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多來看幼,有件事像塊石頭壓在心底無法釋懷,我相信它一直會糾結(jié)于我的生命中销睁。
人生是一次旅行供璧,在這旅行途中會遇到許許多多的人,有的只是擦肩而過--一掃就去冻记;有的只是短途停留中睡毒,相互道個別各奔前程。中間停頓下來總會去懷念那些純真樸實的歲月冗栗,我和汪福貴算是短程中的一次相遇演顾,卻給我留下終生的懷念。
在我的生活中沒有什么大起大落隅居,一直很平凡地這樣過著钠至。曾經(jīng)干過對自己來說最累的活,那一年在鎮(zhèn)上開了家光明乳業(yè)军浆,普通點就是送牛奶。
那是2001年挡闰,年份為什么記的很那么清楚乒融。因為那年美國發(fā)生911事件,那天早上白宮熱線電話打爆的同時摄悯,奶站的投訴電話也響個不停赞季,好多奶戶打電話進來抱怨說沒有收到當(dāng)天的牛奶。
后來才了解到有個送奶工聽到美國的世貿(mào)中心倒塌后奢驯,興奮的好像買彩票中了頭獎申钩,居然把還沒有送完的牛奶吃一半扔一半,跑到茶樓喝酒去了瘪阁。當(dāng)時真懷疑那伙計是不是拉登一伙的撒遣。
中午時分那個送奶工醉醺醺地回來,眉飛色舞地向我打了辭職報告管跺,當(dāng)時問他準(zhǔn)備干什么去义黎?那冬瓜腦袋浸滿馬尿的伙計竟然鏗鏘有力地回答:炸白宮去!”
把我愣在那里半響:是不是吃多了三聚氰胺 豁跑?
送奶是個苦差活廉涕,每天凌晨在別人的睡夢里就開始工作。奶站里共有7個送奶工,他們都是很年輕的小伙子狐蜕,每天早上看到他們拖著疲憊不堪的步伐陸陸續(xù)續(xù)回來宠纯,心情特別難受。碰到雨雪天氣每個人都是渾身濕漉漉层释,此刻再次想起他們真有種往事不堪回首之感覺婆瓜。
那天過后的第2天,新來一個面試的湃累,年紀(jì)看樣子在四十歲左右勃救,個頭雖不高,看上去很結(jié)實治力。給我第一印象感覺很木訥蒙秒,穿著一身土灰色的中山裝,就像干完農(nóng)活急匆匆回家去喂豬:
“老板招工嗎宵统?”中年人低著頭木訥地問我晕讲。
送奶不需要什么高學(xué)歷,也不要什么工作經(jīng)驗马澈,只要吃苦耐勞瓢省、老實本分就已經(jīng)足夠。
通過簡單幾句對話知道他叫汪福貴痊班,今年35歲勤婚,來自江西的一個窮苦山村。
本來正缺人手涤伐,人看上去又老實本分馒胆,當(dāng)時就把汪福貴留了下來。他高興的謝了一遍又一遍:“謝謝老板凝果、謝謝老板祝迂、謝謝。器净。型雳。”
如果一個年紀(jì)比我大的人對我這么尊重山害,還沒有習(xí)慣纠俭,搞得我倒不好意思起來,再三囑咐汪福貴:“不要叫我老板浪慌,直呼名字就可以了柑晒。”
剛開始幾天需要帶著他熟悉送奶流程眷射,沒過一段時間他就單獨出去送奶匙赞,并且沒有出過什么差錯佛掖。時間相處長了,也慢慢地了解了他的生活涌庭。
汪福貴家里很貧窮芥被,上面有2個哥哥還有個妹妹,至今還沒娶上老婆坐榆。前幾年在湖南的小煤礦打過幾年工拴魄,用命博命也沒有掙到什么錢。
用汪福貴的話來講煤礦打工是閻王爺身邊掄大錘:每天下井挖煤就是背著自己的牌位下去席镀,因為誰都不知道下去后還能不能上來匹中。
汪福貴酒量非常大,一個人能喝一斤高粱酒豪诲,但他總會控制住自己顶捷,因為怕第二天誤了接奶車。平時每天總公司送奶車過來都是由我清點屎篱,每天要比其他送奶工早起一個小時服赎。自從汪福貴來之后他就搶著做了,所以到現(xiàn)在還一直感激著他交播。
汪福貴來奶站工作一晃已經(jīng)大半年重虑,那天晚上他心情好像特別好,2個人就在奶站里開了瓶二鍋頭秦士,邊喝邊聊缺厉。
“來光明奶站那么久,我知道你是個好人隧土,我從心里感激你提针!”汪福貴悶了一大口下去,舌頭也大了許多次洼」毓螅“我來你這里前面已經(jīng)找了一個月的工作遇骑,總是沒人要呀”卖毁!說完他又喝上一口,朝我笑笑落萎。
“老汪千萬不要這樣說亥啦,該說感謝的是我,你每天那么辛苦练链,大家出門在外生活都不容易翔脱。”不知道聽了汪福貴的話受了感動媒鼓,還是喝多了酒届吁,此刻腦袋暈乎乎的错妖!
