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的外婆是個有故事的女子,十年前因一場感冒強忍身體的疼痛及各種不適不肯就醫(yī)贴谎,最后因嗓子燒壞汞扎,半個月粒米未進,在那一年的冬天走了擅这,享年九十歲佩捞。
外婆去世后,朋友給我講了有關(guān)外婆的一生蕾哟,外婆的這多舛的一生一忱,寫出來是一個和《活著》里面不太一樣的福貴。
時間來到了20世紀(jì)40年代谭确,一個喜慶的日子帘营,只聽得嗩吶聲一路吹到了高家,坐在轎子里的朱家小姐掀開頭上的紅蓋頭看了一眼又蓋上了逐哈,轎簾被人先開芬迄,朱家小姐被人抱下來,然后頂著蓋頭和高家小少爺拜堂成親了昂秃。
朱家小姐出生于地主家庭禀梳,她上有兩個哥哥均已成親杜窄,她這個小女兒深受父母寵愛,眼見到了婚配年紀(jì)算途,國家動亂塞耕,父母找媒婆說了高家小少爺?shù)倪@門親事,找了個吉日把心尖尖上的小女兒嫁出去了嘴瓤。
高家老爺這時已經(jīng)去世扫外,留下了兩個少爺,大少爺從小身體不大好廓脆,長大后腿腳一直不利索筛谚,是個瘸子,也沒好好找個媳婦過正經(jīng)日子停忿,只是一味地守著父母留下的家產(chǎn)驾讲,賭博混日子。
小少爺則跟哥哥不同席赂,他品行端正蝎毡,規(guī)規(guī)矩矩過日子,鄉(xiāng)里不曾有過他一句閑言碎語氧枣,所以沐兵,朱家老爺把小姐交給小少爺心里是著實放心的。
二少爺看到哥哥不成器便监,心里甚是難過扎谎,但因從小老爺太太就教育他要讓著哥哥,畢竟哥哥身體不好還殘疾烧董,他就一直忍讓這哥哥直至結(jié)婚毁靶。
按說朱小姐嫁的也是好人家,家底還是有的逊移,可是賭錢的人賭起來六親不認(rèn)预吆,不消幾年,高家的一點點家底都被哥哥賭光了胳泉。
朱小姐這時已經(jīng)生了兩個女兒拐叉,正是著急花錢的時候,在朱家當(dāng)小姐時扇商,從來都不愁吃穿的朱小姐現(xiàn)在看到空空的糧袋凤瘦,不哭也不鬧,咬咬牙案铺,將就著做了一鍋稀飯蔬芥,度過了眼前的日子。
朱小姐抱著娃回了娘家,父母看到憔悴的女兒笔诵,心疼不已返吻,救濟了女兒一些糧食,勸女兒分家度日乎婿。
說是分家测僵,其實啥都沒有分到。沒幾年次酌,賭鬼哥哥病情加重恨课,因為無錢醫(yī)治舆乔,不久便離開了人世岳服。
這時候,全國解放了希俩,中華人民共和國也成立了吊宋,但是,朱小姐家卻過得更困難了颜武。他們一家四口一到無米下鍋時璃搜,朱小姐便到娘家接濟點糧食,總算挨過了最苦難的日子鳞上。朱家老爺太太看到女兒情況實在不好这吻,還偷偷將一小壇銀元送給了小女兒,
這時候的朱小姐篙议,也就是外婆早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農(nóng)村人的生活唾糯,每天下地干活辛勤勞作,而沒有一技之長的高少爺也就是外公聽從外婆的差遣鬼贱,到處找苦力干移怯。
而娘家偷偷送給外婆那一壇子的銀元,適逢通貨膨脹这难,1955年舟误,國家發(fā)行了大額鈔票,曾經(jīng)一個銀元可以買60斤大米姻乓,如今手握銀元卻買不到東西嵌溢。
