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琳的愛情
查琳是一位來自法國的女人,比我大十歲,但看起來卻比我要年輕得多坪蚁。她的臉上永遠充滿著笑容奔穿,似乎她從來就沒有煩惱,總是在笑敏晤,輕盈的如一只色彩斑斕的蝴蝶贱田。
四年前認識查琳,那時她來我們的辦公室找我嘴脾,她說想在她家房子的后院搭設一個葡萄架男摧,我就安排了幾個工人去幫她,后來慢慢和她熟悉起來译打。
她善良單純耗拓,絕對沒有她的同齡人那樣的歷經滄桑和老于世故,她性格活潑外向奏司,喜歡攝影乔询,喜歡上FACE-BOOK,喜歡游泳韵洋,喜歡把自己打扮得很陽光竿刁。
她有一個男朋友大衛(wèi),比她又大了十歲搪缨,大衛(wèi)人顯得老食拜,臉頰上都是胡子,也來自法國副编。他們在一起共同生活了五年负甸,他們最大的不同是,大衛(wèi)很少說話痹届,似乎見到人就很害羞惑惶,不善言辭,而查琳卻總是講個不停短纵。
查琳給我看她的照片带污,相冊里有一張六七歲的赤身裸體的女孩子站在游泳池旁,查琳興奮的說:“快看呀香到,這就是四十五年前的我鱼冀,你看那時小报破,不知害羞,一點衣服都沒穿千绪〕湟祝”
她請我吃她親自制作的法國面包和意大利風味的披薩,大衛(wèi)總是一言不發(fā)荸型,我問他怎么不說話盹靴,大衛(wèi)馬上會漲紅了臉,吞吞吐吐的說:“呵呵瑞妇,我……我……我喜歡聽你們說稿静。”
大衛(wèi)告訴我辕狰,他以后要去中國改备,他想去爬中國的長城,還要去看看上海蔓倍。我說歡迎悬钳,我把我家里的電話寫下來,我說來中國時偶翅,我給你們當向導默勾,當然必須是我在中國的時候。
查琳的房子后的葡萄架后來爬滿了葡萄聚谁,她的房子的前面墻上也爬滿了碧綠碧綠的爬墻梅灾测,她讓我申請一個FACE-BOOK,說西方的人都喜歡垦巴。大衛(wèi)則悄悄為查琳制作了一個很漂亮的狗窩媳搪,用木板做的,橢圓形的門骤宣,兩面坡的屋頂秦爆,四周刷了黃白兩種顏色,屋頂是藍的憔披,我贊嘆不已等限。
前年的冬天,我回國了芬膝,在國內和他們斷斷續(xù)續(xù)的還用電郵保持著聯系望门,他們說有機會要來中國,我說一定要來锰霜。
但是他們還沒有來到中國筹误,我在十八個月之后,又返回了北美洲的凱科斯群島癣缅,我在到達后的第二天的下午厨剪,悄悄去了查琳的家哄酝,我要給查琳和大衛(wèi)一個驚喜。
房子還是那樣的房子祷膳,爬墻梅倒是愈加茂密了陶衅,葡萄架頂上已經是密密匝匝的,看不到一絲的陽光直晨,我親手送她的那棵香蕉樹居然已經有了果實搀军,那只狗長大了一些,漂亮的狗窩顏色變得不再鮮艷勇皇。
敲門進去罩句,查琳還是那樣的陽光,一臉的笑容儒士,臥室里走出來一位年輕人,我正要問是誰檩坚,查琳主動介紹說:“阿偉着撩,這是斯蒂文,來自英國的匾委,是我新的男朋友拖叙。”
我和斯蒂文握手寒暄了幾句赂乐,我盡量保持自然薯鳍,不讓他們看到我很詫異,然后坐下和他們聊家常挨措,查琳問我家人的一些情況挖滤,孩子長高了嗎?父母身體如何浅役?在家的感覺好吧斩松?
后來趁著斯蒂文不在,我壓低聲音問:“你現在和斯蒂文在一起觉既,那么大衛(wèi)呢惧盹?”
“你回中國一年半,我和大衛(wèi)在你走后的半年多就分手了瞪讼【”查琳很平靜,也沒有笑符欠。
我說:“大衛(wèi)很老實的人嫡霞,你們有什么矛盾嗎?”
