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人都有一個獨特的父親疹味,哪怕是親兄弟姐妹,各自眼里的父親可能也會有所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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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上學開始抗楔,我應該一直就是父親引以為榮的兒子。主要是學習成績拦坠,從小學到初中都是名列前茅连躏,父親常常聽到老師們對我的夸贊,那時候的老師對學習好的學生是真心喜歡的贞滨。中考后如愿進入縣里最好的高中反粥,高中期間成績也常在前十以內(nèi),最幸運的是疲迂,最后的高考發(fā)揮略超常才顿,并且以GFS的身份進入了清華。
這應該是我這個兒子給父親帶來的榮耀達到最高峰的時刻尤蒿。
之后郑气,雖然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對于我上清華的事依然津津樂道,父親也引以為傲腰池,但在北京的我尾组,卻在全國各地牛人云集的園子里忙芒,不斷承受打擊,不斷接受現(xiàn)實讳侨,平平淡淡地度過了平凡的大學四年呵萨。畢業(yè)之后,成為JD的一員跨跨,待遇平平潮峦,雖是走出了農(nóng)村,卻也并不能憑一己之力讓家里的貧困面貌立即改觀勇婴。
父親現(xiàn)在自己已經(jīng)沒有太多的經(jīng)濟來源忱嘹。
上大學以后,由于有各種補助耕渴,我便從來沒有花過家里的錢拘悦。從那時開始,父親就不怎么有經(jīng)濟壓力了橱脸,應該也是從那時開始础米,父親也不再那么汲汲于賺錢了。等我大學畢業(yè)添诉,哥哥也回家創(chuàng)業(yè)之后椭盏,父親每年的收入可能也就夠日常花銷了吻商。
父親承襲祖父舊業(yè)掏颊,成為木工師傅。所以平時的田地活兒艾帐,一般都是母親一人操勞乌叶,只在農(nóng)忙時節(jié),或是母親體力做不了的一些事情柒爸,父親才會出現(xiàn)在田間地頭准浴。
平時,父親便在他那間工房里捎稚,整日與各種木材為伴乐横。早年間基本是手工,墨斗打線今野,手鋸裁切葡公,手刨平整,來來回回条霜,敲敲打打催什。
小時候,我最喜歡父親用手刨刨木板時刨出的“木瓜”宰睡,三四指寬蒲凶,薄薄的气筋,蜷成一卷一卷,散落在地旋圆,錯落堆疊宠默。我常拿起一卷,雙手拉開灵巧,松手就又卷起搀矫,頗覺有趣。
再后來慢慢有了電動刨床孩等、電刨艾君、電鉆采够、電鋸等肄方,便常常機器轟鳴。電動工具將長而卷的“木瓜”碎成了小拇指大小的粗木屑蹬癌,于我而言权她,便少了許多趣味。當然逝薪,那時我也已經(jīng)長大了許多隅要,即便是長而卷的“木瓜”,可能也不會覺得有趣了董济。
這“木瓜”與木屑步清,都是很好的引火柴。小學時放學回家虏肾,父親還在工房干活廓啊,母親還在田地沒回家,我便先架鍋煮飯封豪,這引火便顯得比較容易谴轮。等到米飯煮熟,母親一般回到家了吹埠,便做菜第步,做好之后我便去工房叫父親吃飯,父親便停下手中的活兒缘琅,拍拍滿身滿頭的木屑粘都,回家吃飯。
在常人看來刷袍,父親有這門手藝驯杜,應該收入不錯,所以往往不能理解為什么我家的經(jīng)濟條件那么差做个。父母常說那時負擔重鸽心,爺爺不干活滚局,我和哥哥上學都要錢。這是事實顽频,但又好像不夠充分√僦現(xiàn)在我回想一下,也難以說清楚為什么糯景∴胰Γ或許,源頭是父親年輕時生了一場大病蟀淮,借錢無門最住,只好向銀行貸了兩千元。后來一直沒有能力還款怠惶,最終經(jīng)過九十年代高利率下的利滾利涨缚,到前幾年達到將近三萬。這一項貸款直到我大學畢業(yè)之后才慢慢還清策治。但這真的是根本原因嗎未檩?
