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醫(yī)生,麻煩您了逆巍〖疤粒”定喜邊說,邊若無其事地拉開醫(yī)生的抽屜锐极,往里放了一個信封笙僚。
“咳咳,準備點女孩的衣服灵再±卟悖”醫(yī)生輕咳了兩聲,看著B超說道翎迁,仿佛沒有注視到被拉開又關上的抽屜栋猖。
定喜聽完臉色就變了,胸口劇烈起伏了幾下汪榔,面色透紅蒲拉,連撫摸自己肚子的手都變得僵硬起來〕针纾“醫(yī)生雌团,要不您在看看?”她焦急地追問士聪。
醫(yī)生斜睨了定喜一眼锦援,自顧自地開始寫起了病歷,不屑再回答一個字剥悟,這種情況他早已見怪不怪灵寺,尤其看到定喜是從海南特地過來的,這樣的孕婦幾乎每天都能遇到懦胞,目的性很明確替久,定喜的反應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凉泄。
定喜來自海南乎镂荆口一個叫神千村的地方,村里遍地種著香蕉后众,椰子胀糜,芒果颅拦,樹木碧綠挺拔,一年兩到三熟教藻,大家似乎從年頭到年尾永遠在農忙中距帅。冬天溫暖如春,其余三季雖然高溫炎熱括堤,好在每天午后都會下一場大雨碌秸,淋在滿目的青翠中,給人心曠神怡的舒暢悄窃。定喜從小就非常喜歡她的家鄉(xiāng)讥电,但是長大了喜歡就漸漸淡了。
海南男人懶啊轧抗,真的懶恩敌,所以茶館漸漸在大陸衰弱,在海南卻依舊必不可少的横媚。男人們下午總是扎堆在茶館里談論著象棋麻將纠炮,談論著這個村哪家娶了個潑辣媳婦,那個村哪家生了個孩子頭發(fā)稀疏得緊灯蝴,他們似乎有用不完的時間恢口。
而女人們卻似乎有干不完的活,定喜的母親就是一個普通的海南婦女绽乔,所以定喜和哥哥從小就在父親去茶館吹牛的時候幫著母親干活弧蝇,但是哥哥漸漸長大了,也成了茶館的一員折砸,家里干活的是剩下了母親和定喜看疗。
定喜初中畢業(yè)后沒有升學,去鎮(zhèn)上的餐館找了份端盤子的工作睦授,不久就和餐廳里廚師建海一來二去便定了下來两芳。建海是隔壁儒樓村的,雙方父母也沒啥意見去枷,聘禮嫁妝談攏后怖辆,請了親戚辦了七八桌,定喜便住到了建海家里删顶,兩人便算是結婚了竖螃。
婚后兩人的關系一直不錯,定喜婆婆雖然為人嗓門大又愛貪小便宜逗余,但與定喜之間也沒有很大的矛盾特咆,但是在定喜接連生了兩個女兒之后,家里的關系就變了味录粱。
02
定喜第一胎生了女兒之后腻格,婆婆沒有表現(xiàn)出對孫女的厭棄画拾,但明顯就比原來著急了。定喜剛出月子菜职,婆婆就開始催小夫妻了青抛,“建海,定喜酬核,你們可以再準備起來了蜜另,家里還是要有個男孩子傳宗接代的〉找猓”
村里的傳宗接代的意義遠遠超過單單姓氏的繼承蚕钦。在海南村里,人死了都葬在村里的墓區(qū)鹅很,女兒出嫁后嘶居,便不能為祖先清明掃墓,冬至燒紙促煮。村里的人們就是這樣邮屁,生前可以平庸至死,死后必須體面尊貴菠齿,總不能沒個掃墓的人佑吝,永生永世凄涼孤寂吧?究其原因绳匀,總得有個兒子芋忿。
約莫著半年后,定喜再次懷孕了疾棵,但是又生了個女兒戈钢。
婆婆的態(tài)度就明顯變得不滿了起來,她當時面色就似霜打的茄子一般是尔,陰冷得能滴出水來殉了,眉頭緊鎖,不太情愿抱小孫女拟枚,對待定喜也是不冷不熱的態(tài)度薪铜,甚至對定喜說:“我身體也不好,小女兒你自己多帶帶吧恩溅「艄浚”
定喜覺得既氣憤又委屈,生產過程不算順利脚乡,剛經歷了一場辛苦的搏斗蜒滩,卻只落得被婆婆奚落冷遇,但是沒能生出個兒子自己也著急無奈,同村的兒時玩伴兩胎都是兒子帮掉,怎么自己運氣這么背呢?
