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嬸家院子里有棵老核桃樹稚补,從我有記憶以來提陶,那棵大樹就一直矗立在那。聽母親說,這棵核桃樹是爺爺種下的撬碟,少說也有二三十年的樹齡。
整個村子也很難找到這樣大的核桃樹了扫沼,齊腰粗的樹干一直向上延伸十幾米叁温,密密麻麻的枝丫向四周擴(kuò)散,在三嬸家的院子上空形成一個天然的屏障学辱,遠(yuǎn)遠(yuǎn)望去乘瓤,就像一位慈愛的母親,深情地呵護(hù)著懷里的嬰兒策泣。
初春的時候衙傀,老樹從冬眠中醒來,干裂粗糙的枝丫上如同魔術(shù)一般萨咕,抽出星星點點的嫩芽统抬。沒過多久,春姑娘便將整棵樹冠染得蔥綠任洞,然后核桃花開始羞答答地探出頭蓄喇,那形狀如同一條條綠色的毛毛蟲倒掛在樹上,讓人毛骨悚然交掏。
當(dāng)然我是不害怕的妆偏,無趣的時候就去撿幾條核桃花,預(yù)先藏在褲兜里盅弛,在和其他小伙伴玩耍正在興頭上的時候钱骂,突然晃出幾條核桃花,往往嚇得其他孩子“啊”的一聲落荒而逃挪鹏,看著他們的狼狽模樣自己就像得勝將軍一般開懷大笑见秽。這樣的惡作劇每次都會招來小伙伴的報復(fù),但是我卻樂此不疲讨盒。
童年的快樂就是這么簡單易得解取。
到了炎炎夏日,這棵核桃樹就成了天然的遮陽傘返顺,在那無處可躲的熱浪中開辟出了一大片陰涼的天地禀苦。
核桃樹葉生的濃密蔓肯,相互交錯掩映,硬是擋住了絕大部分的日光振乏,只留下斑斑駁駁的影子灑落到地面上蔗包,像碎了一地的寶石般晃眼。
這時慧邮,三嬸家的院子成了所有人的福地调限。大人們起早下地干活,被太陽暴曬一上午误澳,中午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來耻矮,都會不由自主地在院子里駐足停歇片刻。三嬸經(jīng)常會拿出一大壺槐米籽泡好的涼茶忆谓,擺出一個大瓷碗淘钟,倒上滿滿一碗的淺黃色,莊稼人一喝而光陪毡,然后坐在板凳上嘮幾句閑嗑,那焦人的炎熱瞬間退去大半勾扭。
到了晚上毡琉,我們幾戶鄰近的人家都會帶著小板凳來三嬸的院子里納涼。安靜的夏夜妙色,時不時吹來陣陣涼風(fēng)桅滋,蟋蟀歡樂清脆地鳴著笛,布谷鳥不知疲倦的唱著歌身辨,還有不知名的小動物在暗處窸窸窣窣地異動著丐谋,一切都是那么的生機(jī)勃勃。
大人們搖著芭蕉扇煌珊,聊著家長里短:“村東頭老李家的兒子要結(jié)婚了号俐,村西頭那戶人家的女兒和人私奔了,今年莊稼收成應(yīng)該不差-----”我們小孩子在他們的懷里定庵,聽著這些似懂非懂的人情世故吏饿,或迷迷糊糊夢見周公,或抬頭癡癡地仰望星星蔬浙,或起身追著一閃一閃的螢火蟲跳舞猪落。
我們都在自己的世界里隱秘地成長。
秋天到了畴博,滿樹的核桃日趨成熟笨忌,兩三個、四五個地簇?fù)碓谝黄鸶`竊私語俱病,有的調(diào)皮搗蛋官疲,早已掙脫表皮的束縛漏出半個皺皺巴巴的腦袋袱结,有的還躲在青皮下面呼呼大睡,任誰呼喚都無動于衷袁余。
果子太密集的部位擎勘,枝條不堪重負(fù)累彎了腰,將頭垂到離地一米左右的距離颖榜,這便成就了我們這群貪吃鬼的幸福棚饵。
每天上學(xué)或出去玩耍,路過核桃樹掩完,總是會先貓一眼三嬸家有沒有人噪漾,如果沒人,便泰然自若地摘下四五個核桃且蓬,找個安靜的角落一番風(fēng)卷云涌欣硼、狼吞虎咽。如果不湊巧遇到三嬸恶阴,就得耍點小心思了诈胜,先跟三嬸熱情地打聲招呼,趁三嬸麻痹大意冯事,在電石火光間伸手拽下幾個核桃焦匈,塞進(jìn)口袋,隱隱而去昵仅。
三嬸大抵是知道我們這群孩子總愛偷吃她家核桃的缓熟。她基本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偶爾有幾次抓到現(xiàn)行摔笤,三嬸也只是笑著提高嗓門“你們別摘太多啊够滑,吃不完還得糟踐,能吃幾個就摘幾個吕世,吃多了小心拉肚子彰触。”
