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心非心》下卷:14.偶遇

14.偶遇


1

臨近期末,王宇提出大伙要好的幾個聚一聚檬嘀,算上葉秋一共四人槽驶,眾人在城里吃過晚飯后便沿著大道散步。

“時間還早鸳兽,嘿掂铐,要不我們?nèi)ジ浇囊箞龉涔洌俊弊咴谇邦^的王宇突然扭過頭來揍异,說道全陨。

“聽說夜場的消費都很高誒≈灾溃”葉秋有些猶豫辱姨。

“嗨,只是去看看罷了戚嗅,又沒讓你真的消費雨涛。”

葉秋啞然懦胞,只得隨往镜悉,穿過馬路,轉(zhuǎn)進一條昏暗的巷道医瘫,暮色暗淡的光線勉強投放在盡頭處的門匾上侣肄,上頭用絢麗霓光刻著“xx時代”四個大字,門口一左一右站著兩個身著西褲白襯衫的男子醇份,當(dāng)有人從外進入時他們都會屈身點下頭稼锅。“這個名字怎么在哪兒好像聽過僚纷?”葉秋沉吟道矩距。

“進去啊,杵啥呢怖竭?”

王宇用手指在葉秋背上捅了一下锥债,葉秋疑惑地看著他,問道:“你不是十足的‘好男人’嘛痊臭?今天咋還帶我來這種地方哮肚,不怕女朋友知道啊广匙?”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允趟。”王宇一臉神秘地說鸦致。

夜色降臨得很快潮剪,而隨著夜晚的推進這里也變得越加熱鬧涣楷,不時會有年輕的男男女女鉆入其中,頭發(fā)黃的綠的紅的都有抗碰,看那腳上的裝飾狮斗,男生們是涼鞋跑鞋不一定的,而女士們則通常以高跟鞋為主弧蝇,唯一的區(qū)別就是跟的高低情龄,再說身上打扮的話,男孩們通常會赤裸臂膀以展露初具規(guī)模的肱二頭肌捍壤,在肱二頭肌的另一側(cè)紋著黑色的圖案,或龍或虎鞍爱,或刀戈劍戟鹃觉,總之就是一切能夠讓路過的女孩們眼前一亮的東西,若是穿著長袖也會把袖子擼過肩頭睹逃,好不炫酷盗扇;對女孩們而言,在那雙“哧”著地磚就發(fā)出咚咚響的高跟鞋以上是一小截勉強包裹住臀部的小花裙子沉填,黑色的花邊之下是一對雪白的大腿疗隶,再配上扭捏著身子的走姿,左搖右擺翼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每一秒鐘都會有無數(shù)雙眼睛在上面掃過斑鼻。


葉秋有點兒不適應(yīng)這里的場合了,他轉(zhuǎn)身想要出去卻被王宇一把拽回猎荠。

“來都來了坚弱,進去看看唄」匾。”

硬著頭皮往里走荒叶,越走得深了越感覺這通道跟個黑洞一般,又深又黑输虱,而隨著走在前面的王宇推開最后一扇門刺眼的亮光才終于涌進來些楣,像閃電撕開漆黑的烏云,與之一同涌來的還有如決堤洪水般震耳欲聾的聲波——

不是普通的燈光宪睹,是無數(shù)穿插在中央大廳里五顏六色時刻翻轉(zhuǎn)的光柱愁茁,它們的顏色就和在門前看見過的男女孩子們頭上的發(fā)色一樣豐富——黃的綠的紅的,而當(dāng)它們直射向你眼睛的時候亭病,若不躲閃你會見識到什么叫真正的刺痛埋市。

也不是普通的聲波,是宛如實質(zhì)般填滿了整個舞廳的電音的海洋命贴,它們占據(jù)了這里的一切道宅,甚至包括你體內(nèi)食听,你能感覺到心臟在隨著聲波的頻率而跳動,就像被人拿繩子箍住污茵,在一下一下地拉扯樱报,忽而抬起,忽而跌下泞当;也能感覺到自己的血液在隨之起伏迹蛤,耳中的鼓膜像是隨時都要崩裂,你幾乎能在巨大的噪音中聽清楚那聲音源頭——音響里的每一處異樣:哪里聲音沙啞襟士,何處破音撕裂盗飒,甚至包括音孔里夾雜的細(xì)小的灰塵你也能辨得一清二楚。


