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重聲明:本文系原創(chuàng)首發(fā),文責自負缆八。
這是開年后工作的第一天曲掰, 我感覺自己要掛了朝刊。用“感覺”這個詞太模糊,我應該說肯定蜈缤。還在夢中時,我就知道冯挎。醒來后的表現(xiàn)更讓我肯定底哥,我真他丫的要噶了。因為我的表現(xiàn)跟平常太不一樣了房官。
在講述今天的奇葩事之前趾徽,我不得不先申明。從小到大翰守,我都是個乖孩子——沒錯孵奶,我就是別人口中“鄰居家的孩子”。毫不夸張地說蜡峰,小學時拿的獎狀了袁,堂屋的三面墻都他丫的不夠貼。初中高中就更別說了湿颅,回回上講臺载绿,給幾百幾千名同學講獲獎感言。那些感言真他丫的虛偽——
別說自己不行油航,任何人的未來都有無限可能崭庸;
只要心懷夢想,堅持不懈谊囚,前路終將絢爛怕享;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
講完我還要給大家鞠躬镰踏,向校長函筋、老師、同學的支持和熱愛表示感謝奠伪。一想到這個驻呐,我就覺得我他丫的是個蠢貨。
有點扯遠了芳来。今天早上的鬧鈴格外響亮含末,一棒槌似的就把我從美夢中砸出來。我真是謝謝這破手機即舌。如果是平常佣盒,我肯定閉著眼睛就在床上摸索衣物了。但那一刻顽聂,我的意識很有主見肥惭,他告訴我盯仪,蠢貨,還想著當手機電腦的奴隸呢蜜葱!
我腦海里的聲音就是這么說的全景。以前也說,以前的聲音軟軟的牵囤,像一攤爛泥爸黄。今天的聲音格外陽剛,堅硬得像它丫的金剛鉆揭鳞。我一下子就清醒了炕贵。腦海里說,醒醒吧野崇,這他丫的才是真正的你称开。
我瘋狂搖晃清醒的腦袋,他丫的乓梨,他丫的——我這么一個勤勤懇懇地歷經(jīng)九年義務教育以及知名大學畢業(yè)的高素質文化人鳖轰,腦袋里竟然不停地冒出來這個詞。
鈴聲響一分鐘不到扶镀,我腦海里“他丫的”還在rap時脆霎,鄰窩里的老婆給我狠狠來上一腳。力度賊大狈惫,深怕踢不下床睛蛛。她閉著眼睛,但準確無誤打開了燈胧谈,然后閃電般縮進被子忆肾。
她用一貫當家做主的語氣說:“還不起床,遲到了全勤又得完蛋菱肖】透裕”我的個乖乖,她深怕我遲到稳强。感覺好像上學時遲到幾秒鐘就要受體罰场仲,而且體罰的對象是她似的。當然退疫,全勤才是關鍵渠缕。去他丫的全勤。去他丫的200塊褒繁。要是平時亦鳞,我就默默走了。走之前還不忘為她關上燈⊙嗖睿可今天不一樣遭笋,今天我的身體里有兩個我,其中一個明擺著對我說徒探,你他丫的當回人瓦呼,今天,你丫必須多躺會兒测暗。
“遲到就遲到央串,你知道的,我病了偷溺。”這話說出口我就后悔不迭钱贯。我真他丫的該說:老子就是不想去上班挫掏。去他丫的班。
老婆這個時候又踢我一腳秩命,直接踢中我最軟弱的地方尉共。疼得我哇哇叫,簡直要命弃锐。我真擔心她的腳也被踢痛了袄友。
“出院回來又養(yǎng)了兩天,不早好了嗎霹菊?我上課的時候剧蚣,扁桃體還在流膿呢!”什么破被子旋廷,連老婆的聲音都裹不住鸠按。
我很無奈,也很沮喪饶碘。但想到老婆今天不上班目尖,我就想多賴一會,想跟她說上兩句美美的話扎运。我要跟他說什么呢瑟曲?我的腦子里盤繞著許巍的《曾經(jīng)的你》——
