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見了浅浮,我愛的那個小老頭

新的一年才剛剛開始,大年初六觉壶,當別人還沉浸在新年的氣氛中時脑题。舅舅走了。上午還好好的人铜靶,說沒就沒了叔遂。

生活就是這么愛開玩笑,可你卻笑不出來争剿。

舅母自責已艰,千不該萬不該喂他吃米粿的,都是她害他“噎死”的蚕苇。我們當然知道哩掺,米粿不是罪魁禍首,舅舅吃與不吃那份米粿和是不是長命百歲并沒有直接的關(guān)系涩笤。

從兄長那邊得知舅舅“不行了”的消息時嚼吞,我正在家里收拾行李準備搭乘下午的大巴回城工作。媽媽突然跑過來說蹬碧,可能你要把車票退了舱禽。一種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瞬間心跳加速恩沽,恐懼布滿全身誊稚。

得知噩耗后,媽媽和我從鎮(zhèn)上趕回了村。

自從病后里伯,舅的房間就被安排在一樓左側(cè)靠近廚房的地方城瞎,美其名曰方便照顧。其實疾瓮,我們都知道脖镀,外婆就是在這個房間里去世的。

這間房先前被當做客廳爷贫,后來客廳搬到了右側(cè)的房間认然,它就被空置起來,前后有幾年的時間了漫萄。房間落滿了歲月的痕跡,地面盈匾,窗臺鋪滿了厚厚的塵土腾务,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霉味。他的兒子們做了簡單的清掃削饵,從不知哪個角落旮旯找來的完全可以被廢棄的臟兮兮的床墊岩瘦,再鋪上一床破舊的褥子,就算是舅的“新房間”了窿撬。

為什么不能換一干凈的床和被子启昧?讓舅住這樣的地方......

面對質(zhì)問,兄長說劈伴,你懂什么密末。

你懂什么?忽然間跛璧,我好像真的什么都看不明白了严里。兩個啃完老的兒子,就是這般“善待”年邁病重的老父親追城。我意外地沒有再反駁刹碾,畢竟自己這個“干女兒”在這個家里并沒有實際的話語權(quán),更做不了主座柱。

舅有四個子女迷帜,除了我這個“干女兒”,還有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色洞。倆兄長一個德性戏锹,年紀輕輕的時候,就娶了妻锋玲,先后離婚景用,再婚地折騰。大哥喜歡做生意,總覺得經(jīng)商容易致富伞插,可并不是所有人都適合“下焊盍福”。他先后賣過辦公用品媚污、推銷過窗簾舀瓢,當過包工頭......但是,每個生意都不長久耗美,沒兩年就換京髓,近來不知聽誰說豬肉生意不錯,又開始轉(zhuǎn)行賣起了豬肉商架。大哥育有一雙女兒堰怨,大女兒是妻子和前夫的,小女兒是他與妻子所生蛇摸。盡管舅母一直希望能有金孫可以抱备图,但是嫂子始終不同意再生。

二哥在省外打工赶袄,和一個川妹子再婚揽涮,聽說他媳婦兒生孩子到時候難產(chǎn),連剖腹產(chǎn)手術(shù)的費用的都還是舅一力承擔了所有的費用饿肺。夫妻倆曾帶著5歲的兒子特地從外省驅(qū)車回來看生病的老父蒋困。

舅病重以來,生活已經(jīng)不能自理了敬辣,衣食住行都要有人照料雪标。平日里,幾乎由舅母一力承擔舅的吃喝拉撒购岗。以至于當我們看到舅母輕易地將幾十公斤重的舅從床上公主式抱起汰聋,抱著他上完廁所后,又放回床上來的時候喊积,我們除了震驚還是震驚:這個女人不簡單烹困!

要知道,就是一個大男人抱著幾十公斤重的東西完成讓其如廁這一系列動作后也斷然不敢保證不會大喘氣乾吻。誰能相信髓梅,這個曾經(jīng)一直依靠丈夫的柔弱婦人而今竟如此強大。

