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周末施戴,有晚風反浓,有暑氣。
大學室友萍子從外地回來赞哗,特地給我打電話點名要吃烤全魚雷则,揚言要榨干我本月的工資,我在電話里調侃:只要你能吃得下肪笋,我請你吃光整個松花江月劈。
許久沒見,萍子竟豐腴了不少藤乙,我倆坐在霧氣繚繞的魚鍋旁從當年大學生活聊到如今工作猜揪,從大熱韓劇來自星星的你聊到謝霆鋒王菲分分合合,聊至起興坛梁,萍子要了兩瓶茅臺而姐,說這樣才算是意境。
我為了她的意境划咐,先干了一杯拴念。
萍子夾了一塊魚肉說:好好,網上有一個特火的文章來著褐缠,叫什么政鼠,我喜歡了十年的姑娘今天結婚了,哎送丰,多可惜缔俄。
我呦了一聲說:這么巧弛秋。
她不明所以:什么這么巧器躏?你喜歡的姑娘也在今天結婚了?
我說:哪能呢蟹略,我是說喜歡了我…
我掰了下手指頭數(shù)了數(shù)接著說:喜歡了我十九年的那小子啊登失,今天也結婚了。
萍子瞪圓眼睛問:你說誰啊挖炬,我怎么不知道揽浙。
我說你哪能知道,誰都不知道。
萍子嘿嘿傻樂:小伙子長什么樣啊馅巷,讓我見識見識膛虫。
我掏出手機,翻至一張照片钓猬,照片里是某年冬天我和一個男孩在廣場上看冰燈時的合照稍刀,他穿著黑白色的羽絨服,耳垂被凍得的通紅敞曹,由于身高很高账月,他將手臂搭在我的肩上,側頭看著我澳迫,表情似乎是微微的不悅局齿,因為那兩條極是濃密的眉毛是皺著的,在斑駁的冰燈下溢彩流光橄登。
照片上抓歼,映在我臉上的光線有些暗了,看不清表情示绊,只是大概覺得锭部,神情是在瞪他的。遠遠看去面褐,兩個人竟神奇的有些‘深情對視’的味道拌禾。
萍子接過去,醉眼朦朧的看了半天展哭,我估計她是在對焦湃窍。
過會,她咿咿呀呀的叫:哎呦匪傍,這不是你大學時候么您市,這小伙是哪院的草啊,我怎么沒見過役衡。
我說:哪院也不是茵休。
萍子撇撇嘴:你不說他今天結婚么,新娘長什么樣啊手蝎,比你漂亮嗎榕莺,有多好看?
有多好看棵介?
我在想該如何回答钉鸯。
隔著繚繞見薄的霧氣和幾乎見底的茅臺白酒,我低下頭邮辽,酒氣上涌燒紅兩頰唠雕,燙的我?guī)缀醣牪婚_眼睛贸营。
過了一會兒,我說:應該是比月亮還好看吧岩睁。
一
2008年冬钞脂,攝于哈爾濱。
肖叢和我隨著閃光燈定格在08年冰燈夜的二十幾個小時前捕儒,他還遠在大不列顛潮濕的陽光下裝紳士芳肌,或者拿著課本攻讀他學的比死還難受的金融。
而他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時候肋层,只有一句話亿笤。
他說,何好栋猖,我回來了净薛。
若不是他上下滿身的風塵仆仆,我?guī)缀跻詾樽约菏钦驹诶蠘堑年帥鎏幤牙诘人鸵蝗号笥言谧闱驁鰮]汗如雨道別后肃拜,余興未盡的跑回來,氣喘吁吁的對我說:何好雌团,我回來了燃领!
接著,胡亂應付了我絮絮叨叨告訴他劇烈運動不能馬上喝水的囑咐后锦援,興致盎然的講著他今天踢了多么好的球猛蔽,哪個哪個胖子長的比球門還寬卻總是守不住球,哪個哪個小子運球還算厲害灵寺。
好似尋常往時曼库。
我已經不記得是怎么記住肖叢這個名字,也不記得我和他說的第一句話略板。
就像我不記得生命中是如何叫出第一聲媽媽毁枯。
媽媽就是媽媽。
肖叢就是肖叢叮称。
直到我在2011年看了一部叫做《怦然心動》的電影种玛,看到美的像畫一樣的金發(fā)碧眼小蘿莉與第一次見面的心儀男孩牽手的時候,忽然鼻頭一酸瓤檐。
我萬分肯定肖叢跟我一樣什么都記不住赂韵,因為我倆的‘初次會面’比電影里的小男女主角還小,見面不打的你哭我嚎的就不錯了距帅,一定不會和氣美滿的牽個手右锨。
我和肖叢從小住對門括堤,常是我回家上樓碌秸,掏鑰匙绍移,插門鎖,還沒等開門讥电,對面的門就能循著聲音慢慢悠悠的打開蹂窖,然后是肖叢趿拉著拖鞋,穿著四方大短褲和半袖恩敌,懶洋洋的倚在門框瞬测,往往細長的眼睛半夢半醒的看著我說:我有點餓。
然后等我打開門纠炮,說‘過來吧’月趟,他便直接輕跳著大邁一步,從那一頭的門檻上跨到這一頭的門檻內恢口。
因為肖叢孝宗,我從只會煮方便面到最后能熟練地做一盤上好的糖醋排骨。
但肖叢始終都說我媽的手藝比我好耕肩,在這一點上因妇,我認為他絕對是在奉承我媽,我好幾次逼他說實話猿诸,但他一直堅持撒謊婚被。
肖叢的蹭吃蹭喝皆源自于他常年空蕩蕩的家,或許那已并不能稱之為家梳虽,父母外地經商址芯,常年不曾見面,從小便將他托付給五十多歲的奶奶窜觉。小時候好些是复,肖奶奶貼心照料,待肖叢長大一點竖螃,能跑能跳會自己吃飯的時候淑廊,便天天隨著一群友人在麻將桌上赤膊大戰(zhàn),乃老當益壯特咆。
所以每當飯點季惩,我媽都會把我從電視機里拎出來,讓我去叫肖叢過來吃飯腻格,她常常囑咐我:好好你要多照顧肖叢画拾,他比你小,是你弟弟菜职。
我說媽你看青抛,他就比我小一歲,但是長得比我高那么多酬核,全是你喂出來的,你怎么不把你親生閨女養(yǎng)那么壯實呢军掂。
我爸說:女孩瘦點好看公浪。
從小到大,我和肖叢仿若從來沒有分開過一般捣辆,我們同一所小學,同一所初中此迅,甚至同一所高中汽畴。
小學時,下課回家的鈴聲一響耸序,他就會準時出現(xiàn)在我們班級的門口等我一起回家忍些。
有一天早晨起來,我的兩邊臉腫的像巨型饅頭坎怪,早晨剛進教室就被班主任叫過去坐昙,他仔仔細細的盯著我的臉看了半天,然后跟我說:何好芋忿,你今天先回家吧炸客,你這是腮腺炎,會傳染的戈钢,等好了再來回來上學痹仙。
然后我在班級小朋友避之不及的驚恐目光中被班主任不容置疑的遣回了家。
當天黃昏殉了,本是放學的點开仰,肖叢卻遲遲不歸,急的肖奶奶麻將也不打了薪铜,一直在樓底下踱步轉悠众弓,直到一個小時后,肖叢才慢慢悠悠的從遠處走回來隔箍。肖奶奶上去剛要劈頭蓋臉一頓教訓卻看到他那張小臉上青一塊紫一塊的掛了彩谓娃。頓時又驚又心疼,問他怎么回事蜒滩,是不是在外面打架了滨达。
肖叢的小臉上在那時候還是憤憤的樣子,他理直氣壯的說:沒事俯艰,就是跟何好她班的一個男生打起來了捡遍。
肖奶奶問他:你這孩子,跟小何好的同學打什么架啊竹握,人家同學都比你大一兩歲的画株,你打得過人家嗎!
