我的小名叫春毛。1952年正月初八复斥,春節(jié)過后的第八天营密,雞叫第二遍的時候,母親生下了我目锭。見是個男孩评汰,外婆就給我取了這個名字纷捞,意思是春天生的毛頭小子。
母親是外婆的獨(dú)生女被去,外公很早前就去世了主儡,母女倆相依為命。據(jù)說我還有一個舅舅惨缆,很小的時候就逃荒到貴州去了糜值,我從來沒見過。
外公是當(dāng)?shù)氐耐玲t(yī)生坯墨,去世前把祖?zhèn)髅胤浇探o了外婆寂汇。外婆就靠給人看病維持一家人的生活。她醫(yī)治的病稱為干病捣染,患病的人骨瘦如柴骄瓣,面色蒼白,說話有氣無力液斜。來看病的全是女人累贤,吃了外婆的幾副中藥后就有所好轉(zhuǎn),漸漸有了力氣少漆。因此臼膏,找外婆看病的人很多,很遠(yuǎn)的地方都有人慕名而來示损。
外婆的收費(fèi)標(biāo)準(zhǔn)是渗磅,無論病輕還是病重,不管年齡是大還是小检访,治一個人一律收五塊錢五斤苞谷籽始鱼。
她的治療手段很簡單。先做手術(shù)脆贵,用尖銳的碎玻璃尖医清,把患者左手心邊緣刺穿,擠壓卖氨,用剪刀夾去一些壓出來的魚蛋狀的肉会烙,再用鍋煙墨涂在傷口上;然后給患者一包草藥筒捺,一包中藥柏腻,草藥蒸雞蛋吃,中藥熬水喝系吭。
外婆有了這門手藝后五嫂,可以說不愁吃喝,母親就有點(diǎn)好吃懶做。母親出閣的時候沃缘,嫁給鎮(zhèn)上一個手藝人的兒子躯枢。手藝人被人稱為“張炮匠”,會給當(dāng)?shù)氐耐梁涝焱僚诤⒌啤kp方也算是門當(dāng)戶對了闺金。
嫁到張家以后,母親生下一個兒子峰档,取名叫張牛败匹,這就是我“同地不同天”的哥哥。
1947年讥巡,重慶解放前期掀亩,哥的父親母親的前夫,被國民黨抓壯丁當(dāng)了兵欢顷,重慶解放后槽棍,跟隨國民黨部隊(duì)去了臺灣,從此杳無音訊抬驴。
母親在張家?guī)е髢鹤由畹膸啄曛辛镀撸捎陔x娘家只有4、5里路布持,就經(jīng)常朝外婆家跑豌拙。哥長到8歲時,他爺爺就教他學(xué)鉗工手藝题暖,之后按傅,母親就在外婆家常住下來。
1950年胧卤,經(jīng)人介紹唯绍,母親嫁給了我的父親,到了南桐礦區(qū)枝誊。父親原來是一名礦工况芒,積攢了一點(diǎn)本錢后,就殺豬賣肉做起了小販生意叶撒。
母親生下我后绝骚,和父親生活了一段時間,由于在外婆家養(yǎng)成了飯來張口的習(xí)慣痊乾,不會煮飯做家務(wù)皮壁,父親脾氣暴躁經(jīng)常打她椭更。母親就帶著我回到外婆家來哪审。
由于前夫被抓壯丁守寡,又由于我父親狠命打她虑瀑,久而久之湿滓,母親患上了間隙性精神病滴须。發(fā)病時,哈哈大笑叽奥,又唱山歌又跳舞扔水,沒病時,一切正常朝氓,就是不主動做事魔市,必須要外婆大吼大罵后才肯干事。
1952年土改時赵哲,我和母親的戶口問題有兩個解決方案待德,一是隨外婆落戶農(nóng)村,可以分到土地枫夺,二是隨父親落戶街道将宪,成為城市戶口。外婆想分地橡庞,要把我們的戶口辦成農(nóng)村戶口较坛,父親考慮再三,最后扒最,把我們的戶口辦成了城市戶口丑勤。
