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還有一顆少年的心,那么我還會像那時一樣敲茄,相信世界上有一見鐘情這回事位谋。
我的少年時代,庸碌平凡堰燎。因為天生口吃的緣故掏父,我性格內(nèi)向,甚而孤僻秆剪,無法融入同齡男孩的圈子赊淑;加之以長相不佳,所以也從來未曾得到女孩的青睞仅讽。沒有陽光陶缺,糟透了的青春,那時我只想趕快畢業(yè)洁灵,離開這個憋悶的地方饱岸,好為自己尋找一方歸處。
那時候徽千,我一有空閑就鉆進圖書館苫费。先賢說的“腹有詩書氣自華”,在那時被我奉為座右銘双抽。如果板起臉百框,閉上嘴,我看起來至少還算得上是個正常人牍汹±欧看書誠然能讓正常人獲得所謂的氣質(zhì)得話,那么來吧柑贞,多少書我都愿意去讀。
圖書館四人共用一張桌子聂抢,我便搬了一張獨凳钧嘶,在小說區(qū)的一個角落放下,倚靠著圖書館的玻璃外墻琳疏,度過了一個又一個晝與夜有决。
看書的時間是一成不變的闸拿,沉沉的燈光、玻璃墻的溫度书幕、偶爾行過的學(xué)生新荤、沙沙作響的書頁、枯燥乏味的文字台汇,我不知道看書是否能讓我擁有氣質(zhì)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苛骨,但我知道有的書能切實地激起我的睡意。
在我昏沉的時間里苟呐,她降臨了痒芝,縹緲得像一場夢。自從她出現(xiàn)在我的視野牵素,我開始擔心自己的丑態(tài)暴露在她一瞥的余光里严衬,每每強打了精神,裝出沉浸于書本的姿態(tài)笆呆,而不敢讓她注意到我的目光请琳。
那時我相信著一見鐘情這回事,深以為如果第一眼都無法喜歡上赠幕,那么兩個人之間有再多的邂逅俄精,也萬難墜入愛河。她第一次從我面前走過時劣坊,我迷醉于她帶過的一陣香風嘀倒,抬頭看到的是嫻雅的身影。我篤信無疑局冰,這樣的身姿之上测蘑,一定有一張超脫凡俗的臉。
我一定是愛上了她康二。一面驚鴻碳胳,其后我便日夜期待著她的再次出現(xiàn)。我愈加頻繁地出入圖書館沫勿,在五樓小說區(qū)的一個玻璃墻角挨约,一分心思在讀書,九分心思在尋她产雹。如果偶然尋到她在附近某個角落诫惭,我便連一分的心思也拿不出來,全付諸于對倩影的想念了蔓挖。雖然我從未敢于正面打量她的長相夕土,但她一旦出現(xiàn),我會認得。她的氣質(zhì)已經(jīng)印在我心里了怨绣。
她喜歡看小說角溃,這是我?guī)字苡^察下來的結(jié)論。每隔幾天篮撑,她會在小說區(qū)書架上挑借自己中意的書籍减细,像是在茫茫人海中尋找一個知心伴侶一般挑剔。她拿走的不是雅俗共賞到只俗不雅的讀物赢笨,而是與她氣質(zhì)相符的冷靜作品未蝌。她愛好多少與我相似,每想到這里质欲,我的心跳就加快一分树埠。
偶爾會見她就地在小說區(qū)閱讀,她常坐的位置離我只有兩個書架遠嘶伟。透過書籍間的縫隙怎憋,偶然可見她長發(fā)微掩的側(cè)臉。倚靠的玻璃在正午陽光的照射下變得燥熱九昧,我感到自己臉頰發(fā)燙绊袋,方才不敢多看了。只恨手上拿的不是一部心經(jīng)铸鹰,無法讓我平靜下來癌别。
又是兩周,她來圖書館的頻次漸漸增加了蹋笼。并且待在圖書館的時間也漸漸延長展姐。我發(fā)現(xiàn)她不再常常借書回去,而是和我一樣剖毯,找到一本書便拿到自己常在的地方閱讀圾笨,沒讀完時,夾上書簽放回架子上逊谋。我所看之書往往借者寥寥擂达,所以從未擔心過自己看到一半的書被人借走的情況。
她是因為我的緣故常來圖書館的胶滋,我那顆卑微的心常常這樣想——這當然不可能板鬓,但只是這樣想想,不會影響她的名譽究恤,也足以澆灌我內(nèi)心的干涸俭令。
她的出現(xiàn)強迫我打起了十二分的精力,十一分半在她部宿,另外半分在書本抄腔。距離我兩個書架的佳人,我仿佛能聞得到她身上的氣息。不敢抬頭妓柜,不敢側(cè)身,要是我在偷看她時遇到了她的眼神涯穷,她大概會皺起眉頭后退一個書架的距離棍掐。這樣的事如果發(fā)生,我也必然沒有勇氣再待在這里了拷况。