反正查吊,木工這門手藝二拐,好像真的沒讓父親得到多少好處驰吓,沒給家里帶來多少經(jīng)濟上的改觀。
在我印象中履腋,父親的木工從一開始便常成毫牵籠罩在沒有本錢的陰影中。由于沒有本錢遵湖,父親的活兒一般都是人們提供木料過來加工悔政,或者想要做什么得先給個木材錢,然后父親才能啟動奄侠。有時碰上家里急用錢卓箫,便將人預交的錢挪用,之后便得從別處賒來木材開工垄潮,等到完工烹卒,拿到后續(xù)工錢,往往又用于家用弯洗,而沒有還清木材的賒賬旅急。這或許就是一種入不敷出的窘境。長此以往牡整,便欠下一些零散的債務藐吮。這或許是父親的木工生意常年沒有什么發(fā)展的原因之一。
另外,父親常常不能按期交貨谣辞,有時人要得比較急迫摔,父親卻遲遲完不了工。有時候實在沒辦法泥从,父親也得加班加點趕工句占,母親常常笑說父親是“屎脹起來了挖茅坑”,話雖俚俗躯嫉,卻甚是形象纱烘。平心而論,父親算不上勤快人祈餐,甚至是有點懶惰的擂啥。父親的工房就在村口馬路邊,村里人過路上下帆阳,常常打個招呼哺壶,有的還進來看看,父親便停下手頭的活兒舱痘,跟人一起或蹲著或坐著抽根煙变骡,在煙圈裊裊中聊會天离赫。這應該是父親比較享受的閑適時光芭逝。或許這也是父親常常不能按時交貨的原因渊胸。這樣的事多了之后旬盯,人們自然不太樂意,加之到市場上買個現(xiàn)成貨要方便得多翎猛,所以漸漸地找父親做東西的人便越來越少了胖翰。
冬天時,父親也常常做一些小家具到市場上去賣切厘。但也只做一些椅子凳子之類的小東西萨咳,頂多就是張木床,利潤都很微薄疫稿。再后來培他,隨著經(jīng)濟發(fā)展和生活水平的提高,人們對家具的品味也在變化遗座,越來越多光鮮亮麗的新式家具更得人們喜愛舀凛,而父親卻依然守著一些老式做法,生意便越來越差了途蒋,最終至于基本不再做了猛遍。至于為何不做新式家具,父親可能也會歸結到?jīng)]有本錢上,但我想懊烤,父親在與時俱進上的遲鈍與銳意創(chuàng)新上的怯懦也是原因之一梯醒。
木工生意不好,父親也曾嘗試做過一些其他生意腌紧,如倒賣木材冤馏、玉米等,但似乎都以失敗告終寄啼,不但不賺錢逮光,反而還欠債。骨子里墩划,父親并不是一個適合做生意的人涕刚。
有時候,我甚至感覺乙帮,父親雖然做了大半輩子木工杜漠,但其實并不喜歡木工,木工只是一種子承父業(yè)的慣性察净,一種沒有更好門路的將就驾茴,木工的寂寞、枯燥與日復一日的機械重復氢卡,都讓父親難言喜歡锈至。
父親其實非常喜歡開車。跟父親一起長大的伍叔曾對我說译秦,你爸就是喜歡開車峡捡,你將來一定要給你爸買個好車開。說來慚愧筑悴,這事到現(xiàn)在也沒實現(xiàn)们拙。
父親對開車的喜歡,我很清楚阁吝。
最早時砚婆,父親不知道從哪里買來一輛極為簡易的三輪農(nóng)用車,農(nóng)忙時在鄉(xiāng)村小路上婆娑前行突勇,平時也常開著拉各種東西装盯,有時我跟著坐在父親邊上,從村人眼前晃晃悠悠開過与境,感覺都有點不好意思验夯。父親卻似乎絲毫不以為意,甚至頗有些得意摔刁。
后來又從村里一個小作坊那買來一輛稍好一點的農(nóng)用車挥转,還用它來跑過一段時間鄉(xiāng)村客運。鄉(xiāng)里每逢二、五绑谣、八為集日党窜,從各村到鄉(xiāng)里基本都靠各種各樣的農(nóng)用車拉客。父親開車拉客倒是比較受人肯定的借宵,都說他開車穩(wěn)當幌衣,讓人放心。其實主要是開得慢吧壤玫。
后來由于整頓豁护,父親這樣的農(nóng)用車不允許拉客了。那車便基本閑置下來欲间。我們經(jīng)常建議父親處理掉它楚里,但父親都是拒絕的×蕴或許班缎,這輛車也會像第一輛農(nóng)用車一樣,長年躺在路邊她渴,日曬雨淋达址,慢慢就自然癱下去了。
如果說木工是父親的第一個職業(yè)趁耗,司機或許也可以算是第二個職業(yè)了沉唠。父親應該是更愛司機這個職業(yè)的。
我大學畢業(yè)那年夏天对粪,哥哥和嫂子一起回家右冻,準備在家創(chuàng)業(yè)装蓬。哥哥在村頭的田里蓋了三間小小的平房著拭,外加伙房等,數(shù)月之后便匆匆入住牍帚。記得后來母親跟我說儡遮,你爸真是有意思,有一天晚上私下里跟我說暗赶,我都沒想到鄙币,這輩子還能住進平板房子。母親說完忍不住笑起來蹂随,但我聽得卻頗為心酸十嘿。要知道,那房子岳锁,其實是多么的簡易绩衷、狹窄,只不過比起以前的老房子來說,有結實的磚墻了咳燕,有水泥面板的屋頂了勿决,冬天不再四處透風了,僅此而已招盲!由此也可以想見低缩,曾經(jīng)的老房子是多么的不堪,那些畫面我永遠記得曹货,但實在不忍心再去描述咆繁。
我只想,也只能默默地說顶籽,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么介,只是可能會慢點。我也只能希望蜕衡,父母老去的速度也慢一點壤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