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沐東辰
阿Xing最近很倒霉预茄,晚上睡覺的時候不小心扭到了脖子隔显。這已經(jīng)第三次崎溃,前兩次都是發(fā)生在上班的時候蜻直,他不清楚當(dāng)時心里在想什么,就把脖子給扭了。
主編沒給他好臉色看:你那稿子是怎么回事概而?又是錯別字呼巷。低級的錯誤。第三次了赎瑰。
他不清楚怎么就敲出了錯別字王悍。照理說,中文系畢業(yè)的他常寫一大堆錯別字餐曼,說出去別人都會笑話压储。
但阿Xing不在乎。他內(nèi)心的小宇宙豈是這些事能的澆滅的源譬。
他晚上睡覺的時候把脖子扭到了集惋。他住的是一合租公寓。這一層總共有四個房間踩娘。他的在最東邊刮刑。每天太陽定時叫他起床,比他定的鬧鈴還要準(zhǔn)時养渴。他瞇著眼雷绢,看了一眼時間。又看看太陽理卑。繼續(xù)睡覺翘紊。離上班還有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可以完成一個夢傻工。一個小時可以完成從相遇到相愛的整個過程霞溪。一個小時還可以讓生命從出生晃到死亡。一個小時并不長中捆,但夢里卻很長鸯匹。阿Xing是這么認(rèn)為的。他再次進(jìn)入夢鄉(xiāng)的時候泄伪,已經(jīng)換了場景殴蓬。那是一個巨大的籠子,籠子里有一只吊睛白額大蟲蟋滴。它咆哮著染厅。它似乎想從籠子里沖出來。想咬斷他的脖子津函。他睡得正香呢肖粮。夢里有一些場景是他所熟悉的。他卻醒了過來尔苦。
夢還在繼續(xù)涩馆。他要開始追隨太陽的旅程行施。還有十分鐘。如果他還在夢里呆一會魂那,那么今天他又會是最后一個到公司蛾号。但十分鐘能走多少路程?物理學(xué)家計算過涯雅,在課堂上鲜结,老師教著,速度乘以時間活逆。這是怎么回事呢精刷?是速度和時間決定了你的最終路程。其實不是這樣的划乖。做思想的人這么反駁贬养。你從宿舍到公司的距離是固定的,十分鐘要到達(dá)琴庵,就決定了你的速度误算。于是,阿Xing飛快的從樓上沖下去迷殿。他的脖子扭著儿礼。但此時的他顧不得這么多,像往常一樣擠進(jìn)了公交車庆寺。五個站比他想象的要久蚊夫,因為車上已是人擠人。他只能與一個大胖子離得很近懦尝,幾乎是身體貼著身體了知纷。對方似乎并不介意,阿Xing卻覺得非常惡心陵霉。因為車到站的時候琅轧,又上來了幾個人,又從后面擠了上來踊挠。原本阿Xing還有一個身子的距離乍桂,但現(xiàn)在他只能離車門越來越遠(yuǎn),然后像肉餅一樣被這些人擠來擠去效床。真像一個氣球睹酌。阿Xing此時希望時間能快點過去,到達(dá)目的地剩檀。五站的距離讓阿Xing覺得比一生還長久憋沿。
當(dāng)車到站的時候,阿Xing不耐煩地叫了聲:下車沪猴。阿Xing想著一條路會在他眼前打開辐啄,讓他直通到天堂甥绿。但他的算盤錯打了一個珠子。阿Xing只能用他的身體試著擠出一條路來则披。不僅如此,還有很多石頭擋著他的去路洗出。石頭壓在他的神經(jīng)處士复,他每走一步,就彈出一些燥音翩活。阿Xing不喜歡這種音樂阱洪。當(dāng)他費了好大力氣才擠到車門口,又一股洪浪想涌進(jìn)來菠镇。阿Xing在心里叫了聲不冗荸。然后他提起噪音,說出了一句令他事后回想仍然心有余悸的話:放開我利耍,你這魔鬼蚌本。就這樣,阿Xing走出了公車隘梨。
當(dāng)?shù)剿镜臅r候程癌,遲到了十五分鐘。他的脖子仍然扭著轴猎,這時覺得有些疼痛嵌莉。阿Xing歪著頭坐在座位上,準(zhǔn)備開始一天的工作捻脖。但主編把他叫進(jìn)了辦公室锐峭。出版社要裁員,你覺得誰比較適合可婶。阿Xing從沒想過主編會問他這樣的問題沿癞。這似乎不在他的工作職責(zé)之內(nèi)。他打開腦子扰肌,想找出一些蛛絲馬跡抛寝。文編阿銀他早就看不慣了,上次就打過他的小報告曙旭。有一次阿Xing開了個小差盗舰,就是她告訴主編的。這女的桂躏,圓圓的臉蛋真像個氣球钻趋,把她干掉最合適。不過阿Xing瞬間明白了自己的天真剂习,現(xiàn)在社里就兩個文編蛮位,如果把她弄走了较沪,那所有的事不就得自己做。阿銀就這樣被阿Xing排除失仁。美編小李上次借了他十塊錢尸曼,到現(xiàn)在還沒有還。估計是沒打算還了萄焦。像這種人控轿,最應(yīng)該從自己眼前消失。不過拂封,小李和他是校友茬射,這樣做似乎太過小人。美編小張和阿Xing關(guān)系不錯冒签,雖然他排的書阿Xing從來都看不慣在抛,但小張經(jīng)常請阿Xing喝酒,所以也被阿Xing排除在外萧恕。阿Xing幾乎想到了社里的每一個員工刚梭,但都被他給否定。