所以我假裝起身伸個懶腰作煌、去上個廁所、去泡杯咖啡赚瘦、去書架翻翻找找粟誓,都是為了在起身之際偷偷瞄她一眼。她站著看書時身影嫻靜綽約起意,站累了就干脆并腿坐在地上鹰服,也顯得慵懶淡雅。有一次我有意等她離開揽咕,然后取下她放回書架的那本書悲酷,是伍爾芙夫人的《到燈塔去》。書頁間似乎還殘留著她纖指的溫度亲善,我欽佩于她高貴的品味设易,又在書頁中發(fā)現(xiàn)了一枚精致的紙質(zhì)書簽,我將它放在手中反復(fù)摩挲蛹头,片刻后才放回原位顿肺。
其時我很幸福地想著,就這樣看著她就好渣蜗,別的我什么也不奢望了屠尊。
那天我照常去了個大早,因為她的緣故袍睡,我恨不得整天整天待在圖書館知染,為此我甚至翹掉幾門專業(yè)課。
從書架上取了未看完的小說斑胜,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控淡。她還沒來,我心生遺憾的同時又微微松了口氣止潘,有她在掺炭,我不能不覺得緊張。
輕撫書脊凭戴,還未翻書涧狮,一張書簽從書頁間滑出來。心下一驚,這毫無疑問是我在那本《到燈塔去》里看到的書簽者冤。是她開始讀這本書了嗎肤视?
撿起書簽,上書幾個小字:你看我干嘛呀涉枫?
我顧不得去驚嘆那字跡的娟秀靈逸邢滑,內(nèi)心在一剎那間被忐忑和惶恐填滿,滿腦子想的只试柑“她發(fā)現(xiàn)我在看她了”“她發(fā)現(xiàn)我在看她了”——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的困后?怎么發(fā)現(xiàn)的?該怎么辦衬廷?就像是偷窺賊被抓了現(xiàn)行摇予,我坐立不安,就像在人前說話會結(jié)巴一般吗跋,我現(xiàn)在的整個身體都已經(jīng)結(jié)結(jié)巴巴的了侧戴。
結(jié)束了,我不能再像往常一樣在這個墻角看書也看她了小腊。啊救鲤,不對,或許她厭惡著那種被注視的感覺秩冈,所以不會再來了吧本缠。可是她不來入问,我坐在這里有什么意義丹锹?原來我早已不是在這里看書,而是一直等著看她芬失。書很近楣黍,她很遠,但她比書更能讓我安心——但是結(jié)束了棱烂,這短短的緣分租漂,不會再來了。
我像是在一瞬間經(jīng)歷了一個寒暑颊糜,正痛苦和不知所措之際哩治,她的身影在書架間出現(xiàn)了。宛如神女游離于山水之間衬鱼,她穿過稀疏的書架业筏,歸于她常坐的位置。坐下鸟赫,她偏過頭看向我蒜胖,正好看到我那副坐立不安的傻樣消别。
她還是來了腊脱,一如往常凌净,為什么?明知我這個無恥的偷窺者在這里蔗蹋,她大概覺得該知趣離開的是我朋沮?
我搖搖晃晃地起身荆虱,眼神游離,手腳都不知往哪里安放朽们。我將要倉皇地逃離這個現(xiàn)場,卻看到她捂著嘴輕笑了诉位。她從那本《到燈塔去》中取出一枚書簽骑脱,用手指著書簽的一側(cè),然后又將書簽翻過來苍糠,指向另一側(cè)叁丧。我這才意識到我手里拿著一枚一模一樣的書簽。我把它翻過來岳瞭,那一側(cè)赫然寫著另外兩個字:梨花拥娄。
我當時不知得了怎樣的暗示,在那一刻瞳筏,我清楚地懂得了稚瘾,梨花,這就是她的名字姚炕。沒有嫌惡我摊欠,她反而大大方方地告訴了我她的名字。我扭頭看她柱宦,她點了點頭些椒,然后迅速地轉(zhuǎn)過頭去,似乎是要認真看書了掸刊。我的心情轉(zhuǎn)為驚悅免糕,甚至于狂喜了,重新坐下時忧侧,哪還有什么看書的心情石窑。縱然有一百二十分的精力苍柏,也無法從她身上移開一分尼斧。
但緊接著我又忐忑了,她既然知道了试吁,我如果再像之前那樣偷偷看她棺棵,難免有些尷尬吧楼咳?她又是怎么看我的呢?午飯時間烛恤,她起身離開座位母怜,將書放回書架,然后離開缚柏,就和以前一樣苹熏。似乎只當剛才的事沒發(fā)生過。
鬼使神差地币喧,我又一次從書架上抽出了那本《到燈塔去》轨域,里面的書簽和我手上這枚并無二致,想來她應(yīng)該有許多這樣的書簽杀餐。
那枚書簽上也有一行小字:你叫什么名字干发?
