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雙皇帝用過的筷子
滇西南,高黎貢山,深幻莫測的峽谷嗽桩。
三江并流沖刷出深邃的峽谷岳守,幽深的峽谷之中,升騰著神鬼莫測的氤氳山氣碌冶,如一副神奇的輕紗帷幔湿痢,精致婉約地繪成了一副山水畫卷:泉水叮咚,清風似水种樱,白云點點蒙袍,碧空如洗俊卤,青山含翠嫩挤,詩花點點,我原本是這山中的一棵毛竹消恍,竹林里夾雜著我無盡的愛岂昭,夾雜著生命的成長。竹葉從嫩嫩的淡綠中誕生狠怨,竹葉從藍綠交融的碧綠中成長约啊,竹葉從綠變黃的漸變中翩翩起,竹中溪流清澈佣赖、碧綠恰矩、恬靜,令人神往憎蛤。遠看它是那樣的綠外傅,綠得像一條翡翠色的綢帶;近看它是那樣的清俩檬,清得可以看見河底游動的魚蝦萎胰。夜晚,那彎彎的月牙倒映在清澈透明的小河上棚辽,這片竹林是我嬉戲的樂園技竟,成長的殿堂,是我難以忘懷的童年回憶屈藐,帶給我講述不完的樂趣榔组。
在這崇山峻嶺中,我的鄰居是群落高大联逻,層次結(jié)構(gòu)搓扯,林內(nèi)可見喬木樹種巨大的板根,大型木質(zhì)藤本遣妥,林中野芭蕉擅编、穿鞘花枝繁葉茂,山茶、木蘭爱态、蘭花谭贪、龍膽、報春锦担、綠絨蒿俭识、百合、大樹杜鵑洞渔、禿杉套媚、櫻花爭奇斗艷,周圍是滇金絲猴磁椒、羚牛堤瘤、長臂猿、懶猴浆熔、黑葉猴本辐、灰葉猴、熊猴医增、紅面猴慎皱、黑麝、云豹叶骨、金貓茫多、靈貓、白尾梢紅雉忽刽、紅腹角雉天揖、白鷴、金雞缔恳、白腹錦雞宝剖、紅腹錦雞、綠孔雀歉甚、太陽鳥和畫眉猿啼鶯飛万细,作為一棵普通的毛竹,能與諸位做鄰居纸泄,此生已感到萬分榮幸赖钞,余生只想在這深山老林中看林海波濤,曬曬明媚日光聘裁,然后和這片竹林一起雪营,被新生的竹筍替代。
一切變故發(fā)生在那個清晨衡便,平時無人問津的孤深寂林亥宿,居然被一群衣衫襤褸的村民帶著彎刀攔腰斬下,我聽見一臉色蠟黃的老頭與周圍人說道:這北方的皇帝都入關(guān)了也在北京城稱帝了摊鸡,戰(zhàn)火怎么還不結(jié)束,我們這一向山高皇帝遠姻政,何人稱帝我等屁民認他便是,怎么還打到這來了岂嗓,搞得平日往東砍柴的地都沒法去汁展,要我們跑到西邊來拉柴火⊙嵫常”“三叔你不知道食绿,這次不是北方的光頭辮子打來的,是漢人吳三桂公罕,他投降了韃子器紧,韃子封他做封平西王,傳言他正在追殺前明人士熏兄∑仿澹”一位稍顯精干的年輕人說道树姨,“咱還是打完柴火回去吧摩桶,這誰做皇帝誰做官,和我等屁民又有何關(guān)系呢帽揪,只望能少打仗硝清,多種田∽”老頭嘆氣芦拿,拉著柴火望東山走。
煙雨蒙蒙雞犬聲查邢,有生何處不安生蔗崎。
但教黃犢無人佩,布谷何勞也勸耕扰藕。
老翁七十自腰鐮缓苛,慚愧春山筍蕨甜。
長滿青草的村路邓深,老農(nóng)抽著旱煙未桥、提著老鐮網(wǎng)家,影子被落日拉得好長芥备,好長冬耿,似乎比這朝代的遺光還長。老頭回到被柳樹環(huán)抱的農(nóng)家小院萌壳,夕陽余暈透過層層枝葉撒在這土磚青瓦的房舍上亦镶,給它抹上一層黃燦燦的顏色日月,煙囪冒出縷縷炊煙。幾只燕子在空中掠過缤骨,地上雞鴨在門前散步覓食山孔,老頭劈完柴火,看著我這根竹子說:質(zhì)地堅硬修長筆直荷憋,就做雙筷子吧台颠,說罷,我經(jīng)刀削打磨勒庄,成了一雙竹筷串前。
當最后一縷晚霞隱去,放眼望去实蔽,整個村莊暮靄繚繞荡碾。萬家燈火微微閃爍,忽明忽暗局装,烘托出美麗而又寧靜的夜坛吁。人們都沉浸在這恬靜的氣氛中,本以為明天又是一輪寧靜祥和的太陽升起铐尚,忽聞天空一聲驚雷拨脉,遠處慌亂急促的腳步聲傳來,伴著金屬碰撞的聲音與馬嘶鳴宣增,但見黃旗招展玫膀,村子東口出現(xiàn)一批衣衫襤褸拖著寶箱腰挎長刀的兵士,后面黃蓋下爹脾,坐著一位看不清臉的男子帖旨,頭上戴著束發(fā)嵌寶紫金冠,齊眉勒著二龍搶珠金抹額灵妨,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解阅,束著五彩絲攢花結(jié)長穗宮絳,外罩石青起花八團倭鍛排穗褂泌霍,登著青緞粉底小朝靴.竟是清晨老年侄子口中的明永歷皇帝货抄!