03
村里家門前的小塊田是沒有明確界限的窒典,由著誰一直種著蟆炊,便默認成了誰家的田,但經常出現(xiàn)互相明爭暗搶瀑志,有理說不清的情況涩搓。
這天,定喜剛把自家門前小片的菜給收了劈猪,第二天就發(fā)現(xiàn)旁邊屠家暗暗種上了自家的種子昧甘。定喜和婆婆早晨出門一看,丟下手里籃子战得,怒氣沖沖就上門去找屠大嬸理論充边。
“你家種菜過界了知道嗎?怎么誠心吶你常侦?你現(xiàn)在就去給我拔了浇冰!”婆婆直接在屠家門前喊開了。
“哪兒有界傲觥肘习?哪兒有你家名字啊坡倔?”屠大嬸嗓門不高漂佩,帶著倨傲的態(tài)度,矢口否認罪塔,堅決不肯把剛種的蘿卜種子給挖了投蝉。
“怎么著?這里是我剛收的征堪,就是我的地墓拜!你不拔我來幫你拔!”婆婆邊說邊打算動起手來请契。
屠大嬸哪兒容定喜婆婆動手拔咳榜,一把揪住她的袖子,口中直罵:“你家有男娃嗎爽锥?你家的地涌韩?哼,死了之后這地跟誰姓你都不知道氯夷!”這話直戳定喜婆婆痛腳臣樱,她直接啞口,氣勢上兵敗如山倒,加之屠大嬸半分不讓的強勢態(tài)度雇毫,只得悻悻而歸玄捕。
婆婆想到這事兒吃了虧都怪定喜,對她的不滿更加重了棚放。
04
這次定喜又懷孕了枚粘,距離上次生小女兒已經過了近三年,定喜和丈夫飘蚯,還有婆婆自然高興壞了馍迄,等到4個多月的時候,婆婆迫不及待地說:“你去廣州測一下吧局骤?大家好定定心攀圈。”
結果沒想到又是個女兒峦甩。
定喜在回去的火車上氣的直掉淚赘来,甚至忍不住用手去拍了幾下肚子。她覺得上天真是不公平啊凯傲,別人怎么都是兒子撕捍,接二連三懷女兒,以后在婆婆跟前還能好過泣洞?他們家在村里還能有抬頭的日子忧风?定喜想想就又氣憤又心慌,開始胡思亂想球凰,甚至連自己死后墓前雜草叢生的場面都想到了狮腿。
回去之后一家子氣氛驟然降到了冰點,婆婆重重將筷子一摔呕诉,面無表情地說:“家里也沒什么錢缘厢,水果賣的一年不如一年,建海也就是個打工的甩挫,以后總得有個男孩的贴硫,就負擔不了三個女娃了,這個你得拿掉伊者∮⒃猓”
定喜誠然已經料想到這個結局,自己因著懷孕斷斷續(xù)續(xù)地打工亦渗,建海也只是鎮(zhèn)上一個廚師挖诸,公公婆婆在村里的農場磨豆腐賺點小錢,也是杯水車薪法精。以后總得有個男孩的多律,是得拿掉這個孩子痴突。
定喜心中雖然有些不忍,但是想到該來的不來狼荞,不該來的來了辽装,一咬牙就去縣城里的醫(yī)院做掉了∠辔叮可惜的是拾积,此后近六年時間,定喜都沒有傳來懷孕的消息攻走。
05
“你知道你娘家神千村村頭的周勤吧,他終于有了個兒子了此再∥袈В”這天,定喜打工餐館的老板娘對定喜說道输拇。
定喜心下一聽就是一緊摘符,胸口悶悶的,隨后一想就覺得有些疑惑“應該不會吧策吠,沒見他媳婦懷孕肮淇恪?”
“他媳婦是沒懷孕猴抹,是周勤在外面跟別人生了一個带族,這都三歲了,昨天才帶回家蟀给◎觯”老板娘說,“他媳婦也是不爭氣跋理,生完一個女兒就沒下文了择克,都快四十了,這不得急人嗎前普?家里沒個兒子怎么行肚邢,將來死了都沒人管?”
定喜心下大驚拭卿,脫口而出道:“那周勤媳婦見著了骡湖,沒說啥?”
“她能說啥峻厚?都快四十了還準備離婚咋地勺鸦,再說像周勤這樣的還少啊目木?”老板娘像是突然想起了定喜家的情況换途,聲音輕了下來懊渡,問她:“你自己倒是努努力啊,萬一你家建海也...你可不得氣死熬狻剃执!”
