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尾巴是條沒尾巴的狗。
倒也不是說他生來就沒尾巴,其實尾巴怎么看都像是有條尾巴立馬會神氣許多的狗侣监,可不知道是被瘋耗子咬斷了還是被野孩子砸斷了劈彪,環(huán)衛(wèi)工李茂田在街道垃圾站旁撿到他時,他的尾巴就斷了筝野。李茂田聽他叫得慘晌姚,看他傷得重,就可憐他歇竟,把他帶到街道物業(yè)分給自己的垃圾回收站旁的小水泥屋子里挥唠。
“他們說養(yǎng)狗要像養(yǎng)孩子,我倒是養(yǎng)過一個狼心狗肺的兒子焕议,所以不能把你當(dāng)兒子養(yǎng)宝磨,不然伺候好了你,你還反過來咬我盅安,那我李茂田可真是一個十足的江邊洋子唤锉。”
他一邊用水沖掉尾巴后腿上沾的血污别瞭,一邊用四號樓賣爆米花的楊老太丟的印著Hello Kitty的破洞紅手帕給眼前發(fā)著抖的小家伙包住亂蓬蓬的毛屁股窿祥。
先前還因為疼痛叫得厲害的尾巴,也知道李茂田這是在照顧自己蝙寨,一下子忍著疼不叫了晒衩,還回過頭去輕輕嗅了嗅李茂田的手嗤瞎,像是故意討好一樣,伸出濕漉漉的小舌頭舔得李茂田的手背一陣好癢听系。
“得贝奇,你別拍我馬屁,我只是聽不下去你在那兒叫靠胜,可沒打算對你多好弃秆。我這撿垃圾的手也是又臟又腥,勸你別舔髓帽。嘿菠赚,你還舔得起勁,拉了肚子可別怨我郑藏『獠椋”
尾巴聽不懂這個手背又黑又糙的男人在說些什么,只覺得安了心必盖。狗一旦安了心就想舔東西拌牲,就會搖尾巴,可惜尾巴沒尾巴歌粥,他只好舔李茂田的手塌忽。舔了一會兒,大概是困了失驶,他就扭著包了紅手帕的屁股土居,像老太婆一樣晃晃悠悠地走到垃圾站旁的廢紙箱上蜷著睡了。
第二天尾巴就拉了肚子嬉探。
李茂田頭天晚上給他喂的是方便面里送的火腿腸擦耀,自己泡在面里吃了半根,給尾巴吃了剩下的半根涩堤,第二天李茂田拉的倒干眷蜓,尾巴拉的卻是一汪稀。
于是李茂田不敢再給他吃火腿腸胎围,就從賣肉的劉大奶那兒要了一小塊切剩下的碎肉吁系,結(jié)果尾巴只咬了一口就不再理會那塊肉,回到李茂田給他撿來洗了當(dāng)窩的汽車坐墊里沒精神地趴下白魂,快到傍晚又拉了次稀汽纤。
李茂田沒養(yǎng)過狗,只知道狗是吃肉的碧聪,可沒聽過狗還會鬧肚子冒版,心里一下急起來液茎。對著眼神軟綿綿的尾巴又是摸又是拜逞姿。
“狗老爺辞嗡,我當(dāng)自己把你救了是積德,可沒想過要害了你啊滞造。你別就這么窩著续室,我看了心里不自在。我洗了手來抱你谒养,你來舔一下試試挺狰?狗老爺,我是有想過別對你太好怕把你養(yǎng)嬌了买窟,你也別這樣抗議啊丰泊,我賠不是就是了。狗老爺始绍,我才告訴劉大奶撿了只靈性的狗來養(yǎng)瞳购,你要就這么走了,她肯定以為我是天底下最戇的江邊洋子不可亏推⊙”
李茂田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大堆,尾巴大概覺得好笑吞杭,打了一個輕輕的噴嚏盏浇,可這一個噴嚏像是把他最后的力氣給打掉了,不管李茂田再怎么作響芽狗,尾巴也不睜眼了绢掰。這讓李茂田的心里一個咯噔,像是被楊老太的爆米花機緊挨著轟了一下似的童擎。
李茂田只好硬著頭皮抱起尾巴去找劉大奶曼月。
劉大奶原來名字叫劉亞男,但是沒人愿意叫她亞男柔昼,她自己也對名字不滿意哑芹,誰說女的就一定比不上男的?所以不服氣的劉亞男就不跟著給她起名字的老母親賣菜捕透,自己開了鋪子賣肉聪姿,她砍起肉來胸前兩顆冬瓜般大的奶子一晃一晃的,賣河鮮的小伙子許東寶看了暗爽乙嘀,私底下劉大奶這個名字就傳開了末购。
“啊喲!你個小赤佬虎谢∶肆瘢”劉大奶揮著刀說,“給我起這樣的外號婴噩,是要死扒娉 羽德?”
