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去世的消息疚漆,我是隔了三個月,才在一次和母親的無意談話中得知的刁赦。
我第一次真正的感覺到了一個和自己有血緣關(guān)系的人娶聘,忽然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是一種怎樣的心情。我原本以為自己不會哭甚脉,但是當一切成為既成的事實赤裸裸的擺在我面的那一瞬間丸升,我的內(nèi)心還是崩潰了。我不知道為什么我會這樣失態(tài)牺氨,這樣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緒发钝。但是顿涣,內(nèi)心一瞬間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一樣,眼淚不受控制地涌出來酝豪。我盡量使自己不出聲涛碑,平靜的掛掉電話,因為我已經(jīng)聽到了電話對面母親告訴我這個消息時的啜泣聲孵淘。我不想因為自己的情緒蒲障,打破了母親好不容易平復下來的心情。
怎樣描述我的姥姥瘫证?或許和大多數(shù)人的姥姥不大一樣揉阎。
因為自打我有記憶以來,姥姥的精神就有些失常背捌。據(jù)母親說毙籽,老爺去世以后,姥姥就一直保持著這樣的狀態(tài)了毡庆。對了坑赡,老爺是在我剛出生的時候過世的。
姥姥喜歡做的事情是撿垃圾么抗,路邊的瓶瓶罐罐還有垃圾桶里面的各種廢紙塑料毅否,都是她收集的對象。這一撿蝇刀,就是20幾年螟加,春夏秋冬,從沒斷過吞琐。她曾經(jīng)非常認真的和我解釋過捆探,能夠在那些東西上看到老爺額靈魂,還有一些上面則附著著鬼魂站粟。她一直堅信徐许,老爺?shù)乃溃悄切┑啦幻鞯臇|西做的手腳卒蘸,于是每次撿到那些認為附著著鬼魂的“垃圾”雌隅,她就會集中放在家中的爐子里焚燒,這常常搞的屋子里烏煙瘴氣缸沃,到處是燒焦的塑料的味道恰起。而遇到了那些附著著老爺靈魂的“垃圾”,她就會整整齊齊的疊起來趾牧,藏在柜子里检盼,藏在床頭的褥子底下。她知道翘单,我媽媽每次給她收拾家的時候吨枉,都會把這些東西處理掉蹦渣。
我們一直覺得,那些東西不衛(wèi)生貌亭,但是制止不了她柬唯。
姥姥最初在我們家里住過一段時間,但是看得出來她很不習慣圃庭。母親會控制她的外出锄奢,限制她撿垃圾的行為,所以她一直過的很不開心剧腻。即便有時候悄悄的溜出去拘央,收留了一些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也很快會被我母親發(fā)現(xiàn)书在,然后就再次被處理掉了灰伟。
姥姥反抗過,所以才有了后來母親單獨給她買的一處房子儒旬。
那時姥姥還很健康栏账,其實她一直身體都不錯。于是她就一直自己生活义矛,母親隔三差五的專門到她那里,進行些簡單的清掃和整理盟萨。姥姥那時總是坐在床頭念念叨叨凉翻,看著窗外出神,有時候會盯著墻上唯一掛著的老爺?shù)南嗥l(fā)呆捻激,然后自言自語一些似乎是過去事情的話制轰。
后來姥姥可能是年紀大了吧,就開始忘記事情了胞谭。從最初分不清舅舅們了垃杖,到認不出表哥們了。但是很長一段時間中丈屹,總是能在媽媽指著我的時候脫口而出我的名字调俘,然后還嘲笑母親竟然問這么傻的問題。不過那時候的我還不明白旺垒,這樣的一句話是多么值得珍惜彩库。
我印象中自己最最為袒護她的一件事情,是在一次我小學放學回家的時候先蒋。當時我和我的同學走在回家路上骇钦,湊巧偶遇到姥姥在一個垃圾箱哪里翻東西。那時候竞漾,別人不知道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眯搭,玩笑的指著我的姥姥說窥翩,“看那個瘋婆子”,然后其他的同學就跟著取笑起來鳞仙。我知道他們是無心的寇蚊,但是我當時瞬間就發(fā)怒了,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量繁扎,把那些笑的同學都揍了一頓幔荒,我打的時候喊出聲來,“那是我姥姥”梳玫。
當我跑向姥姥并叫住她的時候爹梁,她似乎全然不在乎剛剛聽到的別人的言語。眼里只剩下我提澎,沖我呵呵地笑著姚垃,從她有些臟亂的衣服兜子里拿出了一個包著很整齊的塑料袋,很認真的打開它盼忌,我這才知道里面放著的是一些零錢积糯。她沒有猶豫的一把拿起所有的錢遞給我,和我說:“來大帥(我的小名)谦纱,拿著去買冰棍看成。”直到我現(xiàn)在碼字到這里跨嘉,我的腦海中仍然浮現(xiàn)出那時姥姥清晰的笑臉川慌。
再后來,就是當我初中了吧祠乃,有一次和媽媽去看望姥姥梦重,發(fā)現(xiàn)姥姥家的玻璃都是破的,剛剛拿塑料修補好還沒來得及換亮瓷。我當時已經(jīng)在外地上學了琴拧,聽母親說,是有一幫不懂事的小學生經(jīng)過這里嘱支,看到了姥姥院子里結(jié)著杏子的杏樹蚓胸,就想爬墻頭去摘,姥姥當時似乎強硬的趕跑了他們除师,他們就跑回來報復赢织,把姥姥家的玻璃全部打碎了。我當時恨得直跺腳馍盟,恨不得守在姥姥家等到那幫孩子再來于置,每個人都狠狠揍一頓,狠狠揍一頓。
再后來八毯。姥姥的身體就不能出門了搓侄,而她的性格也變得更暴躁了』八伲或許不會想象得到讶踪,她拒絕洗澡,拒絕梳頭泊交,拒絕讓人給她收拾家務(wù)乳讥,拒絕動她房間里的一切。母親照顧他的時候廓俭,常常被她責罵云石,最常說的就是母親是壞人,是派來害她的研乒。她害怕汹忠,就一直呼喊著老爺?shù)拿帧?/p>
再往后,姥姥就不能自理了雹熬,卻仍不肯到任何人家里接受照顧宽菜,就自己一個人呆在母親為她買的平房里。每天母親都要做好飯給她送過去喂她吃竿报,然后給她換尿不濕铅乡,收拾家務(wù),但是她無時無刻不在責罵著媽媽烈菌。也是在那時候阵幸,她再也認不出我了,她開始不能準確的叫出我的名字了僧界,開始把我和舅舅搞混了侨嘀,這個時候我才真正意識到臭挽,原來被認出來是那么珍貴的一件事情捂襟。
我開始討厭去姥姥那里,除非迫不得已欢峰,陪老媽去送飯葬荷。我也似乎再也沒有主動去看望過她。
即使我站在她躺著的床邊纽帖,她也沒有注意過我了宠漩,只是在床上念念叨叨著或許又是關(guān)于老爺?shù)墓适隆?/p>
我沒有碰過姥姥很多年了,我以為我真的很冷血懊直,但是扒吁,當媽媽說出姥姥火化的時候,我還是哽咽了室囊。我不明白自己的內(nèi)心到底是多么的奇怪雕崩,因為我不能理解像我這樣的一個混賬外孫魁索,心里為什么會這么痛。
以后不用我躲著了盼铁,事實上是我再也沒有機會主動選擇去看她了粗蔚。
我以為還有機會的。
我問母親饶火,你不是說姥姥的身體一直蠻好的嗎鹏控?
是啊,一直蠻好的肤寝,只有我一直這樣認為著当辐,這樣認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