但是這樣靈敏的聽感卻不能讓你辨清身邊人說的話語陋桂,即使是就在耳邊還得扯著嗓子吼才行逆趣,葉秋一直沒發(fā)現(xiàn)王宇在身后叫了自己半天,直到被推了一下嗜历,王宇一邊張大著嘴巴嚷著什么一邊用手揮舞做著示意宣渗,完后往里邊走去。兩邊都是簇?fù)碓谝粔K搖擺著的男孩女孩梨州,籠罩在一團迷離的煙霧中痕囱,頭頂?shù)墓庵鶗r而會從他們臉上掃過,會有片刻的光亮暴匠,然后鞍恢,昏暗的煙霧會再度將他們吞沒。葉秋艱難地?fù)荛_一具具搖晃的身體每窖,每一個人都被包裹在持續(xù)變幻的光暈中有序,在前面被推開,再于身后重新合攏岛请。

一直走在前頭的王宇停了下來旭寿,他轉(zhuǎn)過身,把嘴巴貼在葉秋的耳朵上說了一句“帶你見個人”崇败。

“誰盅称?”

葉秋很疑惑,但等他問出口時王宇已經(jīng)回過頭去后室,只伸手指了指正前方一舞池的方向缩膝,葉秋順著手勢看去,里面同樣是籠罩在一團朦朧的煙霧之中岸霹,但依稀能看見池中有三個只身著背心短褲的女郎疾层,舞池中正源源不斷地升騰起煙霧覆擁在她們的身上,在燈光的照射下或黃或綠或紅贡避;這舞池要比平地高出半米左右痛黎,這樣那些在池中表演的女孩們就能被更多人瞧見予弧,而這樣的舞池在整個大廳約有八九個,每一個池子里都是同樣的配置湖饱,在池子四周又是簇?fù)碓谝黄鸢堰^道堵塞得水泄不通的人群掖蛤,全都是年輕的男男女女,在足以震顫鼓膜的電音下井厌,在五顏六色的燈光和不斷升騰的煙霧中蚓庭,他們?nèi)紦u晃著頭顱,扭甩腰肢仅仆,在臺上主持人拿麥克大喊“一起嗨起來”的聲音中器赞,一起歡呼,一道沸騰墓拜!

走得近了港柜,葉秋才看清那舞池的模樣,邊上四角各插有一根銀白色鋼管撮弧,而投心表演的女郎們每隔一會兒就會站回邊上的鋼管旁,繞著鋼管扭曲著腰肢——好似一條妖嬈的美女蛇姚糊,而臺下則是眾多翹首盼望的看客贿衍,其中不少人都會拿出手機拍攝,甚至偶有一些人還會不厭其煩地尋找某種希望的角度救恨,手伸得老長贸辈,巴不得能貼到人的肉上去。

老實說,葉秋不知道該稱呼她們?yōu)榕⑦€是女郎,頭部以下宣鄙,她們穿著暴露篓足,動作嫻熟,一舉一動極盡妖嬈滤港,也并不介意看客們有些甚至過火的舉動,而當(dāng)視線移到她們的臉上時,那稚嫩的面龐分明是好些年紀(jì)比自己還小的席吴。

葉秋想離開了,卻又被王宇拽住了手捞蛋,耳邊再次響起聲音:“等一下孝冒。”葉秋隨著王宇的指示看去拟杉,霎時間呆住了庄涡。

他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一個他初入大學(xué)就暗戀過的女孩搬设。

“蘇芹穴店?撕捍!”

葉秋感到難以置信,可那舞臺上的人兒也不過距他幾步之遙迹鹅,他看清了女孩的面貌:標(biāo)致的五官卦洽、白嫩的兩頰,以及一對清澈的黑色瞳孔斜棚,不正是曾經(jīng)相識的那位故人嗎阀蒂?而此刻那個熟悉的身影正藏躲在煙霧和燈光中,穿著暴露妖嬈作舞弟蚀,享受著眾星拱月的殊榮蚤霞。

“很驚訝是么?第一次知道她在這兒的時候我也和你一樣义钉,難怪上課她會經(jīng)常不在呢……”王宇嘴角露出一絲嘲揶昧绣,“你該擦亮眼睛,這就是我?guī)銇淼哪康拇氛ⅰ夜畴!?/p>

