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思睿戴涝,你怎么還睡得著?今天下午有女魔頭的課吠昭,你他媽的不知道嗎喊括?”只聽見宿舍門敲著瓷磚的巨響聲,林雨芯破門而入矢棚,氣勢洶洶的口氣仿佛要吃人郑什。
我睡眼惺忪地爬起來,半靠在床頭蒲肋,實在是有些迷糊——今天是周二下午蘑拯,哪有女魔頭的課?還有兜粘,現在幾點了申窘?我睡了多久?
“哦孔轴,林雨芯剃法,我們今天下午......不是沒課嗎?”我又躺倒在床上路鹰,舉起手機贷洲,屏幕上的時間剛從四點零五變成四點零六。從下午一點開始晋柱,我已經睡了整整三小時优构,不過,看在昨天熬夜的份上雁竞,這點時間遠遠不夠钦椭。
“胡思睿,你是不是傻?”林雨芯掀開我的床簾碑诉,恨不得把我拖起來彪腔。“女魔頭之前說過什么來著进栽?每周二下午要把軍訓落下的課補回來!你才幾歲漫仆,就這么健忘?”
完了,我只顧著看課表泪幌,根本沒想到盲厌,女魔頭還給我們開了小灶!所以,我應該怎么辦祸泪?低著頭吗浩,彎著腰,拿著三千字的檢討没隘,去女魔頭辦公室負荊請罪?這簡直就跟笑話一樣懂扼,假如現在去送死,那她豈不是會永遠記得我這個愛寫文章的不靠譜學生右蒲,讓我永世不得翻身?嗯阀湿,這酸爽,真是讓我不敢相信瑰妄。因為一次疏忽陷嘴,我就只能參加補考,哪怕考了全系第一间坐,期末也只能拿六十分灾挨,平時成績也會變得不忍直視,而會計學原理偏偏是所有專業(yè)課里學分最高的一門——我覺得竹宋,我不如一頭撞死在床前劳澄,起碼還能為自己而死。
“所以蜈七,你想讓我怎么辦秒拔?”我失魂落魄地看著林雨芯,感覺自己一定是傻了——怎么辦飒硅?還能怎么辦砂缩?女魔頭每節(jié)課上課都會點名,肯定早發(fā)現我缺課了狡相。我之前不交文章梯轻,忘帶作業(yè),已經讓她印象深刻了尽棕,如果她這次還會原諒我喳挑,我不如做她干女兒得了。
“你還能干嘛滔悉?”林雨芯一屁股做到房間中央的桌子上伊诵,淡定地喝了口學校超市買的摩卡』毓伲“等著明天挨罵唄曹宴。哦,對了歉提,你到時候千萬要態(tài)度好一點笛坦,裝也要裝出一副后悔的要死的樣子区转,沒準她還能手下留情,不把你平時成績扣光版扩》侠耄”
林雨芯,你的狗嘴里還能不能吐出正常的東西礁芦?我一時有些懊惱蜻韭,可林雨芯說的話,確實一點不錯——除非我單膝跪地柿扣,拜倒在女魔頭跟前肖方,誠心誠意地表達懺悔,從此對她言聽計從未状,唯馬首是瞻俯画,否則,我大概只能被打入十八層地獄娩践,永世不得翻身了活翩。
我呆坐在床沿上,只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倒霉的人——昨天晚上翻伺,不材泄,應該是今天凌晨,一家每天六點十五分準時推送的公眾號編輯回復我吨岭,說他們有望采用我的文章拉宗,但有些細節(jié)需要修改,讓我務必在凌晨五點截稿之前把修改稿發(fā)到他們的投稿郵箱辣辫。于是旦事,我兢兢業(yè)業(yè)地熬到2點半,按照他們奇怪的思路急灭,把修改稿和郵件一起發(fā)了出去姐浮。之后,我一直睡不踏實葬馋,不到五點就起來檢查郵箱卖鲤,卻赫然看見郵箱里的退稿郵件。我失望地躺下畴嘶,又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會兒蛋逾,可等到七點,我也必須起床了——誰讓我一大清早還有課呢窗悯。我原本還以為区匣,幸虧下午沒課,可以好好補覺蒋院,哪知道剛睡醒亏钩,就被現實抽了個大大的耳光!這下可好莲绰,我簡直就是要副業(yè)沒副業(yè),要成沒成績铸屉,整一個不幸的廢柴青年!