他揚起臉:打得過!我都把他打哭了谓传!誰讓他說何好快死了蜈项!
那氣勢洶洶硬聲硬氣的小男孩的聲音說到這竟軟了,眼圈也開始泛紅良拼,他問:奶奶,何好真快要死了嗎充边?
那天晚上庸推,我印象很深。
不光是因為得了腮腺炎疼的我只能捧著奶瓶子喝奶浇冰,而是因為贬媒,正當我捧著奶瓶子在沙發(fā)上邊看電視邊喝奶的時候,肖奶奶領著肖叢直接沖到我們家驗證我是不是快要死了肘习。
后來不論是肖奶奶還是我媽际乘,每當需要笑料的時候都會把這件事重新翻出來講講,講小肖叢那勇敢無畏的小英雄形象漂佩,談小英雄落淚只為我這小紅顏脖含,而每當她倆談的起興,肖叢就會冷著臉從旁邊默默走開投蝉。
那是肖叢第一次和人打架养葵,還把人家打哭了。
等到我痊愈回到學校的時候瘩缆,才知道被打哭的是我們班的一個小胖子关拒,小胖子也怪可憐的,他一直純真的以為傳染病就是絕癥庸娱,但是我覺得他以后再也不會這么以為了着绊。
此后肖叢在我們班一戰(zhàn)成名,這個名是‘何好的好弟弟’熟尉。
班里的幾個小女生開始羨慕我归露,說我弟弟對我真好,天天等著我放學回家斤儿,有時候還幫著拎書包靶擦,還能為了我和小胖子打架,小胖子多厲害呀雇毫,長那么高玄捕,肉還那么多,沒幾個能打過的棚放。
我說你們別羨慕枚粘,他給我拎書包完全是因為我倆石頭剪子布他輸了,愿賭服輸?shù)摹?/p>
小女生說真好飘蚯,我也要和你弟弟玩石頭剪子布馍迄。
我說不行福也,我弟弟只能和我玩石頭剪子布。
后來不知怎么的攀圈,肖叢竟然和小胖子握手言歡暴凑,一直到小學畢業(yè),肖叢在我們班混的比我都好赘来,和我們班里的男生稱兄道弟现喳。甚至夏天一到,后面那一排男生分西瓜犬辰,都讓我給肖叢帶一塊過去嗦篱,然后順帶的,沾光的幌缝,我也能得一塊灸促。
小學升初中后,我去了算不錯的五中涵卵,報到那天遠遠看見一個男生很眼熟浴栽。走過去一看,正是我的小學同學董野轿偎,頓時有一種‘他鄉(xiāng)遇故知’的激動吃度。
我上去打招呼,我說:董野真巧贴硫,我都不知道你也來五中椿每。
董野說:真巧,我早就知道你也在五中英遭。
我問:你怎么知道的间护?
董野答:肖叢告訴我的呀,暑假我們出去玩來著挖诸,慶祝畢業(yè)汁尺,把肖叢也帶上了。肖叢就問我們有沒有誰去了五中多律,我說我去了痴突。肖叢就說你也在五中,還讓我先照顧你一年呢狼荞。
我發(fā)了個長長的哦音說:我們互幫互助辽装,互幫互助。
站在正午大好的陽光下相味,其實心底在偷笑拾积。
那一年正是2001年,懵懂的尾巴,青春的開幕拓巧。
我一直沒有深究董野說的那一句“先照顧一年”斯碌,或說我把側重點放在了照顧上,而忽略了‘先’和‘一年’肛度。
也自然未曾想過傻唾,也許早在得知我會去五中這個消息之時,肖叢就已經決定一年后承耿,自己也要去那個聽說叫做五中的冠骄,也不知好壞的,陌生學校瘩绒。
上了初中后猴抹,我回家的時間開始比肖叢晚带族,也不再有人陪我一起回家锁荔,不再有人在回家的路上輸?shù)袅耸^剪子布幫我拎書包。
每當我看到肖叢那小子在外面玩的跟野馬似的跑回來蝙砌,我這個過來人就會深沉幽怨的告訴他:等你到了姐姐這個年紀阳堕,你就天天做作業(yè)去吧。
被我啰嗦的次數(shù)多了择克,后來肖叢用一句話凌遲了我恬总,他說:你做一個小時的作業(yè)我只用十分鐘,因為你笨肚邢。
這句對我來說打擊很大壹堰,所以我頂著巨大的打擊學會了西紅柿炒蛋,端到他面前要求他給我道歉骡湖。
他接過我手里香噴噴的一盤西紅柿炒蛋贱纠,說了句“謝謝,回見”响蕴。
結合天時地利人和谆焊,我和董野的關系越來越好,我在三班浦夷,他在七班辖试,不同于小學見面嗨一下,現(xiàn)在是見面聊一會劈狐。
這樣往來的次數(shù)多了罐孝,有一次班里一個八卦的女同學拉住我小聲問:何好,你和七班的那個肥缔,叫什么野的男生肾档,是不是在一起了呀?
