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那年我很小前普,戴著老虎帽子,坐在窗邊壹堰,看著雪花一片一片落下拭卿。遠處,隱隱傳來炮竹的聲音贱纠。
“一一峻厚,你怎么不去跟姐姐玩呀?”我媽總是這樣問我并巍。她和舅媽正張羅著午飯,廚房里“叮叮當當”地響换途。
“不要懊渡,姐姐老欺負我【猓”
“瞎說剃执,圓圓每次過年回來都帶你出去玩,給你買那么多零食懈息,怎么就欺負你了肾档?”
我不再應(yīng)答,自顧自地擺弄起桌子上的花生辫继、瓜子來怒见。
“谷一!”一個讓我毛骨悚然的聲音從背后響起姑宽,嚇得我一個沒抓穩(wěn)遣耍,手里的花生灑了一地。
“姨媽炮车,弟弟又闖禍了舵变!”我的表姐酣溃,也就是圓圓,穿著小皮靴纪隙,梳著兩個羊角辮赊豌,得意地笑著。
“一一绵咱,別鬧了碘饼,去跟姐姐玩◆镏簦”我媽忙得不可開交派昧,根本沒心思來教訓(xùn)我。然后拢切,我就被圓圓從背后抱了起來蒂萎,像一只小貓一樣』匆“走五慈,姐姐帶你去放炮!”我根本掙扎不了主穗,衣領(lǐng)子勒得我生疼泻拦。我就這樣被抱下了樓。
雪停了忽媒,圓圓的幾個同學(xué)早就在樓下等著了争拐,有男生也有女生。我被他們圍在中間晦雨,不停地打量著架曹。他們相互說笑著,從兜里拿出一個個小盒子闹瞧,說這是“獨眼龍”绑雄。圓圓率先拿出來一根,紅紅的奥邮,在盒子側(cè)邊劃了一下万牺,立刻有黃色的火苗跳出來,然后她往我腳邊的地下一扔洽腺,和其他人一起退后了幾步脚粟。接著我便聽到“砰”的一聲巨響,我的腳邊炸開了花蘸朋,紅色的碎屑飄到我的臉上珊楼。那一瞬間我呆住了,但很快我就反應(yīng)過來了度液,“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厕宗。
“男子漢大丈夫画舌,居然連鞭炮都怕∫崖”
“就是曲聂,我小時候家里放炮,都是我去點的佑惠∨笠福”哥哥姐姐們看著我這副狼狽樣,反而嬉笑了起來膜楷。
“好了好了旭咽,姐姐給你開個玩笑《奶”圓圓終于跑過來穷绵,用手指擦去我的眼淚。她的手好冷特愿,凍得我一哆嗦仲墨。她拿了一根新的“獨眼龍”給我,讓我自己玩一次揍障。我哭得更大聲了目养,甩開她的手,鬧起了情緒毒嫡。
“算了癌蚁,我們先玩吧《祷”圓圓轉(zhuǎn)頭去招呼其他人努释。“你就在這里待會兒膳叨,不要走開扒⒔唷痘系!”“砰菲嘴、砰、砰汰翠、砰……”炮聲此起彼伏的響著龄坪,不一會兒雪白的地面就鋪上了一層紅地毯。
我覺得沒意思复唤,于是健田,順著小路,慢慢走遠了佛纫。那時候年齡小妓局,不知道有壞人总放。
在一個拐角,我不小心滑倒了好爬。手撐在雪地上局雄,好冷。一個姐姐跑了過來存炮,問我有沒有摔傷炬搭。她的聲音很溫柔,我委屈的眼淚一下子收了回去穆桂。仔細一看宫盔,是個梳著麻花辮,穿著帶斗篷的粉色羽絨服——斗篷上還綴著一圈白色小棉球的姐姐享完,胳膊上系著一個黃色的氣球灼芭,氣球上印著我不認識的卡通人物。她看上去跟圓圓他們差不多大驼侠。
我心中涌起一股熟悉的感覺姿鸿,老師說過不要隨便跟陌生人說話,但我總覺得這個姐姐不是陌生人倒源,她給我的感覺苛预,甚至比圓圓還要親近。我慢慢地伸出雙臂笋熬,慢慢地說出了三個字:“姐姐抱热某。”
這個姐姐也沒有流露出任何驚訝或意外的感覺胳螟,而且很親切地笑笑:“好呀昔馋,小朋友√撬剩”她很溫柔地把我抱了起來鲁冯。我伸手去夠氣球,她于是順著線把氣球牽來送到我手里娱挨。她的手很溫暖诽凌,似乎一直在口袋里捂著∩崛牛“你家住在哪兒呀倦蚪?我送你回去吧”咂唬”我一路走過來陵且,根本沒有記路,于是說了我家的門牌號个束。內(nèi)心里卻在盼望這個姐姐能走慢一點慕购。
“姐姐聊疲,你叫什么名字?”
“谷欣欣沪悲∈鄱茫”
“姐姐,你的名字好好聽啊可训,比我姐姐的名字好聽多了昌妹。我姐姐叫‘圓圓’∥战兀”
“嗯飞崖。”
“姐姐谨胞,我也姓谷固歪,我們是不是認識啊胯努?”
“也許我們五百年前是一家吧牢裳。”欣欣笑著說:“我都不住在這里叶沛,這里是我老家蒲讯,我只有過年才回來』沂穑”
“姐姐你的氣球真好看判帮,在哪里買的呀?”