曾經(jīng)夢想仗劍走天涯,看一看世界的繁華豪治。
歌聲一下子把我拉進老家的郁江洞拨,一條鵝卵石小河,河里有一大群綠頭鴨和白眉鴨负拟。我不會在意大人的警告扣甲,也不管書包會不會被打濕,我只是光著腳去追它們,可我從來沒追上過琉挖。盡管如此启泣,我仍然喜歡這些鴨子。最喜歡它們將腦袋插進水里示辈,紅屁股或者白屁股翹到天上寥茫,左扭右扭的,可愛到爆矾麻。我給老婆講過它們纱耻,還不止一次,我說我的夢想就是到河里追到它們险耀。我信誓旦旦弄喘,總有一天,我會追到它們甩牺。
第一次把這個夢想給老婆說時蘑志,我們正耍朋友。她眨巴著亮閃閃的眼睛問我:“抓到后贬派,你要干什么呢急但?”我說:“我要把他們放到田里去,再去田里抓他們搞乏,聽他們嘎嘎地躲避我波桩。”她當時笑開了花请敦,還說:“你真可愛镐躲。”天吶侍筛,大人都會說:“你一天閑得慌匀油,去追什么鬼鴨子?”而她卻說“你真可愛勾笆〉醒粒”當時我欣喜若狂,因為我找到能融匯我生命的另一半窝爪,所以我吻了她弛车。然后我們順理成章結婚,順理成章買房蒲每,順理成章購車纷跛,順理成章生了個小孩。他丫的該死的順理成章邀杏,一點都不浪漫∑兜欤現(xiàn)在唬血,我們各自有各自的事業(yè),我做軟件開發(fā)唤崭,她當老師拷恨,忙得不可開交,因此谢肾,也就很少提那群鴨子腕侄。尤其是那一次裝修房子,我很累芦疏,差點暈厥冕杠,于是靠在還沒粉刷完的墻上打了一會盹。醒來后酸茴,我給老婆發(fā)信息:我剛才睡著了分预,腦子里都是我的夢想。
老婆回復我:什么夢想薪捍?
我回:綠頭鴨和白眉鴨呀笼痹。
老婆回:你能不能別這么幼稚!
我長嘆一口氣飘诗,用力地刮著墻灰与倡。很用力界逛,吃奶的力氣一滴不漏昆稿,直到渾身骨頭散架才回到租房,躲到被子里獨自懷念那些鴨子息拜。那時我在想——后來也一直想——那些鴨子的灰毛溉潭、綠毛會不會變白了。聽說老家的河被人工挖掘成龍蝦養(yǎng)殖場少欺,那些野鴨子會不會沒有覓食的領地了喳瓣。冬天的時候老家總會下雪,我又會想赞别,它們會不會被凍僵了畏陕。
我實在忍不住這些念頭,我就越過老婆去問母親:“媽仿滔,你說郁江里的野鴨子大雪天的在哪里過冬盎莼佟?”
母親用看智障的眼神盯著我崎页,然后以長輩的口吻責備道:“多大的人了鞠绰,一天天的,還問這個飒焦?老老實實掙錢養(yǎng)家蜈膨。”我的心思在母親說的‘還’字身上,我沮喪了片刻翁巍,鼓足勇氣又問:“我什么時候問過驴一?”母親正圍著裙子,給我們準備晚飯曙咽。她很不耐煩地將刀叮的一聲立在菜板上蛔趴,然后自顧自地挑豇豆。
從那以后例朱,我把鴨子埋進嘴里孝情,用門牙做了墓碑。
又他丫的扯遠了洒嗤。昨夜我夢到那群野鴨子箫荡。是個大雪天,地上全是白的渔隶,連河流都是白的羔挡。野鴨子們看到我后,一點不害怕间唉,還朝我走過來绞灼,揮動它們的翅膀。它們輪流用翅膀向我擁抱呈野,然后依次飛走了低矮,飛到天空的時候變成一朵白云。它們一直往南被冒,他丫的军掂,真夠遠的,我夢到它們一直往南飛昨悼,飛了起碼五個小時蝗锥。然后我回過神,發(fā)現(xiàn)郁江上空無一物率触,只有岸邊幾棵大樹樹干终议,黑乎乎的,把這個白雪世界玷污了葱蝗。
我醒來還記得鴨子形狀的云朵穴张。我很想對老婆說我夢到了什么,但我沒有垒玲。
