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歲的馬秋龍也許從來都不會想到奋单,自己命運的轉折就從一個原本風平浪靜的小十字路口開始览濒。當時,一朵飛鶴形狀的烏云從他頭頂略過应又,正好遮住了太陽株扛。一個外賣小哥一手拿著電話汇荐,一手控制著七扭八歪的車把掀淘,闖著紅燈在馬路中間砥礪前行。一輛紅色的卡羅拉躲過了外賣小哥倾贰,卻沒能看見站在一旁動也不動的馬秋龍躁染。
按說常年打乒乓球的馬秋龍只需要向后輕輕一跳就能完全避開卡羅拉架忌,可他偏偏在天剛陰下來的時候感到一陣頭暈叹放,眼見著車向自己開過來卻挪不動半步井仰,就好像那車有一股磁力在吸引著自己。整個過程其實還不到三秒鐘雹嗦,外賣小哥沒事了罪,卡羅拉車主也沒事聪全。在外人看來似乎誰都沒碰到誰难礼,連聲音都沒有玫锋。唯獨馬秋龍感覺自己的一根腳趾和地面接觸得更加深刻了撩鹿,好像要烙在一起似的三痰。
隨之而來的是劇痛窜管∧环可馬秋龍卻強忍了一下赖条,他覺得這時候如果自己倒下了仿佛是在訛人纬乍,就像足球里的假摔仿贬。就這么忍一下的功夫,人都走了蜓氨,十字樓口又平靜了穴吹,只剩下馬秋龍緩緩地坐在了地上嗜侮。他兩手捂著腳锈颗,疼痛感在身體里化成了一只鐵鳥啄著他的喉嚨宜猜,喊也喊不出來。
到了醫(yī)院后绅喉,大夫說馬秋龍的那根腳趾骨折了柴罐,但并沒有感染革屠,所以情況還算樂觀∧峭瘢可讓大夫好奇的是肇事車主為什么沒來详炬,還有車是怎么用輪胎精確地只把一根腳趾壓到的呛谜。馬秋龍只好羞愧的把這事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枪萄,病房里面從護士到其他病人聽完都笑了起來瓷翻,唯有大夫卻皺緊了眉頭逻悠。他問:“暈了一下?這種事常有嗎单旁?”
馬秋龍詫異地看著大夫象浑,兩個眼珠往一邊跑愉豺,想了幾秒鐘后說:“你別說茫因,最近這段時間還真是!有時候突然腦子里就天旋地轉的盛嘿,大概五六分鐘就又好了次兆〗嫣浚”
仍舊一臉嚴肅的大夫點了點頭恃慧,仿佛從他的眼睛內側可以看到馬秋龍這一輩子所有的病歷糕伐,隨后意味深長地說:“你呀良瞧,去查查神經科吧训唱】鲈觯”
時間一晃到了傍晚澳骤,從病房外又走進來一位醫(yī)生为肮,他推開門后沒進去,只問了一句:“誰是馬秋龍家屬茅特?”
馬秋龍的老婆金玉珍聞聲抬起了頭白修,醫(yī)生向她招了招手兵睛,她便起身走了出去祖很。
“腦瘤,惡性的若债〈懒眨”醫(yī)生把黑白色的片子拍在了桌子上傲须。
金玉珍馬上開口卻沒能說出什么來,又低頭盯著桌角思索了一下趟脂,轉瞬再次看著醫(yī)生問:“怎么治疤┓怼?”
“抓緊手術昔期,但現(xiàn)在擴散的太嚴重了已卸,失敗的幾率是95%...”
“手術能剔除的癌細胞只是表面的,還有很多看不見的硼一,沒辦法動的累澡,然后還會有新的源源不斷發(fā)育出來般贼,接著是放療愧哟,反復的放療,直到他咽氣哼蛆∪镂啵”沒等醫(yī)生說完,金玉珍就把話接了過去腮介。
“呃肥矢,你這比我還清楚吶∮┨”醫(yī)生把交叉在胸前的雙手攤開橄抹,身子向后靠在了椅子上。
“是惕味,我爸當初就是這么過來的楼誓。”
“那名挥,你們還打算治療嗎疟羹?”