“阿偉希柿,你知道大衛(wèi)話不多秒际,我和他是兩種截然不同的性格悬赏,所以分開也是正常的”查琳微笑著回答我。
我其實不想參與他們的事娄徊,但是我還是很好奇的問:“可是你們在一起五年了闽颇,大衛(wèi)說話不多,可是我知道寄锐,查琳兵多,你也知道,他是很愛你的橄仆∈1欤”
“他愛我,我也知道盆顾,但是我遇到了斯蒂文怠褐,我才知道什么是愛,我和大衛(wèi)真的沒有共同語言您宪,他永遠不會明白我需要的是什么奈懒,而斯蒂文更能懂我的心∠芫蓿”查琳看似是很真誠的表白磷杏。
我說了一些祝你幸福之類的話,后來就離開了捏卓。一個人感覺沒事极祸,駕車去了海邊,在一大塊礁石上坐下來怠晴,脫掉鞋襪遥金,我把雙腳放在海水中,浪花輕輕舔我的腳蒜田。
那時是黃昏汰规,夕陽在遠處,有晚霞倒映在海水里物邑,岸邊椰子樹的葉子隨風搖曳溜哮,海浪在拍打岸邊細膩的白沙,幾只白色海鳥在低空飛翔色解,遠處路燈散發(fā)著昏黃的光茂嗓。
查琳說的其實也有道理,遇到斯蒂文科阎,她找到了屬于自己的愛述吸。但是那個一向木訥的大衛(wèi),那個比她大十歲的滿臉胡子的大衛(wèi),他去哪里再找尋屬于他的愛情呢蝌矛?
幾個星期之后道批,我找到了大衛(wèi),他還是老樣子入撒,倒也并沒有顯得很蒼老隆豹,卻是把胡子刮了,看起來年輕一些茅逮,他和他的弟弟住在一起璃赡,他的弟弟開了一家咖啡店。
我本以為大衛(wèi)會象我們中國人那樣的憔悴和消沉献雅,但是他倒是很看得開碉考,他說愛是兩個人的事,不能一個人想愛就可以愛挺身,既然查琳選擇分手侯谁,他聳了聳肩,攤開了雙手章钾。
我說:“大衛(wèi)墙贱,你們在一起生活五年,要是結婚就好了伍玖∧厶担”
印象中的大衛(wèi)總是很嚴肅剿吻,這次他卻笑了:“呵呵窍箍,結婚?難道結婚不可以離婚嗎丽旅?就算是不離婚椰棘,她如果選擇和斯蒂文相愛,那樣的婚姻還有意義嗎榄笙?”
我驚奇的發(fā)現邪狞,本有些結巴的大衛(wèi),原來口齒也很伶俐茅撞。
那次和他聊了好久帆卓,他說:“愛了就是愛了,不愛就是不愛米丘,誰也沒有必要去垂頭喪氣剑令,她找到她的幸福,我也會有屬于我的幸福拄查,大家還會是好朋友吁津。”他如此的坦然堕扶,出乎我的意料碍脏。
情人節(jié)之前梭依,查琳打電話給我,邀請我參加她的婚禮典尾,她說她和斯蒂文的婚禮在二月十四日舉行役拴,她說到時候大衛(wèi)也會來,讓我一定參加急黎。她還俏皮的說:情人節(jié)結婚扎狱,多浪漫的日子呀。
情人節(jié)的前一天勃教,我打電話問大衛(wèi):“明天查琳的婚禮淤击,我們去嗎?”
