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文章系原創(chuàng)首發(fā),文責自負孙咪。
夜深已經(jīng)很久了堪唐,星星大多入了眠,只留零散幾顆掛在天邊陪著閑月翎蹈。與天上的幾點星光相呼應的是嘉和小區(qū)一號樓的一個房間淮菠,燈光依舊閃耀,在夜色里像只孤獨的眼睛荤堪。
在這孤獨的燈光里合陵,一個年輕的身影正伏案奮筆疾書,沙沙沙的寫字聲清晰可聞澄阳,放任墻上的時鐘跨過一格又一格拥知。
砰的一聲,樓下大門不謙虛地被撞開了碎赢,幾秒后低剔,又是砰的一聲,被重重關(guān)上肮塞。突兀的聲音在寂靜的夜里炸裂襟齿,刺破了寧靜,震皺了空氣和男孩的眉頭峦嗤。
男孩推開書蕊唐,移開椅子,摸上門把手的手還沒來得及轉(zhuǎn)動烁设,男子的調(diào)侃,女子的嬉笑,傳了進來装黑。隨著輕輕重重腳步聲的逼近副瀑,兩人不堪入目的話語越來越清晰。
你可真壞呀恋谭。做作的嗓音聽著讓人反胃糠睡。
我不壞,你能喜歡上我嗎疚颊?中年男人醉意十足的話狈孔,熏得男孩的臉黑了好幾個八度。
砰——材义,砰——均抽,砰——,隔壁的門被重重推開其掂,碰到墻上又反彈回來油挥。如果門有生命,此刻肯定已經(jīng)丟了大半款熬。
須臾深寥,女人虛假的呻吟,男人賣力的吭哧聲贤牛,像一把尖刀細細地磨著少年的耳朵惋鹅,還有心。
男孩胸脯一起一伏頻率越來越快殉簸。他一把拉開門负饲,沖到了隔壁門前,用腳狠狠地踹了幾下喂链。幸虧門的質(zhì)量好返十,否則現(xiàn)在應該已經(jīng)陣亡了。
滾——門里傳出男人粗聲粗氣的一個字命令椭微。
男孩選擇抗命洞坑,又是兩腳,門框搖了幾下蝇率,有木屑掉下來迟杂,里邊終于安靜了。
不一會兒本慕,一個年齡比男孩大不了幾歲的女人出來了排拷。最高級別的濃妝艷抹,虛假得不像個真人锅尘,身材不錯监氢,長相也不錯布蔗,就是衣服穿得太沒品了,該露的不該露的都露著浪腐,白花花一片纵揍。她扭頭看了男孩一眼,飛了個媚眼议街,扭著腰肢下了樓泽谨,只留下刺鼻的劣質(zhì)化妝品味。
緊跟著出來的男人特漩,五十來歲吧雹,頭發(fā)亂得像雜草堆,滿臉通紅涂身,酒氣熏人雄卷,因為睡眠嚴重不足,兩眼眼袋大而浮腫访得。
景楓龙亲,你又發(fā)什么瘋?
男人是男孩的爸爸景波悍抑,他手指著男孩說鳄炉,眼神飄忽不定。
要嫖不能出去嫖嗎搜骡?景楓厭惡地吼拂盯。
你再給老子說一個字試試?景波也開始咆哮记靡。
以后再帶亂七八糟的女人回來谈竿,我就把這個房子拆了。景楓加大音量又吼了一句摸吠,然后冷冷地撇了景波一眼準備回房空凸。
也許就是這一眼刺激了景波,他緊走兩步寸痢,上來直接抓著景楓的頭呀洲,就往墻上碰,嘴里嘟囔著啼止,老子成這樣道逗,是誰害的?誰害的献烦?
