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張林結婚了掏膏。
他的朋友圈設置了非好友不可見幅垮,我在相冊封面看到他的結婚照腰池。照片上的張林西裝革履,眉目疏朗忙芒,還是我喜歡的那種干干凈凈的模樣示弓,一手摟著新娘,嘴角上揚透著喜悅呵萨,新娘身穿潔白的露肩婚紗奏属,小鳥依人的依偎在他懷里,眼神里浸滿了溫柔繾綣潮峦。這樣的場景我幻想過無數(shù)次囱皿,可是現(xiàn)如今他身邊依偎的人終究不是我。
張林個子不高忱嘹,和他一起并排走時嘱腥,我總喜歡把胳膊搭在他肩上,他一邊把我胳膊拿下來拘悦,一邊埋怨: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我哥們兒齿兔!
我們不是哥們兒,是戀人础米,不過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治現(xiàn)在,我們是沒有QQ好友沒有微信好友的陌生人屁桑。
我倆在一起医寿,是我追的張林。
2013年蘑斧,他大四靖秩,已經(jīng)沒課了,除了打打游戲就是跑跑招聘市場竖瘾,我大三沟突,還在拼了命的兼職賺錢,希望在出國實習之前能夠攢到5000塊准浴,這樣就不用低三下四的去找摳門老爹要錢了事扭。
在一個微信家教兼職群捎稚,我接到了一個單子乐横,加派單人微信的時候錯加了他求橄。
“你好,我是師范學院的大三學生李橙葡公,專業(yè)是漢語言文學罐农,請問這個家教的中介費是多少?”
“你是師范學院的催什?我也是哎涵亏,不過你好像加錯了,我不是中介”
“哦哦蒲凶,那對不起哦气筋,加錯了⌒玻”
“沒關系的宠默,小學妹”
……
就這樣,我們開始聊天灵巧。他告訴我了一些不用中介費的家教群搀矫,在這些群里我接到了單子,為了表示很感激刻肄,提出請他吃飯瓤球,而他也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到我只是客套而已,很爽快的答應了敏弃。
當時心里有無數(shù)個草泥馬瘋狂奔跑卦羡,但是為了保持那點兒可憐的顏面還是和他約好了時間地點。
周末兩點學校對面的麻辣香鍋店权她。
我下課趕到的時候已經(jīng)兩點半虹茶,麻辣香鍋店里已經(jīng)沒有啥人了,只有他一個人坐在靠窗的位置旁邊玩手機隅要。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蝴罪,穿著理科男同一款式的格子衫,不帥步清,但是干干凈凈的要门,看著讓人很舒服。
“嗨廓啊,學長你好欢搜,我是李橙,”為了避免尷尬谴轮,我笑嘻嘻的過去打招呼炒瘟。
“你好啊李橙,我是張林第步,你個子好高按啊缘琅!”他臉上有一絲意外閃過。
一般情況下廓推,175以下的男性朋友見到我的第一面刷袍,總是會發(fā)出這樣的感嘆,我已經(jīng)習以為常樊展。
“上面的空氣更新鮮嘛呻纹,多呼吸新鮮空氣對身體好!”
學校門口的麻辣香鍋不是很貴专缠,選完菜稱了重付了錢雷酪。坐下開聊,一邊聊些有的沒的涝婉,一邊在心里嘀咕:這個男孩子不錯哦太闺,這80塊錢的麻辣香鍋沒白吃!
這次見面后嘁圈,我時不時會去找張林聊天省骂,今天向他請教問題啦,明天和他吐槽專業(yè)啦最住,一來二去的就熟悉了钞澳。
勞動節(jié)過去不久的一個周末,我計劃約他去學校旁邊的一個公園涨缚,并表白轧粟。
“老張同學,小李我覺得你是一個不錯的同志脓魏,不知道你愿不愿入我的麾下呀”兰吟,我表面一本正經(jīng)實際臉紅心跳的說。
“您的麾下我不感興趣茂翔,您老人家的石榴裙下倒是可以考慮啊”混蔼,張林俏皮的接話,讓我又驚又喜珊燎。
“我是認真的惭嚣!”我老臉一紅。
“我也是認真的悔政!”張林笑著說晚吞,“明明是你要先表白,你還害羞谋国,真是的槽地!”