一切恍然,葉秋再也不能把眼前這妖嬈嫵媚的身影同那個記憶里的女孩重合在一塊兒了删壮,他記得自己是怎么在小說里形容她的來著贪绘?“潔白無暇的花朵,不含有一絲雜質(zhì)央碟,讓人自慚形穢税灌,從而甘愿成為其美麗的俘虜”。

葉秋失神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亿虽,從驚愕慢慢到失望菱涤,再到被撫平掉一切情緒的漠然。

“秋洛勉,你怎么來這兒了粘秆?”一個聲音在耳旁響起。

葉秋回過頭來收毫,看見了曾有過一面之緣的嵐的好友——鑫翻擒。葉秋想起來了,去年到主城找工作的時候在嵐的引見下就見過鑫牛哺,當(dāng)時鑫工作的地方就是叫“xx時代”陋气。

“我在川區(qū)上學(xué)呀,你過來這邊怎么也不跟我說的……”葉秋很高興引润,因為音響噪聲的緣故他每說一句話都得扯著嗓子大吼巩趁,但眼角瞇起的笑容還是一掃先前的憂悶。

“咱換個地方說∫槲浚”鑫穿著西褲白襯衫蠢古,模樣很是得體,在前面引路别凹,王宇貼近葉秋的耳朵說自己先去陪其他同學(xué)了草讶,轉(zhuǎn)身離開,臨走時用手在葉秋肩膀上重重拍了兩下炉菲。

跟著鑫穿過吶喊搖晃著的人群堕战,一路彎彎繞繞來到了大廳邊上的一包廂,是用玻璃與外面隔開的拍霜,在隔絕一定噪聲的同時又能無礙對外邊風(fēng)景的窺探嘱丢;包廂里坐著四五個身著黑白T恤的男子,其中三個裸露的右臂上紋有刺青祠饺,青青綠綠地爬滿了整只手臂越驻,當(dāng)中的一個男子戴著墨鏡躺在沙發(fā)上養(yǎng)神,看見葉秋二人過來才直起身子道偷,坐定缀旁。

“哥,這是我兄弟勺鸦〔⑽。”鑫搶先打起招呼。

“坐祝旷÷陌模”男子說了一聲嘶窄,下巴往身旁揚揚怀跛,兩側(cè)的同伴立刻挪開身子,騰出二人的空位來柄冲。鑫熟練地從左胸口袋里掏出香煙吻谋,給幾人遞上,再逐個兒地去俯身點上现横。

“你抽煙嗎漓拾?”鑫轉(zhuǎn)過頭問葉秋,葉秋搖搖頭戒祠,他便自個兒給自個兒點上骇两,“啪”地一聲,橘紅色的火光在黑暗中映在每一個人的臉上姜盈,然后再度熄滅低千。

“你認(rèn)識那個女的?”坐下身馏颂,鑫突然扭頭問起葉秋示血。

“誰棋傍?”

“就剛剛你們看的那個啊∧焉螅”鑫往外努努嘴瘫拣,所指方向正是剛剛的那個舞池,即便是透著玻璃仍能從人群的夾縫中看到一個正忘我扭動著的身軀告喊。

“你朋友麸拄?”

“我同學(xué)〈腥蓿”

“只是同學(xué)感帅?”

“恩〉氐恚”

……

坐了一會兒失球,服務(wù)員端來一個盛滿酒水的餐盤,鑫起身拿了一瓶雞尾酒帮毁,倒在幾個高腳杯里实苞,給周圍的人一一遞去。

“她在這兒做的時間可不短了烈疚,得快兩年了吧黔牵,”鑫也給葉秋遞了一杯,仰頭一飲而盡之后繼續(xù)說道爷肝,“不過她也確實厲害猾浦,進來的這兩年里是高小費拿得最多的佳麗之一,而且灯抛,恐怕我知道的還只是皮毛金赦,找她的人有很多……”

快兩年了?那豈不是剛進大學(xué)不久后便開始了对嚼?葉秋沉默著夹抗,他看了一眼手中杯子里正往外飄散出煙霧的淡藍色液體,又緩緩將它放下纵竖。

“高小費漠烧?佳麗?”