女人并不是天生強大绎签,是生活讓她退去了女人本該有的溫婉柔弱枯饿。為母則強,此言非虛诡必,為妻則剛奢方,大有人在搔扁。

探望舅時,小嫂子有個細節(jié)特別打動我蟋字。

她來探視舅稿蹲,還主動喂他吃飯,一小口一小口晾涼了喂到舅的嘴邊鹊奖,小心翼翼的苛聘。舅的狀態(tài)時好時壞,好幾次吃到嘴里的東西又吐出來忠聚,小嫂子直接用手去接住穢物设哗,眉頭不皺一下。那個時候的舅吐字已經(jīng)不清晰了两蟀,但仍一個勁地對她表達謝意网梢。小嫂子雖然文化水平不高,但是她說的話在任何時候都顯得不失體面垫竞,她只說澎粟,爸說的什么話,這都是子女應(yīng)該做的欢瞪,您盡管安心養(yǎng)病。

看到舅的輪椅座太硬徐裸,小嫂子堅決要去超市買個軟墊遣鼓。考慮到舅母平常抱上抱下地替舅把屎把尿重贺,白天還好骑祟,晚上經(jīng)常起夜,真挺不容易气笙,就買了一些成人尿不濕給舅以備不時之需次企。

大姐相信“宿命論”,認為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潜圃,徒勞無益缸棵。就好比她的婚姻。大姐在25歲那年“奉子成婚”谭期,從此再也與“都市麗人”無緣堵第。大姐夫好酒,幾年來隧出,因為喝酒沒少給家里添事兒踏志。曾經(jīng)問過她,為什么找一個這樣的人托付終身胀瞪,大姐說针余,都是命。大姐家房子沒蓋完就欠下了一筆錢,姐夫因為喝酒摔斷了腿圆雁,公公喝農(nóng)藥自殺進了醫(yī)院......長姐家里的經(jīng)濟一度想入困境忍级。舅二話沒說給了他能力范圍內(nèi)最大的支持,替她度過了難關(guān)摸柄。

至于我颤练,從小到大,跟舅的感情一直很深驱负。于我嗦玖,他就是第二父親。

舅出生在50年代跃脊,年輕的時候當過代課老師宇挫,或許是這段代課生涯對他的影響,這一輩子酪术,舅走的都是儒雅式“先生”路線器瘪。舅個子矮小,據(jù)說最高的時候也只有一米六多(干了一輩子農(nóng)活绘雁,加上上了年紀的關(guān)系橡疼,他的背漸漸地駝了,變成了1米58左右的小老頭)庐舟。長大以后才發(fā)現(xiàn)這個曾經(jīng)“偉岸”的身軀竟是這般“矮小”欣除。

舅常自嘲,自己就是名副其實的“小老頭”挪略。

那會兒年紀小不記事历帚,在農(nóng)村,計劃生育查得緊杠娱。由于這個“特殊原因”挽牢,出生沒多久,我就被“送”到舅家里摊求,在六歲以前就一直和舅舅一家一起生活禽拔。舅一家對我都好,方式不同罷了睹簇。

舅母屬于會精打細算的持家女人奏赘。逢年過節(jié)的,生怕我這個小饞貓沒管住嘴太惠,把要“拜拜”的東西一下子吃光磨淌,就會背著我偷偷的把它們藏起來。起初凿渊,她經(jīng)常把它們藏在米缸梁只、地瓜粉缸里缚柳,后來發(fā)現(xiàn)藏在“低洼”地帶的東西仍然一天天的減少,她馬上發(fā)現(xiàn)了端倪搪锣。于是秋忙,舅母索性把所有的“寶貝”都藏到了柜子頂上,丁點大的我就算爬上椅子也夠不著构舟。嘴饞的時候灰追,我的小孩兒脾氣上來了,可勁兒在地上撒潑耍賴狗超,哭天喊地的弹澎。舅很輕易就能看穿我,背著舅母拿“獎品”哄他的“干女兒”開心努咐,屢試不爽苦蒿。我喜歡在一旁靜靜地看小老頭刮胡子,他也總愛把我的小手拿到他剛刮過的下巴渗稍,胡渣扎了手佩迟,我就躲,這個時候竿屹,他可勁兒樂呵报强。

在小老頭的保護傘下,我慢慢長大了拱燃。

記事以后躺涝,離開舅家,回到了“新家”里生活扼雏。很長一段時間,聽著路邊呼呼而過的卡車聲夯膀,久久不能入眠诗充。不習慣“新家”的環(huán)境,新的床诱建,“新的家人”......一個人不敢起夜上廁所蝴蜓,生怕吵醒了他們。成年人在陌生的環(huán)境難免拘謹俺猿,更何況只是一個不滿七歲的孩子茎匠。

黑暗中偷偷抹著眼淚,啜泣累了押袍,夾著淚痕就這么睡去了诵冒。做了夢,夢到了廁所谊惭,終于找到了尿尿的地方......被子突然一熱汽馋。剛剛瞇著侮东,突然被身邊的大手搖醒。眼簾映入白熾燈刺眼的光芒豹芯,所有人都盯著自己悄雅。我瞬間就清醒了,斷定是發(fā)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铁蹈。

都快7歲了還尿褲子宽闲,羞不羞啊~你看看!