我愣住,腦袋里一遍一遍重復著那三個字怒见。
在一起俗慈。
13歲的年紀,第一次將‘在一起’這個曖昧模糊的詞安放到了自己身上遣耍,將這三個字從遠處拿到近處闺阱,從模糊的看到了清晰的實體。
我知道我的臉頰肯定紅了舵变,我說:沒有酣溃,他是我小學同學,我倆就是老同學好朋友纪隙。
她點點頭赊豌,將信將疑的走了。
不管她信不信绵咱,我是有點不信了碘饼,我從這段時間的開頭想到結尾,開始覺得如果我和董野真的‘在一起’悲伶,那么也是情理之中艾恼,水到渠成。
一天放學后董野來找我麸锉,說今天去他姑姑家钠绍,正好和我順路,能送我回家花沉。
我說好啊柳爽,那走吧。
我倆一路走得比往常慢碱屁,坐車也比往常晚磷脯,下車也比往常晚,我們一直在聊忽媒,聊得內容已經記不清了争拐,就是總有話在聊,聊不盡的樣子晦雨。聊著聊著便已經到了家門口架曹。
我說:董野拜拜,謝謝你送我回家闹瞧。
董野就看著我呵呵的笑绑雄,然后說:何好,明個見奥邮。
接著一路跑遠万牺。
我的心情罗珍,用瓊瑤阿姨的話來說就是開心的不得了,也不知道為什么開心脚粟,反正就是開心覆旱。
等到我上樓邁到最后一個臺階,就被一聲巨大的開門聲嚇得一抖核无,差點沒從樓梯上滾下去扣唱。
我抬頭就看到肖叢站在門里,小小年紀卻開始學會抱肩質問我:你怎么回來這么晚团南?
我說:沒有很晚噪沙,天還大亮著呢。
他說:你回來這么晚還這么開心吐根。
我說:你哪看到我開心了正歼?
他說:在樓上。
我開始明白他是在樓上看到我和董野拷橘。我說:他去他姑姑家局义,順路送我回來。
他居高臨下的對我恩了一聲膜楷,然后砰地一聲把門關上了旭咽。
肖叢一直像個孩子贞奋,對我笑對我鬧對我毒舌大吼赌厅,卻從來沒有像這樣過,只是冷冷的恩了一聲轿塔,再留下一個冷暴力特愿。
那天我是笑臉進樓黑臉進門的,我媽敲我房門讓我出去吃飯勾缭,我說媽我不吃揍障,我減肥。
我媽說那你去叫肖叢來吃飯俩由。
我說他也不吃毒嫡,他也減肥。
我和肖叢開始冷戰(zhàn)幻梯,那是我倆第一次冷戰(zhàn)兜畸,原因竟有些莫名其妙。
冷戰(zhàn)一直持續(xù)到周末中午碘梢,那是我起床的時間咬摇,朦朦朧朧睜開眼睛,視線還沒等清晰就看到肖叢坐在我書桌旁的椅子上煞躬,手里拿著一個魔方在轉肛鹏。
我打了個哈欠說:你干嘛呢逸邦。
說完我就后悔了,因為我想起來我們還在冷戰(zhàn)在扰。
肖叢說:我餓了缕减。
我抱著‘餓了還敢跟我耍脾氣’的心態(tài)穿著睡衣去刷牙洗臉,然后去廚房煮了兩人份的面芒珠。
我倆吃的安安靜靜烛卧,誰都沒有開口說話,我吃完就坐到沙發(fā)上看電視妓局。
肖叢吃完也走過來总放,坐在我邊上,我不和他說話好爬,眼睛直盯著電視機局雄,過了一會兒,他叫我的名字:何好存炮。
我仍是不看他炬搭,只說:干嘛。
他說:何好穆桂。
我說:有事就說宫盔。
他還是叫:何好。
我終于怒氣沖沖的轉過來看他:都告訴你有事就說享完。
他看了我半天灼芭,說:我說我要跟你和好。
本來我兇巴巴的一張臉瞬間就被他破功了般又,我忍不住咳嗽了一下說:那就和好唄彼绷。
那時候小,從此就以為無論什么事情只要他叫一叫我的名字茴迁,我們就能像從前一樣好寄悯。
可是長大了之后,很多事情都變得很難很復雜和很多無可奈何堕义,無論他叫多少次我的名字猜旬,我都再也不能說一句,那就和好倦卖,那樣簡單洒擦。
我升初二的那年,肖叢光榮的成為了初中生糖耸,并且光榮的跟著大客車被送去了部隊秘遏,參加人生中第一次軍訓。
等到再被大客車送回來的時候嘉竟,黑了不止一個色度邦危,我安慰他:姐當年緩了一年才白回來洋侨,你別怕,一年很快就過去倦蚪。
可肖叢滿不在乎:黑就黑了希坚。
后來的生活又按照從前的老套路來了一遍,他在放學的點等在我的班級門口陵且,我倆在路上石頭剪子布裁僧,他又開始經常輸,開始幫我拎書包慕购。
都說沉重的書包壓彎了孩子們的腰聊疲,壓矮了孩子們的身高,可是肖叢幫我拎好幾年書包了沪悲,我沉重的書包并沒能降住他获洲,尤其初三開始,架勢就像孫悟空的定海神針殿如,我很是擔心他會長天上去贡珊。
以前我倆并排,我側頭是他的眼睛涉馁,后來我側頭门岔,是他的下巴,最后我側頭烤送,是他的鎖骨寒随。
肖叢所在低年級的教學樓,我常在大課間或者午休去找他胯努,順便給他帶點吃的牢裳。
去了兩三次之后便總覺得路上總有小姑娘對我指指點點逢防,開始我還有點恐慌叶沛,后來我直接一個眼神殺過去,她們就看天看地反正不是看我了忘朝。
有一天我拿著兩個蘋果去找肖叢灰署,剛上樓就迎面碰見一個男生,那男生看我一眼就馬上轉身往回跑局嘁,我想我長得不能像他班主任溉箕,畢竟我還穿著校服呢。
那男生跑到我的目標班級門口悦昵,興奮地大喊:肖叢肖叢肴茄,來找你了。
一邊說還一邊擠眉弄眼但指。
然后在跑過來沖我嘿嘿一笑說:馬上就出來了寡痰。
我點頭:謝謝學弟抗楔。
男生說完不謝不謝就跑了。
肖叢出來拿了我手里其中一個蘋果拦坠,咬了一口连躏。
我說:肖叢你從小到大吃的所有水果好像都是我喂的,我不提醒你你就不吃水果贞滨,我媽說多吃水果對身體好入热。
肖叢說:你喂的就夠多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知道姐對你好就行晓铆,以后別娶了媳婦忘了姐勺良。
肖叢瞪了我一眼。
吃完一個蘋果骄噪,我說你回去吧郑气,我走了。
他嗯了一聲腰池,把蘋果核給我就轉身走了尾组。
等到我猙獰地拎著蘋果核再轉身的時候,就看到三個小姑娘看著我示弓,和我手上的蘋果核讳侨。
再等我走幾步,就聽到身后小聲的竊竊私語:他對他女朋友也太不好了奏属,你說能不能是倒貼跨跨?