他上前抓住我的手,抱怨著。
我心跳太快捌蚊,一時間找不出話回應弯洗,氣急敗壞又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們在一起吧逢勾,第一次去麻辣香鍋店吃飯見到你的時候,我就開始喜歡你了藐吮!”張林停下腳步溺拱,靜靜地看著我,他的眼睛亮閃閃的谣辞。
“慫貨迫摔,你的手心都出汗了!”我半天憋出一句話來泥从,我倆都笑出了聲句占。
(2)
后來張林畢業(yè),租房子找工作躯嫉,都是我陪他一起的纱烘。除了每天上課兼職,我還要和他一起去看房子祈餐,常常兩個人為了看一間便宜一點的房子跑到偏遠郊區(qū)擂啥,回來時已經(jīng)深夜,餓到半死帆阳,跑到路邊的蘭州拉面店里點上兩份清湯面牛肉面狼吞虎咽哺壶。
愛情在張林把碗里少的可憐的牛肉夾到我碗里的的那一刻,像是升華了一般蜒谤,讓人莫名其妙的感動山宾。
小女孩時候的我就是好騙啊,張林用蘭州拉面里的一片牛肉就把我的心騙走了鳍徽,以至于他都結婚了资锰,我還死心塌地的妄想著能夠和他在一起一輩子。
那個時候他每個月2500塊的實習工資阶祭,除去房租交通費台妆,時常捉襟見肘,他不好意思找父母開口要錢胖翰,有時候出去吃飯我會主動付錢接剩。雖然我還是一個在校生,但是兼職能賺不少萨咳,加上沒有房租的壓力懊缺,反倒比較寬裕。
張林偶爾會打趣說:“看來我已經(jīng)實現(xiàn)了人生目標了啊鹃两!”
“什么目標遗座?”
“找人養(yǎng)我啊俊扳!”
“那你要不要一輩子吃軟飯啊”
“感覺很不錯的樣子哦途蒋,可以嘗試一下!”
(3)
2014年馋记,張林畢業(yè)第一年号坡,我出國實習。他給了我2000塊錢梯醒,雖然不多宽堆,但我知道,那是他從牙縫里省下的茸习。
再后來我也畢業(yè)了畜隶,我們從來都沒聊過回老家的問題,不約而同的按下不提号胚,開始了在這個城市的奮斗籽慢。
可是我們真的好窮啊。
我們找了一間離我公司很近的房子猫胁,可是張林每天就要提前早起一個半小時擠公交嗡综,我不同意,張林以女孩子睡眠不足皮膚會不好為由說服了我杜漠。
那個時候极景,我剛上班,每個月的實習工資2000塊驾茴,張林工作了一年工資比我高了點盼樟,但是滿一年開始交五險一金,七七八八的扣下來锈至,也就和我差不離了晨缴。
交完三個月的定金,我倆就剩下368塊錢峡捡。
那是一個四層樓自建房击碗,我們租了一樓,因為一樓租金可以便宜100塊们拙。我們租住的那間有20平左右稍途,門朝向西邊走廊,光透不進來砚婆,一天24小時都是黑夜一般伸手不見五指械拍。索性白天兩個人都要上班,暗一點也無所謂了。但潮濕卻讓人抓狂坷虑。被褥濕得能擰出水開來甲馋,本來已經(jīng)曬干的衣服拿進來一天,就像剛從洗衣機里拿出來一樣迄损。整個房間里都有一股子霉味定躏,無論怎么清掃,都無法去除那個味道芹敌,以至于過了這么久痊远,一想到那種味道,我還是一身的雞皮疙瘩党窜。
在這個最便宜的牛肉拉面都要10塊錢一碗的城市里我們兩個人要用368塊錢過20天,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借宵,可是我們還是過來了幌衣,不管是白米粥還是干饅頭,就著青春的闖勁和無畏愣生生的挺了過來壤玫。
那段時間我們再也沒去吃過麻辣香鍋豁护,哪怕是學校門口最便宜的那家店也沒去過。每當走在街上聞著各色小吃的味道欲间,我都會忍不住不停地咽口水楚里。后來實在饞的不行,就和張林商量周末去吃一次麻辣香鍋猎贴。張林深情的看著我班缎,眼圈紅紅的:好,周末我們就去吃麻辣香鍋她渴。
周末我們真的去了學校門口那家最便宜的麻辣香鍋店好好飽餐了一頓达址。
吃飽喝足,兩個牽著手沿著馬路走趁耗,我突然難過的哭了:怎么辦呀沉唠,一共就那么點錢吃了這頓麻辣香鍋,后面的日子連白粥干饅頭都吃不起了苛败!張林勸我:不用擔心了船到橋頭自然直满葛!
后來我才知道,在我和他商量吃麻辣香鍋的那一天開始張林就不吃午飯了罢屈。
“林哥嘀韧,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啊缠捌?”
“因為你值得叭槎辍!”
“那如果我不值得了呢?”
“從我認識你的那天起肃叶,我就知道蹂随,你永遠都值得我對你好!”