定喜聽完心里非常不安,兩人一直都想著要懷懈息,但是就是多年來沒有半點消息肾档。原本只是婆婆按捺不住陰陽怪氣,后來連丈夫都漸漸流露出了不滿辫继。自己也30歲了怒见,越來越難懷上了,王建海比自己還大個4歲姑宽,這王建海不會也準備跟外人生一個吧遣耍?不會已經外面有人吧?
06
沒有不透風的墻炮车,沒過多久舵变,就傳出了丈夫王建海在外面找了個貴州的大陸仔,這個大陸仔前不久還懷孕了瘦穆,去內地醫(yī)院一測是個女兒就打掉了…
這些風言風語不斷地傳來纪隙,定喜氣得指著王建海質問:“你到底有沒有在外面找大陸仔?”
誰知王建海并沒有被妻子知道外遇的羞愧扛或,面不改色绵咱,直言:“別人誰家沒個兒子,怎么就你生不了熙兔?”說完麸拄,還嫌不夠羞辱定喜似的,繼續(xù)說道:“我就是找了個大陸仔黔姜,你能拿我怎么樣拢切?”說得好似外遇的原因在于定喜,沒有兒子的羞恥遠遠勝過外遇被妻子知道的傀怍秆吵。
兩人的爭吵聲在夜里更加刺耳淮椰,更何況兩人劍拔弩張快動起手來的架勢,門口聚集了不少夏夜納涼的好事鄰居纳寂,大家上去各拉各的主穗,把兩人分開。
拉著定喜的七姑八姨毙芜,紛紛勸著她:“建海也是情有可原嘛忽媒。”“是啊腋粥,沒個兒子總不是個事兒吧晦雨,女兒總要成為別人家的架曹,送得有人養(yǎng)老送終吧∧智疲”“你自己也使點勁啊绑雄,超過那個大陸仔不就得了“掠剩”
定喜覺得自己要瘋了万牺,她嫁給王建海以來,從來都被“生兒子”這座山死死壓住洽腺,與婆婆每一天的相處脚粟,村里人的每句閑言碎語,都讓這座山越來越沉蘸朋,定喜由始至終都想擺脫『宋蓿現(xiàn)在王建海準備讓另一個人來分擔這座山了,可定喜卻又寧可獨自被這座山繼續(xù)折磨度液。
07
戲劇性的事情年年都有厕宗,碰巧今年落到了定喜家画舌。定喜又懷孕了堕担,而且這次測出來是個男娃。
王建海那開弓箭像是被人按了回放一樣曲聂,立馬回到了定喜身邊霹购,并發(fā)誓跟大陸仔已經一刀兩斷了。原本王建海每天回家比定喜早朋腋,婆婆每天按著兒子回家的時間熱飯齐疙,現(xiàn)在一切依著定喜,但是要說誰最高興旭咽,自然是定喜本人贞奋。
孩子被確認性別沒多久,定喜有天晚上看到穷绵,有個人順手拔了一些自家芒果樹上的芒果轿塔。定喜喊了聲“喂”,快步走了過去仲墨,那人已經跑遠了勾缭。定喜看著身影像后排九虎家媳婦,她當下就忍不住了目养,沖到九虎家里頭去要個說法俩由。
“誰拿過你家芒果?”九虎媳婦聽罷就氣得滿臉通紅癌蚁。
“還想不承認幻梯,我都親眼看見了兜畸!”定喜瞪大著眼睛,聲音完全蓋過了九虎媳婦礼旅∩胚叮“鄰居家的東西也想偷,難怪還沒生出個兒子來痘系!”
這下九虎媳婦像被捏了尾巴的貓一般跳了起來菲嘴。她跟九虎結婚2年多了還沒好消息,他們一家也著實著急汰翠,三天兩頭往廟里跑龄坪,這下怎么能忍,但又確實被人戳中痛腳复唤,只能氣急敗壞地罵到:“個老女人健田,等你先生出來再說!”
話是這么說佛纫,最終六個月后妓局,一個男娃還是瓜熟蒂落了。
08
一晃呈宇,將近20年過去了好爬。
定喜的兒子王盼都娶上了媳婦。兒媳婦第一胎生了個女兒甥啄,定喜一下就著急了存炮,隔三差五催著他們:“你們到底準備什么時候給大寶添個弟弟啊蜈漓?一家總得有個男孩穆桂。”
后來一直沒有喜訊融虽,定喜便不愿意給兒媳婦好臉色看了享完,經常陰陽怪氣地在兒子和兒媳婦面前說挂谍,這家的小孫子真漂亮雄家,那家王盼的初中同學兒子都快上幼兒園了,說完便嘆氣殖卑。
再后來都沒有兒媳婦懷孕的消息谆吴。定喜某天對兒子說:“你媳婦兒是指望不上了倒源,要不你外頭再找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