年輕時候的媽媽是個急性子握牧,嗓門也大容诬,是令小孩子害怕的性格。

舅時不時來看我我碟,最經(jīng)常問的一句話是放案,“要不要跟我回家”。

自然是想跟他走的矫俺。只是在看了爸媽的眼神后吱殉,我還是怯怯地搖了搖頭。舅每次離開家的時候厘托,我都會一路跟隨到馬路邊友雳,直到他上了車,自己才空落落地折返铅匹。

兒時覺得押赊,舅母做的豆腐皮是全天下最好吃的美味,而舅的家才有一個家應(yīng)有的味道包斑,那里有雞叫流礁,有蟬鳴,沒有摩托車喧囂的鳴笛罗丰,沒有寂靜的漫長的夜神帅。后來,長大了萌抵,才發(fā)現(xiàn)舅做飯比舅母好吃找御,足料,大份绍填,保準吃撐霎桅。

舅生病之初,愈發(fā)清瘦讨永,原本就很瘦的身板到后面只剩下皮包骨了滔驶。

在剛開始的時候,舅依舊樂呵呵地住闯,耳后夾著自己卷的煙瓜浸,說話吐字仍然清晰澳淑,光聽聲音,基本察覺不出他是一個病人插佛。

早前就被告知杠巡,舅得的不是普通的病,治不好的雇寇,要做好心理準備氢拥。每每聽到舅依舊中氣十足的嗓音時,我都會覺得那些不好的話都不過是醫(yī)生的“危言聳聽”锨侯,舅才六十出頭嫩海,年輕著呢,距離黃昏都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囚痴,怎么可能得了不治之癥叁怪。況且,他的干女兒還沒有嫁人呢深滚,說好的要參加干女兒的婚禮奕谭,小老頭一向不食言的。

往常都是我給舅電話痴荐,電話里血柳,他會問我最近怎么樣?有沒有好好吃飯生兆?錢夠不夠用难捌?不夠跟我說啊。我說鸦难,夠根吁。

有時候,會刻意把和舅之間的對話錄音下來合蔽,覺得回放著聽是件挺有意思的事情婴栽。后來畢業(yè)后,換了手機辈末,錄音文件并沒有保存下來。以至于映皆,最后挤聘,他走了,不留痕跡捅彻,一點“活著”的東西都沒有留下组去。

同老一輩的人一樣,舅用著那種最老式的手機步淹,來電時候會自動播報號碼的那種从隆。他說诚撵,人老了,什么智能手機學不來键闺,這樣的手機用著順手寿烟。舅的手機只用來接電話和打電話,連短信都不會看辛燥,常常是信箱滿了筛武,舅都不知道,幫他清空信箱的時候挎塌,總開玩笑說他傻徘六,連短信都不會用。舅總是說榴都,你會就好了呀待锈。

再后來,舅的病情加劇嘴高,起初竿音,我并沒有察覺。只是突然有一段時間阳惹,小老頭變得特別“粘人”谍失,會每天每天地來電。他用不慣通訊錄莹汤,盡管很早就已經(jīng)幫他把號碼都存到了通訊錄里快鱼,但是他每次給別人打電話的時候還是習慣性地拿出記滿電話號碼的小本本,帶上老花鏡費勁地一個個查找纲岭。舅能記住十幾個常用的電話號碼抹竹。如今的我們早就習慣依賴各種智能電子工具去記憶,密碼都記不住止潮,更何況那么多的電話號碼窃判。