躺被窩里的我被老婆踢了不下五十次陆馁,為了不讓她的腳受傷,我還是起床洗漱合愈,搭車去公司叮贩。車要留給老婆击狮,她上班坐車不方便。而我上班益老,轉兩次車就到了彪蓬。剛出樓棟大門便遇到那個熱情的清潔工。他笑嘻嘻地跟我打招呼:“哇捺萌,年輕人档冬,這么早就去上班了啊,才七點不到啊桃纯】崾模”他說話時喜歡搖晃腦袋,好家伙态坦,那腦袋賊有趣盐数,油光可鑒,不得不讓我搜索木魚的形象伞梯。說真的玫氢,雖然他又老又丑,但我并不討厭他的地中海谜诫,只是煩他說話的語氣漾峡,那語氣賊怪,拖著長長的音調喻旷,像他丫的不成調的戲劇生逸。他的心思我一清二楚,他就是想通過贊美我上班早來提醒我掰邢,他比我更加勤奮牺陶,比我更加值得點贊伟阔。以前的我會帶著偽裝的真誠的笑臉回他:“您比我還早呢辣之!”他會回我:“早有什么用?還不是掙不了幾個銅板皱炉。要說還是你們讀書人好啊怀估,簡簡單單就是幾大萬『辖粒”我的乖乖多搀,真惡心。這種人灾部,不去唱戲簡直屈才康铭。
今天我沒理他。
新年第一天上班赌髓,人少得可憐从藤。我慢悠悠而又暢通無阻地坐到了輕軌座位催跪。車廂里人不多,百分之九十的乘客夷野,臉上都閃爍著手機屏幕散發(fā)出來的光線懊蒸,五顏六色的,煙花一樣悯搔。這些人埋著頭骑丸,僵尸似的。好家伙妒貌,我立馬想到通危,這些人他丫的中毒了。饒有傳染性灌曙。目之所及黄鳍,只有對面?zhèn)z女孩沒有拿手機,她們聊著天平匈。聲音很小框沟,很柔和,還時不時嘿嘿笑增炭。說實話忍燥,我被她倆迷住了。兩個女孩很漂亮隙姿,但算不上傾國傾城梅垄,因為年紀小——我猜估計在上高中——她們笑起來時,臉上的嬰兒肥紅撲撲的输玷,還靈動地彈晃队丝,很難讓人不想上去捏一把。我甚至想上去親一口欲鹏。我敢打賭机久,那些中毒的人要是注意到這點,毒癮一下子就會灰飛煙滅赔嚎。說實話膘盖,我手心全是汗,因為有一個我賊想上去搭訕尤误,賊想告訴那兩個女孩侠畔,你們很漂亮,很Q彈损晤,很可愛软棺,很哇塞,你們充滿著我失去的青春美感尤勋。但另一個我卻指著我的腦袋說教:你是個紳士喘落,是個有素質的人德崭,是個有文化的人,不能輕浮揖盘,更別說如此下流的想法了眉厨。另一個我開始發(fā)怒:畏首畏尾的干球,你他丫的都活不久了兽狭!然后那半個文化人的戲落幕了憾股。
我站起來,徑直走到兩個女孩身邊的空位坐下箕慧。我這個行為似乎把她倆嚇著了服球,皺眉盯著我,一臉的謹慎和嫌棄颠焦。我的乖乖斩熊,我完全沒想到我這么輕松,又這么健談伐庭,我簡直炮語連珠:“你們倆真漂亮粉渠!”兩個女孩往旁邊挪了一屁股,上半身離我遠遠的圾另,大聲說:“神經(jīng)病啊霸株。”她的責罵沒能打斷我集乔,“你們笑起來好可愛去件,粉嫩嫩的笑容,像凝脂做的水蜜桃扰路。我好喜歡你們笑尤溜,那是青春里最純凈的東西,是飛上天空變成白云的鴨子汗唱。你們別皺眉頭了宫莱,笑一下吧,你們的笑容可以治愈所有中毒的人……”我很以那個鴨子的比喻為榮渡嚣,我已經(jīng)在期待他們贊美那個比喻句了梢睛》视。可事實上识椰,那兩個女孩嚇壞了,手拉著手跑去了另一個車廂深碱。車廂轟然變小了腹鹉,車頂像是被什么壓下來,空氣也縮成一團敷硅。我他丫的喘不過氣功咒,熱得要死愉阎。他丫的真該被熱死,我把那么簡單的事情搞復雜了力奋,我就該他丫的直接問:“你們知道冬天的鴨子會飛嗎榜旦?”
