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地名千奇百怪酒甸,有的往往讓人摸不著頭腦。一次去江都市看望朋友虚婿,朋友住的住址是一個叫做”丁伙“的鄉(xiāng)鎮(zhèn)旋奢。相鄰的鄉(xiāng)鎮(zhèn)叫”邵伯“。讓我忍不住笑出了聲雳锋。我所住的村子有個中規(guī)中矩的名字叫“袁家庵”黄绩。一聽就知道是以建筑物命名的地方。袁家庵向東1公里的村落叫“洪廟”玷过。洪廟其實沒有廟爽丹,但袁家庵卻有庵。和尚修行的地方叫廟辛蚊,道士修習(xí)在觀粤蝎,尼姑的居所便叫做庵了。自我記事起袋马,袁家庵已經(jīng)付之一炬不復(fù)存在很多年了初澎。
袁家庵的故事并沒有多少精采的部分,我曾一再想從村里的老人哪里試圖多了解一些它輝煌的過往虑凛。但一無所獲碑宴。最有發(fā)言權(quán)的老人是我的三奶奶宣金蘭。我稱了些果品和餅干桑谍,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延柠,想讓她好好坐下來跟我聊聊一些關(guān)于袁家庵的事情。她卻急沖沖的跑了锣披。一位年近80的老婦贞间,在我面前卻“嗖”的一聲跑沒了,還是讓我有點吃驚的雹仿。三奶奶是太奶奶從路上揀回來的孩子增热,長大了就嫁給了我的三爺爺。三爺爺其實有2個胧辽,是一對雙胞胎峻仇。在他們還不到10歲的時候,其中一個就得病死了邑商。死的當(dāng)晚被太奶奶放在了堂屋的大門后础浮,等幾天以后忙完了莊稼帆调。才慢慢有時間找了個亂葬岡得以入土為安《雇活著的這個三爺爺番刊,脾氣極其暴躁。與三奶奶天生不合影锈。在他們育有2個兒子的幾年后的一天芹务,他和他的表嬸一個外號叫“大巧子”的寡婦私奔了。我們家族包括我的太奶奶最后都不得不仰天長嘆道:要是死的是這個雙子該多好啊鸭廷。但我的三爺爺卻應(yīng)了農(nóng)村一句老話:好人不長命枣抱,禍害活千年”。他一直等到“大巧子”離世后第二年辆床,也是他79歲的那一年佳晶,才搬回家里來住。
我追著三奶奶詢問袁家庵的原因讼载,是因為就在近些年袁家庵的最后一任主持妙度還從九華山回鄉(xiāng)來探望過她轿秧。她在前面跑著,我就緊跟著她咨堤。她卻要驅(qū)趕我的意思菇篡,因為我相隔她的距離太近,腳下就踩到她手上放出的紅毛線了一喘。她一路跑到莊子的西頭驱还,在一棵老榆樹下停了下來。這棵樹據(jù)說是鎮(zhèn)莊之物凸克,爺爺都不知道它的樹齡议蟆。反正我站在樹下,仰天看不見它的全貌萎战。三奶奶一再叫我離開咐容。一邊把紅線繞著大樹的主干,一邊念念有詞撞鹉。等她把手中的紅毛線纏完,這個老太太已經(jīng)累得搖搖晃晃颖侄,頭重腳輕了鸟雏。我不明白究里,但還是上去挽扶了下她览祖。她這才松了一口氣說:好險孝鹊,差點就成精了。我不以為然的笑起來展蒂。樹就是樹又活,怎么會成精呢苔咪?就是成精了,你拿個紅線繞著就能困住它了柳骄?三奶奶并沒有受過菩薩點化团赏,也沒得到觀音灌頂。她自身又哪來的哪些神化的力量呢耐薯?三奶奶的這種神神叨叨在我們家族中舔清,并沒有把她當(dāng)做一個精神有問題的人來對待。況且她平時的為人處事和待人接物也沒表現(xiàn)出任何異于常人的舉動曲初。只是在一些特定的日子和事情上她身上的精神就呈現(xiàn)出來体谒。比如堂四哥的發(fā)高燒一直不退。