“保守治療吧,不做手術了¢冢”
金玉珍再回到病房時馬秋龍正僵硬地坐在病床上参淫,像一尊雕塑。當他緩緩地把頭轉向金玉珍時愧杯,就像這塵封了多年的雕塑剛剛蘇醒涎才。金玉珍面帶笑容地走過去,坐在了他的旁邊力九,說:“一個好消息耍铜,一個壞消息〉埃”
“打住棕兼,我先猜猜〉峙遥”馬秋龍伸手按了按金玉珍的腿伴挚。
金玉珍微笑著點頭。
“好消息是我的腳指頭沒什么鳥事灾炭,壞消息是我別的地方出問題了茎芋,而且問題還不小,對吧蜈出?”
“哈哈败徊,還真聰明,對了一半掏缎。”金玉珍撫摸著他的手煤杀。
“熬祢凇?咱倆以前可是說好的啊沈自,遇到這事誰也不能瞞著酌儒,你別騙我】萃荆”馬秋龍不服輸?shù)卣f忌怎。
“不瞞著,壞消息是你得了和我爸一樣的病酪夷,好消息是你不用像他那樣遭罪了榴啸。”
馬秋龍迅速地眨了幾下眼晚岭,嘴巴變成了O型鸥印,像是得到了什么獎勵,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半天才說出話來:“老婆库说,我一直都在糾結怎么說服你狂鞋,沒想到咱倆想一塊去了!哈哈哈哈潜的!”
金玉珍也跟著笑了起來骚揍,原本只是輕輕一笑,但兩人起了連鎖反應啰挪,這邊笑得厲害點信不,那邊就笑得更多一些,明知道是病房脐供,不該這么無禮浑塞,就互相都想辦法控制,可這笑的勁頭卻越控制越猛烈政己,一下下從胃里往上返酌壕。結果他們笑得滿臉通紅,肚子岔氣歇由,臉也險些痙攣卵牍。
“不行了,這么多年第一次這么默契沦泌,哈哈哈糊昙!”金玉珍還在平復著余味。
馬秋龍調整了一下呼吸谢谦,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释牺,再緩緩吐出,然后把頭又轉向金玉珍回挽,平靜地說:“這回輪到你了没咙,你猜,我現(xiàn)在最擔心什么千劈?”
金玉珍淡淡地哼了一下祭刚,說:“擔心羅翰唄,你呀墙牌,連自己親兒子都不想涡驮,就在乎這小子∠脖酰”
“咱們兒子有啥可擔心的捉捅,在深圳也安家立業(yè)了,可惜我等不到抱孫子那天了鸿市。就是羅翰锯梁,這小子不讓我省心凹赐搿!”馬秋龍說著說著又一本正經了起來陌凳。
“那還能怎么辦剥懒,從他十幾歲到現(xiàn)在,咱們已經是仁至義盡了合敦,一直供到他上完大學初橘,現(xiàn)在他自己不爭氣,還能管到他老充岛?”金玉珍安慰著說保檐。
“得想個法子,我欠他爸人情崔梗,現(xiàn)在要過去找他了夜只,總不能對他說——對不住啦,沒把你兒子教育好蒜魄,到現(xiàn)在還沒出息呢扔亥!”馬秋龍?zhí)ь^望向窗外的藍天,仿佛在和坐在云上的人說話谈为。颯爽的春風把一片片映紅了的云不斷地吹向紫色的晚霞旅挤,高矮不一的樓房在地平線的盡頭像是燃燒著的黑炭,散發(fā)著蛋黃色的暖光伞鲫。
夜里十一點半粘茄,馬秋龍小聲問身旁的金玉珍:“睡了沒?”
金玉珍在狹窄的折疊床上翻了個身秕脓,說:“剛要做夢柒瓣。”
“嘿吠架,我想出來一主意嘹朗。”馬秋龍嘴角微微裂開诵肛,露出幾顆白牙,在夜里顯得還蠻亮的默穴。
“說吧怔檩。”金玉珍有氣無力地回應著蓄诽,似乎并不抱有太大希望薛训。
“你們老總是姓羅吧?我應該沒記錯仑氛∫野#”
“嗯闸英,你想怎么著?”
“你是你們公司的人事介袜,主要負責招人甫何,是吧?”
“對遇伞,然后呢辙喂?”
“羅翰這小子,從記事以后就沒見過他爸鸠珠,你們老總又姓羅巍耗,假如我告訴羅翰,他是羅總的私生子...”
“不用私生渐排,羅總是個老光棍兒炬太。”
“那就更好了驯耻!簡直完美亲族!”馬秋龍差點從床上坐起來。
金玉珍嘆了口氣吓歇,說:“想什么呢孽水?這也太扯淡了,羅總怎么會平白無故認個兒子城看?”