我想我畢竟比她們老一歲,她們說的那點事我直接就能明白囱皿,我又轉過身看她們勇婴,我說:不是倒貼,我是他姐嘱腥。
說完我就拎著蘋果核走了耕渴。
那是我第一次朦朦朧朧的從陌生人的眼中看到我們的關系。
2003年春末夏,危亂恐慌的氛圍開始在全國各地的每一個角落蔓延,學校開始封閉织狐,嚴查每一個進出校園的人員呜笑,而每一個體溫超過38度的學生老師,都要求強制隔離。
那場重大的病害災難叫非典。
那一年我們都還不懂什么叫生命,以為死去很遙遠栏赴,它不在我們身上,不在父母身上靖秩,不在同學身上须眷,不在老師身上乌叶。它只在電視機里,在新聞報道里柒爸,在別人的言語唏噓里准浴。
03年的非典將它混合著恐慌和眼淚注入到每個人的身上。
那段時間我們每個人早晨都要測體溫捎稚,填單子乐横,數(shù)據整齊不能缺漏。記得班上有個學習很好的女生因為高燒到38.1今野,直接被隔離在家葡公。
第二天哭著給老師打電話,她說:老師条霜,快要中考了催什,你讓我回去吧。
老師說:這不是我讓你回來你就能回來的宰睡,你先好好打針吃藥蒲凶,等燒退了你再來,你學習沒問題拆内,不差這幾天旋圆。
女同學哽咽的恩了一聲。
后來她退了燒麸恍,健健康康的回到學校里灵巧,跟我們說,其實她在電話里還想說一句抹沪,她想說:老師刻肄,如果我真的要死了,那我也想堅持到走進考場融欧。
她說完敏弃,我們哈哈大笑,笑她真是死認學死認學的蹬癌。
她說:我就是覺得學習這么努力权她,還沒收獲點什么,不甘心逝薪。
我們又笑了。
那段時間蝴罪,學校要求每個班級之間的學生不能隨便走動董济,肖叢便很長時間沒有吃過水果。
后來我經歷中考要门,考上了前四所中排名第三的實驗高中虏肾,實驗高中實行住校制廓啊,也是因為離家遠,我過了上了人生中第一次的寢室生活封豪。
住校不到一周谴轮,我媽就給我配了個手機,每天晚上都會給我打電話吹埠,對話也永遠都是第步。
我媽:今天晚上吃飯了嗎?
我:吃了缘琅。
我媽:學習怎么樣粘都?累不累?
我:不累刷袍。
我媽:身上的錢夠不夠翩隧?
我:夠了。
肖叢也會給我打電話呻纹,相比于我媽的每天堆生,他是每周的周三,一周的中間日雷酪。
這時候的對話就是,我:吃飯了嗎顽频?
肖叢:吃了。
我:學習怎么樣太闺?
肖叢:比你好糯景。
我:想不想姐姐我?
肖叢:不想省骂。
我:那我周末不回去了蟀淮。
肖叢:阿姨說周末吃火鍋。
15歲的男孩钞澳,我每周回去見他怠惶,他都是一個新樣子,個頭高了些轧粟,肩膀寬了些策治,輪廓清朗了些,某一天兰吟,我甚至發(fā)現(xiàn)他的唇角開始生出細軟的絨毛通惫。
第二年,他正式升入高一混蔼,報到那天我老早的就等在男生宿舍樓門口履腋,看他在遠處的報道隊伍里填完單子,再拉著行李箱走過來。
那天的天氣很好遵湖,陽光很好悔政,周圍的景致好,高中生洋溢的朝氣好延旧,他走過來的樣子也好谋国。
明明是他常穿的運動鞋,常穿的休閑褲迁沫,常穿的體恤衫芦瘾,我卻看到了不一樣的肖叢。
聽說長大是一瞬間的弯洗,我想旅急,我的男孩長大了。
而我牡整,只堪堪到他的肩膀了藐吮。
我看著他笑,我說:學弟別怕逃贝,學姐照顧你谣辞。
他也看著我笑,他說:學姐沐扳,你越來越矮了泥从,還是我照顧你吧。
我?guī)退研掳l(fā)的被褥鋪好沪摄,然后帶他去食堂吃飯躯嫉,轉轉校園,那一路引來的側目杨拐,是每個17歲女孩都無法拒絕的虛榮心祈餐。
高中的軍訓是在本校的大體育場上。
烈日炎炎哄陶,體育場內是整片整片穿著綠色迷彩服的新生帆阳,體育場外是一圈一圈體育課上跑出來偷閑的學長學姐。
男生看哪個新學妹漂亮屋吨,女生看哪個新學弟帥氣蜒谤。而我在人群里找到肖叢的隊伍,再找到他至扰,給他送水送吃的鳍徽。
送的次數(shù)一多,我便發(fā)現(xiàn)他同寢的幾個小子看著我的眼神帶著可憐兮兮的乞求渊胸。后來我買東西都帶出他們一個寢室的份旬盯,從此這幫小子就開始一口一個姐,叫的特別親翎猛。
我跟肖叢說:你看我給他們送了就幾天吃的喝的胖翰,就叫我叫的這么甜。
我給你送這么多年了切厘,你一次都沒叫我姐萨咳。
肖叢說:我豈能為五斗米折腰。
新生軍訓結束后疫稿,每天回寢室的路上從室友又變回了肖叢培他,每到放學的點,室友們便會把我往外一退:去吧去吧遗座,你帥弟弟來了舀凛,用不著我們陪了。
她們也常說:何好途蒋!我看上你弟弟了猛遍,從此你就是我姐夫!