在冉家壩站,簡直瘋了景殷,上車的乘客們身后大概有野獸在追逐他們溅呢,讓他們表情嚴肅,讓他們逃命似的沖進車廂猿挚。我的天咐旧,我真的不敢想象,平日里绩蜻,我也是他們中的一員铣墨。瞧瞧,所有人都在門口那一坨推攘办绝,相互踩腳伊约,相互責怪专酗,甚至對罵尤蛮。而沒能進來的乘客還在咒罵似的吼著“讓讓、擠擠”烹看。要知道昔驱,遠離門口的甬道處疹尾,也就是我正坐著的地方,寬敞得我甚至可以豎躺下來骤肛。只要我愿意纳本,我能把腳伸直,圓規(guī)一樣腋颠,在這片空地方畫個半圓繁成。
我給一個孕婦讓了座。不得不說淑玫,她長得有點丑巾腕,好吧,是真他丫的丑絮蒿。不過尊搬,我身體里的兩個我都愿意把這個位置讓給她。我對著座位盡頭的孕婦說:“美......美女土涝,來我這坐吧佛寿。”說老實話但壮,我有點看不起自己冀泻,因為我竟然對一個丑到爆的人說“美女”常侣。
她越過五個被中毒屁股霸占的座位,來到我跟前弹渔,在我的攙扶下順利落座胳施。她不停地道謝,然后寵溺地撫摸她氣球一樣膨脹而脆弱的肚子肢专。坐穩(wěn)后巾乳,她抬起頭,閃著溫柔的眸子鸟召,點頭微笑胆绊。我承認,那個微笑很干凈欧募,很好看压状,把她那國字型蒼老的臉鍍上一層橙色光輝。我忍不住將笑容回給她跟继。我甚至有點想哭种冬,丫的,我好想說出口:祝福你生出會飛的鴨子舔糖。
開工第一天娱两,來上班的人真他丫的少。我喜歡這樣金吗,公司里熟人太多反而讓我不舒服十兢。我不得不吐槽,他們沒有一個正常人摇庙,總是問你這個月績效是啥旱物,工資有沒有變動,什么時候出差卫袒,聽說哪個哪個團隊的某某被裁了諸如此類宵呛。尤其我前團隊的TL最為怪異。我最不喜歡他夕凝。好吧宝穗,冤家路窄,說曹操曹操到码秉。我正從食堂門口出來準備等電梯上樓就被這貨逮住了逮矛。聲音是從我背后傳來的。
“陸哥泡徙,第一天就來上班了俺髋簟?不愧是我們部門的先進員工堪藐,公司的工匠標兵莉兰。”我?guī)缀醮蛄藗€寒顫礁竞。光聽聲音我就能想象出他滑稽到爆的模樣:將手伸到頭頂糖荒,蜷曲手指呈爪狀,從右往左將耳側那撮起碼半米長的黑毛抓起來搭在他閃著銅光的地中海模捂。只要沒風捶朵,那撮頭發(fā)就像軍艦一樣穩(wěn)固地浮在他寸草不生的頭頂。我懷疑他手中隨時捏著發(fā)泥狂男。
要是平時综看,我怎么都要熱情一番。但今天有一個我堵住了我的嘴岖食。我回頭面無表情看他一眼红碑,發(fā)現(xiàn)他果然在擺弄那幾根長發(fā)。我懷疑只有50根泡垃,或者更少析珊。我頂討厭這點。所以蔑穴,都是地中海忠寻,我更喜歡我家小區(qū)的清潔工,他的地中海上至少沒有垃圾存和,至少“油光可鑒”奕剃。
說起來,這貨還是我上一份工作的直接領導捐腿。但他對團隊中任何人的稱呼都是“x哥x姐”——“嗨祭饭,陸哥”,“你好啊叙量,雪姐”倡蝙,“喲,森哥”......真他丫的動聽绞佩。不僅如此寺鸥,他強烈要求同事彼此之間都這么喊,對他也不例外品山。這是我討厭他的第二點胆建。有一回,來了個應屆生肘交,我的天笆载,才20歲,毛都沒長齊×棺ぃ可我這種頭發(fā)都白了三分之一的中年人卻要對著他娃娃一樣的臉喊:“肖哥腻要,肖哥±缘牵”真他丫的離譜雄家,最關鍵的是,你還不能笑胀滚。笑就是不禮貌趟济,笑就是沒有家人意識。
他讓我們叫他“唐哥”咽笼,以前我也這么叫顷编。今天,我他丫的偏不叫剑刑,我他丫的都不想看到他媳纬。但他這人就這毛病,自認為跟誰都合得來叛甫,跟誰都能拜把子做兄弟层宫。他嘴巴不停地聊他在春節(jié)的那些破事,什么舞獅子呀其监,放煙花呀萌腿,到江邊炸魚啊。我很慶幸他說的是這些東西抖苦,我在心里祈禱毁菱,他可千萬別提“許三觀”那破事。
