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正午枣氧,大太陽烤得地面滋啦滋啦的響达吞,馬翠蘭一點兒不怕熱,她坐在鎮(zhèn)政府門口兒的地上吞鸭,哭啊覆糟,喊啊滩字。她說她的子宮沒了。
鎮(zhèn)政府有個干部叫老左酗电,今年年底滿五十歲撵术,看上去倒更像是六十歲话瞧。他在這個崗位上干了二十幾年寝姿,皺紋多了饵筑,背也駝了处坪,雖沒能混成什么領(lǐng)導(dǎo)同窘,卻積累了相當(dāng)豐富的工作經(jīng)驗。自從他看了馬翠蘭第一眼裤纹,不詳?shù)念A(yù)感就盤踞在心頭沒有消散過鹰椒。
“我的子宮沒了呕童!我的子宮沒了!”馬翠蘭哭喊道灿椅。
“咋沒的啊?”老左試探著問茫蛹。
“醫(yī)院給割沒了烁挟『成ぃ”
“你沒同意就給割了?”
“我還能咋辦啊?醫(yī)院......醫(yī)院說我不割......不割就得死啊......我能不割嗎?可憐......可憐我......我不是女人了!”馬翠蘭哭得更兇了粉捻,像一只快要干死的魚兒一樣大張著嘴斑芜,眼淚鼻涕一齊往嘴里流。這聲音引發(fā)了老左的耳鳴癥盈包,老左閉上眼睛呢燥,按了按失控的耳朵叛氨。
鎮(zhèn)里的派出所有個民警叫小吳,三十歲出頭,就算戴了執(zhí)勤帽排嫌,太陽依舊曬得他頭疼淳地。本來正是午休時間,哥們兒幾個忙了一上午伍伤,開了盤游戲放松放松扰魂,一局還沒打完蕴茴,他就被叫出來見他的“老相好”馬翠蘭了倦淀。小吳罵罵咧咧地一路開車到現(xiàn)場,一推開車門姻成,毒辣的陽光像個大巴掌一樣扇在他臉上科展,把他給扇懵了糠雨。他好不容易強打起精神,正好聽見馬翠蘭在哭述自己“不是女人了”真椿。
“你咋就不是女人了?”小吳納悶乎澄。
“不能生孩子了,算什么女人解恰!”馬翠蘭用她那又肥又黑的手把鼻涕眼淚一抹护盈,啪嘰一聲甩到地上羞酗,新的鼻涕眼淚很快又續(xù)了上來檀轨。
“怎么?您這把年紀(jì),還想生孩子不成?”小吳心里覺得好笑卫枝,忍不住問道校赤。
“想啊筒溃,我一直準(zhǔn)備再生一個呢铡羡!我還......還沒有兒子呢!”
60歲的馬翠蘭談及自己再也不能生兒子了尽爆,索性在滾燙的水泥地面上打起滾來漱贱。
為了防止馬翠蘭變成石板烤肉夭委,老左、小吳以及其他幾個相關(guān)的工作人員爭先恐后地去扶她起來擎值,鼻涕粘了一手也顧不得逐抑。
老左蹲下身來厕氨,掏出一根煙,沒點火田晚,就在嘴里叼著国葬,他說:“姐啊贤徒,咱先冷靜一下好不好,咱們來捋一捋哈胃惜。你得病了泞莉,醫(yī)院做手術(shù)了哪雕,手術(shù)也成功了船殉,那你今天來政府門口兒是來干啥的?”