我心跳加快了半拍。那字清秀宛然史翘,仿佛戲謔著:被我猜到了吧枉长。她一定是一位仙女,早已看透了我會做什么琼讽。我這樣一副傻氣的模樣必峰,她只需要輕輕一瞥,就能知道我心所想钻蹬。
我拿出鉛筆吼蚁,在另一側(cè)寫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將書和書簽放回原位问欠。離開時桂敛,心還跳個不停。哪能不激動溅潜,我整個人都要跳起來了术唬!
中午我甚至沒有回宿舍休息,草草地咽了幾口飯滚澜,就馬不停蹄地回到圖書館了粗仓。回去的路上设捐,我猛然發(fā)覺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春天了借浊,路旁的青草搖曳著,叢里的嫩花怒放著萝招,空氣中彌漫著清新和溫暖蚂斤,世界像是突然充滿了色彩和溫度。還有梨花——梨花也快要開了槐沼!
下午曙蒸,她如期而至了捌治。我用手撐著半張臉,怕她看到我羞囧的模樣纽窟。她從書架上取了書肖油,看到書簽后嘴角上揚了,她拿起書簽朝我揮了揮臂港,示意自己看到了森枪。然后,沒有別的動作审孽,她坐下像往常一樣县袱,認真地看起書來。
反而是我不知所措了佑力,只好像一切都沒發(fā)生一般显拳,看看書,看看她搓萧,看書的時候很遠,看她的時候卻覺得很近宛畦。我和她的關(guān)系毫無疑問是近了一步吧瘸洛?這樣就好,就這樣一切都好次和。
晚上再來時反肋,我看的書中又多了一張書簽。那張書簽幾乎有半本書那么寬踏施,紙質(zhì)的石蔗,看上去更像是一張明信片。是她放進去的畅形,她寫道:看完之后养距,這本書可以給我看看嗎?當然可以日熬,這是圖書館的書棍厌,而不是我的——但我不能這么說,我想了想竖席,在上面寫了:當然耘纱,我馬上就能看完,你那本《到燈塔去》可以給我看嗎毕荐?
趁她還沒來束析,我迅速將書簽放入她看的書頁間。我激動異常憎亚,像是和她在進行一場秘密的對話员寇。沒錯弄慰,這是屬于我和她之間不成其為秘密的秘密,我整顆心都在顫抖著丁恭。
是的曹动,我猜對了,她之所以換了這么大一張書簽牲览,就是為了讓我也在上面寫字墓陈。在她重新看到書簽時,很欣慰的笑了第献,似乎是贊揚我懂得了她的意思贡必。一天后,我們交換了書籍庸毫,隨后直到她讀完我之前讀的那本書仔拟,我和她之間沒有過書簽間的交流。
在我快看完《到燈塔去》時飒赃,在其中發(fā)現(xiàn)了她的書簽:你看書還挺有品味的利花。
我當即回復(fù):你看的書和你的氣質(zhì)也很配。
現(xiàn)在想來载佳,那不能不說是相當尷尬而又蒼白的對話炒事,但當時我和她都沉浸其中。因為口吃蔫慧,我很少開口說話挠乳,更不懂得什么說話的技巧。當她問我什么時姑躲,我只憑直覺和內(nèi)心真實的想法回答她睡扬。她笑我總是那么嚴肅,可是我沒有幽默細胞黍析,說不出俏皮話來卖怜。饒是如此,她并未因此覺得我這個人很無趣阐枣,而是發(fā)掘了我身上為數(shù)不多的優(yōu)點韧涨,比如有一手好字。我們保持了長時間的書簽交流侮繁。她的字靈動飄逸虑粥,就像她自己一樣飄忽若仙,她在書簽上透露出的語氣總是帶著很矜持的嬌俏宪哩,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娩贷,我越是和她交流——盡管從未面對面說過話——越是無法自拔了。
我漸漸明白了古代人用信紙傳遞相思的浪漫情懷锁孟。相隔千萬里的愛人啊彬祖,相思可說得盡嗎茁瘦?這一張信紙寫不下許多,就權(quán)當你明白了储笑、了解了我有多么思念你吧甜熔。那寄送郵件的車馬走得太慢太慢,甫一寄出突倍,便陷入悠悠的長思腔稀。一生能寄出多少這樣的信呢?把一生中所有的信只寄給你一個人也嫌少吧羽历?我與梨花焊虏,保持著這樣恰到好處的距離,在無法重現(xiàn)從前書信的時代秕磷,用這樣一種特殊的方式彼此聯(lián)系诵闭。把書簽放入她的書里,就像親手送到了她的手上一般讓我心跳不已澎嚣。沒錯疏尿,她一定和我想的一樣,這是剛剛好的距離易桃。我小心翼翼不敢逾矩褥琐,生怕驚動了她。我畢竟是不敢在她面前說話的啊颈抚,我結(jié)結(jié)巴巴的口齒,她會怎么看呢嚼鹉?