“那是行話靡砌,”鑫突然對著葉秋古怪地笑笑已脓,“我實在不忍跟你說這些,不過通殃,有些東西卻是你在學(xué)校永遠見識不到的……你不會在任何其他地方見到度液,除非置身事中。”

葉秋沉默恨诱。

“……她們當(dāng)中有的是被逼無奈進來的媳瞪,有的是自愿進來的,但不管是為何來到的這里照宝,她們沒有幾個是真正干凈的蛇受,即便身體尚還保存完好,她們的心也早已被腐蝕掉內(nèi)核厕鹃,至于余下的軀殼皮囊兢仰,成為別人的玩物也不過是早晚的事〖敛辏”

“只是……她們嗎把将?”葉秋突然扭頭看向鑫,目光灼灼忆矛。

鑫沒有立刻回話察蹲,他又倒?jié)M了一杯酒,隨后端起來喝掉催训。

“這里的世界只會在夜晚開啟洽议,外面的人又怎么會知道這里的故事÷茫”

鑫舔了舔嘴唇亚兄,露出一絲笑,這時包廂門口走進來兩位身穿吊帶裙的年輕女人采驻,其中一個把視線投在了鑫身上审胚。

“呦,帥哥礼旅,好久不見膳叨,”摻著怪笑,這聲音就和它主人臉上堆疊的笑容一樣各淀,莫名有股令人作嘔的膩味兒懒鉴,“喝這個多沒意思啊诡挂,姐給你來點兒干貨碎浇。”女人聲音愈發(fā)響亮起來璃俗,大手一揮奴璃,兩瓶冰啤便從盤里被拎了出來。

葉秋在鑫的身后悄悄打量起女人:一截蕾絲邊的短褲包著渾圓的臀部城豁,往上穿著一件黑色的抹胸背心苟穆,圓鼓鼓的胸脯在里邊好似撐起一個大包;往下則是平潤的腹部,肚臍里嵌著一枚臍釘閃閃發(fā)著銀光雳旅。女人彎下頭跟磨,耳垂上兩個碩大的銀環(huán)叮當(dāng)作響,細(xì)看時便能看見女人臉上厚厚的妝粉攒盈。女人熟練地咬開瓶蓋抵拘,一陣咕嚕嚕的水聲,無數(shù)細(xì)小的黃色水花濺射到了一個大口扎啤杯里型豁,只粗略的看那個杯子容量應(yīng)該是不下五六百的僵蛛,因為一瓶酒下去并沒有把它灌滿;女人又開了一瓶酒迎变,一直倒了小半瓶杯里的泡沫才上升到杯口充尉,但她并沒有停止,只略微地停頓了幾秒鐘待泡沫回落一些衣形,那懸停在杯口上空的手又開始傾斜驼侠,一直到酒水把整個杯子灌滿,一直到白色的泡沫都已經(jīng)溢到了桌面谆吴,女人仍未停止——一直到這第二瓶酒也全部倒光泪电,而桌上已是一片狼藉:無數(shù)氣泡在上面迸發(fā)、爆炸纪铺。

她似乎很享受這種感覺相速,單薄的紅唇微微向上翹立,隨后張開……

“咋樣鲜锚?敢嗎突诬?老規(guī)矩,”女人把兩張紅色鈔票按在桌板上芜繁,“一口悶掉不帶停的旺隙,你喝完這錢就歸你】チ睿”

“哎呦蔬捷,行不行啊,不行可別勉強呀榔袋≈芄眨”一旁的女友在后面起哄道,同時夾帶著一股并不陌生的尖酸凰兑。鑫沒有多說話妥粟,直接拿過扎啤杯仰頭就往嘴里灌,葉秋能看到他微微凸起的喉結(jié)在喉嚨處上下滾動吏够。女人們眼里流露出贊許的目光勾给,其中一個抽出煙來點上滩报,然后用食指和中指夾住煙頭,悠然地欣賞著眼前的一幕……

好似在看一場演出播急,只要給了錢臺上的戲子就能竭力去辦他能辦到的任何事脓钾,哪怕是很勉強的。而她們桩警,更喜歡的大概是其中的偏后者吧惭笑,當(dāng)戲子賣力演出且不得不為錢折腰任人驅(qū)使的時候。