“不女气,不讓他們相認,我就告訴羅翰测柠,這是一個考驗炼鞠。”
“考驗轰胁?”
“考驗谒主!五年的考驗。讓他去你們公司上班赃阀,如果五年內能表現(xiàn)出色霎肯,以后就可以繼承這個公司¢凰梗”馬秋龍已經坐了起來观游,繪聲繪色地講著,連同屋的另一位病人也豎起耳朵跟著聽驮俗。
金玉珍沉默了一小會懂缕,她在拼命地思索這件事情的可行性到底有多大⊥醮眨“我把他招進來搪柑,然后裝作知情人聋丝,和他一起隱瞞這件事」つ耄可總有一天他們會有單獨相處的時候啊!”
“謀事在人弱睦,成事在天,看他的命吧倚喂!什么情況都比他現(xiàn)在混日子強每篷。”馬秋龍把兩只胳膊放到了腦后端圈,又趟了下去焦读。
“好,那明天我把羅翰叫過來舱权〈;危”二人沒再說話,似乎用呼吸的氣流就能體會到彼此的想法宴倍。半晌過后张症,病房里的另一端也傳來了頭在枕頭上摩擦的聲音,豎起來的耳朵又合上了鸵贬。
又過了十幾分鐘俗他,馬秋龍微微抬起腦袋,朝金玉珍那邊看去阔逼,發(fā)現(xiàn)兩顆白眼珠子在那上下翻飛兆衅。“嘿嗜浮,你也沒睡著跋勰丁?”
“這哪還睡得著了危融,先是你畏铆,又是羅翰,我得一個個消化啊吉殃〈蔷樱”
“哈哈,難為你了蛋勺,后面的事我就幫不上忙了速侈。”
沉寂沒再被打破迫卢。
轉天,直到電話第三次打進來冶共,羅翰才把已經灰屏的王者榮耀界面退出乾蛤,翻出記錄每界,給金玉珍回撥了過去。
“干媽家卖,什么事罢2恪?我剛去廁所了上荡,沒拿手機趴樱。”
“每次打電話你都上廁所酪捡,以后我就在這醫(yī)院上班算了叁征,專門治便秘」滢保”
“干媽捺疼,別逗了,你快說什么事永罚∑『簦”羅翰計算著游戲里角色的復活時間,有些安耐不住了呢袱。
“你干爸得病了官扣,在總醫(yī)院呢,他有話想當面和你說羞福√杼悖”
“教父病了?嚴重嗎坯临?”
“昨天被車撞了焊唬,然后,怎么說呢...”
“車禍翱纯俊赶促?那肯定不輕啊,我這就過去挟炬!”
馬秋龍在電話那頭聽得清楚鸥滨,伸手示意金玉珍等下再說話,他瞧了一眼屋里另外的一個病人谤祖,印象里醫(yī)生對他說過十點半去復查婿滓,便向金玉珍打了個手勢。
“不用著急粥喜,你再過一個半小時來就行凸主,記住啊,別早別晚额湘∏渫拢”說完旁舰,金玉珍掛斷了電話,看著滿臉笑意的馬秋龍嗡官,自言自語道:“這孩子箭窜,我真擔心他不靠譜,還五年的考驗衍腥,沒準第一個月就完蛋了磺樱。”
馬秋龍輕撫著她的手婆咸,耷拉著眼角竹捉,漫聲漫語地說:“所以啊,以后你還得多幫著羅翰一把擅耽,畢竟這么多年了...”
“我心里有數(shù)啊活孩,你別這么早進入狀態(tài),五十五歲的人演的像七十五歲似的乖仇『度澹”
馬秋龍把后面的話咽了回去,似乎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睛乃沙,嘴里念叨著:“等羅翰來吧起趾,我小睡一會,順便把臺詞再鞏固鞏固警儒⊙雕桑”
十點二十五,病房里另一個病人出去復查了蜀铲,前腳剛離開边琉,羅翰就大步走了進來。他見馬秋龍正閉眼在床上一動不動的躺著记劝,便一個健步躥了過去变姨,兩手抓著他的肩膀,一邊晃動一邊大喊:“教父厌丑!你醒醒岸ㄅ贰!我是羅翰怒竿!”