我和她就這樣一直保持著書簽之間的交流贩汉,長達兩個學(xué)期。寒暑假我都拖延著回家的時間锚赤,而她似乎也有意留在學(xué)校匹舞。我對她的感情越來越深,同時也越來越說不出口线脚。我和她這樣的關(guān)系赐稽,終究太脆弱,甚至算不上真正的朋友浑侥。像是小時候吹的肥皂泡姊舵,輕輕一碰便會破裂,消失無蹤寓落。
讓這種關(guān)系再進一步的竟然是她括丁。又一個學(xué)期開始,她寫在書簽上問我:我們這樣伶选,算是朋友嗎史飞?
我:算啊尖昏,如果不是朋友,那我們又算什么呢构资?
梨花:但你從未了解我抽诉,我也一點也不了解你。
我:或許這就是剛剛好的距離吧吐绵,我們就這樣迹淌,不是也聊得很開心嗎?
梨花:可是對一般朋友而言拦赠,難道不是越來越想了解對方嗎巍沙?
是啊,是這樣的荷鼠,我也想更多的了解你句携,可是你不知道——
我:可是我們的關(guān)系是否能更進一步呢?它這么脆弱允乐,比起破壞它矮嫉,維持現(xiàn)狀不是更好嗎?
梨花:怎么會牍疏!
我:對你這樣的人而言我算得了什么呢蠢笋?連朋友也算不上吧,就算我不在這里鳞陨,對你而言又有什么影響呢昨寞?我只要保持這樣就好了,在別人的世界里厦滤,我怎么敢把自己想得那么重要援岩!
一不小心透露出了真心話,我——
梨花拿著那張書簽掏导,手在微微顫抖著享怀。她伏在桌上寫著什么,我看不到她的表情趟咆。片刻后添瓷,她走到我面前,將書簽鄭重地放到我的手上值纱。我發(fā)現(xiàn)她雙目瀅然鳞贷,更顯楚楚動人。
梨花:你怎么這樣虐唠?難道你以為悄晃,如果你從此不在這里出現(xiàn),我就不會傷心嗎?
梨花:你再自信一點也沒關(guān)系的奥栝稀庶近!
是的,時至今日我仍然覺得梨花是當時降臨到我身邊的神女眷蚓,是她將光牽引進了我的青年時代鼻种。我本嫉恨著這個世界,厭惡著身邊的一切沙热,覺得周圍的一切都糟透了叉钥。是她讓我走出了陰影,引我走到了太陽能照到的地方篙贸。光明又溫暖投队,她給予了我一切。我透過圖書館的玻璃墻向遠眺望爵川,一片白色的花海敷鸦。是啊,又到梨花盛開的季節(jié)了寝贡。
從那以后扒披,我開始和梨花一起看書了。我們所處的小說區(qū)的角落圃泡,是少有人造訪的碟案,之前她總是一人坐在離我兩個書架的位置,旁邊空出三席座位颇蜡,而我現(xiàn)在占了一席了价说。就坐在她對面,輕輕一嗅风秤,就聞到她身上的幽香鳖目。我是沉醉了,我難以自拔唁情。她來圖書館的時間也多了疑苔,我總疑心她也和我一樣翹過課甫匹。我曾經(jīng)問過她甸鸟,她比我小一個年級,說起來兵迅,是我大二的學(xué)妹呢抢韭。
同坐一桌后,我和梨花間的交流也并沒有就這樣增加多少恍箭。她仍然喜歡恬靜地看書刻恭,偶爾做做課后的習(xí)題。大多數(shù)時候,我們一早上或者一下午都不說一句話鳍贾。啊鞍匾,對了,盡管我和她的距離已經(jīng)是如此近骑科,因為口齒的原因橡淑,我始終不大愿意開口,而是和她保持了寫字交流的習(xí)慣咆爽。她似乎也更喜歡寫字梁棠,我還沒聽到過她開口。我曾開玩笑說斗埂,我們這樣符糊,像極了中學(xué)時代在課上傳小紙條的少男少女。
說來好笑呛凶,為了能順暢地叫她的名字男娄,我曾私下里默默練習(xí)過“梨花”兩個字。反復(fù)練習(xí)把兔,反復(fù)練習(xí)沪伙,這兩個字對我而言有特殊的魔力,叫上多少遍也不覺得膩县好。等到終于能毫無滯澀地說出這兩個字后围橡,我在和她對坐的某一天忽然鼓起勇氣,輕輕喚了一聲她的名字缕贡。她茫然地抬起頭翁授,我于是稍微提了聲音又叫了一聲。我滿足于自己發(fā)音順暢晾咪,卻看到梨花的神色陡然變得陰暗了收擦。
我第一次看見她皺起了眉頭,臉色十分難看谍倦。驚疑不定之下塞赂,我完全沒想到是自己的問題,我開始慌了昼蛀,以至于脫口而出:
“你怎么了宴猾?”
