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 太宰君對我說 “芥川先生剧蚣,你知道漢語里有句詩 ’君生我未生 我生君已老‘嗎糊秆?”
我扣著大衣紐扣的手頓了頓 隨即便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回過頭去看了他一眼
屋外 最后的黃昏時分 殘余的斜陽發(fā)出的橘橙色光芒溢滿了河邊的街頭 映射在路過行人的銀質(zhì)外套胸針上 散發(fā)出略為刺眼的閃光 跟隨著行人急促的步伐 忽明忽暗地向前移動著
然而 仿佛仍嫌不夠似的 殘陽索性將其剩余的所有光明毫無保留地獻(xiàn)給了大地 它焦灼地想要發(fā)揮余熱于是似乎是盡其所能地籠罩了整座都市
屋內(nèi) 外面溢出來的光芒早已大跨步地爬了進(jìn)來 先是床頭 再到貴妃椅上的座墊 最后是木柜上擺放著的銀相框 全都被沾染上了深淺不一的橘橙色
說這話的時候 太宰君正坐在床尾 他的右手搭在左手上 看不太出表情
“哦生蚁?似乎是聽說過的兼呵。是一句有趣的話呢柱恤〈托矗” 我回答道
太宰君盯著地上的灰色地毯 雙眉微蹙 紋絲不動地坐著
就這樣過去了大約兩烁落、三分鐘 我本以為他已不愿再繼續(xù)我們的談話 沒想到這時他突然說道:
“我會覺得 ’君生我亦生 我生君已故‘ 更好⊥阕ⅲ”
我感到有些驚訝 便說道:
“噢?這… 嗯灯萍,這是怎么說呢轧铁?”
太宰君抬頭看著我 動了動唇 似乎想說些什么
這讓我忽然間十分期待他接下來的話語 便帶有些期許地望著他
只是 他突然收回了看向我的目光 直了直背 沉默了一會兒后就站了起來
他旋即便走向了櫥柜 拿起了銀相框 輕輕地發(fā)出了一聲鼻息 語氣輕軟地說道:
“吶 在這放張我的照相吧。前幾天剛在山本家的相館拍了幾張旦棉,晚些時候給你齿风。”
我感到有些疑惑 不知為何他會在這個時候提出這樣的想法
但是或許是因為長久以來的習(xí)慣 只要他說了什么 如果是我能做到的話 我便會去做 太宰君的一言一語間大概是有一種使人信服的力量 他一向柔和的語調(diào)總能讓人二話不說地付之于行動
我答道:
“好绑洛。就明天吧救斑。明天你再來吧≌嫱停或者脸候,我去你的住處取“竽瑁”
太宰君對此并沒有作出回答 他只是靜靜地?fù)崦嗫?/p>
這時橘橙色的陽光已是濃得化不開的深橙色 移動的速度似乎也變得緩慢了 很久很久地停留在太宰君的灰黑色和服外套上
這便是我最后一次見到他了
那天 我離開旅舍以后 便再沒有與他會面
后來聽旅舍老板說 太宰君在我走后 一個人在房間里待了很久 直到女傭上樓查房 他才離開
自此 我對太宰君整個人的印象便停留在我與他相處的那段短暫時光
那是怎樣的一個人呢运沦?
并不算十分高挑的身材 瘦弱的骨架支撐著那顆雜發(fā)叢生的頭顱 面部長相清秀 五官甚至于給人一種書中常常描寫到的少年陰柔之感 而那雙眼睛是他五官的點睛之筆 其散發(fā)出的黯淡光芒最能打動見過它們美麗色澤的人們
那又是怎樣的一天呢?
快要沉落的太陽在那一天近乎反常地散發(fā)出過于純粹的強(qiáng)光
行走在多摩川河岸邊的行人身上的外套布料發(fā)出窸窸窣窣的聲音 他們銀色的胸針反射著刺目的亮光
第二天 當(dāng)我回到了家中 望著河的盡頭
我忽然發(fā)覺 我所看到或者覺察到的光芒 只不過是他身上獨有的味道
然而當(dāng)我意識到這些的時候 我急忙沖出家門 迎面碰到的是一位行歌詩人
他嘴里唱著:
“君生我亦生 我生君已故配深⌒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