許東寶一邊躲一邊哈哈大笑,正好那天李茂田想吃紅燒肉迅办,就也跟著叫:“劉大奶宅静,我要一斤五花肉,肥的多瘦的少站欺∫碳校”
劉大奶喜歡李茂田,她知道李茂田以前有過老婆還有個兒子矾策,但她還是喜歡李茂田磷账。
許東寶就作弄她:“劉大奶,你喜歡李茂田哪點贾虽?”
劉大奶扔下刀罵道:“你媽够颠,誰說我喜歡他?”
許東寶還沒成年的弟弟許西寶就放下手里抓的蝦子學(xué)著哥哥問:
“劉大奶榄鉴,你喜歡李茂田哪點履磨?”
劉大奶急了,扯大嗓門說:“誰說我喜歡他了庆尘!”
李茂田一聽剃诅,偷偷一笑,也問她:
“劉大奶驶忌,你喜歡我哪點矛辕?”
李茂田其實對劉大奶也有好感,他知道劉大奶讀過高中付魔,不光奶子大人也聰明聊品。劉大奶被李茂田這么一叫,一張滾圓的臉憋得通紅几苍,氣呼呼地跑去切肉翻屈,給了李茂田不到一斤的肉還收了他一斤半的錢。
李茂田一有事就想起劉大奶妻坝,她腦子活伸眶,見識多,于是急匆匆地抱著尾巴去找她刽宪。
“誰呀厘贼,大半夜的!”
劉大奶從貓眼里往外瞅圣拄,看到李茂田站在外面嘴秸,立馬跑回房間把胸罩穿上,拉了拉睡衣的領(lǐng)子就去開門。
“李茂田呀岳掐,都大晚上了凭疮!喲!你懷里這是什么岩四?這狗……它怎么像是死了?”
“劉大……大妹子呀哥攘,我這不急嘛剖煌,才來找你。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逝淹,他一直拉肚子耕姊,中午還因為尾巴上的傷口疼叫個兩聲,現(xiàn)在連聲都沒了栅葡,我怕他馬上是要沒氣了茉兰,你快給我想想辦法吧!”
“我又不養(yǎng)狗啊貓啊欣簇,我哪懂啊规脸。”
劉大奶看了看一動不動的尾巴熊咽,又抬頭看看一副吃了蓮心般苦臉的李茂田莫鸭,心里也不好受,就說:
“我看啊横殴,你趕快帶它去寵物醫(yī)院吧被因,現(xiàn)在離十點還有會兒,趕得快些沒準(zhǔn)有得救呢衫仑±嬗耄”
“寵物醫(yī)院?”李茂田說自己不認(rèn)識文狱。
劉大奶就告訴他:“甜再來水果市場過去一點就是粥鞋,你可別耽擱了,快去吧瞄崇∠莼ⅲ”
李茂田道了聲謝,趕著忙地跑了杠袱。
“這個戇卵尚猿,我還以為他來干嘛呢,慌得我楣富≡涞啵”劉大奶說著摸了摸自己那不遜色于胸脯的大屁股,她剛剛聽到李茂田的聲音急忙趕出來的時候被桌角磕得生疼,估計生了塊烏青庄萎。
寵物店的老板是個年輕的姑娘踪少,她一打量李茂田就說:
“我們這兒的狗糧啊,都是日本進口的糠涛,狗繩啊援奢,都是德國產(chǎn)的∪碳瘢”
李茂田說:“妹妹啊集漾,我不買你的日本狗糧也不買你的德國狗繩子,你給我看看我懷里這個小家伙砸脊,它還有救沒具篇?”