“這……這你就問對了。我的瘤子……是被人一拳打出來的斯嚎!”馬翠蘭咬牙切齒地喊道利虫。
工作這些年,老左已經(jīng)見慣了形形色色的奇葩糠惫,究竟哪些是切切實實需要幫助的,哪些是無理取鬧的钉疫,一見面就感覺出個七七八八硼讽。他在辦公室里聽見馬翠蘭的哭喊聲時,就感覺她是無理取鬧的牲阁,而且極有可能是個難纏的主固阁。
現(xiàn)在這個想法得到了證實,老左對醫(yī)學(xué)懂得不多城菊,但他知道多少拳都打不出一個瘤子备燃。
不過前年秋天,馬翠蘭確實挨了頓揍凌唬。那時候建設(shè)社會主義新農(nóng)村并齐,全鎮(zhèn)到處都在大改造,挖掘機、推土機還有各種不知名的機器在低矮的房屋間張牙舞爪况褪,地面被掀起了皮撕贞,形成了一道道縱橫交錯的溝渠。不分晝夜的施工吵得人叫苦不迭窝剖,更別提又是拆遷呀麻掸,又是征地呀,矛盾鬧了一出又一出赐纱。
馬翠蘭挨揍的事在那時根本算不上大事脊奋。那天,馬翠蘭一大早被噼里啪啦的聲音吵醒了疙描,推開門嚇了一跳诚隙,家門口那塊地咋就一夜之間被挖出一條溝呢?只見隔壁家的王老六和另一個不知名的男子抬著一根大鋼管起胰,正往溝里送久又。馬翠蘭心頭火起,三步并作兩步跑到溝邊上去罵效五,王八犢子地消,狗娘養(yǎng)的,什么臟話都往外蹦畏妖÷鲋矗“你別罵,罵也沒用戒劫,我們都是拿錢辦事兒半夷。”陌生男人說迅细∥组希“再說你氣啥呢,這地又不是你家的茵典∠婊唬”王老六呲著幾顆大黃牙,笑得極丑统阿。是啊彩倚,馬翠蘭也不知道自己在氣啥,但她就是氣啊砂吞。有人天生家財萬貫署恍,有人天生長得好看,有人天生一肚子氣蜻直。
僅僅是看到王老六的大黃牙盯质,就足以使馬翠蘭更加生氣了袁串。她撲到王老六身上,先是撓了他的臉呼巷,然后一口咬住他的肩膀囱修,王老六痛得嗷嗷叫,其他干活的人連忙跑來勸架王悍,誰知這馬翠蘭像是練過功夫破镰,力道驚人,任誰也拉不開压储。這下王老六也火了鲜漩,掄起拳頭猛擊翠蘭的腹部,一拳接一拳集惋。
最后事情鬧到了派出所孕似,王老六臉上脖子上布滿了血道子、牙印子刮刑,馬翠蘭更嚴(yán)重些喉祭,被打得趴在地上吐酸水,癱在一條鋼鐵管道上雷绢,嘴里念叨著:“我要死了……你就等著被槍斃吧……”然后裝出一副要斷氣的樣子泛烙,但是裝得不像,王老六和警察都沒信翘紊。派出所里蔽氨,馬翠蘭哭哭啼啼地要求看醫(yī)生,做體檢霞溪,王老六倒是冷靜了下來孵滞,他說:“警察同志中捆,怎么處理聽你們的鸯匹,我就想趕緊去打狂犬病疫苗⌒刮保”話音剛落殴蓬,只見剛才還有氣無力的馬翠蘭一躍而起,像《動物世界》里捕食的猛獸一般朝王老六撲去蟋滴,當(dāng)然被警察攔住了染厅。
后來兩家人便商定了賠償事宜,這件事很快就過去了津函,只是在馬翠蘭心里沒過去肖粮。她回家之后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嫌王老六家賠得不夠尔苦,當(dāng)時腦子沒轉(zhuǎn)過個來涩馆,傻不拉幾就同意了行施。馬翠蘭越想越后悔,一旦后悔了就更加生氣魂那,她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蛾号,自己跟自己賭氣。就是這個時候體檢中心通知她去復(fù)檢涯雅,不久之后確診了子宮肌瘤鲜结,做手術(shù)切除了子宮。