電梯終于要到樓層了锌历,他還在說炸魚的破事贮庞。我突然想起來,我跟這貨算半個老鄉(xiāng)究西,因為我們同一個縣窗慎。他住在郁江的下游,縣城里卤材。我在上游的山區(qū)遮斥。我很想問他下游是不是也有鴨子。我更想問他扇丛,那些鴨子在冬天會不會被凍死了术吗。18樓的門打開。我得抓緊帆精。我打斷他的話頭较屿,問:“郁江上有沒有鴨子隧魄?”他走出電梯,滿臉笑容地對我說:“陸哥隘蝎,下次聚餐一定要來购啄,我們還想聽‘許三觀’的故事呢!”他丫的末贾,我的問題在他那里闸溃,左耳進右耳出了整吆。
我他丫的簡直想打人拱撵。他又提到了“許三觀”。這就是我討厭他的第三件事表蝙。每次見到我拴测,他總會找到機會拍你的肩膀,或者放聲大說府蛇,唯恐天下人不知道我讀過《許三觀賣血記》集索。在更換團隊前,這事兒讓我他丫的尷尬得要命汇跨,我簡直想找個地縫务荆,把這貨踹進去,讓他永世不提“許三觀”穷遂。
這破事的源頭是我們每月一次的團建飯局函匕。這貨以領導的高大身份要求我們,誰不喝酒就不是兄弟蚪黑。好多次我都想指著他鼻子回他盅惜,跟你丫的喝一百噸也不可能跟你稱兄道弟。但最后我還是病懨懨地去了忌穿,不然下個月的績效指定得背個D抒寂。我很少喝醉,因為老上廁所掠剑,倒不是我喝得多么暢通屈芜,而是我老用手指拯救我的腸胃。但有一回朴译,這貨不講武德井佑,不讓咱們喝啤酒,只許干白的动分。他自帶的毅糟,說是上等酒,珍藏五十年的劍南春澜公。我忍住笑姆另,還沒喝他就他丫的醉了喇肋,五十年,真能吹迹辐。我們都是被逼著喝的蝶防。那天我醉了,第一次明吩。因為白的不脹肚子间学,摳不出來。
我醉了有個特點印荔,喜歡賣弄低葫。但不是所有東西我都愛賣弄∪月桑可賣弄的東西嘿悬,我可不少。要說上學水泉,從幼兒園開始我就拿第一拿到手軟善涨,大學的高等數(shù)學我都滿分。要說愛情草则,從高中就開始戀愛钢拧,女朋友既漂亮身材又賊哇塞,最關鍵的是她很愛我炕横,而且我們十幾年的戀愛長跑結成了正果源内。要說家庭,倍兒棒看锉,婆媳關系比夫妻關系還牢不可破姿锭。要說事業(yè),月月全勤伯铣,年年標兵呻此。可這些我都不想賣弄腔寡。當我醉得沒意識的時候焚鲜,也沒賣弄過。我他丫的就喜歡賣弄自己看過的書放前。那一次忿磅,我醉醺醺的,給他們講《活著》凭语、《許三觀賣血記》葱她、《生死疲勞》、《蛙》似扔、《窄門》吨些、《挪威的森林》搓谆、《古都》......我不知道他們聽沒聽,反正當天晚上的飯局硬是被我的故事活生生拉到凌晨豪墅。
不知道什么原因泉手,這貨就記住了“許三觀”。我他丫的就不明白偶器,那么多主角的名字斩萌,他怎么就只記住了這個。福貴屏轰、西門鬧颊郎、萬心、杰羅姆亭枷、阿莉莎袭艺、渡邊搀崭、綠子叨粘、直子、千重子......這么多名字瘤睹,他怎么就被“許三觀”砸中繡球升敲,樂此不疲。
后來的每次聚餐前轰传,他總要在群里發(fā)信息:“今天都別開車驴党,聽陸哥給咱講‘許三觀’的故事』癫纾”我他丫的恨不得抄起板凳揍他港庄。不過我學乖了,我學會偷奸怂∏滑鹏氧,能少喝就少喝。我同事們的腦袋也挺靈光佩谣,他們想方設法為我打掩護把还。畢竟,誰不想早點回家呢茸俭。
辦公室沒啥人吊履,兩百個位置估計只有十來個位置有動靜,要么是王者榮耀里英雄們的廝殺聲调鬓,要么是抖音視頻中那些毫無意義的傻笑聲艇炎,很無聊。我在電腦桌面上點點這個腾窝,看看那個缀踪,根本不想做任何跟工作相關的事腺晾。我只好端著杯子給辦公室所有的綠蘿澆一遍水。
午休過后辜贵,我再也忍不了啦悯蝉。我想找個朋友聊天,聊旅游也好托慨,聊游戲也好鼻由,聊過去的蠢事也好,總之厚棵,不能像同事之間聊什么工資蕉世、項目、出差啥的就行婆硬。我在微信群里發(fā)了一條消息:還有活人沒狠轻?找個人聊天。
這個群里的家伙都是我鐵哥們彬犯,包括我共四個向楼,兩個大學同學,一個高中同學谐区。我們都住在重慶湖蜕,彼此常在一塊兒游戲排排坐——大學到畢業(yè)前兩年最喜歡的事。成家后宋列,我們都不玩昭抒,算來有七八年了。
大鱉:聊屁的天炼杖,上班灭返。
二娃:你不上班?