驚慌下的話語,竟然一點也沒有受到口吃的影響叼旋。梨花聽到我的聲音仇哆,神色愈顯難看了。她一言不發(fā)夫植,起身去了洗手間讹剔,留我一人在座位上,不知所措而想措點什么。
回到座位上時延欠,梨花的表情已經(jīng)沉著了很多陌兑。在位置上坐了片刻,她在本子上寫了什么遞給我由捎。
梨花:對不起诀紊。
我:沒事的,剛才怎么了隅俘,看你臉色很差邻奠?
梨花:對不起,我不能說話为居,天生的碌宴。
我剛開始還無法理解這里面的意思,但剎那間我懂了蒙畴。我懂得了這個女孩為何長久以來不說一句話贰镣,為何與我相距這么近還要用文字來交流,為何聽到我的聲音她如此失態(tài)膳凝。之前與我用文字的形式交流碑隆,讓她感到安心了吧?她本也是個脆弱敏感的女孩啊蹬音。我心里涌出了被稱為憐愛的情緒上煤,是啊,此前我從未了解過她著淆,就連這么重要的事都不知道劫狠,作為朋友,這是我的失職了吧永部?我本該小心翼翼維護她敏感的心才對——
我:是我不對独泞,明明是你的朋友,這么重要的事我竟然不知道苔埋!
梨花:不怪你懦砂,是我一直不愿意說出來。
我:吶组橄,沒關(guān)系的荞膘。我寫字也很快的,我們一樣可以聊得很開心晨炕,以前不就是這樣嗎衫画?
梨花:你不會覺得討厭嗎毫炉?我是個有缺陷的女孩子瓮栗。
我:怎么可能,反而因為了解了你,我很開心费奸。
梨花:真的嗎弥激?
我:是啊,而且我還有事告訴你呢愿阐,說起來我們或許比較像吧微服?其實我是個天生的結(jié)巴,很嚴重的那種缨历,就連兩個字的詞都會打結(jié)呢以蕴,從小到大沒少被嘲笑過。所以上了大學(xué)辛孵,我就一個人到圖書館躲起來了丛肮。
總是在面對比自己更不幸之人的時候,人才會坦言自己的不足魄缚。是的宝与,那時我大概覺得安心了,在她面前能夠不以口吃為恥了冶匹,多么可恥的人习劫,我沒能走出庸俗的桎梏——
梨花:啊嚼隘?可是你之前……說話不是挺流暢的嗎诽里?
我:那說起來還有點不好意思,為了叫你的名字飞蛹,我私下里練習(xí)了幾百遍呢须肆。
梨花:這樣說的話,我們真的挺像的桩皿。而且豌汇,我很感動。
我:那就行了泄隔,之前你不是叫我自信嗎拒贱?其實你也可以自信一點的,在我看來佛嬉,世上沒有比你更好的女孩子了逻澳。那沒什么大不了的,至少我這么認為暖呕。
梨花紅了臉不再寫字了斜做。
我這算是跟她告白了嗎?當時我沒有想太多湾揽,只是希望安慰她瓤逼,希望她別沉浸于自身小小的瑕疵而始終封閉內(nèi)心笼吟。沒錯,就像那時她將我拉出灰暗的世界一般霸旗,我也想成為彌補她缺陷那個人贷帮。我們在一起互相安慰,還有什么比這更讓人安心的事嗎诱告?
從那時起撵枢,我和她的心結(jié)似乎都解開了,終于沒有了什么顧忌精居,可以暢所欲言了锄禽。是的,我和梨花無所不談了靴姿,從共同愛好的文學(xué)沟绪,到家庭,再到生活的方方面面空猜,甚至是吃飯的口味我們都能聊上半天绽慈。和她一起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我想我比以前更愛她了辈毯。
時間靜靜地流淌坝疼,和她在一起的感覺也是靜靜的。她閑適恬淡谆沃,是安靜的佳人钝凶。我陪襯于一旁,亦怡然自樂唁影。從前以為僅僅用書簽交流就是恰到好處的距離耕陷,現(xiàn)在倒覺得關(guān)系甚至能就此再進一步。然而我是從不敢開口的据沈,我始終認為哟沫,她不是非我不可的。我不能在沒有得到肯定時就把自己當做是她最重要的人锌介,那樣傷她也傷己嗜诀。
偶爾走在路上看到她,我們也只是用眼神交流孔祸。有時她和幾個女眷走在一起隆敢,見了我,驕矜地掩嘴一笑崔慧。那風情拂蝎,宛如崔鶯鶯從《西廂記》中走了出來。
又是一年梨花抽芽的季節(jié)惶室,我和她一起度過了平淡而充實的一年温自。我已然是臨近畢業(yè)的大四學(xué)生玄货。每天都要花大量時間為畢業(yè)論文而忙碌,漸漸少了和梨花一起呆在圖書館的時間捣作。饒是如此,我每天都要強行擠出幾個小時鹅士,悠閑地和她坐在一起券躁。一想到畢業(yè)后就不再有這樣的時間,心里不免有些戚戚然掉盅。我甚至想考研來延長這段時間也拜,但詢問了梨花,得知她沒有繼續(xù)修學(xué)的想法趾痘,我便也釋然了慢哈。分別既然是無法避免的事情,那只好坦然接受永票,何況未來境遇如何畢竟掌握在自己手中卵贱。以我和她之間的關(guān)系,我一定會有再度接近她的機會侣集。最重要的是键俱,在我離開學(xué)校之前,我下定決心要和她表白世分!