病情加重后,他開始記不住事兒喇闸,號碼漸漸地忘光了袄琳。一遍一遍地給孩子們打電話,一遍又一遍地輸入同樣的數(shù)字燃乍,是他記住我們號碼的方式唆樊。

我每次都會摁掉舅的電話,然后回電給他刻蟹。他當然知道我是在心疼他的話費逗旁。有的時候工作忙,回電話的時候他已經(jīng)睡了舆瘪。

近階段頻繁的“通話”給我的感覺不僅有意外片效,還有不安红伦。我沒有問他的病情,其實是不敢問淀衣,盡可能地每一次都配合著舅昙读。

工作以后,我偶爾會幫舅充話費舌缤,直到后來箕戳,接電話的人不再是他,舅母成了他的“代言人”国撵。

電話接通了陵吸,舅時而迷糊時而清醒,病情漸漸加重介牙,他已經(jīng)吐字不清了壮虫。舅母會像哄小孩一樣對舅說,是小西啊环础,小西要跟你講話啊囚似。從那之后,通話不再是通話线得,更像是聽小老頭牙牙學語饶唤。舅時而清醒能說清楚晚飯吃的是什么,時而迷迷糊糊自話自說贯钩,不知所云募狂。我只管在電話這頭靜靜地聽著,并不打斷角雷,只是聽著祸穷,直到電話那頭掛掉。

有一天勺三,舅母告訴我雷滚,不要再給你舅充話費了,他用不完的吗坚。我的心突然間空落落的祈远。

喜歡跟舅聊天的另外一個原因是他不八卦,純粹是嘮生活商源。鄰居們似乎生來愛嚼舌绊含,看到男同學來家里,就對你展開各種八卦式的“人身攻擊”炊汹。

幾年前,舅的身體還沒有被查出問題逃顶,還很硬朗讨便,大冷天的充甚,穿著薄薄的單衣在院子里劈柴,累了就歇一會霸褒,抽根煙伴找,再繼續(xù)劈。雖然很早就是用電磁爐做飯了废菱,但是老一輩的人覺得有些東西的味道是“燒電”燒不出來的技矮,比如制作年糕。

有一回殊轴,帶老朋友(男)來參觀我的“老家”衰倦,舅跟老朋友聊得很自然,沒有任何八卦的成分旁理。小老頭的氣質(zhì)就是和普通人不一樣樊零,一如既往的儒雅。

飯后小憩后孽文,舅脫去了外套驻襟,準備繼續(xù)劈柴,老朋友興致勃勃地要加入芋哭。

舅說沉衣,你會嗎?

老朋友說减牺,沒劈過豌习,但可以試試∨胫玻看到老朋友滑稽的劈柴姿勢斑鸦,我忍俊不禁。

小老頭一本正經(jīng)的指導下之后草雕,老朋友走上了劈柴的“不歸路”巷屿。

我堅定,以后有男朋友了墩虹,一定要帶回老家嘱巾,帶給舅看,他們一定能成為好朋友诫钓。只要我喜歡的旬昭,小老頭就會喜歡,從小到大菌湃,一如既往地生活在他的寵溺中问拘。

房門敞開著,他一個人一動不動地躺在那里,不會笑骤坐,也不會哭绪杏,連呼吸都不會了。

小老頭那么愛笑纽绍,也愛說笑蕾久,常常口是心非拌夏。每年僧著,和他拍照是固定的節(jié)目,小老頭總是配合擺各種姿勢障簿,一臉享受的表情盹愚。他刻意地將洗出來的照片貼在客廳最顯眼的位置,生怕別人看不到卷谈。

可是杯拐,這幾年,舅開始不同意和我們一起拍照世蔗,怎么連哄帶騙都不管用端逼。聽舅母說,舅是因為他覺得自己太老了污淋,不適合再和年輕人在一個畫面里顶滩,不吉利。拗不過他寸爆,我不再勉強與他合影礁鲁。因此,沒有近幾年舅的照片成為了我內(nèi)心的一個很大的遺憾赁豆。

經(jīng)商議仅醇,哀悼會決定在第二天舉行。

大哥問我魔种,今天晚上要不要留下來陪你舅析二。

我拒絕了。我寧愿相信這和過去做了很多次的夢一樣节预,只是夢叶摄,一場噩夢罷了。我要醒來安拟,只要醒來就好了蛤吓。

另外,如果這不是夢糠赦,那么此刻会傲,媽媽的痛處楚不比我少锅棕,她很快變成沒有“娘家”的“孤家寡人”了。

而此刻淌山,她還“鎮(zhèn)靜著”哲戚,嚴絲合縫,沒有破綻艾岂。她知道,還有很多事情等著她去做朋其。

回到家王浴,備好了第二天要用的香燭、豬頭梅猿、紙錢等氓辣,媽媽早早睡下了。全家人都早早地睡下了袱蚓。

夜深人靜的時候钞啸,自己在腦子里對話,這一定不是真的喇潘。

快睡著体斩,睡醒了,明天就好了颖低。

當無能為力的時候絮吵,人們喜歡選擇逃避,喜歡自我催眠忱屑,甚至自我麻醉蹬敲,以為此刻不去觸碰,事情便不會變糟莺戒。事實證明伴嗡,你以為的只是你以為。只要地球還在轉(zhuǎn)動从铲,太陽還是會升起瘪校,日子還要繼續(xù),該發(fā)生的遲早都會發(fā)生食店。