四不像:帶娃坤邪,沒空熙含。
我:誰他丫的不上班一樣。
但我馬上撤回了罩扇,群里馬上亮起了“你撤回了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的熊貓表情包婆芦。
我:我他丫的想出去打游戲,禮嘉喂饥,三包消约,不來拉倒。
禮嘉是個商圈员帮,競技網(wǎng)吧多到爆或粮,所謂的三包就是包吃包喝包網(wǎng)費。
大鱉:領導在捞高,來不了氯材。
二娃:羨慕你們渣锦,我在浙江出差。
四不像:包帶娃我就來氢哮。
大鱉:喲袋毙,二娃,又去溫州了冗尤?大項目啊听盖。
二娃:不好意思了三炮,有心無力裂七。
二娃:哪有什么大項目皆看,還不是混口飯吃。
四不像:總比我好背零,我成奶爸了腰吟。
大鱉:你都當二級領導了,還混口飯吃呢徙瓶。老實說毛雇,這次去搞什么項目。
大鱉:四不像倍啥,帶娃爽不爽禾乘,介紹點經(jīng)驗。
......
我突然發(fā)現(xiàn)我他丫的插不進話了虽缕。這種感覺真難受,我一點都不想看他們聊這聊那蒲稳,索性開了免打擾氮趋。
我很想給老婆發(fā)信息,問她的夢想變了沒江耀∈P玻可當我一想到她的夢想是帶院子的別墅,我就泄了氣祥国。我只好滑動手機通訊錄昵观,我的天,以前從來沒注意舌稀,通訊錄里竟然有820多個聯(lián)系人啊犬。我從上到下尋找一個聊天對象,花了半小時才鎖定目標——我初中時的同桌兼老鄉(xiāng)兼暗戀對象壁查。
她叫江漣月觉至,跟我同鎮(zhèn),老家就兩公里路睡腿。很漂亮的名字對吧语御,可惜配不上她的容顏峻贮,但配得上她的身材。我們初中時是同桌应闯,我們無話不談纤控。我很喜歡她,因為她會認真聽我的抱怨碉纺。我會抱怨爸媽老是給我買習題冊嚼黔,抱怨他們老在親戚面前夸我,很惺惺作態(tài)惜辑。她不僅認真聽唬涧,還會給出反應。她會說:“你爸媽是虛榮心作祟盛撑,每個爸媽都是碎节。”或者抵卫,“大人都是蠢貨狮荔,他們不了解小孩〗檎常”
她除了是個完美的聆聽者殖氏,還是個不賴的傾訴者。但她傾訴的東西很開放姻采,老讓我老臉發(fā)紅雅采。她甚至問過我,男女之事是怎么做的慨亲,還問舒不舒服婚瓜。有一次她還說,她發(fā)現(xiàn)了他老爸的碟片刑棵,上面全是光溜溜的男女巴刻,問我能不能借她DVD一起看。她說起這個臉不紅心不跳蛉签,而我胡陪,尷尬得感到衣服褲子都被熱出來的汗打濕了。我當然不知道碍舍,所以后來她就只跟她的閨蜜討論這事柠座。高中我們在一個學校不同班,聯(lián)系沒斷乒验。但她耍了個很帥氣的男朋友愚隧,這讓我難過了一學期。要不是我現(xiàn)在的老婆及時出現(xiàn)送上安慰,我估計得難受五年狂塘。大學后她去了上海录煤,被三個男朋友甩過。每次失戀荞胡,她都找我訴苦妈踊,然后要我陪她玩一整個通宵的英雄聯(lián)盟。
