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chuàng)首發(fā),文責自負坛增。
1
一遍又一遍地擦拭获雕,那奇怪的味道怎么都不消散,焦躁在毛孔里鼓動收捣,讓人坐立不安届案。陰沉的天,一點點抽去屋內(nèi)的光線罢艾,悶得透不過氣楣颠。
不知道又過了多久嫁乘,門鎖轉(zhuǎn)動,他們回來了球碉。我從黑暗中起身,挪步朝房門走去仓蛆。
刺眼的燈光穿透門縫睁冬,好一會兒外面才清晰過來,她系好了圍裙準備做飯看疙,他倒在沙發(fā)上按開了電視豆拨。
一切如常。
晚飯后能庆,他抽了條毛巾去浴室施禾,她在廚房收拾,昏黃的燈光下搁胆,女人長年勞作的脊背已經(jīng)微彎弥搞,脖子后堆了一層厚肉壓著下巴往前抻著。
我一步碎成三步渠旁,走過去站在她身邊攀例,幾番不知怎么開口。
“你作業(yè)寫完了沒有顾腊,別擋在這粤铭,礙路≡影校”
“我有事要跟你說梆惯。”我鼓起勇氣朝她說了出來吗垮。
水龍頭下粗糲的手垛吗,略微停頓,她瞟了我一眼抱既,繼而又盆盆碗碗地忙活起來职烧,“啥事?”
“我……我身上有奇怪的味道防泵,洗不掉……”發(fā)熱的臉咽沒了喉嚨里的話蚀之。
“啊捷泞?什么味道足删?”她皺著眉頭,湊到我身上聞了聞锁右,我難為情地往后縮了縮失受。
“衣服發(fā)霉了吧讶泰,叫你勤快點,太陽天也不知道拿出去曬曬拂到!”她不以為意痪署,胳膊推了一下,讓我不要待在廚房里兄旬。
我咬了咬牙狼犯,大聲說:“我身上有臭味,很難聞领铐!”
她愣了一下悯森,被我突然的大聲嚇到,“你要死喲绪撵,想嚇死我瓢姻,誰身上沒點味道!去洗個澡好好搓一下音诈,睡一覺明天就好了……我這忙了一天幻碱,腳都沒停,還要應付你改艇!”
“嚷什么呢收班!大晚上的”,潮濕的拖鞋“啪嗒啪嗒”的朝這邊響起谒兄,圓鼓鼓的啤酒肚上邊吊著搓動的白毛巾摔桦,半張臉隱在毛巾里面,只漏出沒刮的胡茬承疲,昭示著這粗厚的男聲來源邻耕。
我拔腿跑回了房間。
2
第二天燕鸽,一個在大夏天兄世,里三層外三層的瘋女孩走在上學路上,在行人竭力掩飾的異樣眼神里啊研,躲躲閃閃到了學校御滩,縮成一團坐在了座位上。
同桌湊過來問我党远,是不是生病了削解?我往旁邊挪了挪,不置可否沟娱。
課間被老師叫去辦公室氛驮,親切詢問,“怡思济似,你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敖梅稀盏缤?有問題要跟老師說哦”推耍”
我搖了搖頭唉铜,年輕的老師總是比較溫柔慈愛,可這并沒什么用律杠。老師張了張嘴打毛,又沉默了一會,才嘆了口氣說道:“你是個好孩子俩功,你爸爸的教育方式有些偏激,我會跟他多溝通碰声,你也不要太往心里去诡蜓,現(xiàn)在這個階段還是學習最重要∫忍簦”
她為什么要跟我說這些蔓罚?
“你的腦袋,真的沒事了嗎瞻颂?我聽說腦震蕩會有些后遺癥豺谈,如果需要休息的話,老師準假贡这,別擔心。”
我完全混亂了族扰。
腦震蕩务蝠,我嗎?