這樣,父母就長期分居扼倘,在南桐礦區(qū)盡管有房子确封,卻沒人住。公私合營以后再菊,父親到了區(qū)食品公司上班爪喘,當(dāng)了一個賣肉的營業(yè)員,吃住都在單位里纠拔,房子就更沒人打理了秉剑。
父親就每月來外婆家一次,每次來都提著半邊豬油來孝敬岳母大人稠诲,那時候侦鹏,豬油可是奢侈品,讓周圍的村民羨慕嫉妒恨臀叙。有次父親喝了酒略水,母親不知說了些啥,父親操起抵門杠劝萤,攔腰橫打過去渊涝。母親吼著:打死人喲!梁某某打死人喲!一路吼一路跑跨释,驚動了一彎的人胸私。
后來,母親又生下一個弟弟鳖谈,很聰明岁疼。我們一同出去玩,犯了事缆娃,他回家來捷绒,向外婆告我的狀,總是我挨打贯要。有次疙驾,外婆拿起棍子打我,我跑上了田坎郭毕,外婆叫母親在田坎的另一頭堵住它碎,我撲通一下跳進(jìn)了田里。外婆就急得跳起粽子尖一樣的小腳罵母親显押。
我恨弟弟扳肛,小伙伴兒一起玩的時候,有人拿水槍往他屁眼里灌水乘碑,我逃跑了挖息。他回家告訴了外婆,我被狠揍了一頓兽肤。
弟弟四歲的時候死了套腹,是母親害死的。
那年他出尋麻疹资铡,周身出了水痘电禀,高燒不退,父親不在家笤休,外婆也沒了主意尖飞。母親就上山采來一些不知名的草藥,放在鍋里熬好后店雅,旁晚灌弟弟喝下政基。半夜里,發(fā)現(xiàn)弟弟沒有氣了闹啦,母親趕忙帶著我去找父親沮明。
父親來了,望著直挺挺躺在門板上的弟弟窍奋,哽咽著淚流滿面荐健。這次圣勒,他沒有打母親,只是叫母親隨他一道摧扇,把弟弟埋在了屋對面的山坡上。
外婆和母親的對話挚歧,永遠(yuǎn)都是吼和罵扛稽。不洗碗,要罵滑负,不煮豬食在张,要罵。母親裝傻矮慕,坐著不動帮匾,罵急了才頂兩句。外婆罵夠了痴鳄,自己去洗完碗瘟斜,提著豬食桶,邁著三寸金蓮痪寻,顛巍巍地到豬圈棚去喂豬螺句。
我在外婆的罵聲里成長。
小時候和她睡在樓上的鋪上橡类,每天晚上3點(diǎn)多鐘醒來蛇尚,她就開始嘮叨總結(jié)昨天的事情作為開場白,這還算文明顾画。然后突然就罵起母親來取劫,語言極其污穢刻薄。我正睡得香甜研侣,被鬧醒谱邪,就跟她急,也吼也鬧庶诡,甚至拿腳踹她虾标。她就罵我:砍腦殼的,塞槍眼的灌砖,墊橋墩的……常常是倆婆孫鬧到天明璧函。第二天,我被鄰居大罵了一通基显。
母親雖然常犯精神病蘸吓,但只要到父親那里去,她都背著我撩幽,都5库继、6歲了還是這樣箩艺。去時,她穿得又破又爛宪萄,讓父親很沒面子艺谆。后來,父親就特地為她制了幾套新衣服拜英,但她還是我行我素静汤,去見父親時,依然穿最臟最爛的衣服居凶,甚至臉還是花的虫给。父親火了,操起家伙又打她侠碧。
我就這樣在外婆的罵聲抹估,父母親極不和諧的關(guān)系中成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