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毛
01
胖老太坐在54號樓下的躺椅上,一只腳落地遭顶,一只腳搭在板上张峰,手里搖著蒲扇,漫不經(jīng)心棒旗。第一次聽她說話是在十點多的夏夜喘批,熱風呼呼,看不清臉铣揉。
“小姑娘饶深,儂那里不能停車曉得伐?”我剛鎖好自行車逛拱,嚇了一跳敌厘。仔細辨認后,一個胖黑的身體對著我講話朽合,是住在四層的胖阿姨俱两。
54號樓的門前,有一塊二十來平的小樹林空地曹步。胖老太說這里專供小區(qū)老年人“玩樂”宪彩,你們小年輕不要把車停在這里。我“哦”的一聲把車推得老遠箭窜。
白天毯焕,到晚上八九點衍腥。破舊的老公房樓下那塊空地坐滿了蒼老白發(fā)磺樱。打牌、聊天婆咸、犯瞌睡竹捉、目送年輕人上班下班。胖老太是鬧得最嗨的那個尚骄。她的嗓門很大块差,聊天總少不了她。她的話題也最多,嘴里吧啦吧啦沒停過憨闰。她也是其中最胖的状蜗,每回經(jīng)過時總能看到她呼吸很重,額頭和鼻子蹭蹭往外冒汗鹉动。
或許這就是她想要的晚年生活轧坎。在這半只腳踏進棺材的人堆里,她顯然更加活力泽示、威風缸血、快樂。
有回我加班回來晚械筛,到樓下已經(jīng)十一點了捎泻。她還坐在那里,聾拉著腦袋打著盹埋哟。這時從樓上跑來一個神色慌張的青年男子笆豁,操著一口上海方言,意思是這么晚了快回去吧赤赊。胖阿姨只管找到掉到地上的蒲扇渔呵,撿起來扇了幾下,說:回去也是等死砍鸠,還不如外面舒服扩氢。
男子沒說話,轉(zhuǎn)頭就上去了爷辱。胖老太終究還是慢吞吞站了起來录豺,跟在男子的后面,往樓上踱步饭弓。她拉著扶梯双饥,每上一個臺階,就艱難地掙扎一回弟断。
我想此刻她肯定氣喘吁吁咏花,鼻頭微微出汗,回去會大睡一場阀趴,明天醒來興奮地跑到樓下昏翰。在這方寸之地,她主宰著一切刘急,并樂意虎視眈眈地盯著每一個往來的小年輕棚菊。
02
樓下的獨居老太已經(jīng)好多天沒動靜了。往常我一曬被子叔汁,她就從下面伸出頭來统求,叮囑我曬完一定要把長棍子收回去检碗,不然這幾根空心管子就會漏水到她的窗戶上,她一開窗码邻,水一瞬間全部流進她家里了折剃。
這都已經(jīng)好幾個星期了,我曬了三回被子像屋,也不見她出來跟我說話微驶。以前上班的時候,每天早晨她都會站在她家門口开睡,跟對門那個阿姨聊天因苹。我一經(jīng)過,她倆總是萬年不變的問候:上班了捌恪扶檐?上班好晚的哦?騎車還是坐車胁艰?我每次熟練地回答:恩款筑,不晚,車被偷了坐地鐵腾么。
我失業(yè)后奈梳,整日待在家里走來走去,也沒聽過她跟對門的阿姨站在走廊聊天解虱。我想她肯定去她兒子家了攘须。想起有天早上我急匆匆跑下樓,正好看到她在鎖門殴泰。戴著個草帽于宙,腳邊是裝滿菜的塑料袋,應該是剛從菜市場回來悍汛。我說:“阿姨早啊捞魁。”她說:“早早离咐,我正好去兒子家做飯谱俭。”講話有點快宵蛀。
后來我就經(jīng)忱ブ看到她把肉啊菜啊塞在車后面,然后騎上電瓶車糖埋,出了小區(qū)后門飛快往東邊拐去宣吱。
國慶節(jié)那幾日窃这,我晾曬在長管上的衣服被風吹到樓下了瞳别,去敲樓下阿姨的門,依舊沒人回應。問了對門的阿姨钝侠,說:“不知道佣蓉,奇怪了,好多天沒動靜了馆铁∨苋啵”我繼續(xù)問她:“是不是去她兒子那里了?”對門阿姨咋呼起來:“瞎說埠巨,她哪里來的兒子历谍,她兒子出國好多年了啦±崩荩”說完眼睛瞪得老大望侈。
“我看阿姨每天都買好菜去她兒子家里做⊙埃”我越來越疑惑脱衙。
“不是的,她在東邊工廠里給工人燒飯的啦例驹【韬”對門阿姨吐出這句話,不愿多說鹃锈。
我輾轉(zhuǎn)反側(cè)想了一晚上荤胁,如果明天樓下阿姨還不出現(xiàn),我就讓物業(yè)想辦法進屋瞧瞧屎债。
不過第二天寨蹋,天還沒大亮,樓下阿姨就敲著她的晾衣桿扔茅,對著上面喊著:小姑娘已旧,你的衣服掉了啦!