從老師辦公室出來辈双,一陣心慌襲來责掏,腦袋里“嗡”的一聲傳來,耳鳴也接踵而至湃望,余光瞟到四周的人换衬,他們交頭接耳,還有人捂著嘴竊竊私語证芭,眼里分明帶著嘲笑瞳浦。
我越來越慌,他們都知道了檩帐?他們也聞到了嗎术幔?我把自己捂得更緊了,身上隱隱的味道傳來湃密,喉嚨里一陣惡心诅挑。我該怎么辦四敞?我到底忘記了什么事?是不是跟我身上的味道有關系拔妥?
如坐針氈的一天過去了忿危,等所有人都走了,我拿起書包没龙,把自己裹了又裹才慢慢朝家里走去铺厨。
空中烏云壓得低低的,厚重的衣服讓我喘不過氣硬纤,嘈雜的飛蟲在眼前來回掠過解滓,我煩悶地拍散著,連它們也嗅到了我身上的味道嗎筝家?
回到牢籠般安靜的房間洼裤,我緊緊關閉了門窗,拉上窗簾溪王,瞬間漆黑一片腮鞍。
把書包扔在地上,一件一件地脫去身上的衣服莹菱,臭味似乎被捂得更重了移国,整個房間充斥著難聞的氣味,我頭暈腦脹地跑去廁所道伟,吐了一地迹缀。
誰來救救我?
我拼命地拿水沖著身體蜜徽,一遍又一遍地抹沐浴露裹芝,身上的皮膚被我搓得青一塊紫一塊,可那味道就是如何都沒有消失娜汁,跟下水道涌上來的氣味混在一起嫂易,刺激著我的神經(jīng),讓人崩潰掐禁。
到底有誰可以救救我傲怠!
3
我捂著被子躺在床上傅事,腦袋里一片混亂缕允,時鐘嘀嗒嘀嗒地響不停,每一秒都是那么漫長蹭越。
門外的聲音照常響起障本,他們回來了。晚飯做好了,她來敲我的門驾霜,我抿緊嘴巴案训,不作回應。
她變得煩躁起來粪糙,不一會兒强霎,鑰匙插入擰動,房門被打開了蓉冈。
“喊你吃飯城舞,耳朵聾了,也不作聲寞酿!”她的聲音在床尾傳來家夺,腳步聲響動,她走到床頭伐弹,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秦踪,才扯開被子,把我從床上拉起掸茅,我呆呆坐著,不愿動彈柠逞。
“你又怎么了昧狮?天天拉著個臉,當父母的回家連個笑臉也看不到板壮!”
“我不想吃飯逗鸣,你讓我一個人待會兒,行嗎绰精?”我?guī)缀醢笾?/p>
“砰撒璧!”虛掩的房門被一腳踹開,門口的男人粗聲道:“皮又癢了笨使?飯菜都涼了卿樱,你出不出來?我數(shù)三聲硫椰!一繁调,二!”
“你別發(fā)瘋了靶草,手上沒個輕重蹄胰,腦震蕩都還沒好,你想要她命是不是奕翔!”床邊的她聞聲裕寨,趕忙跑出去,攔住了那瀕臨爆發(fā)的男人。
我捂住頭宾袜,感覺一陣劇痛襲來捻艳。
腦震蕩,又是腦震蕩试和,幾天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讯泣?