那姑娘瞥一眼李茂田,不舍地將手里播著韓劇的平板電腦放下凌埂,湊上來一瞧驱显,大聲一叫:
“呀!塊抱上樓快抱上樓瞳抓,這只小家伙怎么尾巴沒了埃疫!它還在發(fā)燒,你怎么當(dāng)主人的孩哑!Michael啊熔恢,你快給那個小邊牧看看,但別碰到店里的其他Baby哦臭笆,萬一是得的狗瘟叙淌。啊呀,你別碰你別碰愁铺,去下面等著鹰霍,你的手摸到傷口它百分之一百二要感染灸拍÷蹩撸”
李茂田被一個小自己二十來歲的姑娘狠狠數(shù)落了一通,卻偷偷地笑采缚,因為他看出來這姑娘也是心疼尾巴瓶竭,又聽這寵物醫(yī)院樣樣進口督勺,他活到這個歲數(shù),就知道一點斤贰,國產(chǎn)的火腿腸不是好東西智哀,但進口的東西都是好東西。這么一想荧恍,尾巴肯定有救瓷叫。
“狗瘟是個什么餐偷酢?”
寵物店老板不耐煩地回答摹菠。
“人會得人的瘟盒卸,狗就有狗的瘟啊〈伟保”
“那是大脖谓椤?”
“百分之九十的死亡率煮寡,比癌癥厲害得多虹蓄,你說是不是大病洲押?”
李茂田一聽武花,眉頭一下又蹙緊了圆凰。
“那不是九死一生杈帐?啊呀,妹妹啊专钉,我和這狗說親也不親挑童,但說緣分還是有的,你可得幫幫他跃须。讓那個什么賣扣兒站叼,是醫(yī)生吧,讓他好好給治治菇民【⌒ǎ”
“這不是在治呢嘛,你急也沒用第练±觯”姑娘說,“但是我話可說在前面啊娇掏,這狗看病不像人呕寝,沒有醫(yī)保,可不便宜婴梧∠律遥”
李茂田一愣,自己先前光是干著急了塞蹭,也沒想過狗看病是不是得花錢孽江。立馬摸了摸自己的褲兜。
“狗看病一般得多少錢吶番电?”
“得看得什么病唄竟坛,要是小病,打個針配個藥的,幾百塊差不多担汤,要是大病涎跨,那你還要出手術(shù)費、住院費崭歧、伙食費隅很。”她頓了一頓率碾,“你就保佑他得的是小病吧叔营。”
李茂田感覺自己臉上的汗珠都快有黃豆那么大所宰,但狗已經(jīng)在治療了绒尊,自己說什么也下不了臺,只好在肚子里求菩薩保佑尾巴得的是小病仔粥,求著求著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要讓菩薩保佑狗還是保佑自己了婴谱。
半個小時過去后,那名叫“賣扣兒”的寵物醫(yī)生抱著尾巴走下樓來躯泰。
“沒事了谭羔,這個小家伙就是一般的腸道感染,斷了的尾巴還有點發(fā)炎麦向,換作成年的狗遭這罪也不好受瘟裸,何況它還小呢∷薪撸回去可得好好照顧了话告。”
李茂田聽到尾巴沒事了卵慰,整個人都松了下來沙郭。連忙道謝。
“打了一針消炎針呵燕,喂了一片打蟲藥棠绘,總共一百四十五塊≡倥ぃ”
老板還沒等李茂田樂呵完就鐵著臉說氧苍。
“要一百四十五塊呢?”
“這已經(jīng)是情況很好了泛范!”
李茂田不情愿地掏著錢:“唉让虐,這狗看個拉肚子比人看病還貴,人活得這么累罢荡,還不如做條狗赡突《苑觯”
“別說些有的沒的,先把這次的診費給了惭缰,過一天再來打第二次消炎針浪南,到時候再準(zhǔn)備一百二十五塊∈埽”
李茂田聽了差點跳起來络凿。
“還要打第二針吶?哎喲昂羡,我的狗老爺誒絮记,我是腦子糊涂了才養(yǎng)你哦。下輩子該是你做人虐先,我當(dāng)狗怨愤,咱倆換換∮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