通常我也會愛撫她們的肩膀說:先把男女輩分稱呼弄明白了再來提親号坡。
她們也會在我?guī)托蚕葱7臅r候說:何好懊烤,等到我成為你小姑子的時候,你會不會也把我的衣服也洗了宽堆。
通常這個時候我也會說:會腌紧,我會把你洗了。
這是好時光畜隶。
好時光里壁肋,有無數(shù)封情書在男孩女孩的手里穿梭,有無數(shù)的小字在墻壁書桌角留下籽慢,有很多喜歡你浸遗,對不起在擁抱和轉身之間輾轉,有很多暗戀和眼淚嗡综,很多哽咽和表白乙帮,和,很多陪伴极景。
好時光里察净,我們吵鬧,我們大笑盼樟,我們坐在課堂上奮筆疾書氢卡,站在塑膠跑道邊大喊加油快跑。
好時光太好晨缴。
而好時光最會的就是译秦,一晃而過。
06年九月,我脫去了青春里最后一套校服筑悴,和五十多個男孩女孩在一個夜晚碰杯流淚们拙,然后,踏上了通往哈爾濱的火車阁吝。
我說:肖叢砚婆,以后校服自己洗吧,記得多吃水果突勇。
他說:我看見你們班的男生抱你了装盯。
我說:那是我們告別呢。
他說:我也要告別甲馋。
然后他張開雙臂埂奈,一寸一寸,是舒展的姿勢定躏。
那是我和肖叢從小到大的第一次擁抱账磺,第一次聽到那樣在他胸腔里的,有力的共屈,飛快的心跳绑谣。
大一的下學期,有個男生把我攔截在圖書館的閱覽室的門口拗引,他說:何好是吧借宵,我叫杜飛。
我說:你是不是還有個兄弟叫何書桓矾削。
他一下子笑出聲壤玫,然后把一張學生證亮在我面前說:你剛才借完書沒拿學生證就走了。
我看著我學生證上像素殘酷的照片哼凯,接過來說了聲謝謝欲间。
他看著我笑:謝就不用了,要不你請我吃個飯吧断部,正好中午沒吃飯猎贴。
我說:你要吃什么。
他說:就食堂的一葷兩素吧蝴光。
我說:行她渴。
六塊錢的一葷兩素,我認識了比我大兩屆的杜飛蔑祟。
他和電視劇里的杜飛一點都不一樣趁耗,他辦事高效完美,為人成熟慷慨疆虚,學長應有的魅力他全有苛败。
和我媽通電話的時候我提起杜飛满葛,我媽說:這次你可以早戀了。
我說:媽罢屈,我現(xiàn)在是晚戀嘀韧,而且還沒戀呢。
這通電話的第二晚上儡遮,肖叢給我打電話乳蛾,我正在KTV和室友們抱著麥克風嘶吼暗赶。
萍子趴到我耳邊大喊:好好鄙币!你來電話了!來電顯示叫肖叢蹂随!
我拿著手機走出包間接聽十嘿,我說:喂。
那邊過了幾秒才回應我:你在哪岳锁?
我說:我和室友在KTV玩绩衷。
他說:你什么時候回來?
我說:等到放暑假的呀激率,怎么了咳燕?
那邊又是安靜,我以為是這邊的吵鬧聲太大讓我沒有聽清乒躺,我想可能是快要高考了招盲,他壓力很大。
我安慰:肖叢你馬上要高考了嘉冒,早點睡覺曹货,你那么聰明不用熬夜學習,放松就好讳推。
他說:不用你管顶籽。
然后掛掉電話。
萍子出來問我怎么了银觅,我說沒事礼饱,我弟弟要高考了,心情不好究驴,找我發(fā)泄呢镊绪。
其實有些事情,我們一點也不懂纳胧,或者我們以為自己懂了镰吆。
然后在以后,在短發(fā)變成長發(fā)以后跑慕,在牛仔褲變成長裙以后万皿。
那時我們或許正圍著圍裙在廚房里炒菜摧找。
或許正拿著玩偶在逗嬰兒床里的寶寶笑。
也或許正推著購物車在超市的調料架子邊挑挑選選牢硅。
卻猛然間想到那些陳年舊事蹬耘。
想到那個男孩的電話,電光火石的就突然懂了减余。
其實他想說:你在哪综苔,你不要和別的男人在一起。
你什么時候回來位岔,你快點回來如筛。
和,我想你抒抬。
我暑假回家下火車的那一天正值很熱的天氣杨刨,30左右度的高溫下看到肖叢在站口的身影。
他從遠處走過來擦剑,身姿容顏一點一點變得清晰妖胀,最后接過我手里的行李箱。
我說:肖叢你刮胡子了惠勒。
他說:早就刮了赚抡。
我說:肖叢你長喉結了。
他說:早就長了纠屋。
我說:肖叢你想我了涂臣。
他說:一點都不。
我說:你怎么不按套路來呀巾遭。
然后兩個人就開始笑肉康。
那個夏天正是肖叢結束了高考開始填錄取通知書的時候。
我有時候就問他灼舍,想好去哪所大學了嗎吼和?有沒有什么感興趣的專業(yè)?
卻不知為什么骑素,每次問道這樣的問題炫乓,他便一臉的不耐煩,一句都不愿意和我談献丑,后來我也就不再問了末捣。
一個大長假的聚會是少不了的,在我參加完初中的同學聚會后创橄,又參加了高中的同學聚會箩做,接著是肖叢,去參加了他高考后的畢業(yè)宴妥畏。
他去參加畢業(yè)宴那晚我在家穿著睡衣吃著葡萄邦邦,坐在沙發(fā)上和我爸媽看黃金八點檔安吁。
接到電話的時候,一盤葡萄已經下半燃辖。
電話那頭告訴我:姐鬼店,我是肖叢的室友,肖叢喝多了黔龟,你能不能過來接他妇智。
我說你把地址短信給我,我馬上過去氏身。
我剛下車就看到酒店門口歪歪倒倒林立著的二十多號男孩女孩巍棱,有清醒的,有不清醒的观谦,有清醒的扶著不清醒的拉盾,有不清醒的和不清醒的纏成一塊的。
然后就看到肖叢背靠著酒店的墻豁状,低著頭,周圍圍著他的那幾個因為當年受我滴水之恩就叫了我三年姐的室友倒得。
我走過上下看了一眼肖叢泻红,我說:這也沒喝多呀,也沒耍酒瘋霞掺。
旁邊的男孩說:姐你不知道谊路,肖叢喝多了就這樣,一句話也不說菩彬,站的很直溜缠劝,但是你讓他走道,他肯定走不出直線骗灶。
我說:那好吧惨恭,我先把他帶走了。
跟一幫小朋友告別之后耙旦,我扶著肖叢去路邊打車脱羡,走了幾步我才知道肖叢室友說的是真的。
你看他眼睛是睜著的免都,嘴里也是安靜的锉罐,就是走路不走直線。再加上他那么高一個大個绕娘,我簡直使出了吃奶的勁脓规,最后我倆走出好幾個不同字母,最沒有難度的是S险领。
正是晚上九點多快十點的時間侨舆,路上的出租車少的可憐升酣,我看著肖叢的眼睛馬上就要合上了。
我停下來拍拍他的臉态罪,我說:肖叢你別睡啊噩茄,你睡了我可抬不動你。
他睜開眼睛稍微有了些反應复颈,我看他的樣子竟有些想笑绩聘。
我調侃他:肖叢你抬頭,你看天上的月亮多好看耗啦,又大又漂亮凿菩,你想不想要,你想要就不能睡帜讲。
他的眼睛清亮了好多衅谷,順著我指尖向上看去,而后又順著指尖看下來似将,目光停在我的臉上获黔。
下一秒,他俯下身在验,捧起我的臉玷氏,在唇上蜻蜓點水的一個觸碰,鼻息間是他放大的酒氣腋舌。
然后他起頭盏触,看著我的眼睛說:想要。
很久以后块饺,我聽見有一個人跟我講了一個故事赞辩,是猴子和月亮的故事。