2

鑫說這種事情再正常不過生真,“高小費”基本全得依仗這些老主顧沉噩,所以是得罪不起的;而她們其實也不過和我們是同一類人柱蟀,也曾被人如此要求過川蒙,只是場合不同,所以长已,她們也大可以以同樣的方式再驅(qū)使別人畜眨。

“感覺像是個小丑∈跷停”葉秋喃喃道康聂。

“呵,誰不是呢胞四?等你連一日三餐都無法保證的時候就知道什么狗屁的尊嚴(yán)恬汁、原則到底有多可笑」嘉埃”

也不知道是不是酒精作用的緣故氓侧,這是葉秋第一回見鑫爆了粗口,他皺皺眉导狡,不再反駁约巷。

“喔,時間也不早了旱捧,我得回去了独郎。”

“這么晚了枚赡,你還能回學(xué)校嗎氓癌?”

鑫的提醒讓葉秋一愣,他這才反應(yīng)過來看了下時間标锄,已經(jīng)快十二點了顽铸。

“要不茁计,你今晚睡我那兒吧料皇∥剿桑”鑫打了個嗝,臉上已有了紅暈践剂。

“你住哪兒鬼譬?”

“就在附近,兩分鐘就到逊脯,我送你過去吧优质。”

“你不是在上班嗎军洼?”

“我跟師傅請個假就行……等我會兒巩螃。”

鑫轉(zhuǎn)身離開匕争,往一旁不遠的吧臺跑去避乏,那里有一位穿著白襯衫站姿筆挺的男子,二人已經(jīng)開始交談甘桑。葉秋目光往旁移動拍皮,再次落到那個舞池上,先前的那個身影已經(jīng)不見了跑杭,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年齡稍大的金發(fā)女郎铆帽。

“她已經(jīng)離開了嗎?”葉秋喃喃德谅,抽出手機爹橱,發(fā)現(xiàn)王宇的短信留言:“我們先走了,看你玩得開心就沒打擾你窄做,自己注意安全宅荤。”

這家伙……

“在看什么浸策?”短暫的失神期間鑫已很快返回冯键。

“沒什么……我們回去吧,對了……你……沒事吧庸汗?”葉秋打斷話茬惫确,旋即看見了鑫臉上的紅暈又添了些,看來這哥們也不是個善喝酒的主呢蚯舱。

“既然不能喝干嘛還要逞強呢改化?”

“誰想呢?”鑫咧嘴笑了一下枉昏,“但又必須得上陈肛,你如果退縮了,她們就會說你‘不行’兄裂,說你‘不是個男人’……沒有男生會愿意聽到這種話句旱,當(dāng)被客戶瞧不起后阳藻,你就很難再混下去了√溉觯”

出了密閉的昏暗甬道腥泥,午夜的風(fēng)稍有些冷,一旁的鑫突然捂住嘴巴跑到路邊的花壇處啃匿,“哇”的一聲蛔外,隨即是流質(zhì)物潑倒在地面噼里啪啦的聲音。

很快就能聞到一陣濃烈的酸臭溯乒,葉秋強忍住嗅覺上的不適跑上前拍了拍鑫的后背夹厌。

“你還好嗎?”葉秋皺著眉裆悄。

“沒……只是一口氣灌了太多酒尊流,再加上被冷到了〉瓢铮”

鑫彎著腰崖技,從荷包里抽出紙巾擦嘴。

“你……經(jīng)常這樣嗎钟哥?”

“不是啊……”鑫扭過頭迎献,眼里的光芒微微閃爍,旋即又加了一句腻贰,“……不是經(jīng)常被灌酒吁恍。”

沉默了片刻播演,葉秋說道:“我們走吧冀瓦。”

……


他們并沒有立即回去睡覺写烤,在鑫的拖拉下二人去了網(wǎng)吧翼闽,葉秋也算不上什么好孩子,否則也不會在初二染上網(wǎng)癮之后成績一落千丈且對游戲的癡迷至今未減——他只是沒有想過在這樣疲憊的夜里仍去網(wǎng)吧消遣洲炊「芯郑昏暗的燈光映著兩雙通紅的眼珠,而在他們身旁暂衡,是更多在顯示屏前瞪大眼睛手指麻木地敲擊著鍵盤的“癮君子”询微,有時會傳來一聲鼠標(biāo)和桌面撞擊的巨響,然后狂巢,是一聲憤怒的唾罵撑毛;有些因為玩累了而蜷縮在后面椅子里的身影會被這聲音驚醒:睜開惺忪的眼睛,再習(xí)以為常地閉上唧领,沉郁睡去藻雌。