聲音到了最后是歇斯底里滓窍,含有絕望,深深的絕望巩那。
景楓沉默了吏夯,任景波發(fā)酒瘋此蜈。在被連續(xù)撞擊了好幾下后,景楓吃疼锦亦,右手往后一撥舶替。景波踉蹌了幾下令境,險些摔倒杠园,他順手拿起邊上花瓶里的一束枯花,就向景楓的頭上甩去舔庶。
景楓一動不動抛蚁,眼見著從右眼角到右嘴角,出現(xiàn)了一條深深的紅痕惕橙,并且快速凸起瞧甩。
景波好像突然清醒了,扔掉花束弥鹦,摸著紅痕肚逸,喃喃地說,兒子彬坏,我沒想打你朦促。
景楓沒有言語,轉(zhuǎn)身回了房栓始。高大的身影务冕,看上去全是落寞,連空氣都開始靜默憋悶幻赚。
景楓把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禀忆,心里全是悲哀:本來好好的一個家,怎么就弄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落恼?難道自己真的錯了嗎箩退?
曾經(jīng)就這樣又一次不期而至了。
那天佳谦,天藍得不像話戴涝,好像有誰用最純的湛藍涂料涂了一層,少有的幾朵云在空中排成好看的心形吠昭,涼風撲面吹去了入秋后的幾分燥熱喊括。
景楓的心里是說不出的高興,那天是去新學校報道的第一天矢棚。學校是自己向往已久的郑什,爸爸的母校——實驗一中蒲肋。而且從此蘑拯,自己就是一名高中生了钝满,不再是大人眼里的小屁孩了。那天申窘,剛好也是自己的生日弯蚜。媽媽已經(jīng)親自下廚做好了一桌子菜,爸爸也打來電話剃法,正在往家趕的路上碎捺。
景楓感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沒有之一贷洲。為了省些時間收厨,早點到家,他挑了一條不常走的小巷优构。小巷兩邊的房子墻壁上是一個大大的拆字诵叁,被圈在紅框里。因為沒人住钦椭,大多房屋的玻璃沒了蹤跡拧额,門窗半開著,搬離時的垃圾彪腔,還隨意地霸占著路邊侥锦。路上不見幾個行人,有著說不盡的冷清和破敗漫仆。
景楓用盡腳力蹬著山地車捎拯,敞開的衣服迎風招搖,像一道閃電穿越著小巷∶ぱ幔現(xiàn)在的景楓可是心急如焚署照,媽媽做了他饞了好幾天的糖醋藕。
當他走到巷子最深處吗浩,準備左拐彎時建芙,忽然聽到帶有哭泣聲的求饒,你們放了我懂扼,好嗎禁荸?
放了你,我們哥幾個怎么找樂子阀湿?語氣里是說不盡的流里流氣赶熟。
景楓的正義感爆棚,緊急剎車陷嘴,左腳點地映砖,一把就讓單車轉(zhuǎn)了一百八十度,一腳到達事發(fā)地點灾挨。
入目的是邑退,幾個小年輕圍著一姑娘竹宋,姑娘看上去跟自己年紀相仿,已經(jīng)淚眼婆娑了地技,身體也在輕輕顫抖蜈七。
小年青們的上衣不是圍在腰上,就是拎在手里莫矗,或者是肩上飒硅,總之不在該在的地方。頭發(fā)更是五顏六色趣苏,讓人眼花繚亂狡相,其中一個竟然綁了小辮梯轻,耳朵上一串耳釘食磕,在陽光下一閃一閃,粗俗招搖喳挑。
看著景楓靠近彬伦,其中一個染黃毛的,嚼著口香糖口齒不清地開口了伊诵,你小子少管閑事单绑,不然連你一起揍。
景楓沒有發(fā)話曹宴,支好單車搂橙,腳步頻率不變地往前走。黃毛幾個你看看我笛坦,我看看你区转,默契地選擇先放棄小姑娘全部圍了上來,一個個摩拳擦掌版扩,架勢十足废离。
景楓環(huán)視一圈,活動活動了手礁芦,看準他們中貌似領(lǐng)頭就是一拳蜻韭,領(lǐng)頭的往后一仰,后退了好幾步才站穩(wěn)柿扣,張牙舞爪著手肖方,氣急敗壞地吼,一起上未状!一起上俯画!揍成渣!