就在前一晚授艰,他和我說:何好辨嗽,我18歲了。
我想起幾天前初中同學聚會時想诅,遇到董野召庞,他也是喝的醉了,不過他喝醉了并不沉默来破。
他喝醉了就愛提起從前篮灼,他和我說:何好,我初中那會喜歡你來著徘禁,我想和你在一起來著诅诱,可是后來肖叢找我,他說送朱,何好不能和別人在一起娘荡。
我把肖叢抬回去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多干旁,肖奶奶在家等的著急,看到我倆進門終于放了心炮沐。
肖叢在房間里睡著后争群,肖奶奶把房間門關上,跟我說:好好大年,你過來换薄,我跟你說點話。
我倆坐在沙發(fā)上翔试,消耗著外面的深夜轻要,看著墻上的指針。
她開口說:好好垦缅,肖叢爸媽想把他接到國外讀大學去冲泥,我聽說去國外讀大學發(fā)展特別好,回來不論去哪都好找工作的壁涎。但是肖叢就是不愿意去凡恍,每次他媽打電話來他都倔的很。你是上了大學的粹庞,你肯定知道現(xiàn)在正時興出國呢咳焚,你幫我勸勸肖叢。
我在消化著她的話庞溜,忽然想到我好幾次問他要去哪個大學,他都不愿和我談碑定。原來是這個原因流码。
她接著說:我知道你倆感情好,從小玩到大的延刘,說不定肖叢就是舍不得你呢漫试。
一句話恰好擊中了我的尷尬處。
這句若是放在今晚之前碘赖,我一定不會這樣驾荣。
我急切的接過她的話,我說:奶奶普泡,我肯定幫您勸他播掷,我明天就和他說。
我知道我在心虛撼班。
第二天我看到肖叢的狀態(tài)歧匈,我就知道他喝斷片了,對我性騷擾的事也忘得一干二凈了砰嘁,還指使我去給他倒水件炉。
他在一邊喝水勘究,我一邊背我準備了一晚上的腹稿,等我覺得時機差不多的時候斟冕,我說:肖叢口糕,你爸媽想讓你出國讀書是吧,我覺得這件事非常好磕蛇,很多大學生現(xiàn)在都想出國景描,擠破了腦袋也想爭取做交換生。但是你看你都不用爭取孤里,你爸媽就能幫你爭取伏伯,好多人都羨慕不來,而且你將來憑著一個海歸的身份捌袜,找工作肯定不成問題说搅,發(fā)展大大的好,所以你就別和你媽犟了虏等,你就出國吧弄唧,反正也就是幾年的時間,不長。
說這話的時候棺聊,我還沒意識到往后會有成片成片的海歸权谁。
肖叢聽我說完,放下水杯澄干,問我:你是說你希望我出國?
我點頭:希望柠傍。
他說:那你一年都不能見我一次了麸俘。
我說:沒事,我更喜歡你變成小海龜再回來見我惧笛。
與此相似的對話从媚,在那個暑假結束之前我們談過很多次,但他的態(tài)度總是不明不白患整,我不知道他是答應還是不答應拜效。
日子離我返校的時間越來越近,離他父母定好的出國日期越來越近各谚。
我踏上火車返校的那天紧憾,肖叢死也不和我說一聲再見。
后來我和杜飛在圖書館嘲碧,中途我去了趟廁所稻励,回來看見杜飛拿著我的手機對我晃,說有人給你打電話,是個男孩望抽,我告訴他等你回來讓你回他加矛。
我接過手機,看了下煤篙,我說是我弟弟斟览。
我回撥給肖叢,對方立馬就接起來辑奈,我說:我剛才去廁所了苛茂,沒接到。
他說:有人幫你接到了鸠窗。
我說:恩妓羊,有什么事?
他說:沒事就不能給你打電話嗎稍计?我現(xiàn)在給你打電話都需要有事才行躁绸。
我說:肖叢你別小孩脾氣。
他說:你總覺得我小孩臣嚣,你就喜歡比你大的對吧净刮。
我說:你現(xiàn)在就像個小孩。
幾秒的寂靜硅则,他沒有再和我吵淹父,而是掛了電話。
杜飛笑著說:你弟弟挺兇的怎虫,我剛接起來喂了一聲暑认,他就直接問我是誰,好像要吃了我大审。
我說:你別在意穷吮,他不懂事。
后來肖奶奶給我打電話饥努,她說:好好啊,謝謝你幫我勸肖叢八回,他真聽話了酷愧,跟著她媽出國去了。
我說:恩缠诅,不謝溶浴。
那天我在寢室捧著電腦看了一天韓劇,名字叫《對不起我愛你》管引,看著林秀晶和蘇志燮那兩張催淚的臉哭的稀里嘩啦士败。
肖叢出國以后從來沒有給我打過電話,室友說:好好,你和弟弟好久沒通過電話了谅将,我記得以前你倆總打電話的漾狼,感情特別好。
我說:他出國了饥臂,嫌跨洋電話費貴逊躁。
2008年冬天,我在晚上剛下了實驗課隅熙,回寢室的時候稽煤,鞋面上全是一路帶回來的,白色的還沒來得及化開的雪囚戚。
就在那天晚上酵熙,我接到了一個陌生的號碼。
我接起來:喂驰坊。
沒有回應匾二,我以為是詐騙電話,剛要掛掉庐橙,電話里便有了聲音假勿,只是短短的兩個字:何好。
我的心跳停了一個拍子态鳖,突然就想哭转培。
我說:肖叢你簡直沒人性。
他沒有回應我這句話浆竭。
他用無比平淡浸须,沒有任何感情起伏的聲音說:何好,你想不想我邦泄。
沒有等我的回應删窒,他又問了一遍:想不想。
我說:想顺囊。
他說:嗯肌索。
然后掛了電話。
只留我在這一邊特碳,一邊氣一邊哭诚亚,我想肖叢你他媽真不是人,這么久才給我打電話午乓,給我打電話就打了13秒站宗,13秒就是為了證明我想你,然后什么也不說再把電話掛了益愈,你他媽是多缺電話費梢灭。
記得第二天我醒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左右,兩只眼睛的眼皮腫的像上下兩個壽桃。
室友約會的約會敏释,上課的上課库快,練車的練車,我餓的頭暈眼花颂暇,最后實在受不了缺谴,終于從床上爬起來,穿著拖鞋披著羽絨服下樓去食堂耳鸯。
剛出寢室樓湿蛔,就在臺階下的雪地里看到一個高高瘦瘦的雪人,穿著黑底白杠的羽絨服县爬,皮膚幾乎凍得透明阳啥,身后是被白雪覆蓋的花壇和幾棵翠色和白色契合的覆了雪的松樹。
他的表情有些凍僵了财喳,每一個呼吸都是很快消失的霧氣察迟,他對著我笑,他說:何好耳高,我回來了扎瓶。
我不記得我在臺階上愣了多久,等到我回神的時候泌枪,我說:你在這等了多久概荷,你怎么不給我打電話。
他有些委屈:你手機關機了碌燕。
我心里一陣抽搐的心疼误证,我說:你先在這等著,我上樓換個鞋修壕。
我用最快的速度跑上樓換了里面的睡衣和腳下的拖鞋愈捅,拿著暖手寶下了樓。
我把暖手寶塞給肖叢讓他抱著慈鸠,然后帶他去離學校最近的火鍋店蓝谨。
肖叢餓壞了,他幾乎二十個小時沒有吃飯沒有睡覺青团。
我說:飛機上乘務小姐餓到你了嗎像棘?