那究竟裁誰好呢廊鸥?阿Xing抬起頭望浩,看著主編溫和的眼神,突然覺得這是一頭野狼惰说,眼里藏著一些不為人知的饑渴磨德。這是阿Xing最討厭的,阿Xing頓時意識到自己的智慧吆视,他覺得最應(yīng)該裁掉的就是這匹野狼典挑。但阿Xing沒有說出來。他要把這種想法蒸在心里啦吧。他說道:有什么話就直說吧您觉。
主編狐疑地看著阿Xing,微微一笑授滓,露出兩顆虎牙琳水,說:你覺得阿銀怎么樣?這女娃做的稿子總是不行般堆,拖社里的后腿在孝。就上次交的稿子,居然還整些有的沒的東西淮摔。每次開周會強調(diào)的事情私沮,她都沒放心上。說著和橙,他從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煙仔燕,拿出一根夾在手里造垛,還遞了一根給阿Xing,接著說道:除了裁員晰搀,還打算提升一個編輯組長五辽。
阿Xing突然感覺自己進(jìn)入到了個巨大的圈套里,整個身子都抽不出來外恕,被一股看不見的力量死死吸住奔脐。阿Xing下意識地挪了挪,不停地喘起氣來吁讨。對方說的話,他完全聽不清楚峦朗,內(nèi)心有一種聲音壓著他的神經(jīng)建丧。他感覺有風(fēng)吹進(jìn)來,抽打著他的身體波势。他站起來翎朱,說道:我的脖子扭到了。主編面不改色地看著他尺铣,嘴唇不停地噏動著拴曲。但是阿Xing卻什么也沒有聽到,他繼續(xù)說道:我的脖子扭到了凛忿。主編沒有理他澈灼,繼續(xù)說著一些他完全聽不懂的話,那種聲音像皮條一件抽著他的肉體店溢。阿Xing被吊在半空中叁熔。阿Xing不得不再次強調(diào),我的脖子扭到了床牧。這次阿Xing幾乎是吼出來的荣回,連他自己都意識到有些過火,但對方像是沒到似的戈咳,繼續(xù)著長篇大論心软。阿Xing感覺有一群蒼蠅飛了進(jìn)來,落在他的耳朵前面著蛙,不停地扇動著翅膀删铃。蒼蠅在他耳邊停了很久。他感覺另一個自己快要從身體里擠出來册踩。他用手捂著耳朵泳姐,但那種聲音不減反增,像是從最隱秘的地方傳來暂吉。阿Xing覺得在這樣下去胖秒,自己會瘋掉缎患。于是,他打算離開這個環(huán)境阎肝,去一個更廣闊的環(huán)境中去挤渔。適應(yīng)新的生活,這樣才是作為一個人應(yīng)該有的风题。但他的腳像是被一雙手死死地拽住判导。那雙手來自地底,又來自他看不見的地方沛硅。他再次向?qū)Ψ綇娬{(diào):我的脖子扭到了眼刃。對方仍然無動于衷,嘴角合了又閉摇肌,閉了又合擂红,還打著一些惡心的手勢。阿Xing不停地喘著氣围小,他不明白為什么這個聲音離他越來越遠(yuǎn)昵骤。明明是從他的耳朵里鉆進(jìn)去的,為什么又在不斷地下沉肯适?仿佛沒有底变秦。突然,他眼前一黑框舔,什么都看不見了蹦玫。意識之外,只有一把刀立在他的頭上刘绣。
主編幽幽地吐了一個煙圈钳垮,彈了彈煙灰,問:味道如何额港?阿Xing拿在手里饺窿,開始后悔自己的舉動。就像是接了一個被燒得通紅的鐵塊移斩,在他的手里發(fā)出嘶嘶地響聲肚医。他胡亂地點了點頭。主編似乎很滿意這次他的回答向瓷,把煙熄滅在煙灰缸里肠套。然后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到阿Xing面前猖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稚,說:好好干。
阿Xing走出籠子的時候正好十點鐘。太陽落在窗臺上刁赖,發(fā)出嘶嘶的響聲搁痛。阿Xing回到自己的位子上,身邊的人像什么事都沒有發(fā)生似乎宇弛,繼續(xù)忙碌著各自的活計鸡典。阿銀的鍵盤啪啪地響個不停,像是數(shù)十只蒼蠅砸在碎石板上枪芒。小李和小張正討論著什么排版問題彻况,剛開始都挺和氣,可沒多久就吵了起來舅踪。
辦公室時常有人走來走去纽甘,清潔阿姨今天估計忘了打掃,所以阿Xing總是能聞到一股氣味抽碌。至于是從什么地方發(fā)出來的贷腕,阿Xing并不清楚,只是這種氣味咬展,讓阿Xing渾身都不自在。
時間過去了瞒斩。又一個黃昏到來破婆。
和往常一樣,阿Xing又鉆進(jìn)了那個鐵殼蟲胸囱。這次不同祷舀,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擁擠,空間融得下阿Xing的整個身體烹笔。他在窗戶邊找了個位置坐了下來裳扯。太陽不知什么時候躲到時間背后,只露出一個頭谤职。燈光點燃這座城市饰豺。而阿Xing的脖子依舊扭著。他只想睡一個好覺允蜈,把自己的脖子扭過來冤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