沒有幾分鐘娩践,黃毛們一個個被打翻在地活翩,爬起來后烹骨,狼狽逃竄,還不忘找回面子:你等著材泄,有你好看的沮焕。
跆拳道黑帶,絕對不是繡拳花腿拉宗。景楓揉了揉拳頭峦树,往前走了幾步拎起沾滿土的書包,拍了拍旦事,走向姑娘魁巩。
姑娘馬上站起來,接過書包姐浮,摸了把眼睛谷遂,說,我叫穆亞卖鲤,高一年級三班的肾扰,我認識你,你是火箭班的景楓蛋逾,市狀元考進來的集晚。今天的事,謝謝你区匣。既然咱們是同學偷拔,就不要這么客氣啦。兩人跟著出了小巷亏钩,一個向東莲绰,一個向西。
事情如果到這就結(jié)束了铸屉,那該多美好呀钉蒲,可惜,天下的事彻坛,總不遂人愿顷啼。
三天后,穆亞和他的爸爸穆施專門上門來道謝昌屉。穆施在一家公司做行政管理钙蒙,穆媽媽因病去世兩年了。
景媽媽林小雅一邊聽著间驮,一邊撫摸著穆亞的手躬厌,柔柔地說,真是個可憐的孩子,年紀輕輕就沒了媽扛施。以后沒事鸿捧,常來阿姨家玩,阿姨沒有女兒疙渣,一天也沒個說話的匙奴,你過來陪陪阿姨。
從此以后妄荔,穆亞有時間就會上景楓家里玩泼菌,陪林小雅說話,做甜品啦租,做一切女性喜歡的事哗伯,兩人顯然成了忘年交。
如果景家做了什么稀罕的吃食篷角,或者景爸爸景波出差帶回來什么有趣的小玩意焊刹,林小雅都會親自給穆亞送去一份。
遵循禮尚往來原則内地,穆爸爸穆施也會不時送來一些謝禮伴澄,再陪林小雅說會話。這可高興壞了十幾年來阱缓,一直做家庭主婦的林小雅。生活圈子終于不再只是老公——兒子举农,兒子——老公荆针。
看著林小雅臉上越來越多的笑容,景楓和景波都特別感謝穆亞和穆施颁糟。過節(jié)時航背,兩家常常會聚在一起,穆亞也成了景楓的干妹妹棱貌。穆施成了景波的好哥們玖媚。
任何事過于完美,幺蛾子就會出現(xiàn)婚脱,且讓人措不及防今魔。
高一后半學期的五一節(jié),景楓跟景波回省城看望爺爺奶奶障贸。林小雅說她有點不舒服错森,景波便決定她不要去了,在家休息休息篮洁。
本來準備逗留三天涩维,誰知第二天公司有了突發(fā)事件,父子倆只好提前回家袁波。
返回路上瓦阐,景波反復提醒景楓蜗侈,不要告訴你媽媽,咱倆給她一個驚喜睡蟋。知道了宛篇,您不是說媽媽是你的公主嗎?您的公主薄湿,您說了算叫倍。景楓還故作嫌棄地翻了翻白眼。你這臭小子豺瘤。景波抬起右手作勢要揍景楓吆倦。親愛的經(jīng)理大人,君子動口不動手坐求。景楓耍著嘴皮子蚕泽。
父子兩對視一眼,眼里都是笑桥嗤。
看著臉上細紋里都綻放著笑意的景波须妻,景楓感覺爸爸媽媽真恩愛,開始暢想:自己以后也要這樣……
五個小時的車程終于熬完了泛领。
景波抱著一大捧淺色玫瑰——海洋之歌荒吏,輕手輕腳地率先推開門。景楓跟在身后渊鞋,感覺特別好笑绰更,爸爸怎么像個剛開始追小姑娘的毛頭小伙子。
打開門锡宋,涌入眼簾景象儡湾,特別像電視劇里演的:鞋柜邊有一雙男人的鞋,一只疊在另一只上面执俩,可以看出徐钠,當時擺脫腳時是多么地匆忙。衣服從大廳開始役首,一件一件扔得到處都是尝丐,有男人的西裝,有女人睡衣宋税,父母的臥室門把手上還吊著一件女人的胸罩……
腦袋還蒙著的景楓摊崭,能感覺到與他只有一步之遙的景波,心中的驚詫比臉上的通紅更讓人害怕杰赛。
好幾分鐘過去了呢簸。景波一改平時的溫文爾雅開始用腳踹門。門框搖了搖,木屑紛紛下落根时。在紛紛下落的木屑中瘦赫,他好像才反應過來手里還抱著玫瑰,隨之狠狠地將其摔在地板上蛤迎。地板開始流血确虱,從景波的心里流出來的。
乒乒乓乓替裆,隔著一道房門校辩,都能感覺到房間里的兵荒馬亂。片刻辆童,林小雅先出來宜咒,隨手扣上了房門,她披著一件長外套把鉴,衣領(lǐng)沒有翻出來故黑,扣子還是錯位的,煞白的臉上是細密的水珠庭砍。
誰场晶?景波顫抖著擠出一個字。
回答這個問句的是吱呀的開門聲怠缸。門受傷了诗轻,在景波的腳下。景波受傷了嗎凯旭?
