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博物館迷饼疙。許多年溺森,走過許多的城,扎進過許多個博物館窑眯。今年春節(jié)屏积,逛的是天津博物館,用手機拍了大把藏品照片磅甩,精選部分發(fā)了朋友圈炊林。我的一個可以稱為骨灰級博物館發(fā)燒友的朋友淡淡地說:我已經(jīng)過了每器必拍的博物館強迫癥階段。
每器必拍卷要,是逛博物館的第一重境界渣聚。那是一個一驚一乍独榴、目眩神迷、心臟狂跳奕枝、贊不絕口的階段棺榔,相伴相生的是極盡所能端穩(wěn)相機凝神屏氣的一路狂拍。博物館里的每一件藏品隘道,每一個可以拍攝到的角度症歇,都會把照相機鏡頭貼近再貼近,關掉閃光燈谭梗,快門的每一聲輕響都仿佛是一次與歷史的擁抱忘晤。那些傳世奇珍的照片,會在電腦屏幕上被反復放大激捏、玩味德频,一而再、再而三地于迷戀中重逢缩幸。
博物館迷把這種逛法形象地稱為“掃館”壹置。我以為,那簡直就是一場又一場瘋狂表谊、甜蜜甚至玄幻的曠世之戀钞护,風風火火、轟轟烈烈爆办,而又匆匆忙忙难咕、囫圇吞棗,仿佛毛毛躁躁的青澀少年初嘗愛情滋味距辆,巨大而強烈的幸福感讓人眩暈沉溺余佃。
要過多久,要經(jīng)過多少個博物館的歷練跨算,才能從那種眩暈里緩慢清醒爆土,試著品味沉香歷史的情韻悠長。這時候诸蚕,不再每器必拍步势,甚至不再背著沉甸甸的單反相機,而是空著一雙手背犯,空著一顆心坏瘩,輕輕地走近,久久地凝視漠魏,暗暗地被一只宋朝梅子青折沿碗的翠綠晶潤打動倔矾,慢慢地猜想它的舊事,它曾經(jīng)屬于誰,它還曾漂泊何處哪自?
我想丰包,這算是逛博物館的第二重境界。不再狂熱地左奔右跑提陶,不再貪婪地祈望在有限的時間內(nèi)閱盡館內(nèi)珍藏,而是放慢腳步匹层,放空身心隙笆,懷著熱愛與敬畏,與幾件最心愛之物無聲對話升筏。
有些人會進入第三重境界撑柔,閱寶無數(shù),潛心鉆研您访,查找資料典藉铅忿,把一件聚光燈下孤零零的展品輕輕放入宏大豐滿的背景,它好像活了灵汪,仿若知交故友檀训,從觀看到欣賞,從懂得到珍愛享言。他們會和朋友聊起成化時期青花淡而迷人的釉色峻凫,會默然感嘆馬的器形之佳當數(shù)唐三彩……極少數(shù)博物館發(fā)燒友會滿懷真愛進入第四重境界,歷經(jīng)嚴格培訓與自我深造览露,成為志愿講解員荧琼。我在甘肅博物館、寧夏博物館和天津博物館都遇到了這樣的發(fā)燒友差牛,在天博為硯拓展志愿講解的是個戴著眼鏡的年輕人命锄,每一件藏品都有鮮活的故事,都有獨特的視角偏化,都有令人驚嘆的價值脐恩。硯拓不朽,而他的聲音更重新研磨出迷人的墨香侦讨。
我相信博物館里一定會有默然無語的“掃地僧”被盈,那才是逛館的最高境界。他們胸中氣象萬千搭伤,對所有館藏珍品了如指掌只怎,但只是悄然來去,他們的愛怜俐,深得不留痕跡身堡。
而我,在沾染了許多博物館古舊而又迷幻的氣味之后拍鲤,重新跌回了每器必拍的初級境界贴谎。那一天汞扎,我扯著不到五歲、只想四處奔跑的小兒擅这,在天津博物館內(nèi)步履匆匆澈魄,那些稀世之珍擦肩而過,心下遺憾悵然難以盡表仲翎。惟有用手機盡可能清晰地拍下它們痹扇,留待細賞與玩味。
我知道溯香,那些遺世獨立的真品鲫构,它們的色彩與質(zhì)感,尤其是燈光之下初見的驚艷與震撼玫坛,根本無法在照片里真實再現(xiàn)结笨。譬如甘肅博物館里的馬踏飛燕,誰不曾無數(shù)次在歷史課本與一眾書刊里看過它的照片湿镀,然而館內(nèi)初見炕吸,即刻熱血沸騰,它好似凌空飛奔勉痴,馬蹄似乎踏在我的心頭算途。頃刻間萬物退后、周遭寂靜蚀腿,只有清脆的馬蹄聲奔過腦海嘴瓤。這一刻,多少千萬相素的照片能夠呈現(xiàn)莉钙?
但是廓脆,又有什么辦法呢?
或許是撤展磁玉,或許是出借巡回展出停忿,那些凝聚著歷史、智慧與技藝的奇珍異寶蚊伞、絕代典藏席赂,即便你專程再來拜訪,也未必有機緣重逢时迫。此刻颅停,我惟有按下眼睛、心靈與手機的三重快門掠拳,記錄它癞揉,珍藏它。
只怕不再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