第二天渣淤,遠在路口,就可以聽到前方傳來的哀樂吉嫩。

小老頭的門口价认,站著很多人。床前自娩,跪著很多人用踩,都埋著頭渠退。和昨日不同,他的臉被全蓋上了脐彩,床尾豎著一雙他以前穿過的舊鞋碎乃,床底打著一把手電筒,亮著惠奸,據(jù)說是為了照亮“前方的路”梅誓。

燒成灰燼的紙錢帶著星火四處飄著,沒有人在意臉是不是被火烤得通紅佛南,火光讓人更加清晰的看到了彼此臉上的淚痕梗掰。

哀樂震耳欲聾,蓋過了哀嚎嗅回,小老頭床前的人換了一撥又一撥及穗,臉上的淚干了又濕,濕了又干绵载。

你說埂陆,人的一生究竟有多少眼淚可以流?

如果有一天娃豹,一個人把眼淚流干了焚虱,哭不出來,該怎么辦培愁?

并不是所有的流淚就代表悲傷著摔,但是把眼淚往心里咽,眼淚是苦的定续。我試過谍咆。

上午,主要是親朋好友的追悼時間私股。依照村里的習俗摹察,舅母不能像其他的親朋好友一樣參與悼念,必須一個人留在房間內(nèi)倡鲸。生活了大半輩子的老伴就要遠行供嚎,結(jié)發(fā)妻子卻不能親自送最后一程。

鄉(xiāng)下的很多習俗峭状,看不明白的又何止一二克滴。

到2樓臥房看望舅母,她躺在床上优床,不停地抹淚劝赔,絮絮叨叨地講著和舅那些年零零碎碎的瑣事。幾個姨母坐在旁邊胆敞,陪著她着帽,安慰她杂伟。舅母的雙眼腫得睜不開,床頭仍翰、地板落了大量的紙巾赫粥。

鄰里外對舅的評價是,這個小老頭兒忙碌了一輩子予借,倔了一輩子越平。一輩子沒有享受過子女的清福。手頭再緊灵迫,也從不向人家伸手喧笔,照樣把孩子養(yǎng)得白白胖胖。別人家犯難龟再,借錢的時候,他向來大方尼变,借去了錢利凑,從沒有催債的。

剛剛工作那會兒嫌术,去舅家拜年哀澈,眼瞅著錢包里僅有的300塊錢,有零有整的度气,舅還想著拿200整給我當壓歲錢割按。那一年,我二十幾歲磷籍,早已不再是孩子适荣,可是他依然傾其所有。

那一年院领,我塞了個紅包弛矛,第一次給他“壓歲”。

拜完年比然,他堅持要送我們一家到馬路邊一起等公交車丈氓。

我半挽著半攙著他,慢慢地走著强法。媽媽指責我万俗,不該讓舅那么奔走。舅反嗔怪他妹妹饮怯,我是自己要出來走走的闰歪。

車來了,我們都上了車硕淑,小老頭還沒走课竣,就站那兒等著嘉赎,直到車子開了,他才一個人沿著來時的路慢慢地往回走于樟。

慶幸那一天沒有夕陽公条,我實在不想在陽光下看到一個瘦長瘦長的寂寞的影子。

那個小老頭兒迂曲,知道嗎靶橱?你離去的身影,我一直不忍看路捧。

離別這件事关霸,總是談笑自若之后如鯁在喉。

下午杰扫,由親人送遺體到火葬場队寇,再將骨灰送回靈堂。

四五個人將舅的身體從床上抬了起來章姓,小心翼翼地放進空棺佳遣,然后,他們在他的身體四周鋪滿了紙錢凡伊。眾親朋又哭了一場零渐。據(jù)說,人死后的一段時間聽力尚存系忙,是可以聽到周圍人對他說的話的诵盼。舅,你已經(jīng)知道答案了吧银还?