(4)
后來日子慢慢有了起色因惭,麻辣香鍋也不再是奢侈品岳锁,想吃偶爾可以去瀟灑一頓,甚至有時候咬牙跺腳一狠心也能去吃一次火鍋了蹦魔。
2015年激率,日子不溫不火的過著。
我們終于換掉了那間滿是霉味陰暗潮濕的自建房勿决,和另外一對情侶合租了一套小區(qū)房乒躺,依然是在我公司附近的。
衣食住行都有了一定程度的好轉低缩,張林也不再每天都是苦大仇深的樣子嘉冒。
我們在網(wǎng)上買了一些好看的鍋碗瓢盆和床上四件套,張林還特意買了一個餅鐺咆繁,說這樣就可以烙餅讳推,偶爾還可以在家里煎豬排吃。周末的時候我們會一起走到很遠的一家大超市玩般,因為那里的東西價格比較便宜银觅,偶爾奢侈一把買上一些小零食和水果,或者會買上一點肉開開葷坏为。
張林廚藝很好究驴,做飯很好吃,每次我都會吃著水果等著他做好飯匀伏,心情好也會去廚房幫忙剝蒜擇菜纳胧。為了滿足我拍照發(fā)朋友圈的虛榮心,他還專門學了擺盤帘撰。
那個時候很窮但是好開心啊跑慕。我在張林的注視下狼吞虎咽他做的美食,吃飽喝足以后窩在床上把美食照片換無數(shù)種濾鏡摧找,在軟件里嘗試把不同照片按照風格合成長圖核行,費勁腦汁配上文字發(fā)朋友圈,等著來自整個朋友圈的點贊評論蹬耘。
(5)
人生就像一盒巧克力芝雪,你永遠不知道下一塊是什么味道∽厶Γ可總會有那么一段時間我們吃到的都是100%黑巧克力惩系。
2016年位岔,就在我們兩個工資都慢慢漲起來,開始攢錢考慮買房子的時候堡牡,意外接踵而至抒抬。
張林的姐姐給他打電話說父母出車禍了,他著急忙慌請假趕緊回去了晤柄,還好傷得不嚴重擦剑,但是司機肇事逃逸,他的父母沒有保險芥颈,來來回回住院檢查也花了不少錢惠勒,我把我們攢的錢都打給了他。雖然不多爬坑,但也是一番心意纠屋。
張林回來已經(jīng)是一周后,我們再次成為窮光蛋盾计,重新過上卡比臉還干凈的日子售担。
但是,有情飲水飽啊闯估。
有什么能比得上愛人溫柔的撫摸和緊緊的擁抱呢灼舍,更何況那時候我堅定的以為擁抱是可以一輩子那樣長久的吼和。
三個月后涨薪,張林姐姐再次打電話,他父親病危了炫乓。原來上次車禍后刚夺,他父親一直覺得胸口疼,做了各種檢查末捣,也都沒查出來什么問題侠姑,就以為沒什么事了,醫(yī)生也建議回家休息箩做。這次去醫(yī)院復查莽红,醫(yī)生說是腹腔積水,已經(jīng)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期邦邦。
掛掉電話的張林失魂落魄安吁,當晚就買車票回老家了。
三天后的凌晨燃辖,張林打電話給我鬼店。
“橙子,你睡了嗎黔龟?我好想你妇智!”
“我也想你滥玷,你爸怎么樣了?”
“……橙子巍棱,以后我沒有爸了……”
張林嗚咽的哭聲疲憊不堪惑畴。
我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靜默著拉盾,過了一會兒他情緒稍微穩(wěn)定了一些桨菜。
“橙子,家里就剩下我媽了捉偏,你會和我一起回來嗎倒得?”
我沉默了。
“你好好考慮一下夭禽,我后天回去拿行李霞掺。”
我不知道要不要和他一起回去讹躯,也不知道回去意味著什么菩彬,在這個城市吃了太多苦頭,我不確定是不是到新環(huán)境里一切又要重頭開始潮梯。
張林回來了骗灶,整個人瘦了一圈,眼窩深陷嘴唇發(fā)白秉馏。
收拾東西耙旦,辦理離職手續(xù),忙碌了兩天萝究,他都沒有再問我要不要和他一起回老家免都。
第三天的晚上,他抱著我帆竹,語氣是我從未見過的平靜绕娘。
“李橙,我們分手吧栽连!”
我哭了险领,一剎那間眼淚像是泄洪一般沖出眼眶。
就像當初表白的那天一樣秒紧,我心跳得厲害绢陌,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那天晚上張林就離開了噩茄,從此再也沒有回來下面。
在出租屋里不吃不喝三天,我披頭散發(fā)地從床上爬起來绩聘,把我們一起買的所有帶著他痕跡的東西全部都扔掉沥割,把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也都刪掉耗啦。
我一個人留在了這個城市,換了工作机杜,搬了家帜讲。
生活一如既往。
城市的混亂和嘈雜很快就把那些原本以為一輩子都會很熟悉的地方變成陌生的椒拗,物是人非似将,現(xiàn)實里的一切都是動態(tài)的,只有記憶里的某些東西蚀苛,一旦定格在验,就再也不會改變。
(6)
2017年年初堵未,偶然和張林大學的舍友聊天腋舌,他說張林結婚了。
我愣了一下渗蟹,點開添加朋友熟練的輸入一串數(shù)字搜他的微信块饺,頭像還是之前的那個,點開以后就看到了相冊封面的那張照片雌芽。
“張林好奇怪授艰,結婚那天喝醉了酒,一直哭著要吃麻辣香鍋世落』刺冢”
我強忍著淚:“麻辣香鍋有什么好吃的,哪里都有岛心±雌疲”
“就是啊篮灼,他哭的可傷心了忘古,跟個淚人似的∽缬眨”
是啊髓堪,到處都有麻辣香鍋店,只是學校門口的那家再也吃不到了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