4
“到底是不是你拿的?老實說阅悍!現(xiàn)在把錢交出來好渠,回家再跟你算賬!”憤怒的臉近在咫尺节视,我的衣領被高高拎起拳锚。
“怡思爸爸,您別沖動寻行,先問清楚霍掺,咱們這是在學校呢,別嚇著孩子拌蜘!”老師過來拉住他的手杆烁。
勒緊的衣領讓我?guī)缀鯚o法呼吸,滿臉漲紅简卧,說不出一句話兔魂。
幾個老師好不容易把他拉開,我撐著膝蓋大口地呼吸著举娩,撇眼看去析校,辦公室的窗外已經(jīng)擠滿了大大小小看熱鬧的人頭。
緩了好一會铜涉,我才抬起頭智玻,直直看著他,“我什么都沒拿芙代,你有屁錢吊奢。”
怒氣再次被點燃纹烹,他發(fā)了狂似的沖過來事甜,臉上火辣辣的疼痛襲來,我咬緊牙沒吭聲滔韵。
老師們還來不及制止逻谦,下一秒我的身體被暴力甩向墻壁,腦袋撞上墻壁的瞬間陪蜻,發(fā)出一聲悶響邦马,腦漿如迸裂般難受,人群里發(fā)出一聲驚呼,我眼前一黑滋将,昏倒過去邻悬。
……
從床上驚坐起來,我捂著脹痛的腦袋随闽,回想夢里的一幕父丰。
這夢,好真實掘宪。不蛾扇,不是夢,是腦震蕩魏滚,是前幾天發(fā)生的事镀首,我想起來了。
我往身上聞了聞鼠次,那臭味不僅還在更哄,仿佛越來越濃了,跟屋外的天氣一樣腥寇,醞釀發(fā)酵著成翩。
我憤怒地將枕頭往地上摔去。
5
呆坐在床上不知道過了多久赦役,直到窗外槍林彈雨般地下起暴雨麻敌。
耳朵里充斥著雨點敲打這個世界的聲音,轉(zhuǎn)頭去看時鐘扩劝,已經(jīng)中午12點了,我缺課了职辅。
摔門的聲音響起棒呛,帶著怒意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域携,傳入耳朵簇秒。
來了,狂風暴雨秀鞭。
我被闖進房間的人拉扯到客廳趋观,跪在地上接受末日審判。
眼前的男人狂躁如野獸锋边,女人跟他爭執(zhí)著皱坛,屋外一道閃電劃過,巨大的雷聲緊隨而來豆巨。耳朵里一陣鳴響剩辟,我再也聽不清他們說些什么。
“我沒拿》妨裕”我張嘴說了話熊户,眼前爭執(zhí)的兩人停了下來,她彎下腰來看著我吭服,問我在說什么嚷堡。
“我沒拿,你們的錢艇棕◎蚪洌”我一字字清楚地說著,她怔了一怔欠肾,唉了一聲瓶颠,說道:“沒拿就沒拿,你不能不去上學啊刺桃,老師電話都打了十幾個了粹淋!”
“道歉∩龋”我抬起頭桃移,盯著那男人。
下一秒葛碧,我的身體如同破碎的玩偶一般借杰,被人從地上揪起。
“你骨頭挺硬敖谩蔗衡?不是你還有誰?小來偷針大來偷金乳绕,我就是養(yǎng)條狗绞惦,都比你知道報恩!”
我看著他兇神惡煞般的面孔洋措,心里死一般沉寂济蝉。
“你道歉〔しⅲ”我平靜地看著他王滤,說了三個字。
揚起的手臂下一秒就要落下滓鸠,她快步上前死死拖住雁乡,大聲喊道,“你別再打了糜俗,醫(yī)生說了蔗怠,她的頭不能再受傷了墩弯!”
男人反手一巴掌落在她臉上,不解氣般寞射,抬起腳又踹在了她肚子上渔工,她捂著肚子,哭爹喊娘地大聲叫喚桥温,引來了鄰居在門口看熱鬧引矩。
爭執(zhí),打罵侵浸,鄰居看戲旺韭,看不下去的來拉架,偃旗息鼓以后掏觉,男人出門買醉区端,女人找人哭訴,剩一地狼藉澳腹,四里八方织盼,茶余飯后。
鬧劇一次次重演酱塔,讓人麻木沥邻。
一地雞毛的婚姻如同糟糠,日復一日羊娃,他們?nèi)讨阈奶迫捉纻€遍,連同我蕊玷。
6
清醒過來的時候邮利,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在雨中站了多久,渾渾噩噩地往前走著垃帅,大自然的沖刷讓人痛快延届,身上的臭味似乎也消散了不少。