決心要表白后编振,我每天都在思考怎樣才能更好地表達我的心意。思來想去臭埋,也沒有一個好的結(jié)果踪央,我獨自漫步校園,希望能抓到一絲靈感瓢阴。春天的陽光十分溫暖畅蹂,空氣也十分清新,使我感到神怡心曠荣恐。但走過一棟有點年頭的教學(xué)樓時魁莉,卻聽到了一些不和諧的音符,是女聲募胃。
“你不是會說話么旗唁?裝什么裝,讓他們聽聽你的聲音氨允检疫?每天像朵白蓮花一樣,你還真以為自己是天上的仙女了祷嘶?”
“你以為男人見了你都走不動道屎媳?你怎么也不和他們說說話夺溢?這么害怕別人聽到你的聲音么?”
我立馬明白發(fā)生了什么烛谊,任何學(xué)校都免不了有這種人风响。不能坐視不管。我大步向前丹禀,正好看到三個打扮花哨的女孩揪著另一個女孩的頭發(fā)状勤。只是驚鴻一瞥,就立馬認出來那個被揪住頭發(fā)的不是別人双泪,正是梨花持搜。
我在那一瞬間變得怒不可遏,沖上去將其中一個女孩拉開焙矛。吼叫著:你們在干什么葫盼!在極度憤怒的情況下,我的口吃竟然一點也沒有發(fā)作村斟,所以也顯得有幾分氣勢贫导,至少她們都愣住了片刻。
那個女生正拽著梨花的手不肯放開蟆盹,我拉開她時脱盲,她順勢扯到了梨花的頭發(fā)。一聲尖叫日缨,將在場的所有人都嚇了一跳钱反。
那不像是女生的聲音,甚至可以說不像是任何人口中能發(fā)出的聲音匣距,尖利得要刺破人的耳膜似的面哥。
我驚愕不已,愣在原地毅待。那聲音竟然是從梨花口中發(fā)出的尚卫,一瞬間心里涌起萬千思緒:這真的是梨花的聲音?她不是不能發(fā)聲了嗎尸红,那怎么——梨花抬起頭吱涉,發(fā)現(xiàn)來阻止的竟然是我,當即混亂瘋狂了外里。她嘴里發(fā)出野獸般的怒吼怎爵,掙脫了另外兩個女生的拉扯,也不顧我驚惶地神情盅蝗,慌不擇路而跌跌撞撞地去了鳖链。
我來不及多猶豫或是詢問這幾個女生什么,忙追著梨花一路奔跑了墩莫。
我在湖邊追到了她芙委,她像只受傷的小獸般不允許我靠近逞敷。我從未見過她這種模樣,印象中她總是恬靜嫻雅的灌侣,表情也總是微帶笑意的溫和竭望。何曾像這樣披散著頭發(fā)子寓,表情驚恐单雾。我和她保持著距離冗酿,她大口喘著氣平委,很久后才緩過來丧肴。我看她漸漸平靜了燃箭,我才試探著開口:
“我們回圖書館吧鸥滨〈魉Γ”
還是一樣的位置符喝,我和梨花相對而坐,我們間的氣氛從未如此嚴肅甜孤。我心里有許多問題协饲,但不知道如何開口。
她遞過來一張紙條缴川,娟秀的字跡帶著幾分凌亂:
梨花:你剛才聽到了吧茉稠?
我:聽到了。
又是長久的沉默把夸。我決定打破它——
我:你能說話的吧而线,那為什么不和我說呢?
梨花:我不能說恋日。
我:為什么膀篮?
沉默。
我:為什么岂膳?
梨花:你這么想知道嗎誓竿?