三嬸沒有嚇唬我們寞冯,青皮核桃果肉嫩脆多汁渴析,味道讓人欲罷不能,但是卻很容易傷腸胃吮龄。我們幾個小孩子哪懂得適可而止的道理俭茧,遇到好吃的東西恨不得塞滿肚子。那一陣經(jīng)常是前一天滿嘴滿手黑啾啾地沾滿核桃皮的津液漓帚,第二天肚子卻疼得哼哼唧唧母债。
核桃從青皮到徹底成熟,也就半個多月的時間。等到樹上大部分的核桃表皮有些炸裂的時候毡们,就該收獲了迅皇,這是老核桃樹一年中帶給我們的最后一次味覺狂歡。
收核桃的那一天衙熔,三嬸一家人齊齊上陣登颓,分工明確,三叔負(fù)責(zé)爬樹敲落果子红氯,三嬸領(lǐng)著堂弟在樹下負(fù)責(zé)用袋子收斂果子框咙,當(dāng)然還有我們這一群早早等候的熊孩子們,名義上是來幫三叔一家收果子的痢甘,實際上都各懷私心想趁機(jī)吃個夠喇嘱。
三叔帶著早已準(zhǔn)備好的粗竹竿,麻溜地抱著樹干爬了上去塞栅,在樹中間找到一個枝杈處直起身子站好者铜,兩手握著竹竿向長滿果實的枝干掄去,嘩啦嘩啦放椰,枝干搖晃起來作烟,緊接著噼里啪啦聲響起,一陣核桃雨傾盆而下砾医,一個個雞蛋大小的核桃從樹上掉落俗壹,它們翻滾著、跳躍著藻烤、唱著喜悅的歌,撒歡兒向四散開來头滔。
待三叔將樹上的果實敲打得所剩無幾的時候怖亭,三嬸和我們一擁而上,一個個貓著腰坤检,在零落的枝葉里搜尋著那些半掩的精靈兴猩,孩子們的嬉笑聲、收獲的驚喜聲相互交織早歇,雖然吵鬧倾芝,但是溢滿豐收的幸福。
一番忙碌下來箭跳,三嬸家大概能收獲兩三百斤的核桃晨另,市價可以賣到上千元,在那個年代谱姓,也算一筆不小的收入借尿,這應(yīng)該是這棵老樹對主人家最好的饋贈了吧。
到了冬天,老樹褪去了所有的顏色路翻,只剩下光溜溜的枝干和樹上零星的果子在寒風(fēng)中搖曳狈癞。
我們老家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矩,樹木都是有靈性的茂契,每一年樹上的果子不能全摘完蝶桶,得留一些在樹上,這樣第二年的果子才會長得旺掉冶。三嬸家也知道這個道理真竖,每年摘核桃都會在樹上或多或少留一些,這是對老樹的一種最質(zhì)樸的敬意郭蕉,也是對生活的最自然的遵循疼邀。
春去冬來、草木枯榮召锈,二十多年過去了旁振,這棵老核桃樹依然肆意地生長著,在它得身上看不到絲毫疲態(tài)涨岁,只是那個愛偷摘核桃的小孩子卻十幾年沒有機(jī)會再吃過青皮核桃了拐袜。
前兩年,遠(yuǎn)在外地的我嘴饞梢薪,算準(zhǔn)核桃成熟的時間蹬铺,讓母親找三嬸給我郵寄幾斤青皮核桃。千盼萬盼秉撇,收到核桃的那一天甜攀,我激動萬分地拆開快遞盒子,取出一個砸碎琐馆,結(jié)果卻傻了眼规阀,由于郵寄的三天一直在箱子里密閉著,核桃仁上都生白毛了瘦麸,只能恨恨地全扔了谁撼。
去年,聽母親在電話里講滋饲,堂弟考上縣城的公務(wù)員厉碟,在縣城買了一套房子,三嬸和三叔搬到縣城去幫堂弟看孩子屠缭,平時很少回村子箍鼓,家里核桃熟的時候,一直也沒人回來摘呵曹,地上落了不少袄秩,還被孩子們糟踐了挺多,最后還是鄰居看不下去才幫忙把果子收了起來。聽完這些之剧,我唏噓不已郭卫。
都說家里養(yǎng)的樹是有靈性的,人和樹互相滋養(yǎng)著背稼、扶持著贰军,早已成為一個共同體。以后沒了三嬸一家人的呵護(hù)蟹肘,這棵老核桃樹不知道還能繼續(xù)活多少年词疼。
我只能默默地祈禱,希望多少年后還能再次吃到它那美味的果子帘腹,還能再在它的樹蔭下乘一次涼---若能如此贰盗,便足矣。
投稿:【山川異域】推文不看權(quán)重球化,優(yōu)秀應(yīng)被看見秽晚,你我理應(yīng)遇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