“喂钉蒲,你上節(jié)課怎么沒來?”果不其然彻坛,第二天上午,女魔頭來找我興師問罪了踏枣。
“我看課表上下午沒課......所以昌屉,我就在睡覺......我忘了......”我真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一個熬雞湯行云流水茵瀑,寫文章不問靈感的人间驮,居然連一句話也講不清,是不是該去面壁思過马昨?可是竞帽,我還能怎么著?一看到女魔頭獵鷹般的眼神鸿捧,我?guī)缀跻`魂出竅屹篓。
“小姑娘,你是來逗我的嗎匙奴?”女魔頭抬高嗓門堆巧,用一種注視著外星人的目光打量著我∑镁“你連我今天要上課都不知道谍肤,你都把心思用在什么地方?你沒事大白天睡什么覺呢哗伯?又在熬夜寫文章荒揣?”
虧她還記得我的正事!我暗自吃驚,不假思索地點點頭焊刹。然而系任,在下一秒,女魔頭又開始不依不饒地教訓我:“小姑娘伴澄,你能不能分點主次?你業(yè)余時間想干嘛我管不著赋除,不過你要是影響學習,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非凌!”
“所以举农,老師......”我支吾著開口,卻怎么也想不出下文敞嗡。是啊颁糟,我能說什么?厚著臉皮求女魔頭給我成績?不停地道歉航背,指望她良心發(fā)現?
“你自己選吧,要么期末考到八十五分以上棱貌,要么來補考玖媚。”女魔頭站在我面前婚脱,深邃的眼眸透出一絲火花今魔。
“嗯≌厦常”我還有什么可說的错森?不留情面,冷酷無情的女魔頭篮洁,又給了我一條生路涩维,我只要還有正常人的思維,就該匍匐在地袁波,感謝上帝瓦阐,佛祖和圣母瑪利亞了。誰知道篷牌,女魔頭又不緊不慢地拋出一句:“小姑娘睡蟋,你不會以為八十五分很好考吧?我們專業(yè)課的不及格率一直在百分之四十以上娃磺,考到七十五以上的基本上都能排進前百分之十了薄湿。”
哦偷卧,所以你說這句廢話干嘛豺瘤?成心畫大餅耍我,再順便諷刺我?果然是女魔頭听诸,刻薄程度簡直讓皮克斯都難以想象坐求。或者晌梨,你是想借此證明桥嗤,自己其實沒那么冷血?不好意思,你虛偽的樣子真讓我惡心仔蝌。
“老師泛领,你不會真以為我想逃課吧?”我不知搭錯了哪根筋敛惊,居然和女魔頭理論起來渊鞋。“我真的就是沒想到,今天下午還要上課锡宋。你也知道儡湾,你不是每周都給我們補課,我習慣看校園網上的課表执俩,今天就沒想起來徐钠。要是我知道下午有課,怎么會待在宿舍里睡大覺役首,你自己想想吧尝丐。我好歹也是個成年人,沒有蠢到拿不到稿費宋税,還敢不好好讀書的地步摊崭,我將來沒飯吃,你又不會接濟我杰赛。”
我直視著女魔頭矮台,等著她發(fā)作乏屯,或是不帶一片云彩地揚長而去。誰知瘦赫,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我半分鐘辰晕,這才略帶驚訝地開口:“小姑娘,你還真是挺厲害的确虱;我教了十五年書含友,還沒見過哪個學生這么跟我講過話,我還以為天底下會和我頂嘴的女孩子校辩,只有我女兒呢窘问。”
所以宜咒,女魔頭惠赫,你是有多么自以為是?你該不會以為自己比X大校長還牛,整個學校的人都有義務順著你吧故黑?再說了儿咱,就算是校長,也不能仗著幾個權力场晶,對學生老師窩里橫吧混埠?我爸媽和你一樣,都是各自學術領域有頭有臉的人物诗轻,我也沒見他們多么趾高氣昂钳宪,氣焰囂張啊?你的腦子里都裝了什么漿糊使套,才讓你以為天下皆臣民罐呼,只有你自己才是女王大人?