路上空曠得只剩暴雨的喧囂挺智,大雨模糊了視線祷愉,茫然地站在路口窗宦,不知該往何處赦颇。
“嘀~!”一聲刺耳的汽笛聲響起赴涵,我麻木地回頭媒怯,往旁邊讓了讓,司機的咒罵聲隨著車輪漸滾漸遠髓窜,腦海里突然閃過一些畫面扇苞。
我努力回憶著欺殿,我來過這,那天從醫(yī)院跑出來以后鳖敷。
我繼續(xù)往前走著脖苏,腦袋隱隱地作痛,記憶的畫面開始清楚起來定踱。
雨聲漸漸小了棍潘,眼前的世界越來越清楚,當走到一座老房子時崖媚,蛙叫聲打破了眼前的平靜亦歉。
我來過這兒,就在那天畅哑。
老房子前有一口井肴楷,暴雨的沖刷,把井蓋周圍的雜草打得四處耷拉荠呐。
我打開過這口井赛蔫,就在那天。
一陣寒意直沖我的天靈蓋直秆,那井蓋在我眼前仿佛變成了棺材蓋濒募,那難聞的臭味仿佛不是從我身上而是從井蓋里傳了出來。
攤開雙手圾结,身上的皮膚異常的蒼白褶皺瑰剃,像是被泡久了的死人。
心中的恐懼筝野,惡心晌姚,一時上涌,腐臭的味道陣陣傳來歇竟,我被這氣味包裹著挥唠,喉嚨仿佛被人掐住般窒息。
我逼自己向前走去焕议,離井口越來越近宝磨,腦海中一片混亂。
按捺住發(fā)抖的手盅安,努力平復自己唤锉,閉了閉眼,心一橫别瞭,抬步上前費力打開了那口老井窿祥。
我伸頭去看,一張跟我一模一樣的臉蝙寨,浮在水上晒衩。
7
我捂住嘴往后跌坐在地嗤瞎,渾身寒毛樹立,身體控制不住地戰(zhàn)栗起來听系。
我死了贝奇,我在井里。我是什么靠胜?是野鬼嗎弃秆?所以死了的人根本不會真的解脫?
不髓帽,是自殺的人菠赚,不會得到解脫,只會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輪回的痛苦郑藏。
我驚懼地抬頭衡查,仔細看了看周圍,這就是死后的世界嗎必盖?跟生前一樣拌牲,他們也沒有任何改變。
原來連死也拯救不了我歌粥。
憤怒的尖叫聲塌忽,撕裂滿天陰沉,滿樹的烏鴉驚散失驶。
“哇土居,哇……”井里傳來的蛙聲,拉回了我的理智嬉探。我麻木地撐起身體擦耀,朝那井口爬去,壓住滿腔惡心涩堤,伸頭去看眷蜓。
只見一只褐色的小土蛙,在井中浮動著胎围,水里也根本沒有我自己吁系。我伸長手去碰,竟然輕易碰到了水面白魂,好一場大雨汽纤,井水已經(jīng)滿了上來。
深深吐了口氣碧聪,將那掙扎的土蛙撈了上來冒版,盯著它圓鼓鼓的眼睛液茎,我朝它做了個鬼臉逞姿,放它重生辞嗡。
腦袋一時昏沉起來,使勁甩了甩滞造,神智卻越發(fā)模糊续室,抬手摸了摸額頭,滾燙得厲害谒养,呼吸越來越沉重挺狰,身體支撐不住,栽倒在井邊买窟。
8
從迷蒙中睜開雙眼丰泊,眼前是白色的房頂,白色的床罩始绍,鼻子里充斥著藥水的味道瞳购,手上粘著針管,是在醫(yī)院里亏推。
喉嚨一陣干澀学赛,腦袋還是昏脹得厲害。側(cè)頭去看房門外吞杭,半掩的門口盏浇,來往的腳步夾著嘈雜的人聲。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要逼死她是不是芽狗?”她的聲音傳來绢掰,時大時小,斷斷續(xù)續(xù)地鉆進耳朵里童擎。
“自己沒心眼……跟人家喝酒曼月,錢包被扒了……”
“造什么孽……”
男人始終沒有出聲,偶爾咳嗽兩聲柔昼。有護士過來制止哑芹,門外的聲音才漸漸消停,最后只聽到“離婚”兩個字捕透。
我瞇了瞇眼睛聪姿,看向窗戶外,窗明幾凈乙嘀,綠枝搖曳末购,一片明媚。
我回過頭虎谢,閉上眼聞了聞盟榴,身上的腐臭味好像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