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母親七十多歲了瘦锹,她和父親同歲,兩人身體都還算好方库,沒有什么大問題结序。這應(yīng)該歸功于母親在飯食上的調(diào)節(jié)和精神上的豁達。
其實母親受過很多的苦纵潦。
一歲多的時候徐鹤,她的父親便去世了垃环。幾年后,二十出頭的姥姥在親朋的勸說下凳干,嫁給了我后來的姥爺晴裹。剛開始是說不帶母親來的,由爺爺奶奶帶救赐。但畢竟母女連心涧团,而現(xiàn)在的姥爺又是一個比較開明和心胸寬大的人。到上小學(xué)的時候经磅,母親便跟著姥姥過來了泌绣。
這個家庭是一個有七口人的大家庭,只有姥爺一個人上班预厌,經(jīng)濟也不是很寬裕阿迈。
到母親上完中學(xué),考高中的時候轧叽,家里放話說: 她和妹妹( 姥爺?shù)那捌匏绮祝湍赣H差一歲。)只能供一個人上高中炭晒。
于是待逞,母親便不再上學(xué),隨后去一個供銷社上班网严,在這個供銷社一干就是多年识樱。由于母親態(tài)度好,為人和善震束,又非常能干怜庸,直到多年后人們都記得她。
母親講過一個故事垢村,我們都替她擔心割疾。她說那時候正懷著姐姐,有一次肝断,供銷社進回來一大車糧食杈曲,她不好意思休息,和工人們一塊兒胸懈,一氣兒裝了八麻袋才歇下担扑。此后落下了腰疼的毛病,而姐姐倒是順利生下趣钱。我們真為她捏了一把汗涌献,母親講的卻那么云淡風(fēng)清。
直到我們長大后首有,跟著母親去她的家鄉(xiāng)燕垃,街兩邊的人都很熱情的跟母親打招呼枢劝,仿佛都認識她似的。
母親說剛上班時年紀還小卜壕,上班兒后發(fā)的工資全部交給姥姥您旁,而姥姥總會拿出一小部分錢給母親,說讓她當零花錢轴捎。
母親總是舍不得花鹤盒,攢的這一點錢,有時候會去看看她的爺爺奶奶侦副,給他們買點好吃的侦锯。或是去看看她的姥爺秦驯。她的姥姥去世的早尺碰,她對她的姥爺有很深的感情。
說是她小時候译隘,姥爺總是教她認字寫字亲桥,她的姥爺是一位私塾先生。直到現(xiàn)在每年七月十五固耘,十月一這樣的日子两曼,母親都會把她姥爺?shù)恼掌退赣H,我姥姥的照片玻驻,還有我爺爺奶奶的照片拿出來,一字排開偿枕,認認真真的焚香上供璧瞬。
她對待親戚也非常好。因為她上班較早渐夸,手頭比較活泛嗤锉,親戚們誰家有什么困難,她多少總會幫襯墓塌。
記得小時候跟著母親跑親戚瘟忱,不論去誰家,他們對我們的態(tài)度都那么熱情苫幢。我清楚的記得访诱,在我上小學(xué)的時候,有一年暑假韩肝,和弟弟一塊兒去老舅家触菜。
回來的時候,老舅不放心哀峻,讓他的兒子送我們涡相,還抱著一個大西瓜哲泊。那一個多小時的路程,他的兒子就頂著烈日催蝗,抱著一個大西瓜把我們送回了家切威。
在我幼小的心里,從來都覺得丙号,這個世界充滿了愛先朦,美好,與溫馨槽袄。
(中)
母親非常能干烙无,到我小的時候,母親已經(jīng)不去上班了遍尺。是因為她在供銷社工作十幾年后截酷,調(diào)到一個很大的工程隊,當會計又干了十幾年乾戏。但后來這個工程隊在建造完一個大工廠后迂苛,竟然解散了。因為這是民辦企業(yè)鼓择,母親他們這撥人就這樣失業(yè)了三幻。
這是母親一輩子的痛,她總說干了幾十年工作呐能,單位說解散就解散念搬,老了也領(lǐng)不到任何退休金。
那時候母親才四十出頭摆出,因為已經(jīng)習(xí)慣了工作朗徊,而且家里只有父親一個人上班,姐弟四人偎漫。所以母親也為生計考慮爷恳,自從不上班后,便開始做小買賣象踊。