“我就是不希望你認為,我是故意的侦高〖挡瘢”我一板一眼地說,“被人誤解很不舒服奉呛〖坡荩”
“不過,你確實很粗心瞧壮,而且登馒,在你心里,我的課沒有你寫給公眾號的文章重要咆槽。”女魔頭堅持道麦射,“這一點你承認嗎灯谣?”
“是的潜秋,不過,誰心里沒點更重要的東西呢胎许,你永遠不可能把所有事情一碗水端平峻呛。”我平生第一次感覺到辜窑,女魔頭并沒有那么可怕钩述。“只要別敷衍了事谬擦,對得起自己良心就好了切距。”
“不過惨远,有時候谜悟,即使你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北秽,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別人也不一定愿意放過你贺氓,對吧?”女魔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道蔑水,“之后我們補課結束了,你可沒理由再這樣了搀别;還有丹擎,你之后的作業(yè)成績和表現,我肯定會重點留意的歇父。小姑娘蒂培,我知道寫新媒體的人都不傻,你應該知道我是什么人榜苫〈共牵”
“老師驹饺,那我期末要不要補考?”天地良心,我居然神色平靜,語調自然拋出了這把達摩克里斯之劍骨望。不過,以女魔頭剛才的口吻,我心里已經踏實了不少绢涡。
“你要是能上點心,干嘛還要擔心這個問題?”女魔頭眨著眼箱残,仿佛立下生死劫的人不是她戏仓【斡睿“回家好好看書,別想那么多赏殃,你要是真的成績好敷待,傻子才和你過不去∪嗜龋”
所以榜揖,“真的成績好”又是什么鬼?難道是像女魔頭說得那樣抗蠢,期末考到八十五分以上?這女人會不會好好講話举哟?不過,她剛才并不堅決的態(tài)度迅矛,還是讓我大開眼界妨猩。尤其是當她對我說,即使你認為自己問心無愧秽褒,別人也不一定愿意放過你時壶硅,我分明注意到了她眼里的落寞。雖然她向來理智冷靜销斟,不愛表達情感庐椒,但身為一個敏感的業(yè)余作者,她的微妙情緒還是被我看在眼里蚂踊。然而约谈,她究竟又煩惱什么?偽作家的職業(yè)病讓我有些好奇犁钟。
“胡思睿棱诱,這么和你說吧,世上看不慣女魔頭的人特纤,絕對比你想象的要多军俊。”晚上捧存,學校東食堂的大廳里粪躬,林雨芯一邊吃著煎餃担败,黑米粥和流沙包,一邊聽我繪聲繪色地描述女魔頭的人生感慨镰官√崆埃“每年說她壞話的學生,和趕著抱她大腿的人一樣泳唠,都能繞大學城三圈狈网。之前一個學生還罵她是婊子,慫恿整個大學城的熟人不要選她的二專笨腥,把她P成丑八怪拓哺,在我們大學城的學校里到處亂貼。當然了脖母,多數人沒這么奇葩士鸥;不過,有的學生看不慣她谆级,認為她管得太嚴烤礁,每次給導師評分的時候,就故意給她打極低分肥照,有時候還拉著別人這么干脚仔。”
“所以舆绎,這對她也沒有影響?”我差點把嘴里的菜肉餛飩噴出來鲤脏。