他說:我那時候什么也吃不下。
我說:你回來你媽知道嗎壶冒?
他說:我瞞著她回來的。
我問:那你今晚住哪截歉?
他說:你陪我去看冰燈胖腾。
那晚我們去看了冰燈,那是一座童話冰城,色彩斑駁咸作,子民繁盛锨阿,我和肖叢都是它小小的子民。
通往城堡的路要爬五個長長的階梯记罚,肖叢說要爬墅诡,我說不要爬。我倆就在城堡的下面吵桐智。
他可能嫌我矮了末早,吵得累了,便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繼續(xù)和我吵说庭。
等到我倆都停下來大眼瞪小眼的時候然磷,一個棕色頭發(fā)的外國女生走過來和我們打招呼,拿著手里的單反給我們看刊驴,畫面里姿搜,是我和肖叢互相對視的樣子。
若不是這個外國女生捆憎,我都沒有意識到舅柜,肖叢的英語已經能說的這么好。
記得當初躲惰,他的英語我還曾幫著輔導致份。
那個女生是個驢友,經常拿著單反記錄她走過的風景礁扮,她留下了自己的Facebook知举,說會上傳到網上,爭取我們的意見太伊。
當然雇锡,我們沒有意見。
看完冰燈僚焦,我們在附近賓館定了房間锰提。
小時候,我和肖叢常常在我家玩到很晚芳悲,然后一起倒在床上呼呼大睡立肘。
睡夢中他踹過我的腰,我蹬過他的臉名扛,可這一個晚上谅年,我們都好像長大了懂事了,安安靜靜的將自己的身體擺成最正確筆直的姿態(tài)肮韧,聽著對方在黑夜里莫名放大的呼吸聲融蹂。
我睜著眼睛旺订,看一片漆黑的天花板,我說:你明天就回去吧超燃。
他恩了一聲区拳。
我說:你怎么突然就回來了。
他說:因為你說你想我意乓。
我說:我相信樱调。
他說:那我能跟你告別嗎。
我說:能届良。
然后另一半的床陷下去笆凌,他翻身抱住我,將我的頭抵在他的胸腔伙窃,手掌覆在我的頭頂菩颖。
我說:姐姐被你憋得喘不過氣來了。
他說:我有分寸为障,憋不死你晦闰。
我們都不再說話,過了好久鳍怨,我漸漸有了睡意呻右,他在我頭頂叫我,聲音的震動順著喉結傳至胸腔鞋喇,最后是我的耳膜声滥。
他說:何好。
我:恩侦香。
他說:因為我想你落塑。
從懂事到二十幾歲的最好年華,我所有的平凡和浪漫罐韩,感動和傷心憾赁,眼淚和歡笑都是肖叢給的。他混合著瑣碎的時光融到我的生命里散吵,成為我生命的一部分龙考。
此后,也再沒有哪個人能像這個男孩一樣矾睦,用一個13秒的電話證明想念晦款,再用二十幾個小時的不眠不休跨過大洋彼岸來見我。
第二天肖叢飛機剛剛起飛的一個多小時左右枚冗,我在從飛機場返回到學校的車上接到了肖叢母親的電話缓溅。
她說:何好是吧。
我說:我是赁温,阿姨肛宋。
她說:肖叢是不是回國找你去了州藕。
我頓了下,實話實說:是酝陈,但是他現(xiàn)在已經上飛機回去了。
她說:我不知道你和他說什么了毁涉,讓他大老遠跑回去找你沉帮,但是我覺得你應該知道肖叢以后發(fā)展會很好,他聰明上進贫堰,我也會推波助瀾的幫他穆壕,你懂嗎?
我說:懂其屏。
她說:我和他爸辛苦打拼大半輩子喇勋,為的就是他,也希望他將來能找個門當戶對偎行,而且能幫助他的女孩川背。而不是在他學業(yè)為重的時候把他從學校里拉出去約會的人,懂嗎蛤袒?
我說:阿姨熄云,你誤會了。
她說:你也別解釋了妙真,我聽說了缴允,你倆從小關系好,也難免出現(xiàn)感情珍德,但那都是小時候的事了练般,以后成家立業(yè)了,再想想那就是小孩子玩家家酒锈候。
我說:阿姨薄料,你放心,我倆從來也就沒在一起過晴及,而且我現(xiàn)在有男朋友了都办,過得也挺好的,我也祝福你能給你兒子找個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虑稼,賢妻良母琳钉。阿姨,我還有事蛛倦,就先不說了歌懒,再見。
我掛了電話溯壶,眼淚刷的流下來及皂,在二十歲的青春里甫男,我們沒錢沒閱歷,窮的只剩自尊验烧,所以為了維護那點自尊板驳,我們可以拋棄所有。
在后視鏡里碍拆,看到四十多歲的司機師傅一臉過來人的樣子看著我若治。
他說:小姑娘,我年輕的時候有個女朋友感混,我特別喜歡她端幼,她也特別喜歡我,但是她媽就不喜歡我弧满,但是我不怕婆跑,我覺得喜歡就是兩個人的事,我又不娶她媽庭呜。
我說:后來呢滑进。
他說:分了。
我說:為啥疟赊。
他說:因為她媽郊供。
我想到肖叢登機前,他突然轉過身來問我近哟,他說:何好驮审,你能不能先不要和別人在一起?
我說:你管的還挺寬吉执。
他瞪著我疯淫,生氣了似的。
過了會戳玫,泄了氣熙掺,很認真的問我:你能等我嗎?