在無米下鍋的時候也會取出幾枚來應(yīng)付當(dāng)下的日子,可是蹋岩,這時候的銀元根本不值錢堵腹,兩個小女孩拎著一袋銀元只買回來一小袋糧食。外婆看著那一點不夠家人應(yīng)付幾天的糧食星澳,一把將米袋扔在了地上疚顷,可下一秒,外婆擦干了眼淚燒鍋做飯,但心下卻暗自思忖腿堤,再也不敢糟蹋這些個銀元了阀坏。
后來,兩個女兒長大了笆檀,外婆給大女兒找了一個女婿忌堂,女婿是孤兒,還有個比他小幾歲的弟弟酗洒。兄弟倆無父無母士修,哥哥一米七五的個子,五官端正樱衷,瓜子臉棋嘲,皮膚也比一般人白皙,真是個一表人才的好女婿矩桂;弟弟卻長得一張圓臉沸移,五官極不舒展,配上一對小短腿侄榴,一米六二的個子雹锣,誰見誰皺眉。
外婆一眼就相中了哥哥癞蚕,讓哥哥上高家當(dāng)贅婿蕊爵,哥哥一口應(yīng)允。外婆對這個女婿滿意得緊桦山,雖然家里不寬裕攒射,但還是想著法兒給大家做好吃的,這女婿沒幾個月度苔,被外婆養(yǎng)得紅光滿面匆篓,更加英俊了。
外婆家有臺織布機寇窑,織布機投給國營織布廠就可以安排家里一個人的工作鸦概,外婆把這個進廠上班的機會給了贅婿。
外婆在家既大包小欖甩骏,也一言九鼎窗市,因為她當(dāng)初對贅婿的縱容,此后饮笛,贅婿每天下班回來無事可做咨察,就開始打打小牌。
這個贅婿福青,也就是朋友的姨父摄狱,因此走上了賭博的不歸路脓诡。姨父賭博到什么程度呢?現(xiàn)在流行“月光族”一詞媒役,姨父大概就是“月光族”的祖師爺了祝谚。他逢賭必輸,他的工資不賭光了不罷手酣衷,姨媽管不住姨父交惯,外婆也沒辦法拉回他,原本可以撐起這個家的未來的姨父穿仪,成了這個家里最不招待見的人席爽。
姨媽生了四個孩子,外婆外公和姨媽每天沒日沒夜辛苦將四個孩子拉扯大啊片,姨媽在一家私人紡線廠做工只锻,后來廠子關(guān)閉了,又去了預(yù)制場钠龙,曬得黑不溜秋的炬藤;外婆種了一輩子的地御铃,每天還要給一大家子洗衣做飯碴里;外公除了用三輪車給人家拉貨掙點小錢,還要去城里收剩飯剩菜養(yǎng)活家里的一大群雞鴨鵝還有豬上真。
外公身體不好咬腋,八十歲剛到就去那邊找他哥哥算賬去了。
姨媽的四個孩子也相繼成家睡互,外婆依然是這個家的靈魂根竿,是這個家的中心,那個不成器的姨父就珠,孫子們都叫他“賭鬼”寇壳。
外婆非常節(jié)省,朋友告訴我說妻怎,她去外婆家壳炎,外婆把家里的魚肉都端出來了,那魚那肉逼侦,竟然都是半個月前祭祖用的——他們留著誰也沒敢動筷子匿辩。
九十歲了,外婆老了榛丢,不再拿著鋤頭下地干活了铲球。有一天,外婆感冒了晰赞,孫女要帶她去醫(yī)院稼病,外婆說什么都不肯选侨,孫女說把醫(yī)生叫過來給她掛水,她也不肯然走。
外婆住在那間低矮的草房子里侵俗,朋友去看她,外婆用沙啞的聲音對我朋友說丰刊,你來了隘谣,留下來在這里吃飯啊。
朋友過了幾天再去啄巧,外婆還在說什么寻歧,朋友一個字都聽不清了,她知道秩仆,這是外婆留她吃飯码泛。
外婆不能進食了……
外婆發(fā)不出聲音了……
又過了幾天,外婆走了澄耍。
外婆走的時候噪珊,姨媽從外婆枕頭底下找到了她攢了一輩子攢下來的一萬多塊錢,而當(dāng)初從娘家?guī)н^來的一壇子銀元齐莲,平時都陸陸續(xù)續(xù)地送給了兩個女兒以及孫輩們痢站。這個坐轎子出嫁的外婆,為高家辛苦了一輩子选酗,吃了一輩子的苦阵难,誰也看不出來她曾經(jīng)是個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