母親擺過地攤温亲,賣過花生瓜子,打過氣球杯矩,擺過臺球案子栈虚。
后來攢了一點兒錢后,開過小賣部史隆,飯店节芥,甚至中間兩年在老家院里還喂過母豬,下過好幾窩豬仔兒。
喂豬的那一年头镊,我上小學(xué)四年級蚣驼。我記得很清楚,因為那段時間每天傍晚相艇,母親會打開柵欄颖杏,把小豬放出來,在院子里撒撒歡兒坛芽。
母親說讓豬娃娃們也放放風(fēng)留储,它們在那小小的豬圈里也會憋的慌。小豬們跑出來在院子里卷著尾巴咙轩,使了勁的跑获讳,嘴里哼哼著,你追我趕活喊,甚是熱鬧丐膝。
但喂豬是極其累人的活兒,當時我們姐弟四人上學(xué)钾菊,也幫不上什么忙兒帅矗。母親又總是說,只要你們學(xué)習(xí)煞烫,就不用干活兒浑此。如果誰不學(xué)習(xí),那就有干不完的活兒滞详。實際上是凛俱,我們最多放學(xué)后能割點兒豬草,大部分的活兒還是要母親干的料饥。
父親那些年還在離家比較遠的地方上班最冰,每星期只有一天的假期。雖然他不辭勞苦稀火,每星期都要回家,而且回到家一刻都不肯歇一下赌朋,但星期一大早他總是要走的凰狞。
那段時間,母親就一邊給我們姐弟四人做飯沛慢,一邊開著小賣部(這個小賣部是從我們自家窯上朝路的方向掏了一個門一個窗戶赡若,而成的。母親是有眼光的团甲,別人都這么說逾冬。)一邊喂著母豬,一群豬崽兒和一群雞。
記得有一天身腻,放學(xué)后回到家沒有見到母親产还,等了好久,母親泥一身水一身的回來了嘀趟,原來她去河灘菜農(nóng)的地里撿菜葉子去了脐区。
正好有一家出菜扔掉了很多的白菜幫子,這可是豬最好的食物她按,母親趕緊撿拾好幾袋牛隅。可往回走時犯了愁酌泰,這個自行車可怎么拖得了這么多菜葉兒呢媒佣?母親又舍不得丟下一些,便找了一個爛繩子陵刹,把這七八袋菜葉子捆到了自行車上推著往回走默伍。
回來時要上一個大坡,母親說我先拖上來四袋授霸,又下去拖剩下的四袋巡验,到坡上再把它們捆在一起,車子也壓的放了炮碘耳,沒氣了显设。
看看,飯也誤了做了辛辨,母親抱歉地說捕捂,脫下外套,趕緊去做飯了斗搞。
現(xiàn)在想想指攒,這樣一天到晚不停的干活兒挺累的,但那時卻沒有覺得僻焚。多年來這一段生活竟給我留下了美好的回憶允悦。那肯定是母親的態(tài)度所致,因為那時候我母親一天都在忙碌虑啤,卻沒有對我們發(fā)過一點兒脾氣隙弛,總是那樣的和顏悅色。
我上初中的時候狞山,父親已調(diào)到了離家較近的單位全闷,母親就在市場上比較熱鬧的地方擺臺球案子。
這附近的好多人都認識我的母親萍启,當我們姐弟幾個都相繼考上學(xué)校总珠,分配工作后屏鳍,他們都對我母親豎起了大拇指,說母親真是個英雄的母親局服。
因為在當時考上學(xué)校钓瞭,分配工作是很難的一件事,有些家庭考上一兩個都算不錯了腌逢,而有的家庭幾個孩子連一個都考不上降淮。我們家除了哥哥早早工作之外搏讶,我們姐弟三人都考上了學(xué)校佳鳖,并順利分配了工作。
母親開過飯店吐辙。其實母親并不愛做飯,她現(xiàn)在老年最大的愿望竟是: 夾著碗去食堂打飯來吃穿挨,不用做飯,也不用收拾碗筷肴盏,多好!
因為她從十六歲參加工作贞绵,一直在食堂吃飯,可能就形成了那么一種思維習(xí)慣恍飘,到點兒打飯吃飯榨崩,然后工作賺錢。所以讓她做飯章母,實在是難為她了。她總說: 你的家務(wù)活兒干的再好乳怎,誰會給你一分錢呢?