“你每天都會來嗎雌续?”葉秋扭頭看鑫,以前曾令其無比癡迷的電腦游戲他今日卻覺得有些乏味蹦疑。

“恩西雀∪唬”

鑫沒有回頭歉摧,睜大眼睛盯著屏幕,里面的人物移動到哪里腔呜,眼球上黑色的那一塊也跟著移到哪兒去叁温。似乎剛才戰(zhàn)況激烈,隔了好一會兒鑫才回過頭來核畴,補充了一句:

“呃……也沒膝但,如果當(dāng)晚有業(yè)務(wù)我就不會來“荩”

“什么跟束?”

“就是陪夜,一次就能掙一兩千丑孩,”鑫放下了手里的鼠標(biāo)冀宴,屏幕上出現(xiàn)了一個大大的“MVP”,他的嘴角露出了滿足的笑容温学,“我不像我朋友略贮,低于一千的我都懶得接≌提”

“這……男生也能有這市場逃延?”葉秋很驚訝。

“你以為呢轧拄?你什么都不知道揽祥。”

……


3

次日走時檩电,葉秋沒有叫醒鑫盔然,他在鑫的床頭留了張字條,看見床下被插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牟遄笥峙軜窍沦I了一塊新插座是嗜,兩排十插孔的愈案;他把插座放在字條旁,起身輕輕關(guān)上房門鹅搪,離開了那個滿是臭襪子味道與汗味的密閉空間站绪。

對于這份工作葉秋是很好奇月薪有多少的,鑫說他們一個月基本都能拿一萬多丽柿,而其間的大頭主要就是“高小費”恢准,但讓葉秋很疑惑的是即便有著這樣在大多人眼中已算高額的工資魂挂,鑫他們?nèi)允怯X得不夠用的,且甚至到了入不抵支還得借錢生活的地步馁筐;每日雖數(shù)個小時的夜班卻輕松自由涂召,下班后鑫往往會再去網(wǎng)吧玩上幾小時的游戲,等到快中午的時候再隨便點上一份外賣果腹敏沉,恍恍度過下午的睡眠果正,夜晚的工作又匆匆來臨——大抵如此,在這樣緊湊的安排下做飯洗漱自然都成了一件極耗時間的事兒盟迟,外面意氣風(fēng)發(fā)衣著得體的他們回到這里卻會因為要洗襪子和衣服而感到焦躁厭煩秋泳。


葉秋緩步走進走廊,有些昏暗攒菠,兩側(cè)都是緊閉的房門迫皱,據(jù)鑫說這片樓的租戶基本都是在那兒上班的,而鑫的房間在最里邊辖众∽科穑“吱呀”一聲推開走廊盡頭的鐵門,葉秋踏出步去反手關(guān)掉凹炸,又是“砰”的一聲戏阅,整個樓道仿佛都被這聲兒驚得顫抖,葉秋也嚇了一跳还惠,他沒想到這聲兒這樣大——但是被驚嚇到的并不只有他饲握。

耳邊傳來鑰匙墜地的聲音,葉秋扭過頭蚕键,斜對面的房門前一個女孩正彎下身救欧,左手提著口袋,右手拾起地上的鑰匙锣光,而這一次葉秋看清晰了:精致清澈的黑色眼眸笆怠,白嫩的臉頰透著一分紅艷的光澤,正如葉秋在小說里第一次描述她時的那樣誊爹,“仿佛一個精雕細(xì)琢過的瓷娃娃蹬刷,可人的面容讓人只看上一眼都會心生憐愛”。只是今天這個“瓷娃娃”卻不知怎地透露著一分疲憊频丘,眼下有著一層濃重的陰翳办成。

葉秋輕聲呼喚了一聲:“芹?”