于是活逆,馬翠蘭到鎮(zhèn)政府門口哭啊精刷,喊啊,認(rèn)定這瘤子是王老六一拳打出來的蔗候。
馬翠蘭大概在鎮(zhèn)政府門口躺了兩個鐘頭贬养,也哭了兩個鐘頭,老左給她進行了心理輔導(dǎo)琴庵,小吳給她普及了法律常識误算,他們還把衛(wèi)生院的專業(yè)人士請來做鑒定,企圖憑借科學(xué)說服她迷殿。馬翠蘭說:“你們都是騙子儿礼!你們合起伙來騙我!”最后庆寺,馬翠蘭的二女兒綠兒也跑來了苟呐,她說:“媽,你趕緊回家吧黄选,別在這丟人現(xiàn)眼了浩考!×昝梗”
綠兒身材干瘦琅轧,面色蠟黃,眼神兇巴巴的踊挠,三十有余乍桂,結(jié)過兩次婚效床,都離了,現(xiàn)在和翠蘭一起住剩檀。綠兒蠻獨特的,她不說方言沪猴,只說標(biāo)準(zhǔn)普通話辐啄,比領(lǐng)導(dǎo)干部開大會還標(biāo)準(zhǔn)甥绿,自從她學(xué)會說普通話,就只說普通話共缕。翠蘭不喜歡這個女兒士复,看見這個女兒图谷,她就想起那被驢踢死的丈夫彭建軍。就是因為這彭建軍阱洪,馬翠蘭沒有兒子便贵。當(dāng)初別人家都變著法兒生兒子,可彭建軍說“還生啥呀承璃,再生一個有錢養(yǎng)鞍霰尽盔粹?生一窩孩子程癌,你當(dāng)放羊啊嵌莉?”他還端著個報紙,成天絮絮叨叨什么國家政策就要變了锐峭。
彭建軍不重男輕女,但他輕視一切粗陋無知的人沿癞,比如他老婆馬翠蘭。他此生最大的痛苦熊杨,源自他的老婆是個徹頭徹尾的“大老粗”盗舰,字也認(rèn)不全,道理也講不通钻趋,想和她溝通剂习,只能跟她變得一樣“粗”蛮位,日復(fù)一日,彭建軍發(fā)現(xiàn)自己也變成了個“大老粗”尸曼。怪他家庭成分不好,娶了這沒文化的媳婦控轿,倒成了高攀拂封。結(jié)婚前他們誰也沒見過誰茬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冒签,不過搭伙過日子,過著過著他覺得這日子沒法過了萧恕。
只有綠兒讓彭建軍看到了一絲光芒。綠兒腦子靈光望浩,古詩詞只要讀一遍就能背下來,別人在背乘法口訣時磨德,她已經(jīng)學(xué)會解方程了吆视。學(xué)校老師一見到彭建軍就有意無意的提起典挑,你家閨女真是個人才啊啦吧。
綠兒初中快畢業(yè)了,她說:“爸授滓,媽,咱們村的小芳和小榮要去念高中了在孝,隔壁村的阿秀和阿月也要去念高中了,我也想去念高中淮摔。”馬翠蘭心里不樂意:“你字不是都認(rèn)全了嗎仔燕?數(shù)不是都會數(shù)了嗎?還有啥可學(xué)的拔蟆?”彭建軍說:“你懂什么外恕?咱閨女不是一般人,是人才吁讨!”
馬翠蘭不愿綠兒念高中,在這個問題上她近乎執(zhí)拗排龄,一想起來就又哭又鬧,撒潑打滾一番橄维,她也不喊別的拴曲,就不停地喊:“我命苦罢琛!女兒不孝熬捍ā叁熔!”。彭建軍聽煩了荣回,迎面就是幾個大嘴巴子。他一邊扇一邊罵:“我跟村里鄰居都講了心软,我家綠兒有出息,將來讀高中删铃,考大學(xué),你說不念就不念效拭!不念我臉往哪里擱胖秒?讓全村人知道我老彭家窮,交不起學(xué)費嗎阎肝?”