后來咕宿,我和肖叢只通兩個電話币绩。
電話里我說:肖叢,我有男朋友了府阀。
他說:你再說一遍缆镣。
我說:我有男朋友了。
他說:何好试浙,你騙我董瞻。
我說:我沒騙你,他叫杜飛田巴,我媽肯定跟你提過钠糊。
他說:我不信挟秤。
我說:他就在旁邊呢,你要不要和他通個話抄伍。
他說:何好艘刚,我恨不得殺了你。
電話被他狠狠的掛斷截珍,杜飛在一旁普度眾生的笑:看來我也沒派上用場啊昔脯。
我說:派上了,我了解他笛臣,他不會和你通話的,你站在旁邊就是給我壯士氣的隧饼,謝謝學長沈堡。
第二次是在凌晨四點多,我正在睡覺燕雁,刺耳的電話鈴聲把我叫醒诞丽,我看到來電顯示,已經清醒了大半拐格。
我接起來僧免,對方一直不說話,而是濃重不規(guī)律的呼吸聲捏浊,我直覺他是喝醉了懂衩。
我說:肖叢。
他說:何好我想你金踪。
我說:恩浊洞,你在哪呢?
他說:我不敢想你和別人在一起胡岔。
我說:肖叢法希,你喝多了。
他說:何好靶瘸,我看不見你苫亦,我在英國熬不下去。
那天的凌晨四點怨咪,天沒有大亮屋剑,我拿著手機抽哽的一句話都無法說出來。
后來牙齒都有了麻意惊暴,我說:你安心讀書饼丘。
他說:我可以努力比他成熟,我可以對你更好辽话。
我說:肖叢肄鸽,你一直是我弟弟卫病。
好久,都沒有回應典徘,后來他說:何好蟀苛,你怎么這么狠。
從那以后逮诲,肖叢就沒有再打過電話帜平。
所有人都以為肖叢喝醉之后不說話,其實他喝醉之后只說真話梅鹦,只說最想說的話裆甩。
不論是他還是我,我們都以為從小在一起長大的人后半輩子也不會分開齐唆。
所以我們都不著急嗤栓,吵架不著急,我們以為總有一天會和好箍邮。
分開不著急茉帅,以為總有一天會相聚。
喜歡也不著急锭弊,以為會一直這樣堪澎,一輩子在一起。
等到我們吵架再也無法和好味滞,分開再也不能相聚樱蛤,我們突然知道來不及。
喜歡來不及桃犬。
在一起也來不及刹悴。
我的男孩,我陪著你長大攒暇,卻不能陪著你到老土匀。
大學畢業(yè)后,我成為一名雜志編輯形用。
大學同學和朋友合資開了一間婚紗店就轧,要我?guī)兔Ξ斈L亟o她拍幾組照片。
我說:我得有出場費吧田度。
同學說:一碗麻辣燙妒御。
我說:我就值一碗麻辣燙。
她說:那我再給你找個新郎镇饺。
我說:這個出場費還行乎莉。
本是開玩笑的話,去了才知道,新娘是我惋啃,新郎是杜飛哼鬓,我當下就明白是同學的有意撮合。
同學對我眨眼睛:怎么樣边灭,這新郎怎么樣异希。
我說:你別鬧,要在一起绒瘦,我們早就在一起了称簿。
那組婚紗照拍的很美,我看著電腦屏幕上的圖片還真的很像一對新婚夫婦惰帽。
杜飛笑著說:現(xiàn)在就缺一個證了憨降。
我看他,他拍拍我:你不當真该酗,我就不會當真券册。
那組婚紗照后不久,董野約我出去喝茶垂涯,我笑他:搞什么文藝,還喝茶航邢。
他說:你不懂耕赘,這是藝術。
我倆一邊體會著藝術膳殷,一邊東扯西扯的聊操骡。
最后我終于明白,他繞了一個大彎赚窃,最主要的問題就是想問我:何好册招,你是不是要結婚了?
我說:你聽誰說的勒极。
他說:有的同學都看到你婚紗照了是掰,然后傳到網上,我們都看到了辱匿。
我說:那是我?guī)臀彝瑢W做模特呢键痛。
他說哦,然后猶豫著開口:肖叢還問過我匾七,你是不是結婚了絮短。
我的心提了一下,然后說:你就說我結婚了昨忆。
13年年尾丁频,我回家過春節(jié)。
爸媽在廚房包餃子,我以前從沒發(fā)覺席里,爸媽都已早早有了白頭發(fā)叔磷。
我媽一邊搟餃子皮一邊唏噓:我記得你和肖叢小時候,過春節(jié)就是兩家一起過胁勺,你肖奶奶做的餃子餡特別好吃世澜。
肖奶奶在肖叢出國后的一年也搬去了兒女那,對門住進了新的一家署穗,年輕的父母寥裂,七八歲的小女兒。
小女兒經常跑過來讓我給她編辮子案疲,涂口紅封恰。
物是人非。
我媽說:好好褐啡,你肖奶奶說肖叢有女朋友了诺舔,也是留學英國的,家境好备畦,長得也漂亮低飒,說六月份左右就準備結婚,真好懂盐,肖叢都長大了褥赊。
那個新年,我在一片喧囂熱鬧的炮竹聲中清晰的意識到莉恼,他再也不是我的拌喉。
從此肖叢是肖叢,何好是何好俐银。
何好和肖叢是泛舊老照片里的尿背,是從前故事里的。
從一月到六月捶惜,日子從來沒有如此快過田藐。
肖叢結婚的那天,我和萍子坐在魚鍋店里吱七,肚子里裝的全是酒水坞淮,我們喝走了店里所有的客人,喝的夜深人靜陪捷,我趴在桌子上一直哭一直哭回窘,萍子就陪著我哭。
我沒告訴她市袖,肖叢在這半年里聯(lián)系過我啡直,他說:何好烁涌,你只要像當年一樣,說一句想我酒觅,我就不要國外的一切回去找你撮执。
我脫口欲出的話已經到了嘴邊,我想說我想你舷丹,很想你抒钱,二十多年來,這一次最想你颜凯。
可我一定不能說谋币,咬緊牙關的不能說。
我也沒告訴她症概,就在前一晚蕾额,我收到一封沒有署名的郵件。
郵件里說:
小時候彼城,猴子想要月亮诅蝶,也知道月亮不在水里在天上控妻,所以猴子想做齊天大圣砌滞,有一朵一個跟頭十萬八千里的筋斗云乘著他去摘月亮⊙屏耍可后來才知道舱馅,猴子有很多筐眷,齊天大圣卻只有一個。
猴子想和月亮說對不起习柠,因為他沒有成為她的齊天大圣。
【轉載需標明作者照棋,來源资溃,并告知作者本人,違者追究法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