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伙故痊,顧名思義顶瞳,和吃有關(guān)。
凡是對故鄉(xiāng)和吃有關(guān)的回憶愕秫,嘿嘿慨菱,我都記得十分十分的清楚。用現(xiàn)在的話說戴甩,這是一個吃貨的本能符喝,而在那時,我通常被母親冠以“好吃佬”甜孤≈蘖樱可想而知备蚓,一個被自己的母親稱為“好吃佬”的女孩,對美食的渴望該是多么的強烈按鸦郊尝!所以,每一次的開伙战惊,對于年少的我來說流昏,就是一場盛事。一場味蕾和味覺吞获,心靈和感官况凉,舌頭和胃,都變得歡脫的歡快之旅各拷。
只是那時候刁绒,開伙的日子太少了,而且都只在冬天烤黍。因為鄉(xiāng)村的春夏秋三季都是忙碌的知市,特別是我們江淮之間的丘陵地區(qū),鄉(xiāng)親們忙完了水稻速蕊,又要忙旱谷嫂丙,起早摸黑的,交錯著耕種规哲、打理跟啤,一直要忙到立冬前后。當(dāng)最后一塊田里的晚稻收到曬場時唉锌,田間地頭的農(nóng)事隅肥,除了冬小麥和油菜,還需間隔一段時間施施肥以外袄简,其余的均宣告結(jié)束武福。于是,離開伙的日子真的很近了痘番。
當(dāng)然,開伙也是要有事由的平痰。它有點像今天我們在單位參加的節(jié)日聚餐一樣汞舱。不同的是,現(xiàn)在通訊發(fā)達宗雇,單位聚餐電話通知或qq留言昂芜,大家就都到了。而那時候鄉(xiāng)親們想聚齊了開伙赔蒲,卻不是件容易的事泌神。雖然我們的村莊不是很大良漱,但進入冬日以后,家家戶戶都開啟了過冬的模式欢际,早睡晚起母市,沒事錨在家里,總比在村口喝西北風(fēng)強吧损趋。
所以患久,生產(chǎn)隊的隊長或會計在頭一天就挨家挨戶的通知:“明天到曬場打稻(方言:即用脫粒機將稻谷從禾苗上脫下來),晚上開伙浑槽〗В”說到開伙時,說話者聲音一定是很輕很輕的桐玻,像是怕被其他人聽到似的篙挽。后來我才知道,主要是怕被我們小孩子們聽到镊靴。那時家家戶戶都是好幾個孩子铣卡,開伙的時候,如果一家?guī)б粋€孩子邑闲,那么算行,二十多家,就又多出了兩桌人苫耸,何況州邢,有些人家不止帶一個小孩,兩個褪子、三個量淌,甚至兄弟姐妹五六個一起上的都有,所以嫌褪,大人們對于開伙不帶孩子這件事都達成了共識:一律不帶小孩呀枢!哪怕第二天到鎮(zhèn)上割二斤肉回家,給孩子們改善改善伙食笼痛,也不能帶著他們?nèi)ラ_伙裙秋。因此,即使有幾個孩子知道明天晚上要開伙的事缨伊,也只能眼饞著而吃不到摘刑。
第二天一早,眾鄉(xiāng)親便按時趕到曬場刻坊,各就各位枷恕,忙著打稻。
經(jīng)過一個秋天的成長谭胚,稻子除了成熟了以外徐块,也通身沾滿了灰塵未玻,所以,打稻這個活胡控,看似輕松扳剿,其實又臟又累。又臟又累的活铜犬,大家都希望在一天內(nèi)能結(jié)束舞终,然后洗頭洗澡,省得第二天又要重頭再來癣猾。于是敛劝,脫粒機一開,大家都投入到緊張的勞動中纷宇。隊里共有三臺脫粒機夸盟,為了趕時間,又從隔壁隊里借來一臺像捶。四條戰(zhàn)線上陕,一字排開,偌大的曬場上拓春,幾十個忙碌的身影释簿,一直忙到天黑還沒完工(午飯是各家送到曬場上,簡單對付著吃的)硼莽。好在隊長早有預(yù)見庶溶,已從靠近的人家拉出了電線,按上燈泡懂鸵,用竹竿高高挑起偏螺,曬場上一片燈火通明。脫粒機后面的草堆越來越小匆光,而曬場當(dāng)中的谷堆越來越高套像。最后,隨著四臺歡騰了一天的脫粒機戛然而止時终息,標示著一年一度的晚稻收割工作順利完成夺巩。隊長怕夜里有雨,便帶領(lǐng)大家把雨布蓋在高高的谷堆上周崭,又安排大家將稻草堆好柳譬,那可是隊里十幾條牛的過冬糧啊,怎么著也得保管好了休傍。最后,隊長大聲地宣布今晚開伙的地點在哪幾戶人家蹲姐。大家各自回家簡單的清洗一下磨取,然后到指定的人家人柿,準備開吃。
這指定開伙的幾戶人家里忙厌,每次都有我家凫岖。原因有兩點,首先是我母親燒的一手好菜逢净,在方圓幾里都是有口皆碑的哥放,其次是我們家的房子大,堂屋寬敞爹土、明亮甥雕,同時能放下三張八仙桌,廚房也是清潔胀茵、干凈社露。加上我父親性格豪爽,向來不貪公家的便宜琼娘,偶爾興致來了峭弟,還把在外地工作的二叔帶回來的好酒,拿出來給大家喝脱拼,大家伙也不見外瞒瘸,常常喝得個瓶底朝天。