“這個氣球是別人送給我的溉箕,說是在廣場那邊買的”
廣場晦墙?我們這里什么時候有廣場了?我怎么不知道肴茄?
帶著滿心的疑惑晌畅,一路上我玩著氣球,靜靜地聽著積雪被踩扁的聲音寡痰,沒有再說話抗楔。很快到了家門口,圓圓他們還在玩著“獨眼龍”氓癌,絲毫沒有注意到我的離開谓谦。
“我就放你到這里了贫橙,快回家吧贪婉。”
欣欣似乎沒有注意到圓圓他們卢肃,因為我發(fā)現(xiàn)她的目光只停留在我身上疲迂,都沒有往那邊看一眼才顿。
“姐姐再見∮容铮”我在原地回味了許久郑气,直到欣欣的身影已經(jīng)離我好遠了,我才突然想起腰池,我還沒有告訴欣欣我的名字尾组,下次見面萬一她不認識我了呢?
“姐姐示弓,我叫谷一讳侨,數(shù)字一二三的‘一’——”我沖到路邊大聲喊著,不知道欣欣聽見了沒有奏属,我只看見那個黃氣球變得越來越小跨跨,越來越小。
“知道你叫谷一囱皿,我又沒得健忘癥勇婴。”圓圓很不屑的回答道嘱腥,一邊又把手里的“獨眼龍”丟向了我耕渴。
我一邊躲閃著,一邊在心里默默地說齿兔,“我才不是跟你說話呢”萨螺。
從那一年開始,我每一天都數(shù)著日子愧驱,盼望著春節(jié)的到來慰技。因為欣欣說過,過年了她就會回來了组砚。我有好多好多話要對她說吻商,我學(xué)會唱兒歌啦,我學(xué)會寫字啦糟红,我考試拿了一百分啦艾帐。圓圓上了初中,不再欺負我了盆偿,她有了喜歡的男生柒爸,要我去幫她遞情書。我長高了事扭,是我們班最高的一個捎稚,運動會的時候還參加了跳高比賽,下次見面的時候欣欣估計抱不動我了。
但是今野,我沒有再見到谷欣欣葡公。我問遍了我的幼兒園同學(xué)、小學(xué)同學(xué)甚至初中同學(xué)条霜,沒有人認識她催什。可是我分明沒有記錯她的名字宰睡。
后來蒲凶,我們這里真的修了一個廣場。每到天氣好的時候拆内,就有許多人放風(fēng)箏豹爹。賣氣球的小販、賣糖葫蘆的小販矛纹,從來不缺生意臂聋。初三那年春節(jié),我從廣場路過或南,在氣球堆里發(fā)現(xiàn)了一個熟悉的黃色氣球孩等。我的記憶有些模糊了,但總覺得那個氣球跟欣欣胳膊上的那個很像采够。我鬼使神差地買下了那個氣球肄方。回到家蹬癌,我媽要我準備一下权她,晚上要和伯公一家在外面吃飯。
“你咋買了個氣球回來逝薪?”
“……”我一下子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隅要。一個初三的男生買氣球,確實挺奇怪的董济,付錢的時候老板還看了我好幾眼步清。
“正好,你叔叔家有個小妹妹虏肾,不如拿給她玩吧廓啊。”
“嗯封豪∏绰郑”我敷衍地回答著,卻也真的牽了氣球去了飯店吹埠。
我坐在喝酒的一桌第步,起初疮装,并沒有注意到我的堂妹。直到我被其他大人問及為什么帶著氣球的時候雌续,我才想起來要把氣球給她。
我來到我堂妹跟前胯杭。粉色帶斗篷的羽絨服驯杜,斗篷邊沿上有一圈白色的小棉球,兩根麻花辮做个,以及鸽心,那張我永遠也不會忘記的可愛的臉——是欣欣!
我強壓住內(nèi)心的激動居暖,這么一來顽频,一切都能說得通了。我又看了一眼手里的氣球太闺,努力控制住自己糯景,用沉默按捺住內(nèi)心的歡呼。欣欣有些猶豫省骂,她當然不認識我蟀淮,從時間線上來說,她這個時候甚至都沒有遇到那年的钞澳、還是個小孩子的我怠惶。
“欣欣,哥哥送你的新年禮物轧粟,說謝謝嘛策治。”姑姑在旁邊提醒道兰吟。欣欣這才怯生生地說了句“謝謝”通惫。
“哥哥給你系在胳膊上,這樣氣球就不會跑掉了混蔼》砀啵”我心里這樣想著,卻還是一言不發(fā)拄丰,只是把氣球給她系好府树。周圍人太多了,我不知道從何講起料按。
“這個氣球奄侠,在哪里買的呀?”欣欣一下下地拽著拴氣球的棉線载矿。
“在廣場那邊垄潮∨胱洌”我媽替我回答道。
我沒有和欣欣說話弯洗,默默地回到了座位上旅急,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但是牡整,我的心卻達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寧靜藐吮,至少,我終于見到了我的欣欣逃贝,我和她谣辞,不會再像之前那樣杳無音信了。更重要的是沐扳,我和她泥从,真的是一家人。
雖然我依舊不清楚我為什么會有這樣的能力沪摄,甚至我都不知道這樣的能力應(yīng)該叫什么躯嫉,我也沒有辦法控制這種能力。但是杨拐,有一點是我可以控制的和敬,我可以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陪伴她戏阅,保護她昼弟,為她做些什么,就像曾經(jīng)她抱著我奕筐,走過那個雪天一樣舱痘。
只是我又忘記了,告訴她我的名字离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