女孩抬起頭搂漠,黑色瞳孔旁有一條淡淡的血絲迂卢,如同一條顯眼的紅線闖進了葉秋的視線,被捕捉到了,被發(fā)現(xiàn)了而克,被拆穿了——還有那滿臉的疲憊和憔悴靶壮,對視的那一刻葉秋才發(fā)覺,原來之前對女孩的刻畫全部都不過是自己的想象而已——他以為她還是和從前一樣呢员萍。

“……葉……秋腾降?”


4

昏暗的光線、逼仄的走道碎绎,以及一股食物殘渣腐敗后和汗水摻雜在一起的酸味螃壤;和鑫那屋子一樣,葉秋差點兒以為自己進錯了屋混卵,但床邊掛鉤上的女士內(nèi)衣又分明在提醒他:確實是換了一個地方映穗。

衛(wèi)生間里有了水聲窖张,窸窸窣窣傳來衣服墜地的聲音幕随,葉秋忽然覺得有點兒不太自然,便把屁股從床頭移到了一旁的板凳上宿接,面前有一個緊閉的窗戶赘淮,葉秋起身打開了它,結(jié)果發(fā)現(xiàn)窗外連接的仍是昏暗的巷區(qū)睦霎,底下堆成小山的垃圾由于沒人清理臟水已經(jīng)在肆意橫流梢卸,而那些散發(fā)出來令人作嘔的酸臭味就源源不斷地通過這扇窗戶灌輸進小屋。

“你在干嘛副女?”

蘇芹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洗好走了出來蛤高,穿著一件絲質(zhì)的藍色睡裙,濕漉漉的頭發(fā)上掛著水珠碑幅。

“喔戴陡,屋子里太暗太悶,我本是想打開看能否采點兒光通通風(fēng)啥的……”

“這里的環(huán)境很封閉沟涨,所以這扇窗戶并不會帶來多少光亮恤批,打開它也只會讓更多酸臭的味道涌到屋子里來罷了,反倒更糟裹赴∠才樱”

蘇芹淡淡地說著,走到窗口拉上了玻璃棋返,然后延都,是窗簾宾舅。

“你在那兒多久了闰渔?”過了一會兒葉秋問道。

“快兩年了吧昧辽。”

“一直住這兒嫉你?”

“不月帝,這里是上半年才搬過來的,最開始只是經(jīng)常去那兒玩幽污,后來覺得好像把它當(dāng)作一個職業(yè)也挺不錯的嚷辅,至少還有錢可賺不是?”蘇芹從床頭拽過一條毛巾距误,但由于毛巾和內(nèi)衣的帶子纏在了一起她用力一扯才把兩者分開簸搞,然后隨意地把內(nèi)衣扔到了一旁。葉秋慌忙把視線移到一旁准潭,靦腆的男孩兩頰泛起紅暈趁俊。

“……反正,你們男人不是也蠻喜歡看的嘛刑然∷吕蓿”蘇芹突然又補了一句。

“什么意思泼掠?”

眼睛才移開又被拉回怔软,睜得老圓,看著蘇芹择镇。

“各取所需挡逼,有什么問題嗎?”蘇芹嘴角掛著笑腻豌。

“你所謂的游戲就是出賣自己家坎,游戲感情?”

“對吝梅,莫非你也想看看虱疏?你們男人腦子里不就是裝的這個嗎?”

蘇芹斜著面憔涉,突然伸手抹了一把頭發(fā)订框,從床頭邊的小柜里拽出一個盒子,里面塞滿了避孕套兜叨,紅的藍的黃的綠的穿扳,“你也想試試?你敢說跟著我進來你一點兒都沒想過這事兒国旷?我只是特別好奇矛物,同樣的事兒,男人們會被詡為風(fēng)流跪但,女人們卻會被斥為浪蕩……”

“不是你想的那樣履羞。”

“別把自己當(dāng)圣人了,別他媽以為自己什么都懂忆首,可以來教訓(xùn)我爱榔。”

女孩斜著眼睛糙及,瞳孔穿插在散披著的黑色頭發(fā)中详幽,亮著光,而葉秋看去浸锨,那光里分明是血一樣的紅唇聘。

葉秋被懟得不敢說話,但隨即他又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柱搜,一把從女孩手里攥過那盒子迟郎,在無數(shù)紅藍黃綠的小包裝袋底下抽出一張紙來——雖然上面打印的字跡已經(jīng)很模糊了,但頂上的“孕檢報告”四個大字依舊清晰可見聪蘸,而下面赫然便是蘇芹的名字宪肖。

“你懷孕了?宇姚!”葉秋驚訝問道匈庭。

沒有回應(yīng)夫凸。

葉秋再往下看浑劳,上面的日期是兩年前的,而紙張也是皺皺巴巴夭拌,如同一塊枯樹皮掛滿了褶皺魔熏。

“誰的?”