金玉珍在一旁連忙伸手去阻攔羅翰砍鸠,拍打著他的胳膊說:“你這孩子,瞎鬧什么耕驰?你干爸沒昏迷爷辱!”
說著,馬秋龍在晃動中睜開了雙眼,愣愣地看著眼前這兩個人饭弓,說:“來啦巩检。”
羅翰見馬秋龍醒了示启,恢復了平靜,彎下腰問:“教父领舰,你怎么樣啊夫嗓,誰撞的你,我找他去冲秽!”
馬秋龍坐起身來,他望了一圈病房,目光又回到了這兩個人身上奢赂,說:“這不是我家捌埂!”
金玉珍有些發(fā)慌民轴,向前湊了湊攻柠,低聲問:“老馬,你也沒說要演這段啊后裸」迮ィ”
馬秋龍瞇著眼睛,仔細地瞧了瞧金玉珍微驶,說:“你不是我媳婦么浪谴?咱們來這干嘛了?”
羅翰一頭霧水因苹,轉頭看著金玉珍苟耻,說:“干媽,教父這是怎么了扶檐?被車撞失憶了凶杖?”說完又看著馬秋龍問:“教父,還認得我嗎蘸秘?”
馬秋龍皺著眉頭想了半天官卡,說:“你不是我兒子啊,你是他同學醋虏?那我兒子呢寻咒?”
金玉珍拍了一下腿,說:“壞了颈嚼,讓你給搖糊涂了毛秘!”說完,她就急忙起身去找大夫了。
馬秋龍還在思索叫挟,他撓著腦袋問:“教父艰匙?什么教父?”
羅翰感到了一絲惆悵抹恳,他當初費了好大力氣员凝,用很長時間才讓馬秋龍答應自己這樣稱呼他。羅翰不敢再觸碰他奋献,便伸著脖子健霹,臉對臉說:“教父啊瓶蚂!你想想糖埋,小天狼星,馬龍·白蘭度窃这,我是你的養(yǎng)子瞳别,電影里都這么叫的,教父杭攻∷盍玻”
“楊紫?又是誰捌由稀垒棋?我怎么...”
馬秋龍感覺滿腦袋都是漿糊,而且越來越沉痪宰,稍微一動就暈叼架,正當困惑且痛苦的時候,醫(yī)生被金玉珍帶了進來衣撬,他走過去扒著馬秋龍的眼皮看了看乖订,扭過頭說:“嚴重了,惡化的太快具练,得趕緊做手術乍构。”
心里面猜到了自己最不想要的答案扛点,希望它不是真的哥遮,并且告訴自己不要再想,但越是這樣答案來的就越快陵究。這種感覺眠饮,金玉珍在昨天已經有過一次了。這一回铜邮,她還是沒有猶豫仪召,說:“做吧寨蹋。”
在手術室外面等著的金玉珍和羅翰安靜又尷尬地等待著扔茅。羅翰先開了口:“干媽...”
“打住已旧,你管他叫教父,怎么一到我這就變干媽了呢召娜?”
“這运褪,電影里也沒有一個特別洋氣的女性稱呼啊...要不以后叫你馬夫人?”
金玉珍低著頭沒再說話玖瘸,空氣又安靜了下來吐句。
羅翰忍不住又說:“教父現(xiàn)在到底是什么情況啊店读?我怎么感覺這么不踏實呢?”
“你別問了攀芯,現(xiàn)在有更重要的事跟你說屯断。”金玉珍盤算了很久侣诺,她怕馬秋龍從手術室出來后就沒有和羅翰獨處的機會了殖演。
“這事,原本應該是老馬告訴你年鸳,現(xiàn)在沒辦法了趴久,只能我替他說∩θ罚”
羅翰點了點頭彼棍。
“你爸,你親爸膳算,其實還在這世上座硕。”
羅翰抬起了頭涕蜂。
“而且华匾,我還總能見到他』叮”
羅翰張開了嘴蜘拉,沒發(fā)出聲音。
“他是一個大型國際物流公司的老板有鹿,也就是我在的那家公司旭旭。你現(xiàn)在也是時候過去幫忙了,但你不能以他兒子的身份去工作印颤,你得接受一個考驗您机。”
“考驗?”