但那幾年母親認為秫逝,干飯店比較賺錢椿胯。她就在路邊包了別人一座院子剃根,親手干起飯店。
她曾無不得意地告訴我們一件奇事: 那天十點多了,飯店已經(jīng)關(guān)門惠险,火已經(jīng)封住抒线。正在洗漱準備睡覺時有人敲門,問了一下什么事嘶炭?原來是有人要吃飯。
如果拒絕也完全沒有問題抑进。但母親說現(xiàn)在這個點兒睡陪,他們?nèi)ツ睦镆碴P(guān)門了,不是特別餓兰迫,他們也不會這么晚來敲門汁果。于是就答應(yīng)下來涡拘,不成想開門一看须鼎,竟是七八個大男人。
母親毫不怯場汞窗,先把火捅開赡译,熱好水。一會兒的功夫整出十幾個菜來蝌焚,(重點是當時廚房已沒有什么菜,計劃讓父親第二天去買的只洒。)最后還一人吃了一碗手搟面。
母親心平氣和的講著成畦,我們目瞪口呆的聽著,那時候我們都在外地上學(xué)循帐,而母親和父親正在用各種能想到的方法,為我們賺取生活費离斩。
(下)
如果認為母親很大方那就錯了瘪匿,她對自己的那種吝嗇,你是連想都想不到的茄袖。她基本不買衣服嘁锯,在我的記憶里,過年她都沒有買過什么衣服家乘,我們長大成家后,姐姐總是給她添置衣服耀找。
凡是能吃的東西业崖,她容不得一點兒浪費。因為母親不愛花錢双炕,不愛去市場妇斤,所以買菜都是父親。那一樣菜買多了站超,她都會嘮叨半天。
其實她是舍得讓我們吃的融求,但要是什么東西因為放的時間長了壞掉了算撮,她總會當成一件大事似的重申好多遍施掏。一根能吃的菜葉也不會隨便丟掉茅糜,菠菜跟白菜跟都會削削外皮素挽,和葉子炒到一塊兒來吃。
她的那種大度體現(xiàn)在對大事的支持和對別人的寬容上缩赛。
我們姐弟幾個上學(xué)時的花銷撰糠,只要開口說需要多少錢,母親從來沒有駁回過阅酪。甚至家里開小賣部時,開學(xué)走的時候砚尽,都是自己去抽屜里拿錢辉词,母親從不過問。而我們除了自己的生活費敷搪,一毛錢都不會多拿的幢哨。
現(xiàn)在的孩子動不動就說叛逆期,我回想了一下我的青春時代狮含,卻沒有一絲一毫的叛逆曼振,我們姐弟幾人從來沒有和父母有過任何的沖突,我們的心里常常懷著感恩冰评,常常覺得自己的父母很辛勞,他們?yōu)檫@個家付出了一切解孙。
對別人的寬容,有時你都無法理解脐瑰。有一年廷臼,開飯店時請來一個幫忙的,這個人把自己說的很可憐荠商,說妻子和他鬧離婚回娘家了,自己出來打工賺錢初肉,等攢點兒錢把媳婦兒喚回來饰躲。母親就聽信了他的話,還非常信任他眠寿。
有一次飯店缺貨讓他去進焦蘑,他竟揣著幾百元錢(這在當時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再也沒回來。
我的小爸聽說后從村里上來就去找人狡逢,幾天后在一個小旅館找到了他拼卵,這個人已經(jīng)把錢全花完了。母親卻說腋腮,別難為他了吧,也是個可憐的人徊哑。
小爸氣不過聪富,去他們村里查問了一圈,才打聽到這個人就是一個二流子梢莽,把他家里的家具拉了兩件才算是了事。
母親的輕信別人更表現(xiàn)在她的老年昏名,父親退休后轻局,孩子們也都成家立業(yè)了,按理說他們應(yīng)該安享晚年了嗽交。
但母親不肯在家清閑的性格一直左右著她颂斜,剛開始她托我們大家給她找工作,說看門兒也行盒让。后來就迷上了外面的一些老人保健課司蔬,上完課還能領(lǐng)一些雞蛋,掛面等肺缕。母親就像上班兒一樣授帕,天天拉著父親一塊兒去聽課。
我們姐弟幾個剛開始想彤路,父母出去跑跑也有好處芥映,參加參加活動,與同齡人交流交流坞嘀。
沒成想父親去年住院時惊来,他們竟一點兒錢也拿不出來,深究原因内狸,原來是這些年他們把錢全用來買保健品或投資了。
最后交底兒說昆淡,投資的人也跑了,賠進去七八萬昂灵。母親卻說,也許是我上輩子欠人家了吧管削,我投資也是為了像他們說的那樣撑螺,每年可以分紅,我也可以有工資可領(lǐng)含潘。
看看线婚,至今念念不忘的還是可以領(lǐng)工資。
漸漸地母親在我們的開導(dǎo)下塞弊,也認識到了這個問題的重要性。慢慢減少了聽課的次數(shù)虹脯。
我們都勸她,辛勞了一輩子循集,也該享享清福了蔗草。有錢吃好喝好就行了,何必非要去把錢給那些騙你的人呢镶柱?
母親口頭上答應(yīng)著是的模叙,是的,我們知道故觅。但是她還會不會去呢?現(xiàn)在是新冠狀病毒疫情不讓出門权旷,他們還靜靜的待在家贯溅,等到能出門的那一天,他們會不會還去聽課呢它浅?這個我還真說不準姐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