葉秋下意識問道鸽扁,但很快他就覺得不應(yīng)該這樣問的蒜绽,抬起頭,恰好撞上蘇芹那雙如嗜血野獸般通紅的眼桶现。氣氛瞬間寧靜躲雅,葉秋抿了抿唇,先前爭執(zhí)的氣憤瞬間萎靡下去骡和,他慢慢把盒子蓋好放回了柜里相赁。

“對……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發(fā)生的這些……”

“你什么都不知道……”

這話和鑫說的如出一轍慰于。

……


5

孩子是蘇芹初戀男友的钮科,但才進入大學(xué)不久二人便分手了,原因是男友移情別戀婆赠;本就不在同一個地方上學(xué)绵脯,因這被拆散的戀情實在太多,算不得稀奇,但蘇芹沒想到的是后來去醫(yī)院檢查自己竟已有身孕蛆挫,她告訴了那個男孩赃承,但男孩不想管,只轉(zhuǎn)來了僅有的幾百塊錢便杳無音訊悴侵。在少不更事的年紀(jì)楣导,任何一場意料之外的事兒都足以在平靜的生活里掀起驚天駭浪,就像當(dāng)初英子問葉秋如果她懷孕了怎么辦畜挨,葉秋不也是不假思索地回答:“打掉吧筒繁。”

如今他該知道這句話背后該是有多么的不負(fù)責(zé)任巴元,這讓他常掛在嘴邊的那句“責(zé)任”顯得荒謬而可笑毡咏,他才是最不負(fù)責(zé)和只想著逃避的那一個,而現(xiàn)在逮刨,這切心的孤獨摧殘大概就是老天對他的懲罰呕缭。


“那后來呢?”聽完沉默了半晌修己,葉秋有些費勁兒地抬了抬眼皮恢总,問道。

“我把他生下來了睬愤,放家里讓奶奶代看片仿,我每周回去一次∮热瑁”蘇芹打開了起先提進來的那個口袋砂豌,里面是一袋奶粉,還有一個小孩玩的撥浪鼓光督。

蘇芹眼里的光突然垂了下去阳距,變得柔軟和脆弱,她一下跌坐在床頭结借,泛紅的眸中開始淌下淚漬筐摘。葉秋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舔了舔唇船老,咧開嘴咖熟,躊躇片刻后還是走到了蘇芹跟前,俯下身看著她說:“不管怎樣努隙,振作起來球恤,哪怕是為了你的孩子,好嗎荸镊?不要讓你的孩子以后看不起你咽斧】爸茫”

“呵……那些東西,都是新的张惹,我買來卻從沒用過舀锨,”蘇芹抬起頭,嘴角苦澀地笑笑宛逗,“我倒是很希望自己有不顧一切去變壞的勇氣坎匿,那樣就徹徹底底變成了你們眼中的浪蕩女人,我也不用再費心去辯解什么雷激,因為我本來就是……”

……


關(guān)上了門替蔬,最后一點光亮也沒了,葉秋跺了跺腳屎暇,樓道里的聲控?zé)艉翢o反應(yīng)承桥,他只好嘆口氣,摸著黑往樓下走去根悼。

摸索在漆黑的黑暗里凶异,四周都是被油煙熏得油膩黢黑的墻壁——這狗血的劇情,為何像是自己的翻版挤巡,仿佛是在照一面鏡子剩彬,讓那身處鏡外總以為自己最無辜的人,也能瞅一瞅鏡中自己全部的丑惡矿卑。

葉秋一面想著一面摸索走出了樓喉恋,他走出了昏暗逼仄的甬道,走出了散發(fā)著刺鼻氣味滿是垃圾和污水的巷道粪摘,他可以重新邁到陽光下瀑晒,但巷子里酸臭腐敗的味道卻黏在了他的鼻息間,好久都未散去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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