“我還是不去了故源,我擔心我去了會喝醉污抬,會出丑,你去吧绳军∮』”大衛(wèi)有一絲傷感的告訴我。
思前想后门驾,我在情人節(jié)的早上射赛,給查琳打電話,我告訴她說:“今天是個好日子奶是,但可惜公司真的太忙楣责,我實在抽不出時間去參加你的婚禮,我真誠祝愿你是世界上最美麗的新娘”
情人節(jié)的第二天聂沙,大衛(wèi)的弟弟電話告訴我秆麸。大衛(wèi)在情人節(jié)的晚上,也就是查琳舉行婚禮的那天晚上及汉,一個人開車出去到酒吧喝酒沮趣,一直喝到凌晨,估計是喝醉了坷随,大衛(wèi)一個人在駕車返回的路上房铭,連人帶車翻到了公路下的山溝。
聽到這個消息温眉,我很震驚缸匪,我追問大衛(wèi)的弟弟:快說結果怎么樣了?大衛(wèi)的弟弟說正在政府醫(yī)院的急救室芍殖,醫(yī)生在救治他豪嗽。我急忙駕車去了醫(yī)院,大衛(wèi)的弟弟在急救室外來回走動,醫(yī)生說大衛(wèi)還在昏迷中龟梦,他們會盡力的隐锭。
呆了一個小時之后,我離開醫(yī)院计贰,在外面停車場钦睡,遇到了查琳和斯蒂文。他們顯然也是聽到消息來醫(yī)院看大衛(wèi)的躁倒,一向滿臉的笑容的查琳見到我荞怒,只是禮貌性的點點頭,沒有笑秧秉,什么話也沒說褐桌,斯蒂文很尷尬的說了句“HELLO”。
昨天早上象迎,大衛(wèi)的弟弟打來電話荧嵌,他的哥哥還在昏迷中,醫(yī)生建議轉往佛羅里達州的邁阿密一家醫(yī)院砾淌,下午的飛機就要離開啦撮。我輕輕地說了一句“GOD BLESS HIM”,我就掛斷了電話汪厨,眼前閃現著大衛(wèi)的憨厚木訥的樣子赃春。
晚上,天上有很多星星劫乱,一閃一閃的织中,我久久無法入睡。我靜靜的流出熱淚要拂,這么多年過去抠璃,一些熟悉的人去了另外的一個世界站楚,再也沒能回來脱惰,我很擔心大衛(wèi)。
我想起了許多往事窿春,那時我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心分明在掙扎拉一,在疼痛,在流血旧乞,在呻吟蔚润。然而,我竟然麻醉于那疼痛的感覺尺栖,看著自己脆弱的心在記憶的火堆上燒烤嫡纠,滋滋作響,冒著輕微的煙。
回憶真好除盏,雖然其實往事一如黑夜里那短暫的璀璨的煙花叉橱,但燃燒過后的灰燼,留下片刻的喜悅與微笑者蠕,依然能讓我涕淚滂沱窃祝,依然能讓我知道自己真實地活過。
突然想踱侣,等到我們老年的時候粪小,發(fā)白如霜,安靜的坐在黃昏夕陽下的椅子上抡句,一些難忘的記憶是否會清晰依舊探膊?想到一些人、一些事待榔,那時是否還會有今夜這樣疼痛的感覺突想?突然想起查琳和大衛(wèi)五年的相愛,最終也抵不過一個借口究抓,說開始是不懂愛情猾担。突然想起大衛(wèi)也許會永遠醒不過來,查琳以后的日子里會不會還一直保持著燦爛的笑容刺下?
回憶起漸漸遠去的美如雨后彩虹般的往事绑嘹,那時年老的我們是否會淚流滿面?
(后記:三天后的一個晚上橘茉,查琳興奮的打來電話告訴我說工腋,大衛(wèi)昨天就醒過來了。醫(yī)生說他要坐一兩個月的輪椅畅卓,然后估計要用幾個月的拐杖擅腰,總之就是腿骨折、肋骨骨折翁潘、頭骨有點損傷趁冈,別的沒什么。我說:讓他好好鍛煉身體拜马,以后還要去中國爬長城呢渗勘!最后皆大歡喜,查琳一連串的笑聲俩莽,聽起來很甜旺坠。
化妝后的查琳看起來更加年輕,更加陽光扮超,只是我突然想到大衛(wèi)正在邁阿密醫(yī)院的病房里取刃,我的心里就突然酸酸的蹋肮,感覺很不是滋味。
也許幾十年后璧疗,大家都蒼老了括尸,當他們都進入墓地時,所有的靈魂不再盤旋病毡,也就沒有了選擇的機會濒翻,那時才是真正的結局。
我突然想起灰瓦白墻青石板鋪地的雨巷啦膜,油紙傘下的梔子花散發(fā)著淡淡的幽香有送,兒時和伙伴在田野放風箏的時光。)
2012年2月28日原寫于北美洲T.C.I.
2023年12月18日修改于江蘇連云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