“我不是早跟你說過嗎,很多人為了成績和保研吕朵,不敢當面說她什么凑兰,不過一等到畢業(yè),或者換了導師边锁,罵起她來,簡直惡毒得看不下去波岛∶┨常”林雨芯從杯子里吸了一口粥≡蚩剑“而且贡蓖,女魔頭一直很忙,沒什么時間照顧家庭煌茬,有的同事就在背地里議論她斥铺,說她是個自私的工作狂;還有人說她女兒肯定很恨她坛善,她老公早就在F大和女博士廝混晾蜘,她就是個只顧自己的女人邻眷,腦子有病的人才想和她過。這話是一個無聊的出納講出來的剔交,那女人本來也是我們學院的老師肆饶,后來因為要帶孩子,調去做行政岖常,現在除了數錢什么也不會驯镊,整天除了造謠就是八卦。其實她當年的水平不比女魔頭差竭鞍,據說兩個人年輕的時候還輪流評過優(yōu)秀教師板惑,她這么說,無非就是嫉妒女魔頭偎快。畢竟她也老了冯乘,再想回去教書已經不可能了。也虧得女魔頭還經常幫她做賬滨砍,她遲到早退的時候還幫她打馬虎眼往湿,這女人就這么報答她!”
“你是說,女魔頭在裝傻?”雖然沒有鏡子惋戏,但我完全可以想象领追,自己的眼珠快要掉出來。
“你覺得可能嗎响逢?”林雨芯瞥了我一眼绒窑。“女魔頭早就知道了舔亭。當時她真的很失望些膨,不過,聽琦茗的說法钦铺,其實是悲哀吧订雾。你想想,一個本來可以像女魔頭一樣厲害的老師矛洞,就這么為了孩子洼哎,白白放棄事業(yè);她要是樂意也就得了沼本,她現在還反咬一口噩峦,這么說女魔頭壞話,搞得好像女魔頭欠誰一樣抽兆,換了是你识补,你覺得有天理嗎?”
“這么認為的人辫红,不是她一個吧凭涂∽@保”我吸著手中的紅豆奶茶〉贾眩“你剛才是不是這么說的较幌?”
“你也知道,就算不講出來白翻,有的人心里多少還是會這么想乍炉。”林雨芯攤開手滤馍,擺出一副“你懂的”表情岛琼。“你怎么可能指望每個人都很開明呢巢株,尤其是那些嫉妒她的人槐瑞。”
我沒有說話阁苞,喝掉最后一口奶茶困檩,心中不免有些悲涼。一個盡心盡力那槽,投身工作的女人悼沿,就因為她結了婚,有個女兒骚灸,就這樣被女同事污蔑糟趾,如果這個人不是女魔頭,根本就讓我忍無可忍——一個活在21世紀的人甚牲,大言不慚地歧視同胞义郑,還不知道自己的嘴臉多難看,簡直妄為我們這些雞湯博主每天給女人打雞血丈钙。
然而非驮,我還是認為,女魔頭的一部分罵名雏赦,也許是活該院尔。她并不暴躁县匠,也不算強硬,但她冷漠轨奄,高傲上枕,苛刻,偏執(zhí)奈虾,說話總是話里有話,實在不是個好相處的角色。我相信敷矫,她在外談項目時例获,一定不會是這副嘴臉。所以曹仗,她為什么要這么對我們?
我想不通榨汤,也懶得去想。因為怎茫,在某些時候收壕,如果你執(zhí)意向生活要答案,也許只會鉆進牛角尖——我高中被人說閑話轨蛤,高考作文得了極低分蜜宪,辛辛苦苦寫的文章永遠被退稿,難道也有原因祥山?女魔頭追求事業(yè)卻被人這么議論圃验,難道她也該問十萬個為什么?當你遇到生命中的怪物時,只有努力戰(zhàn)勝它缝呕,而不是和它理論澳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