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翁貝托·艾柯,被譽為20世紀后半期最耀眼的意大利作家肢预,同時也是成就卓著的哲學家、符號學家微姊、歷史學家和文學批評家酸茴。
近日讀艾柯作品《一個年輕小說家的自白》《艾柯談文學》,涉及元敘事柒桑、雙重解碼等后現(xiàn)代寫作方式弊决,警句格言之研究,虛構類作品與非虛構類作品之分別魁淳,小說創(chuàng)作方法及經(jīng)驗飘诗,文學人物之真實性,清單式寫作等內容界逛。
通過作品昆稿,透露出作者淵博的學術素養(yǎng),精深的學術研究息拜,讓人在肅然起敬之余溉潭,對文學世界的多姿多彩,又平添諸多興趣少欺。
艾柯對“清單”有著偏執(zhí)般地喜愛喳瓣,他在兩本書中,占用很大篇幅談論“清單式寫作”赞别,讀來異趣橫生畏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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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柯所謂“清單”,枚舉生活中的實例仿滔,就是諸如電話薄惠毁、圖書目錄、藏品目錄之類崎页。宗教連禱文鞠绰,佛經(jīng)中的咒語,也是典型的清單類別飒焦。
之于文學作品蜈膨,可以稱之為“文學性”“詩性”“審美式”清單。如荷馬史詩《伊利亞特》中牺荠,對希臘軍隊1186艘艦船翁巍,詩人不厭其煩用三百行詩逐一介紹;在拉伯雷的《巨人傳》中志电,羅列出兩百多種游戲名稱曙咽。
現(xiàn)當代作品中蛔趴,清單也是不勝枚舉挑辆,在喬伊斯的《尤利西斯》中例朱,用數(shù)頁紙介紹廚房餐具柜中存放的東西;波蘭女詩人鱼蝉、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辛波絲卡有一段著名的詩作洒嗤,采用首語重復式清單:
我偏愛電影。
我偏愛貓魁亦。
我偏愛瓦爾塔河沿岸的橡樹渔隶。
我偏愛狄更斯更勝過陀思妥耶夫斯基。
我偏愛自己對人群的喜歡更勝過自己對人類的愛洁奈。
我偏愛隨身攜帶針線间唉,以備不時之需。
我偏愛綠色利术。
……
艾柯提出一個常被忽略的問題:
人們?yōu)槭裁匆袑嵱眯缘那鍐纬室埃蚝苊黠@,但為什么要列詩性的清單呢印叁?
回答是不外乎兩種情況:或者是他們要描繪的一組東西范圍太廣被冒,讓他們無法完全把握;或者是他們喜歡上了一組東西的名稱悅耳的發(fā)音轮蜕。
在我看來昨悼,前一種情況,可以稱之為文學表達的需要跃洛,后一種情況率触,則完全源自審美愉閱的驅使。
特別是后一種情況——即審美愉閱的驅使税课,對寫作者來說闲延,是一個值得深刻玩味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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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上古文字中韩玩,多推崇簡約之美垒玲,少有這種列舉、鋪排式的清單寫作找颓。漢之大賦喜鋪陳合愈,宋元以降,話本民間俗講發(fā)達击狮,明清小說筆記繁興佛析,清單式文字蔚為壯觀。
往遠處推溯彪蓬,也非無跡可循寸莫,比如漢樂府中的《江南》一詩:
江南可采蓮。
蓮葉何田田档冬,
魚戲蓮葉間膘茎。
魚戲蓮葉東桃纯,
魚戲蓮葉西,
魚戲蓮葉南披坏,
魚戲蓮葉北态坦。
佛家經(jīng)典,是我們經(jīng)常見到喜歡采用清單的文字棒拂,如《地藏菩薩本愿經(jīng)》中對地獄的鋪列伞梯,另如佛之十大名號:
如來、應供帚屉、正遍知谜诫、明行足、善逝攻旦、世間解猜绣、無上士、調御丈夫敬特、天人師掰邢、世尊。
阿城文章中伟阔,曾經(jīng)采用一段清單式寫作辣之,給讀者以深刻印象,試引用如下:
有分教:海誓山盟皱炉,刀光劍影怀估,紅杏出墻,貓兒偷腥合搅,醋海波濤多搀,白頭偕老,杜十娘怒沉百寶箱灾部,包龍圖義鍘陳世美康铭,羅密歐與茱麗葉,唐璜與唐吉訶德赌髓,喬太守亂點鴛鴦譜从藤,汪大尹火燒紅蓮寺,卡門善別戀锁蠕,簡愛變復雜夷野,地獄魔鬼貞操帶,貞節(jié)牌坊守宮砂荣倾,十八年寒窯苦守悯搔,第三者第六感覺,俱往矣俱往矣又繼往開來舌仍。
這段文字初看似信手拈來妒貌,讀起來給人以酣暢之美者娱,仔細看,其實說的都是關于男女之情愛苏揣。
多年前,看過賈平凹一篇文章推姻,其中一段文字平匈,在心中縈繞不去,具體細節(jié)已記憶模糊藏古,大致意思是戲說謝頂頭增炭,特意從網(wǎng)上搜索出來,轉錄如下:
現(xiàn)在拧晕,我常哼著的是一曲禿頂歌:禿隙姿,肉瘤,光溜溜厂捞。葫蘆上釉输玷,一根發(fā)沒有。西瓜燈泡繡球靡馁,一輪明月照九州欲鹏。
這樣的清單,既有內在邏輯的連續(xù)和遞進臭墨,更表達出一種詞語赔嚎、音節(jié)上的協(xié)調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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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對某些題材有深刻喜愛胧弛,單是列舉清單尤误,即可得到自我玩賞的深深滿足。比如金庸武俠迷們结缚,都會在不經(jīng)意間损晤,回味其中讓人眼花繚亂的武門絕學、蓋世英雄红竭,然后驚嘆查老先生瑰麗的想象力沉馆。我曾經(jīng)試著隨手列舉讀過的金庸群俠名字:
郭靖、黃蓉德崭、小龍女斥黑;
金毛獅王、青翼蝠王眉厨、白眉鷹王锌奴、紫衫龍王;
東邪憾股、西毒鹿蜀、南帝箕慧、北丐;
令狐沖茴恰、任我行颠焦、東方不敗、獨孤求敗往枣、風清揚伐庭;
段譽、喬峰分冈、虛竹子圾另、阿朱、阿紫雕沉、木婉清集乔;
雙兒、阿珂坡椒、小郡主扰路。
但是,沒有深刻把握和精巧構思倔叼,想要優(yōu)美的羅列這些名字幼衰,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阿門缀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