“對际看,你要在公司里從頭干起咸产,像普通人一樣,五年后仲闽,如果你能干得很好脑溢,他就退休,然后你就能繼承這家公司赖欣⌒汲梗”說完這番話,金玉珍仰面靠著墻顶吮,長長地出了口氣社牲,這些臺詞總算沒有坎坷地被她說出來了。
“那...”羅翰滿腦子疑惑地剛要問悴了。
“你不要問了搏恤,目前你知道這些就夠了,問多了對你沒好處湃交,以后我會慢慢和你講的熟空,現(xiàn)在你就按照我說的辦,把你那個什么淘寶客服的工作辭掉搞莺,然后來我這面試息罗。”金玉珍恨不得躺在手術室里的人是自己才沧,這是一場要演上五年的戲迈喉,她不想在這種狀態(tài)下毫無準備地再編造出其他細節(jié)。
羅翰沒再說一句話温圆,只是一直坐在那里弊添,低著頭看地上的花紋,他在回想今天從早上醒來后發(fā)生的一切捌木,他在告訴自己這些有可能都不是真的油坝。他想教父也許會死,可他此刻卻感覺不到太多的悲傷刨裆,可能是最近兩年與教父的接觸沒有以前那么多了澈圈。他在想金玉珍到底還有什么沒對自己說,他是去過金玉珍的公司的帆啃,也許他與自己的親生父親曾經擦肩而過瞬女,可那個男人是誰呢,長什么樣子努潘。為什么要有個考驗诽偷,像電影《教父》里一樣嗎坤学?自己的老爸明明有接班人,但卻要選擇最小的兒子來繼承家業(yè)报慕。怎么樣才算干得好深浮?是不是等于說自己只要稍微努力一點,就會在五年后成為一個富二代了眠冈?羅翰拿出手機飞苇,他在想要不要把王者榮耀干脆卸載掉,畢竟自己的人生馬上就要迎來轉折了蜗顽,可這真的是真實的嗎布卡?
“壞了!”金玉珍的話打斷了羅翰的思緒雇盖。
“怎么了忿等?”
“光顧著想你這事,忘了給大夫紅包了崔挖≌饣。”
三個小時后手術室的門開了,馬秋龍直接被推到重癥監(jiān)護室虚汛。醫(yī)生撇著嘴說:“還算成功,不過情況仍舊不大樂觀皇帮,你們當家屬的做好準備吧卷哩。”
直到晚上金玉珍和羅翰才被允許進入病房属拾,馬秋龍睜眼后的第一句話是:“媳婦啊将谊,我還能正常吃飯嗎?”
羅翰爭著問:“教父渐白,現(xiàn)在認出我是誰了嗎尊浓?”
“傻小子,忘了我親兒子也忘不了你按垦堋栋齿!”馬秋龍有氣無力地說。
羅翰笑了笑襟诸,金玉珍讓他出去買東西吃瓦堵,隨后板起臉來對馬秋龍說:“死老馬,你是不是害怕自己記不住臺詞歌亲,害得我趕鴨子上架菇用,臨時編了一套話對那小子說∠菥荆”
馬秋龍先是愣了一下惋鸥,轉瞬又放松地笑著說:“哈杂穷,說實話,在我睡著之前我還猶豫到底要不要對他說這個謊卦绣,連我自己都怕不靠譜耐量,你既然說完了那就好!哈哈哈迎卤!”
“別笑了拴鸵,你現(xiàn)在就像拿火柴棍搭成的玩具,誰知道碰了哪就又糊涂過去了蜗搔,等會羅翰回來時你又不認識了劲藐。對了,咱們兒子明天早上的飛機到樟凄∑肝撸”
馬秋龍輕輕的哦了一聲,輕到自己也不確定到底發(fā)沒發(fā)出聲音缝龄。他把頭緩緩扭向窗外汰现,但那里是漆黑一片,只有若隱若現(xiàn)的兩三個小亮點叔壤。他猜那也許不是星星瞎饲,而是一架飛機,亦或是其他的什么東西在遠處召喚著自己炼绘。
羅翰并沒有馬上去面試嗅战,而是說辭職需要一個月的時間來做交接。在他徹底告別老工作的那天俺亮,馬秋龍去世了驮捍。葬禮結束后,金玉珍的兒子和兒媳婦勸她搬到深圳一起去生活脚曾,她朝羅翰的方向望了一眼东且,便說:“我吃泡菜、冷面吃慣了本讥,南方的飯不習慣珊泳。再說了,不就是少了一個好吃懶做的人而已么拷沸,我該怎么過日子還怎么過呀旨椒!你們現(xiàn)在愿意讓我和你們一起生活,等過個一年半載的堵漱,沒準就想趕我走啦综慎!”