正如老農(nóng)的侄子所言,吳三桂率清軍打進昆明烹吵,永歷皇帝只能往西跑往緬甸碉熄,居然已經(jīng)到了高黎貢山,而今晚開路之將士肋拔,正是農(nóng)民起義軍大西軍領(lǐng)袖李定國手下的大將靳統(tǒng)锈津,武護送永歷皇帝往西。
老農(nóng)大驚失色凉蜂,早上還說這地山高皇帝遠琼梆,晚上卻親眼見到明皇帝性誉,雖說韃子已經(jīng)入關(guān),可這滇西南茎杂,還是漢人的天下呀错览,面前的天子正是自己的皇帝,帝王面若中秋之月煌往,平日不怒而威的龍顏居然冒出滴滴汗珠倾哺,說時遲那時快,靳統(tǒng)將軍搶先一步刽脖,單膝向老人跪下羞海,說道:國情軍情緊急,我等護送皇帝往西曲管,晝夜兼程車馬勞頓却邓,還望能在這歇息一陣,圣上和我等均疲憊不堪饑渴難耐院水,老人家能否做點吃的腊徙?老頭大驚失色,這皇帝來了怎么也得做點好的檬某,只是這家徒四壁現(xiàn)在去山里也打不到野味呀撬腾,索性把家中儲存的火腿肉,餌塊橙喘,酸菜末时鸵,大蔥,韭菜等家里最好的食品都拿出來厅瞎,先將餌塊切成小片,再加上火腿初坠、雞蛋和簸、肉、蘿卜碟刺、番茄等锁保,一起放在鍋中爆炒,加入少量肉湯燜軟半沽,再用精鹽爽柒、醬油調(diào)味。盤中的炒餌塊紅者填、綠浩村、白、黃相映占哟,最后用酸菜和肉湯再煮成一碗湯心墅,和裝在盤中的餌塊一同呈上酿矢,皇帝抓起嶄新的我,雙木張開在雪白的餌塊中上下翻飛怎燥,軟糯燙進食時伴之喝上幾口酸菜湯瘫筐,食欲大增,胃口頓開铐姚,皇帝逐漸面露紅光身體逐漸恢復活力策肝,問:“此盤食物何名?”隐绵,老頭稍加思索:“本地炒餌塊”驳糯,皇帝贊不絕口地說:“炒餌塊救了朕的大駕∏獬龋”酝枢,看著小碗中的開水泡干腌菜,青翠欲滴的大蔥悍手,說道:此碗寓意青龍過海帘睦,朕一定能平安往西,再圖復國坦康!說罷竣付,在手下將士的護送下披星戴月繼續(xù)趕路,向西而去滞欠。
未曾想古胆,我誕生的第一天,就被皇帝握住進食筛璧,老頭收拾完家什逸绎,正準備睡下,未曾想?yún)侨鸬淖繁s到夭谤,竟然將全村屠戮棺牧,男女老幼無一辛免,追兵早已剃發(fā)朗儒,再無家國信念颊乘。
時光過了三百多年,這么多里醉锄,村莊早已被塵埃掩埋乏悄,參天大樹拔地而起,郁郁蔥蔥恳不,枝繁葉茂檩小,山高林密,大風吹過妆够,萬木傾伏识啦,有如大海里卷起颶風负蚊。剎時間,波涌浪翻颓哮,轟轟聲響不絕家妆。群山起伏,林海莽莽冕茅,在綠色的林海中間還點綴著一簇簇小黃花伤极。
我準備在這群山峻林中安靜逝去,任憑時光將我風化消散姨伤,忽然一天哨坪,我再一次看見了一個像極了老頭侄子 的年輕人,不過他戴了眼鏡乍楚,身上背著雕刻器材当编,將我從塵埃中拾起,帶回騰沖市的石頭山工業(yè)園徒溪,細細打磨忿偷,拋光上漆,陰涼風干臊泌,在來自印度洋的風中鲤桥,我仔細看著周圍的至于眾多木雕根雕,那些曾經(jīng)不起眼的木塊渠概、竹竿茶凳、麻繩,被主人以自然之筆繪自然之靈......線條簡勁播揪,筆致粗放生動贮喧,利用天然造型的根,形成新的立體畫面剪芍。獷與膩塞淹、方與圓、剛與柔罪裹、動與靜、粗與細运挫,高低錯落状共,曾經(jīng)我我們都會遺落在歷史的塵埃之中,但經(jīng)過色彩谁帕、構(gòu)圖峡继、肌理、空間的運用對比匈挖,與根藝巧妙搭配碾牌,呈現(xiàn)出的是一組組自然康愤、儒雅、靜心舶吗、深遠的禪意空間征冷,吾等朽木,再次煥發(fā)第二春誓琼。
我曾是一雙皇帝用過的筷子检激,我現(xiàn)在有了適合自己的歸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