彭建軍這個人也是倒霉,干活的時候不知怎么竟被一頭驢給踢死了风题,那時高中還沒開學(xué)呢。于是綠兒終究是沒有去念高中眼刃。學(xué)校老師來過一次,說什么破格錄取擂红,學(xué)費全免围小,食雜補貼昵骤,天花亂墜的肯适,卻被馬翠蘭罵罵咧咧地轟走了。
打那時起蹦玫,綠兒看馬翠蘭的眼神就是冰冷的刘绣,而馬翠蘭看綠兒的眼神從來都是麻木的钳垮,不知情的人根本看不出這是對母女额港,以為是婆婆和媳婦呢,還是關(guān)系特別差的那種移斩。
死氣沉沉一個家,老舊的電視機麻木的忽閃著肠套,一集電視劇插播了三次廣告猖任。綠兒燒的飯菜干癟無味,也算是繼承了這個家族世世代代的慣常味道。
世世代代刁赖,循環(huán)往復(fù),生如死鸡典,死如新生……
不得不說,那場手術(shù)讓馬翠蘭獲得了新生彻况,雖然她失去了子宮舅踪,但第一次感受到身體里有團火在燃燒,那不是一把普通的火抽碌,那是使命,是抗?fàn)幰д梗菄娪坎唤^的動力源泉,是永不磨滅的希望之光……
或者只是水泥地面被太陽曬得太燙涮总。
是啊,水泥地面真的太燙了瀑梗,馬翠蘭臉和手都火辣辣的痛裳扯,老左、小吳和綠兒在她面前融化成了液體饰豺,這些液體扭曲在一起,變成了漩渦冤吨,漩渦把馬翠蘭卷了進去,讓她惡心想吐垒探。馬翠蘭知道自己到極限了怠李。
馬翠蘭鬧騰不動了圾叼,她吃力地翻了個身,兩只胳膊撐著肥碩的身體构挤,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撬码,踩著小碎步飄飄欲仙地走了版保。綠兒跟在她后面,也不去攙扶她彻犁,回過頭來不住地跟在場的工作人員道歉。
老左小吳他們暫時松了一口氣汞幢,他們抽著煙,煙霧繚繞間森篷,面面相覷,無語凝噎买乃,每個人的表情都又像笑又像哭钓辆。因為他們有預(yù)感,這事兒恐怕不會輕易結(jié)束了前联。
這事兒沒完,馬翠蘭想似嗤,下次還是等個陰天吧。
馬翠蘭混沌了大半輩子的人生忽然有了目標(biāo)乘粒,有了目標(biāo)顽馋,便有了動力,有了動力寸谜,便格外執(zhí)著。若是早點把這份執(zhí)著用在別的地方,或許她就有錢了聂宾,或許她就不住在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破落小鎮(zhèn)了诊笤。可惜翠蘭的一生讨跟,只執(zhí)著三次,第一次是執(zhí)著于生兒子茶袒,失敗了,第二次是執(zhí)著于阻止綠兒讀高中薪寓,成功了澜共,第三次就是這次。第三次的成功至關(guān)重要嗦董,若能三局兩勝,也算得上是成功人士的一生了销睁。
馬翠蘭在60歲這一年存崖,忽然熱血了冻记,奮進了来惧,開始認(rèn)認(rèn)真真地努力了。
馬翠蘭坐在鎮(zhèn)政府門口哭啊隅居,喊啊葛虐,她說她的子宮沒了胎源。
馬翠蘭坐在市政府門口哭啊屿脐,喊啊宪卿,她說因為王老六打她万栅,她的子宮才沒了。
馬翠蘭坐在省政府門口哭啊休溶,喊啊扰她,她說她的瘤子是被王老六一拳打出來的。
綠兒給老左打電話:“左主任义黎,快來啊豁跑,我媽在鎮(zhèn)政府門口躺下了!”
綠兒給小吳打電話:“吳警官艇拍,我媽不見了,她好像去市里了层释!”
綠兒給老左和小吳打電話:“左主任快集,吳警官,不好了个初,我媽跑了,她去省城了院溺!”