恍惚間分不清現(xiàn)實還是夢召娜。
03
三樓的劉老太這天醒來运褪,第一件事就是跑到菜場挑一條新鮮的鯽魚,兩斤剛出市的排骨肉玖瘸,還有她外孫女最愛吃的基圍蝦秸讹。等會兒她兩個兒子拖家?guī)Э诨貋沓燥垺2耸袌鲆蝗缂韧诺梗艉婧媪Ь鳌狎v騰。
她好不容易擠到家蔑匣,已經(jīng)八點了劣欢,扔下塑料袋棕诵,脫了鞋子,卷起袖子趕緊準備原料凿将。她突然想起來了校套,沖著臥室叫著正在看報紙的老頭,到廚房幫她剝毛豆牧抵。
今天國慶假期笛匙,難得孩子們都過來聚聚,常年冷清的家里即將鬧騰起來犀变。大兒子在事業(yè)單位上班妹孙,說出去有面子。二兒子做做生意發(fā)了點小財获枝,說出去更有面子涕蜂。兩個兒媳婦也算懂事貼心,逢年過節(jié)各自帶著孩子上門熱鬧一番映琳。
還沒到十二點机隙,兩家就聚齊了,平時大到空虛的房間一下子小了許多萨西。鍋里煮的排骨湯冒著熱氣有鹿,發(fā)出滋滋聲響。劉老太抱著這個乖孫子親了又親谎脯,圍著那個乖孫女說又長高了葱跋。歡聲笑語飄蕩在整棟54號樓。
很快源梭,一個月使用一次的餐桌上擺滿了盤子碗筷娱俺。一大家子八口人圍坐在一起。說著跟上個月沒區(qū)別的話废麻,互相夾菜夾菜荠卷,說道吃吃吃。劉老太看著一張張熟悉又快樂的臉龐烛愧,心滿意足地吃了口米飯油宜。
兒子們來得快,走得也快怜姿。下午三點鐘不到慎冤,兩家人就吵著要回去。大兒子心疼她沧卢,走時說了句:“每次燒飯?zhí)量嗔艘系蹋麓挝覀內(nèi)ゾ频瓿园伞但狭!眲⒗咸珱]多說披诗,目送著兩輛車子走遠撬即。
不多久,她提著幾袋垃圾慢吞吞走到小區(qū)垃圾箱位置藤巢。
晚上搞莺,劉老太洗好碗筷拖好地后走進臥室息罗。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掂咒,推了推身邊快睡著的老頭,說:“我總覺得今天的一切在什么時候發(fā)生過迈喉?”
老頭取下老花鏡绍刮,笑著說了句:“已經(jīng)發(fā)生十多年了“っ”老頭沒再理她孩革,蓋起被子昏昏欲睡。
劉老太坐到梳妝臺前得运,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膝蜈。
她猛然發(fā)覺:原來已經(jīng)老了這么多年了啊。
04
夜深了熔掺,小區(qū)白天的各種嘈雜停息了饱搏,偶爾傳來隔壁樓層年輕男女的打鬧聲。54號樓里的老太們置逻,早就睡著了 推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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