三奶奶就用一把筷子立在有水的碗里臼婆。一邊朝著空氣里問抒痒,是不是爺爺找了啊,如果不是颁褂,筷子就立不起來故响。又問是不是奶奶找啊,筷子還是立不起來痢虹。問了半天被去,最后問是不是”風(fēng)扣子”找啊,筷子居然立在了水里奖唯。然后大媽便買了許多香燭紙錢上了風(fēng)扣子的墳頭惨缆。第二天,四哥的燒真的退了丰捷。我對這種帶有迷信色彩的活動持完全反對的態(tài)度坯墨。母親卻不讓我多理論,你可以不信病往,但不要多嘴捣染。母親雖這樣說我,但還是在午飯后偷偷買了些香燭元寶去了“風(fēng)扣子”的墳頭燒了停巷,我想母親一定怕我像堂四哥一樣耍攘,老是被病魔纏身吧。但是我想“風(fēng)扣子”不會找到我的畔勤,因為我生下來的時候蕾各,他已經(jīng)去世6年了。他不會找一個素未謀面的小輩的麻煩的庆揪。三奶奶口中的“風(fēng)扣子”是他的小名式曲,大名叫王保華,是我的三叔。
在所有兒孫輩中吝羞,三奶奶其實還是有點偏愛我的兰伤。因為她屋上的衛(wèi)星大鍋老是收不到信號,或是她手上播放器里的揚劇片源需要更新啊钧排。她找不到別人敦腔,這種任務(wù)一般落在我身上。有求于我卖氨,所以對我的態(tài)度總是和藹可親的近似諂媚会烙。如果有幾天沒見我面了,我去老莊子探望她筒捺“啬澹總是摸一些床頭的小零食給我吃。零食是幾個姑姑買的系吭。幾個姑姑都是四爺爺五嫂,五爺爺家的,她自己只生了2個兒子肯尺,一個在上海做生意沃缘,一個在市里。2個叔叔回家探望的日子零星可數(shù)则吟。家族的子孫們也陸續(xù)搬離了老莊子槐臀,熬到三爺爺去世后,這個老莊子也就是三奶奶一個固守著了氓仲。母親因為經(jīng)常去打掃莊上家里的老宅水慨。所以也必帶著些食物和菜品去給她。她當(dāng)然最想見到的人是我敬扛,因為《王瞎子算命》《安壽保賣身》她已經(jīng)聽膩了晰洒。我身上有最近更新的《庵堂認(rèn)母》《玉蜻蜓》。
但這次顯然有更重要的事情發(fā)生啥箭,所以并沒有急于和我套近乎谍珊。她要在這棵樹最后進(jìn)化成精時,對它施了法急侥!我有點想不通的是:為什么不是成仙呢砌滞?讓我想起了《西游記》里誤入小雷音里的那一個花妖,扭腰唱起的《何必西天萬里遙》多么妖嬈坏怪,多么嫵媚贝润。那里面的樹啊,花啊陕悬,不都是仙嗎题暖?最難的也是妖啊按傅,為什么我們鎮(zhèn)莊的樹卻是成精呢捉超。遠(yuǎn)近聞名的樹也有胧卤,比如城東寶林寺的銀杏樹,(我們這里叫白果樹)市區(qū)泰山廟前的榆錢樹都是被信徒們視為神物拼岳。都是把愿望寫在了符上枝誊,裝成信封。掛在了枝頭惜纸,任自己的愿望在風(fēng)里刮得七零八落的叶撒。當(dāng)然最重要的是撒在樹根前的許多一元一元的硬幣。樹是被圈起來的耐版,人是站在扶欄外撒錢許愿的祠够,每年有許多廟會,還有集市粪牲,看著越來越多的一座座小“山丘”古瓤。我就想,那么多的錢幣最后都去了哪里呢腺阳?我家莊上的樹沒有給我們帶來經(jīng)濟效益落君,難不成還想害我們不成?我們眼前的這棵樹: 樹是平常的樹亭引,不是茶樹绎速,不是菩提樹。三奶奶手里的線焙蚓,只是普通的線纹冤,不是佛具,不是法器主届。只是一根十幾米的紅毛線赵哲。這一場法事在近乎兒童玩鬧中順利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