老左和小吳勸啊勸,終于把馬翠蘭從鎮(zhèn)政府門口勸走了逐虚。
老左和小吳追啊追谆膳,終于把馬翠蘭從市政府門口帶走了。
老左和小吳趕呀趕漱病,終于把馬翠蘭從省政府門口請走了馒胆。
馬翠蘭本來連鎮(zhèn)子都沒出過幾次凝果,現(xiàn)在她去過市里了,也去過省里了型雳。那些大單位可比鎮(zhèn)里氣派多了,每棟樓前面都站著兩個怒目圓睜的武警纠俭,就算她當(dāng)著他們的面在地上躺下浪慌,撒潑,他們還是像蠟像一樣权纤,眼珠子都不動一下。她的心貌似變得開闊了外邓,她時刻準(zhǔn)備著到更大更遠的地方去古掏,但她的心也更加狹窄了,翻來覆去都是“瘤子”“子宮”和“王老六”槽唾。她的瘤子是被王老六一拳打出來的,她的子宮是因為王老六才沒的拧烦,她要一個公平,她要一個公道屎篱,她要血戰(zhàn)到底葵蒂!
馬翠蘭終于坐上了通向首都的火車。她家門口最近裝上了監(jiān)控践付,所以她是從一個小窗子里爬出去的,她知道老左和小吳時時關(guān)注她的動靜隧土,所以她選擇凌晨三點鐘出門。等老左和小吳他們反應(yīng)過來了曹傀,追到火車站的時候,火車剛巧開走了嗜价。
火車開動了幕庐,馬翠蘭懸著的心落了下來。這是她第一次坐火車异剥,不住地左顧右盼著,她的上鋪擠了一個格外肥胖的男人歹苦,只要輕微動作,床鋪就會吱嘎吱嘎地響暂氯。對面的鋪位有兩個花枝招展的年輕女孩談笑著亮蛔,聊著她聽不懂的話題擎厢,馬翠蘭盯著女孩裸露的大腿,想:“呵动遭,又是兩個狐貍精⊥捣拢”彭建軍年輕的時候也被這種狐貍精勾引過宵蕉,以為她馬翠蘭不知道?
火車晃晃悠悠的羡玛,馬翠蘭躺在火車上,昏昏沉沉地睡著了薄榛。
她做了一個長長的夢讳窟。
她夢見了自己尚未產(chǎn)生記憶的很小很小的時候敞恋,她被母親生了下來,紅紅的碌上,小小的浦徊,像個瘤子一樣。那時家里有九個孩子盔性,她不是最年長的,不是最年幼的蛹尝,更不是最受重視的悉尾,偏偏她就活下來了,說不定還將成為活得最久的那個构眯。
她夢見了兩個女兒。先是大女兒紅兒猫缭,兩個女兒里壹店,她更喜歡紅兒,紅兒長得和她可真像硅卢,可是紅兒去哪了呢?紅兒出嫁之后脉顿,和她的聯(lián)絡(luò)就斷了抬旺;然后是二女兒綠兒,她一點兒也不喜歡這個綠兒开财,就因為她長得像那彭建軍嗎误褪?總之碾褂,想到綠兒要念高中她就渾身難受,想到綠兒被夸獎成人才她就渾身難受正塌,她憑什么非得跟別人不一樣?她說普通話給誰聽爸难颉鸠天?她就是討厭這個綠兒。
她夢見了自己的兒子稠集,雖然她沒有兒子。她以前總覺得她的兒子一直都在痹籍,只是沒有機會被她生下來罷了晦鞋,可是現(xiàn)在他真的不在了,她的子宮已經(jīng)被醫(yī)院切走了鳖宾。啊,她可憐的,從未來見見人世間的兒子因俐。
后來,她發(fā)現(xiàn)夢里的自己不再是自己了撑帖,她成了對面床鋪那個大腿裸露著的女孩兒澳眷,她變得趾高氣昂了,背也挺了钳踊,笑容也燦爛了勿侯。她用手反反復(fù)復(fù)地摩挲著那條大腿缴罗,那樣的光滑,那樣的潔白兵钮,就連上面輕微的汗毛都好看舌界。這么好看的腿是怎么長出來的呢?
然后她又夢見北京呻拌,她馬上就要到北京了。
夢的最后酿箭,她的子宮仿佛又回到了她身上趾娃,子宮里的瘤子不斷地汲取著她身體里的養(yǎng)分,肆意地膨脹著抬闷。她的身體漸漸變成一具空殼,那顆瘤子成了她本身评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