金玉珍兒子有些不知所措,只好點點頭勤庐,默默地走到羅翰身邊示惊,伸出手拍著他的肩膀說:“其實你也應該來深圳闖一闖的好港,那邊的機會多的是∶追#”
羅翰兩手插兜,猶豫了一下录择,說:“哥拔莱,要是一個月前我還能考慮考慮,但是現(xiàn)在不行了隘竭,我有更重要的事得做塘秦。五年吧!如果五年后我還是沒出人頭地动看,我就去深圳尊剔!”
站在幾米之外的金玉珍聽到了羅翰的話,忍不住冒出了一個很隱蔽的微笑菱皆,隨后幾人同坐她的車奔去機場须误。從機場回來的路上,車里只剩下金玉珍和羅翰仇轻。羅翰坐在了副駕的位置京痢,從這里看向外面真是寬闊了許多。他記得每次坐在這輛車的時候篷店,都是教父坐在副駕祭椰,他會把座椅調到最舒服的角度,然后就一動不動地欣賞著車窗外的風景船庇。而金玉珍則是每次都會先埋怨兩句教父為什么不去學開車,等車啟動后又特別心安理得地去駕駛侣监。
“干媽鸭轮,我知道你在強忍著,你要是難過就告訴我橄霉∏砸”羅翰試探著打破安靜。
“忍著姓蜂?我現(xiàn)在高興還來不及呢按厘,因為有一筆保險金等著我去拿,再過幾天我就是富婆了钱慢!”
“其實逮京,上午你在廁所里擦眼淚時我看到了∈”
“我在廁所懒棉,你怎么看到的草描?”
“我站的那個地方,能看到女廁的一面鏡子策严∷肽剑”
金玉珍搖了搖頭,無奈地苦笑了一下妻导,說:“看到就看到吧逛绵,也無所謂,哭哭笑笑吵吵鬧鬧倔韭,不就是人的一輩子嗎术浪?”
“可是,為什么要掩飾自己呢狐肢?教父病了添吗,難過不是很正常的嗎?”
金玉珍沒有馬上回答份名,剛好前方是紅燈碟联,車停下來后她兩手放開了方向盤,身子向后一靠僵腺,似乎在這幾秒鐘之內醞釀了一份演講稿鲤孵。
“首先呢,我沒有太過分的掩飾辰如,掉眼淚只是因為從今天起普监,我就見不到他這個真人了。其次呢琉兜,有人要離開自己時就得整天愁眉苦臉的嗎凯正?換做是你,你躺在那張病床上豌蟋,因為自己病了廊散,要死掉了,然后就連累大家跟著你每天哭哭啼啼的梧疲,你會覺得好受嗎允睹?”
羅翰木訥地盯著前方,說不出話來幌氮。
“羅翰缭受,開心永遠要比難過強,人的一生要面對特別多特別多要難過的事情该互,你也一樣米者,誰都逃不了。別以為自己變成富二代了就馬上能成為人生贏家了宇智,那什么都不是塘雳,你親爸什么都幫不了你陆盘,除非你自己先把自己扶起來“苊鳎”
“扶起來隘马?”
“對!只要我們沒有像你干爸一樣死掉妻顶,我們就還是我們酸员,什么都沒有變。你不去主動改變自己讳嘱,就永遠還是今天的羅翰幔嗦,一個月,一年沥潭,五年邀泉,一輩子,都是一樣的钝鸽』阈簦”
“嗯,我明白了拔恰∫蚧眩”
“好吧,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說些什么颜懊,總之明天來我這面試就是了财岔。”金玉珍做了一次深呼吸河爹,她感覺今天說的話可以打住了匠璧。這個紅燈漫長無比,二人甚至在沉默的期間幻想出馬秋龍是如何在一個十字路口被車壓到腳趾的畫面咸这。紅燈終于熄滅夷恍,那暗下去的燈頭似乎還散發(fā)著滾燙的氣流。綠燈亮起炊苫,亮得那么清澈裁厅,仿佛坐在車里就能嗅到一股芳草的清香冰沙。
過了許久侨艾,羅翰目視前方,開口說:
“干媽拓挥,謝謝你唠梨。”
“要謝就謝你的教父吧侥啤!”
盡管我總說別人的故事不好当叭,不過我自己也很難寫出讓我滿意的作品茬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