游戲的時候泪漂,她的嘴老有個閉不上的縫廊营。她問東問西,刨根究底萝勤,啥都問露筒。尤其對我的性生活格外感興趣。我的天敌卓,即使我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這事慎式,但我仍然感到難為情。難為情到要命趟径。我只能想方設法逃避這個話題瘪吏。我會說:“認真點,敵人起碼是個磚石選手蜗巧≌泼撸”或者,“你快吃兵啊幕屹,漏完了都蓝丙。”有一次我勸說她:“女孩子要溫柔點香嗓,別動不動就提那事迅腔。”她生氣了靠娱,對我大吼:“怎么了,自由時代還不讓說話了掠兄?我喜歡的姿勢都給你說了像云,倒是你,總躲躲閃閃嘰嘰歪歪的蚂夕。呵呵迅诬,還是不是朋友了?”我們兩人起了爭執(zhí)婿牍,她對我爆了粗口:“狗娘養(yǎng)的侈贷,你踏馬是不是陽痿〉戎”她罵完俏蛮,摔鼠標走人了撑蚌。
我為這事越想越氣,然后把她拉黑搏屑。兩年后我結婚争涌,再一年后我有了小孩。隨著時間的消逝辣恋,我越來越懷念這個滿口性行為的家伙了亮垫。我懷念她作為聆聽者的那面。所以我又找到了她的聯(lián)系方式伟骨。我真他丫的不是人饮潦,我向她撒謊,說我手機掉了携狭,QQ被盜继蜡,所以沒聯(lián)系上她。好在我們“破鏡重圓”了暑中。
我直接給她打電話壹瘟,她愛說話,不愛打字鳄逾。她正在老家稻轨,聽起來很開心。我們禮節(jié)性相互問候雕凹,然后我問她老家有沒有下雪殴俱。她說下了,很大枚抵,堆了兩個雪人线欲。她打算給兩個雪人掛名字牌,一個叫漣月汽摹,一個叫陸離李丰。就像秦叔寶和尉遲恭一樣,做她家老屋的門神逼泣。她聊這些的時候趴泌,讓我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初中坐同一條橫木板凳的日子。
我歡喜得要命拉庶,她的話把我釣成了翹嘴嗜憔,真的。她還是那么健談氏仗。我要趁熱打鐵吉捶,問她:“郁江結冰了嗎?”
“郁江沒有,水流變大了呐舔,不好結冰币励。”
我只關心一件事滋早。我問她:“看見鴨子了嗎榄审?你知道的,我們小時候一起追過杆麸「榻”
她用賊疑惑的語氣回問我:“鴨子?什么鴨子昔头?老家沒幾戶人饼问,沒人養(yǎng)鴨子了〗腋”
我很失望莱革,她竟然連郁江上那群綠腦袋的鴨子都給忘了。我們就是因為去追鴨子才學會的游泳讹开,她竟然給忘了盅视。我?guī)е詈笠唤z希望問她:“綠頭鴨和白眉鴨,老是翹著屁股鉆進水里的野鴨子旦万。不是人工養(yǎng)的那個闹击。”
她沒好氣地說:“什么鴨子成艘,郁江連條魚都沒了赏半。”
我這位朋友回來了淆两,但是大打折扣断箫,她已經(jīng)不知道我想說的是什么了。我想這是我該得的報應秋冰,曾經(jīng)沒有珍惜這位朋友的報應仲义。
回到鴨子。連條魚都沒了剑勾!那么鴨子就得餓肚皮光坝,必死無疑了。我不再說話甥材,辦公室的破空調好像一瞬間就壞掉了,暖氣刷一下變成寒風性含,把我全身吹得冷冰冰的洲赵。我不禁打了幾個寒顫,手機也滑掉了。我真他丫的蠢叠萍。就算江里有魚芝发,那群鴨子也活不過三十年。我的鴨子早就嗝屁了苛谷。這就是事實辅鲸。這就是現(xiàn)實。