和父親的熱情好客一樣熄浓,母親也為了把每一次的開伙辦得更好而積極籌備情臭。一大早,母親便到鎮(zhèn)上買肉玉组、排骨和豆腐谎柄,還有香干子,回家后惯雳,配上從菜園里采回來的幾樣蔬菜朝巫,吃過中午飯就開始在井邊洗涮起來。太陽落山時石景,母親就吩咐二姐燒火劈猿,兩口大鍋都派上了用場,一口煮飯潮孽,一口燒菜揪荣,排骨湯中午已在鍋灶下的柴火里煨好往史。飯要煮上滿滿一大鍋,菜其實很簡單,但份量也是超級多请祖,燒好后都是用臉盆盛的。兩臉盆肉燒蘿卜脖祈;兩臉盆的水芹菜炒大蒜肆捕,放點肉絲和香干子,兩瓦罐的骨頭湯慎陵,當(dāng)然,那道經(jīng)典的“白菜豆腐保平安”的白菜煮豆腐是必不可少的席纽。就是這幾道普普通通的大鍋菜和一個湯,卻是開伙的招牌菜映凳。
辛苦了一天的幾十個壯勞力們胆筒,就著從小店里打來的八毛三分錢一斤的散裝白酒,放開肚皮大吃大喝起來仆救。盡管天氣還未進入隆冬矫渔,但農(nóng)歷十一月份的夜晚還是寒氣逼人的彤蔽,而幾戶開伙的人家卻是熱氣騰騰庙洼,笑語連連,還不斷傳出猜拳聲蚁袭。
大人們眉飛色舞的吃著喝著,竟然也能發(fā)現(xiàn)有幾個小孩子的身影穿梭在其中揩悄。這幾個小孩除了我們姐妹仨以外鬼悠,還有另外被指定在他們家開伙的那幾戶人家的。相比較此時早已進入夢鄉(xiāng)的其他小伙伴們來說焕窝,我們感覺自己比他們幸運多了。還未開席,幾位細心的大叔便將我們的那份安排好,他們說发乔,娃娃們也忙了一天了雪猪,犒勞一下他們也是應(yīng)該的起愈。我們大口的吃著肉,大碗喝著湯抬虽,最后連鍋里剩下的鍋巴也沒放過官觅,又用油湯蘸著吃阐污。那種美妙的滋味簡直是無法形容。
等大人們酒足飯飽各自散去后功氨,我們便幫母親收拾碗筷。母親燒好一大鍋熱水捷凄,我們分頭行動围来,有人洗碗,有人掃地监透。忙活好了,大概已是半夜了院刁。我們仨這才感覺困意來了醇滥,很快就上床睡著了。
第二天鸳玩,母親讓我?guī)退龑懸粡埓k條,到生產(chǎn)隊領(lǐng)昨天買肉和排骨颓帝、豆腐、香干子的錢购城,另外把煮飯的米錢也加了進去,其余像蔬菜吴趴、柴火侮攀,還有油鹽醬醋之類的,隊里也給補貼兰英,但母親說,那些都算了吧陨闹,咱家三個孩子都參加這次開伙了薄坏,算是交的伙食費吧。每次寫代辦條的時候胶坠,我都問母親:“隊里什么時候再開伙啊杈绸?我還想吃矮瘟!”
母親便又開始用她那慣有的口氣說開了,母親說澈侠,一個姑娘家,對吃看得太重哨啃,將來到婆家會讓婆家人看不起的。
“那我就不到婆家去好了审姓,只要咱們村天天開伙就行祝峻!”我知道這句話會引起母親生氣的扎筒,但我還是說了酬姆。沒想到母親竟沒有發(fā)火,反而在第二天去鎮(zhèn)上買了肉和排骨回來骨宠,燒了和開伙一樣的菜相满,但我卻沒能吃出開伙那樣的美味诱篷,大概是少了那種氣氛吧雳灵。
快到年關(guān)時闸盔,隊里因為分稻子、算工分等集體事務(wù)躲撰,又在我們幾家開伙击费。由于時間都比較晚,加上已是三九寒天谆棱,又困又冷的我圆仔,實在堅持不了垃瞧,只好先睡覺了坪郭。我睡得真香,二姐死勁的叫我嗦锐,也沒叫醒我沪曙。那次開伙的大菜是紅燒鵝,那幾只大白鵝都是我們放養(yǎng)過的菊值,所以,雖錯過了一頓美味腻窒,但后來想想,對那幾只鵝還頗有幾分不舍瓦哎,還是沒吃到它們的好柔逼。
冬季一過,年后一直到秋天愉适,隊里都不會再開伙了。雖然這當(dāng)中也會有很多吃到大餐的機會剂买,比如各種傳統(tǒng)節(jié)日癌蓖,各種喜事的宴席,但那種感覺和開伙完全不一樣租副。開伙的輕松、愉快结胀、無拘無束责循,在我們幼小的心靈里形成了一幅美好的畫面,簡潔又樸實沼死。
如今的我,盡管赴過很多飯局耸别,吃過很多各種風(fēng)味的菜肴县钥,但和記憶中的開伙比起來,都覺得遜色多了若贮,昔日的小伙伴們也都有這種感覺。但每每和兒子說起開伙的精彩和美妙蠢沿,小子表示不懂,他說恤磷,就那幾個大鍋菜野宜,能有我們現(xiàn)在的香辣蟹好吃嗎?有肯德基好吃嗎匈子?
我知道和他實在不在一個頻道上,也就無法有共同語言游岳,就像我始終沒覺得他說的那幾樣食物有多好吃一樣原茅。我偶爾也會燒幾道當(dāng)年開伙時吃過的菜堕仔,當(dāng)然,從食材到器具到心理都發(fā)生了根本的變化摩骨,自然也就難覓記憶深處的那種意境恼五,那種揮之不去卻又無從追回的意境。
于是灾馒,開伙,就成了我對故鄉(xiāng)的回憶中一個精彩的片段轨功,將終生難忘容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