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的男人概耻,讓景楓張大了嘴:穆施,竟然是穆施罐呼。景楓一年來一直稱叔叔的男人,景波一年來一直當朋友的男人侦高。
我救了你女兒嫉柴,你就這么對我們家。景楓一個箭步上去奉呛,揪住穆施的衣服计螺,狠狠地搖了幾下,猛然松手瞧壮。
穆施摔倒在門邊登馒,林小雅趕緊上前,忽然心思一動咆槽,慢慢地撤回伸出的雙手陈轿。
景波扭過頭去,用手指著樓梯口狠狠地說,滾麦射!
那天晚上蛾娶,景波和林小雅的房間,燈光亮了一夜潜秋。景楓的房間沒有一絲亮光蛔琅,但他也沒合一秒的眼睛。
第二天峻呛,林小雅收拾東西罗售,搬出了家。
不久钩述,林小雅和景波離婚了寨躁。
再不久,林小雅和穆施結(jié)婚了切距。
后來朽缎,景波開始喝酒,一喝就是大半夜谜悟。
后來话肖,景波逐漸疏于公司管理,業(yè)績每況愈下葡幸。作為董事長的爺爺一氣之下最筒,削減了大兒子景波多一半的職權(quán),空降小兒子管理蔚叨。
再后來床蜘,景波開始帶不同的女人回家過夜。于是蔑水,文章開頭的戲碼就常常發(fā)生邢锯。
唯一不變的是,景楓的成績還是一如既往地好搀别。不熟悉他的人們丹擎,都說這個孩子很優(yōu)秀。熟悉他的歇父,說這個孩子堅強蒂培。有時候堅強都是被逼的。只有景楓自己知道榜苫,自己不優(yōu)秀也不堅強护戳,只是除了學習,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干些什么垂睬。
他曾經(jīng)去過臺球室媳荒,打發(fā)多得無處消磨時間抗悍,一周后不能再聽乒乒乓乓的聲音。也去過KTV肺樟,不到一周檐春,別人聲音里的深情,全是對他和他家庭的諷刺……只有學習么伯,才能讓他忘記所有疟暖。于是,他不再是校第一田柔,他是區(qū)第一俐巴,市第一……但學習的目的是什么?考個好大學硬爆?好好生活欣舵?他困惑著。
景楓抹了一把缀磕,不知道什么時候流出眼角的淚水缘圈,再一次問自己,真的做錯了嗎袜蚕?可惜沒有人回答糟把。良久,他把頭蒙到被子里牲剃,假裝自己睡著了遣疯。
今夜注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第二天凿傅,景楓剛邁出房門缠犀,就看著端著面包和牛奶的景波,臉上滿是愧色聪舒。但景楓知道辨液,這羞愧不能讓這個男人正常的生活二十四個小時。不箱残,可能十二個小時都堅持不到室梅。
邁出大門的景楓,先對著東方的太陽長長地瞇了瞇眼疚宇,希望它能曬干潮濕的心。然后才邁開步子向前走去赏殃。青年的背影高挑而瘦弱敷待,陽光從身后照過去,投下一條長長的人影仁热,孤寂而無伴榜揖。但勾哩,青年的步履堅定。
孩子举哟,你沒有做錯思劳!生活中,無論發(fā)生過什么妨猩,好的潜叛,會留下來精彩人生,不好的壶硅,它終究會過去威兜,成為歷史和曾經(jīng),只有明天一定嶄新的希望庐椒。這是爺爺說的話椒舵,青年記住了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