汪福貴的臉在燈光下泛著紅光,換了話題:“你知道嗎疚沐?我是在煤礦撿了條命回來的暂氯,挖煤人的命有多賤?8萬塊那亮蛔!我那個一起出來的老鄉(xiāng)痴施,就在我前方幾米,就那么幾米呀究流。辣吃。》姨剑”汪福貴停頓幾秒神得,我乘著空隙幫著添滿了他的酒杯,他面色憂郁起手就一仰脖灯节,眼角慢慢溢出一行濁淚:“一根橫梁斷裂循头,那老鄉(xiāng)還沒反應(yīng)來,大石頭就砸在他頭中間炎疆,他是看著自己那白花花的腦漿流淌下來才閉眼呀卡骂。”
聽他說完我打了個激靈形入,明顯感覺后背冷汗淋淋全跨。
“煤老板的心比煤還黑,只拿了8萬給家里人亿遂,其中還有3個月的工資在里面呢浓若。”汪福貴的表情變得越來越痛苦蛇数,山里的硬漢已經(jīng)淚流滿面挪钓。
那個晚上我才知道沒有念過幾年書的汪福貴,能吹一口好口琴耳舅!
汪福貴從褲袋里掏出一支口琴碌上,吹了一曲《東方紅》,那聲音抑揚頓挫浦徊,如泣如訴馏予,我知道那曲是吹給那位死在煤礦里的老鄉(xiāng)聽的。
眼淚滴入在酒杯中盔性。 夜霞丧。淚。心冕香。酒蛹尝。琴音后豫。交融在一起,看到了一個有血有肉的汪福貴突那。
那晚我倆喝的酩酊大醉硬贯。
又過了半年,汪福貴向我提出不干了陨收,計劃回老家種茶樹菇饭豹,說是老家現(xiàn)在茶樹菇很掙錢。我沒做挽留务漩,分手時大家依依不舍拄衰!
一晃十年過去了,其中換了幾次工作饵骨,為了生活不停地忙碌翘悉,中間再也沒有和汪福貴聯(lián)系過,只在平時閑下時偶爾會想起他居触。
每次想到像他那樣勤勞善良的男人妖混,應(yīng)該也娶了媳婦,應(yīng)該也有了小孩轮洋,生活就該如他的名字那樣:沒有大富大貴制市,也應(yīng)該安穩(wěn)幸福吧!
2011年的三月份弊予,我去了趟江西贛北祥楣。那年的桃花開的比往年更早些,竟然都是潔白如純汉柒,朵朵傲立枝頭误褪!
一個人漫無目的在大山里轉(zhuǎn)悠,無知無覺來到一個大山深處的古村落碾褂。
古村落后面有座石板橋兽间,下面清澈見底的一條小溪靜靜地流淌著。走過石板橋呈現(xiàn)在眼前有座規(guī)模宏大的古祠堂正塌,隱藏在青山綠水之中嘀略,如果不是金黃色的墻體是很難被人發(fā)現(xiàn)。2棵高大挺拔的古柏矗立祠堂的門樓二旁传货,正是中午時分屎鳍,門樓頂上的的琉璃瓦閃著明晃晃的光芒宏娄,琉璃瓦下方有塊橫匾问裕,上書蒼勁有力4個大字“汪家祠堂 ”!
祠堂門口有個大爺在懶洋洋地曬著太陽孵坚,打過招呼經(jīng)過老人家同意粮宛,才進去焚香磕拜窥淆。
祠堂保存非常完好,石碑記載汪氏族人在此居住已有一千多年歷史巍杈。進去發(fā)現(xiàn)共有三進忧饭,最里面供奉著汪氏的族爺塑像,外面一間的墻壁上刻著逝去的汪氏族人的名字筷畦。上面刻滿了密密麻麻的名字词裤,對于我一個外來人講只是些數(shù)字罷了。
隨意初略地掃射一下:汪XX鳖宾、汪XX吼砂、。鼎文。渔肩。汪富貴。拇惋。周偎。看到那三個字我的心突然一下子沉重起來撑帖!
“汪富貴”三個字像三把利劍射入我胸膛蓉坎,腦子一片空白,我隱隱有種不祥的預(yù)感胡嘿。
踉蹌地跑到大門外:“大爺袍嬉,墻上的汪富貴是不是有2個哥哥一個妹妹?”
大爺疑惑地盯著我:“是的灶平,這個孩子命苦呀伺通,蘇州打工回來得了肺氣腫,熬了2年逢享。罐监。。哎瞒爬。弓柱。。還沒到40歲侧但,老婆也沒娶上矢空,哎,就走了禀横。屁药。“爻”
我流著淚告訴大爺和汪福貴的事酿箭,央求大爺帶我去汪福貴的墳上上注香复亏。
青山綠水,小溪太陽我憎恨地看著它們缭嫡, 渾身無力地拖著腳步跟著大爺來到一個山坳里缔御,眼前是一座孤零零的荒墳,四周一片荒涼妇蛀,內(nèi)心一片凄涼耕突。我跪倒在墳前,任由自己的眼淚嘩嘩地流下來评架,一直流到太陽西斜有勾。
一個人孤身無助地躺在墳前,四周靜的出奇古程,忽然耳畔仿佛傳來抑揚頓挫的《東方紅》旋律蔼卡。。挣磨。如泣如訴雇逞。。茁裙。
我一口氣跑到附近的那個鎮(zhèn)上塘砸,找遍所有商店,買回一支口琴深深地埋入到汪福貴的墳地下晤锥。掉蔬。矾瘾。蛉迹。。放妈。
2012/12/28 于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