儀式畢风宁,蓋棺。眾人一路將靈柩送到了殯儀車旁邊蛹疯,最后的一段路杀糯,會由子女陪著走完。

爸爸不同意我送靈柩車到火葬場苍苞。他吃了舅一輩子的醋固翰,總覺得是舅分走了我對“爸爸”的愛,到這最后一刻都不肯罷休羹呵。許是幾分隨了舅骂际,我的脾氣也倔,決定要做的事情冈欢,誰也攔不住歉铝。同去的還有大哥、大姐凑耻、小嫂子和其他2個親朋太示,二哥柠贤、大嫂子在家負責準備迎靈。

殯儀主持告訴兄長类缤,帶著骨灰返程碰上過橋的時候臼勉,要大聲地告訴“舅”,讓他的魂不至于在山上迷路餐弱。

這是我第一次坐殯儀車宴霸,頭暈目眩。大哥、大姐、小嫂子等幾個人陸續(xù)上了車满败。

車里面,大家都沒有話氓扛,一路靜悄悄。大姐輕輕地撣去了靈柩上的灰论笔。

小老頭幢尚,你一個人在靈柩里一定很悶吧?還沒有到火葬場翅楼,現(xiàn)在醒來還來得及。我的腦子里居然產(chǎn)生了這么不可思議的念頭真慢。

車子一路暢通毅臊,并沒有發(fā)生我希望的“神奇”的事情。

接下來到了遺體火化的流程黑界。

大過年的管嬉,火葬場當然應(yīng)該冷冷清清。

火葬場管理人員說朗鸠,還有一具遺體正在火化蚯撩,讓我們節(jié)哀,在茶水間喝茶稍作休息烛占。

坐在茶水間的時候胎挎,心情雖然沉淀了許多,但腦袋依然空蕩蕩忆家,仿佛沒有了靈魂犹菇。

突然看到了信息:回城了嗎?是平常走得很近的朋友發(fā)來的芽卿。

我答非所問:我現(xiàn)在很難過揭芍。

朋友很快回復:怎么了?

淚水再次模糊了雙眼卸例,模糊了字称杨,淚珠直接打在手機屏幕上肌毅,我又不自覺抽泣起來。大哥勸慰姑原,你舅走得很安詳悬而,不必再難過了。

當一個陽光樂觀的人告訴你页衙,她很難過摊滔,那么請你一定要重視,因為此刻她遠遠比你想象中的要痛苦很多店乐。

殯儀館的人員告訴大哥可以火化了艰躺。所有的人都跑了過去。

靈柩被抬上傳輸帶眨八,慢慢地往焚燒爐里送腺兴,他們不停地叫著舅的名字。只有我沒有出聲廉侧,也出不了聲页响。有一種心聲,只愿告訴你一個人段誊,有一些話闰蚕,只適合悄悄說,只屬于我和你连舍。

不止一次想過没陡,要是以前留下通話的錄音,該有多好索赏。

喪禮結(jié)束了盼玄,而生活還要繼續(xù)。人活著就是這樣潜腻,歡樂有時埃儿,悲傷有時,概不例外融涣。

悲傷過后童番,有的人把傷口藏起來繼續(xù)生活。有的人威鹿,轟轟烈烈地宣泄妓盲,向全世界展示他的憂傷。有的人专普,什么也不做悯衬,只等著時間來舔愈傷口。而我,則需要一個空間去慢慢消化那些哀愁筋粗。

工作兩年以來策橘,一直在籌劃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卻始終沒有付諸行動娜亿。這一次丽已,有不得不走的理由。第二天买决,我背上包沛婴,開啟一個人的旅程。畢竟有些事情不去做督赤,可能永遠就沒機會做了嘁灯。