我:是的。
她忽然湊近我的耳朵說了一句話谈截,那聲音干澀嘶啞筷屡,像是兩塊鐵石交互摩擦的響聲,又像是用針尖刮擦玻璃般尖厲簸喂,讓我不由得想要捂住耳朵毙死。我看著她姣好的面容,怎么也無法將這張臉和那樣的聲音聯(lián)系起來喻鳄。
她說的是:“因為我的聲音是這樣的规哲。”
我的動作似乎早在她意料之中诽表,梨花露出凄然的表情唉锌。
她寫道:我早知道你也會這樣的隅肥,騙了你很對不起。
她飛快地起身袄简,離開了圖書館腥放,沒有留給我半點勸慰的時間,我起身追逐绿语,卻終究不知所蹤秃症。這一切來得太快了,我來不及告訴她吕粹,她的聲音怎么樣都好种柑,我從看到她第一面的時候起,就已經(jīng)愛上她了啊匹耕。
從那以后聚请,我沒有再在圖書館看到過梨花,她給我留的聯(lián)系方式稳其,也沒有任何一個能聯(lián)系上她驶赏。我將梨花被霸凌的事上報了學(xué)校,引起了領(lǐng)導(dǎo)的高度重視既鞠,這件事甚至上了校報煤傍,挖掘出了更多針對梨花的事件。在我不知道的時間和空間嘱蛋,梨花因為自己聲音的緣故受到過不少委屈蚯姆。豈不是和我的情況大為類似嗎?可是我認識她這么長時間洒敏,自詡對她一見鐘情龄恋,可是這些事我卻一點也不知道。
因為我舉報的緣故桐玻,那三名女生受到了嚴肅處理篙挽。然而我沒想到的是,引起更大影響的不是這件事本身镊靴,而是梨花這個人的存在铣卡。一時間,就連我身邊那些俗不可耐的人偏竟,也知道了學(xué)校里有一個同時擁有著女神面容和女妖音色的女孩煮落。這或許對梨花造成了很大的打擊,后來我多方打聽才知道踊谋,她很長時間都沒有來學(xué)校蝉仇。
至此,我和梨花的緣分似乎就這么盡了。我對于她而言算什么呢轿衔?我從來未曾為她做過一件事沉迹,反而自以為是的傷害了她。這一切都是我造孽害驹,我甚至沒有機會向她道歉鞭呕,更沒有機會向她訴說這么幾年的單純的愛情。
消沉了一段時間宛官,在大學(xué)的最后兩個月葫松,我不得不為了畢業(yè)和生計奔波了。那一如既往的座位底洗,我偶爾會去看看腋么,只是那個前來拯救我的神女已經(jīng)不在了。像是懷舊一般亥揖,我取下了那本《到燈塔去》珊擂,這是我們相識的最初記憶。像是猛然回到了兩年前那個春天徐块,頭一次偷偷打開這本書時一般未玻,一張書簽從中滑落灾而。
我拾起胡控,上書兩行小字:悲莫悲兮新相知,樂莫樂兮生別離旁趟。
仿佛看到了梨花那雙瀅然的眼眸昼激,我的眼眶也濕了。我知道她這是在責怪我锡搜,可是梨花橙困,難道我會因為你的離開而感到快樂嗎?
人生重歸于灰暗耕餐。
梨花離開后不久凡傅,我震驚的發(fā)現(xiàn)自己的口吃竟然不治而愈了,這使我更加相信肠缔,梨花是派來拯救我的天女夏跷。她是完成了任務(wù),所以離去了吧明未?
畢業(yè)然后工作槽华,恍然幾年過去。我和所有平庸的人一樣趟妥,平凡的混著日子猫态,不好也不壞。看書能提升氣質(zhì)這件事是假的亲雪,看書只會徒增傷感勇凭,我已經(jīng)長久不看書了。我一直掛念和尋找著她义辕。到了第六個年頭套像,我迫于父母的壓力,去參加了相親终息。一個平凡溫柔的女人夺巩,倒也不嫌棄我,就勉強交往著周崭,很快就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候了柳譬。只是我一直拖著,心里那份執(zhí)念始終無法放下续镇。
某天我?guī)е浣仲I衣服美澳,在那漫漫人潮里,一個如同天女般嫻靜優(yōu)雅的身影瞬間攫住了我十二分的注意力——一定是她摸航,哪怕離得這么遠制跟、哪怕沒有看到正臉,我能肯定酱虎,那一定是梨花雨膨,我似乎已經(jīng)聞到了她身上的香味。
我沉醉了读串。
顧不得女伴的拉扯聊记,我的腦海一片空白。我擠進人群恢暖,去尋求她的蹤影排监。漫漫人潮中,有誰向我伸出了一只手杰捂,我毫不遲疑舆床,緊緊握住了它。那只手柔軟溫和嫁佳,我順著它找到了她的主人挨队,那正是我尋找了許多年的佳人。梨花脱拼,我重又找到了她瞒瘸!