我沒心情上班腹殿,索性到商業(yè)圈找到一家KTV唱歌買醉独悴。整個下午,我在黑暗的房間里锣尉,被閃瞎眼的氛圍燈和刺破耳膜的歌聲洗凈蠢腦刻炒。等我醉醺醺地走出門,發(fā)現(xiàn)天已經(jīng)黑掉自沧。我不想回家坟奥,喝醉酒回家得挨揍,說我沒有提前報備什么的拇厢。我打算隨便走走爱谁,清醒清醒。不得不說孝偎,這個天冷得要命访敌,我的耳朵硬梆梆的,感覺敲一下就會碎掉邪媳。冷風不停吹捐顷,非但沒把酒吹醒,還給我整得越來越迷糊雨效。我感覺天地是個盅子迅涮,我是里面的骰子。一會兒天在頭上徽龟,一會又是地在頭上叮姑,它們就這樣來回地搖晃。
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座橋洞下据悔,身上有一層聞著像死老鼠的衣物传透。天還是黑黢黢的。我站起來极颓,仔細打量自己的處境朱盐。面前有一條寬闊的河床,河床是全是圓潤的鵝卵石菠隆,在河岸的霓虹燈下閃著五彩斑斕的光線兵琳。一小會我就知道狂秘,這是在嘉陵江。我他丫的竟然走到嘉陵江來躯肌,這里可荒無人煙者春。
我正望來望去,背后傳來一個聲音 清女,嚇得我雙腳一跳钱烟,起碼八丈高,“年輕人嫡丙,少喝點酒拴袭。喝酒誤事啊∑”
我回頭稻扬,是個流浪漢。瘦得要命羊瘩,我懷疑他就是一具骷髏泰佳,只是披了張畫皮。
“遇到什么煩心事了尘吗?喝得這么多逝她。”他靠近我?guī)撞剑岢粑端查g就涌了上來。我的天凉馆,八百年沒洗澡似的矢门。我連忙退了幾步髓考,跟他保持安全距離。因為我覺得他有點危險。
“跟老婆吵架了?還是跟朋友鬧掰了徽惋?”他很和善地詢問我。見我躲避他座韵,他也不惱险绘。他就那樣面對著嘉陵江站著。說實話誉碴,我很少看到流浪漢宦棺,而且他們都在商圈的角落活動。我猜這里是他們睡覺的地方黔帕,或許周圍還有其他流浪漢代咸。
“沒大事,鴨子丟了而已成黄÷卤常”我不知道這句話為什么就這樣順其自然地說出來了白华。我真蠢,對那些不知道由頭的人贩耐,這一定是句沒頭沒尾的廢話。
“鴨子丟了厦取,是什么鴨子潮太?”他問我話時,十分嚴肅得要命虾攻。就像一個秉公辦案的警察铡买,而他辦的案子不是我丟了鴨子,而是丟了黃金霎箍。
我沒有回答奇钞。他接著問,語氣賊平穩(wěn)漂坏,賊認真景埃。“幾只顶别?在哪丟的谷徙?有什么特殊標志?要不要我?guī)湍阏艺已币铮俊?/p>
我被他的認真勁迷住了完慧,于是在五彩斑斕的光線中辨認他的臉。胡子拉碴剩失,邋里邋遢屈尼,卻睜大眼睛,炯炯有神拴孤。他在等待我的回答脾歧,很耐心地等待。我感覺身上的酒發(fā)作了乞巧,暖烘烘的涨椒,喝酒總會溫暖身體,不是嗎绽媒。
他丫的蚕冬,我在心里對自己說,好像只有這個家伙是真的在詢問我的鴨子是辕。
他還看著我囤热,等我回話』袢看得我難為情旁蔼。
“哦锨苏,是一只玩具鴨,橡膠的棺聊,一捏它就會嘎嘎叫伞租。買來送給兒子的,我把他弄丟了限佩】”
我真他丫的是個蠢蛋。但這句話就這么信手拈來祟同。我真該死作喘,用虛與委蛇來應付一個熱誠的流浪漢。
我走的時候晕城,那個流浪漢還對著黑夜喊:“找不到鴨子而已泞坦,多大的事。大不了明天去買一只砖顷》∷”
我又覺得冷,大概是酒精的效果消退了择吊。而且李根,我渾身好痛,五臟六腑也痛几睛,痛得他丫的像是活不長了房轿。因為,我他丫的再也找不到我想追到的鴨子了所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