最后編輯于
?著作權(quán)歸作者所有,轉(zhuǎn)載或內(nèi)容合作請聯(lián)系作者
  • 序言:七十年代末,一起剝皮案震驚了整個濱河市躲舌,隨后出現(xiàn)的幾起案子丑婿,更是在濱河造成了極大的恐慌,老刑警劉巖没卸,帶你破解...
    沈念sama閱讀 221,635評論 6 515
  • 序言:濱河連續(xù)發(fā)生了三起死亡事件羹奉,死亡現(xiàn)場離奇詭異,居然都是意外死亡约计,警方通過查閱死者的電腦和手機诀拭,發(fā)現(xiàn)死者居然都...
    沈念sama閱讀 94,543評論 3 399
  • 文/潘曉璐 我一進店門,熙熙樓的掌柜王于貴愁眉苦臉地迎上來煤蚌,“玉大人耕挨,你說我怎么就攤上這事∑倘唬” “怎么了?”我有些...
    開封第一講書人閱讀 168,083評論 0 360
  • 文/不壞的土叔 我叫張陵酒甸,是天一觀的道長魄健。 經(jīng)常有香客問我,道長插勤,這世上最難降的妖魔是什么沽瘦? 我笑而不...
    開封第一講書人閱讀 59,640評論 1 296
  • 正文 為了忘掉前任,我火速辦了婚禮农尖,結(jié)果婚禮上析恋,老公的妹妹穿的比我還像新娘。我一直安慰自己盛卡,他們只是感情好助隧,可當我...
    茶點故事閱讀 68,640評論 6 397
  • 文/花漫 我一把揭開白布。 她就那樣靜靜地躺著滑沧,像睡著了一般并村。 火紅的嫁衣襯著肌膚如雪巍实。 梳的紋絲不亂的頭發(fā)上,一...
    開封第一講書人閱讀 52,262評論 1 308
  • 那天哩牍,我揣著相機與錄音棚潦,去河邊找鬼。 笑死膝昆,一個胖子當著我的面吹牛丸边,可吹牛的內(nèi)容都是我干的。 我是一名探鬼主播荚孵,決...
    沈念sama閱讀 40,833評論 3 421
  • 文/蒼蘭香墨 我猛地睜開眼妹窖,長吁一口氣:“原來是場噩夢啊……” “哼!你這毒婦竟也來了处窥?” 一聲冷哼從身側(cè)響起嘱吗,我...
    開封第一講書人閱讀 39,736評論 0 276
  • 序言:老撾萬榮一對情侶失蹤,失蹤者是張志新(化名)和其女友劉穎滔驾,沒想到半個月后谒麦,有當?shù)厝嗽跇淞掷锇l(fā)現(xiàn)了一具尸體,經(jīng)...
    沈念sama閱讀 46,280評論 1 319
  • 正文 獨居荒郊野嶺守林人離奇死亡哆致,尸身上長有42處帶血的膿包…… 初始之章·張勛 以下內(nèi)容為張勛視角 年9月15日...
    茶點故事閱讀 38,369評論 3 340
  • 正文 我和宋清朗相戀三年绕德,在試婚紗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被綠了。 大學時的朋友給我發(fā)了我未婚夫和他白月光在一起吃飯的照片摊阀。...
    茶點故事閱讀 40,503評論 1 352
  • 序言:一個原本活蹦亂跳的男人離奇死亡耻蛇,死狀恐怖,靈堂內(nèi)的尸體忽然破棺而出胞此,到底是詐尸還是另有隱情臣咖,我是刑警寧澤,帶...
    沈念sama閱讀 36,185評論 5 350
  • 正文 年R本政府宣布漱牵,位于F島的核電站夺蛇,受9級特大地震影響,放射性物質(zhì)發(fā)生泄漏酣胀。R本人自食惡果不足惜刁赦,卻給世界環(huán)境...
    茶點故事閱讀 41,870評論 3 333
  • 文/蒙蒙 一、第九天 我趴在偏房一處隱蔽的房頂上張望闻镶。 院中可真熱鬧甚脉,春花似錦、人聲如沸铆农。這莊子的主人今日做“春日...
    開封第一講書人閱讀 32,340評論 0 24
  • 文/蒼蘭香墨 我抬頭看了看天上的太陽。三九已至波闹,卻和暖如春酝豪,著一層夾襖步出監(jiān)牢的瞬間,已是汗流浹背精堕。 一陣腳步聲響...
    開封第一講書人閱讀 33,460評論 1 272
  • 我被黑心中介騙來泰國打工孵淘, 沒想到剛下飛機就差點兒被人妖公主榨干…… 1. 我叫王不留,地道東北人歹篓。 一個月前我還...
    沈念sama閱讀 48,909評論 3 376
  • 正文 我出身青樓瘫证,卻偏偏與公主長得像,于是被迫代替她去往敵國和親庄撮。 傳聞我的和親對象是個殘疾皇子背捌,可洞房花燭夜當晚...
    茶點故事閱讀 45,512評論 2 359

推薦閱讀更多精彩內(nèi)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