她一點都沒變,相貌熄浓,氣質(zhì)情臭,都與大學(xué)時代別無二致省撑,仍然是飄逸出塵的感覺,一切都與她相配俯在。只是感覺上比那時更縹緲竟秫、更讓人覺得遙不可及了。
她帶著我去了酒館跷乐,一路上一言不發(fā)肥败。許多年過去了,她大概仍然忌諱于自己聲音之刺耳愕提。對她而言馒稍,做一個啞巴或許更好一些,在我吃的時候浅侨,我也這樣想過纽谒。
酒館里,她從包里拿出紙筆如输,放在我們之間鼓黔。
良久的沉默,我和她都已經(jīng)喝了兩杯酒不见。
她臉上泛起微紅澳化,愈加顯出動人。她拿過紙筆稳吮,開始寫字——
梨花:還是老樣子缎谷,你從來不肯主動說話。
她不把紙筆給我盖高,我只好口答:“是那樣嗎慎陵?”
梨花:是啊眼虱,那時就很奇怪了喻奥,我明明感到你是喜歡我的,可是為什么你一點也不愿意主動接近我呢捏悬?
我愕然了撞蚕,她發(fā)現(xiàn)了嗎?那時我是這樣的嗎过牙,我一點也沒主動接近她嗎甥厦?
梨花:用書簽搭訕的是我,讓你坐到我身邊的是我寇钉,我都做到這一步了刀疙,可是你什么都不愿意說。
梨花:唯一一次主動說話扫倡,是追問我聲音的時候谦秧。那時我真的很絕望。
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似乎那都不是我所經(jīng)歷的事情疚鲤,我從未去細想锥累,可這一切都是事實。梨花她多次暗示過集歇,只是我從來沒領(lǐng)會到那一層桶略,每一次都覺得:就這樣就好,這樣我就滿足了诲宇。我感到深深的愧疚了际歼,如她所言,我唯一一次主動姑蓝,竟然是——
我:“我只是害怕.......你愿意相信嗎蹬挺,我從來沒有因為你的聲音而討厭你,我第一次……”
梨花:不用再費心思安慰我什么了它掂。還記得那時嗎巴帮?你為了安慰我,騙我說你是天生的口吃虐秋。我真的相信過榕茧,當你說你為了叫我的名字而私下練習(xí)了幾百次的時候,我真的很開心客给。
我:“我沒有用押,我發(fā)誓我沒有騙你,我真的......”
我忽然意識到靶剑,我現(xiàn)在的口齒是如此清晰蜻拨,清晰到無法為自己做出任何辯解,我在她面前桩引,從來沒有一次真正的結(jié)巴過缎讼。
梨花倚靠著吧臺笑了。忽然坑匠,她開口了血崭,那是與她相配的嗓音,如同天籟厘灼,出塵逸絕夹纫,和她整個人一般縹緲空靈。
她說:“瑞霖设凹,那時我真的很喜歡你舰讹。”
我的心神在雙重的震撼下猛烈震顫著闪朱,我控制不住自己月匣,我整個人都宛如結(jié)巴了一般劇烈顫抖著:要是我早點聽到這句話匈睁,要是我那時能主動一點,要是我——
她繼續(xù)說話桶错,只是已經(jīng)是喑啞尖厲的聲音航唆,宛如布帛磨樹皮。
她說:“我也幾百次練習(xí)過院刁,才能有那樣的聲音啊糯钙。如果我聲音總是那般悅耳,你那時就不會討厭我了吧退腥∪伟叮”
霎時間我已經(jīng)是淚流滿面了,這錯了狡刘,錯了享潜。該說喜歡的那個人是我才對的,明明是我從第一次見你就已經(jīng)愛上你了啊嗅蔬。
梨花起身欲走剑按,我拉住了她,口吃卻重新犯了澜术,我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其實那時艺蝴,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時候,就已經(jīng)喜歡上你了鸟废!”
梨花對我笑了笑猜敢,隨即搖了搖頭,那眼神如杜十娘沉百寶箱一般決絕盒延。
從那以后我再也沒見過她缩擂。
尾聲
我結(jié)婚了,對方是之前相親那個溫柔女人添寺。事業(yè)胯盯、家庭,擁有這兩件東西的我失去了一切畦贸。
結(jié)婚第二年春天的早晨陨闹,我收到一個包裹。拆開看薄坏,里面是一本精裝書,書名《悲莫悲兮新相知》寨闹。我看著作者一欄胶坠,清楚地寫著梨花的名字。我不由得出神了看向窗外繁堡,那不遠處有一樹梨花恣意綻放沈善。
輕撫書脊乡数,還未來得及翻開,一張書簽從中滑落闻牡,那書簽我再熟悉不過净赴。撿起來,正面寫著:
“你看我干嘛呀罩润?”
翻過來玖翅,另一面寫著:
“梨花”
那字跡靈逸娟秀,讓我雙目驟然充滿淚水割以。
妻子走上前來金度,發(fā)現(xiàn)了我的異樣,輕聲問道:
“怎么了严沥?”
我擦了擦眼睛猜极,指向窗外,說:
“梨花落了消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