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零年秋钳宪,我高中畢業(yè)。個頭一米五八扳炬,體重不足五十公斤吏颖,矮墩墩、胖乎乎的樣子恨樟。一天半醉,大隊廣播里說,適齡青年可以報名參軍厌杜。晚飯后奉呛,我對父母說我想去當(dāng)兵。那個年代夯尽,當(dāng)兵瞧壮,是沒有考上大學(xué)的農(nóng)村孩子的唯一出路。那時還沒有進城打工一說匙握,人們沒有身份證咆槽,出遠門必須有大隊介紹信。否則就會走投無路圈纺、食宿無門秦忿。因為地方糧票和介紹信已經(jīng)把人們限定在一個地區(qū)范圍內(nèi)。如果超出這個地區(qū)蛾娶,沒有全國糧票就吃不到飯灯谣,沒有介紹信就住不了旅店。
經(jīng)過體檢和政審蛔琅,我如愿地領(lǐng)到了一身新軍裝胎许。當(dāng)年,炮營在響水縣共征集了一百個新兵。隊伍取道徐州辜窑,登上了向西的列車钩述。
列車車廂的兩扇大門,特意從中間留下一尺多寬的門縫穆碎,上面栓著一條鐵鏈牙勘,夜晚才將門縫合攏。車廂正面所禀,有二個可以向外觀望的小窗口方面,離地有二米多高,需要站在木箱上面才能嘹望北秽,視野非常狹窄葡幸。
所謂的運兵專列,就是平時運送騾馬牛和其它貨物的悶罐車贺氓。車內(nèi)鋪著稻草蔚叨,稻草下面還有零星干透了的牛馬糞。在迎門一側(cè)辙培,鋪了一排軍用毛氈蔑水,上面放著褥子,被子和枕頭扬蕊〔蟊穑靠門一側(cè),放著老兵和新兵的行李尾抑,另一側(cè)放著帶兵干部和班長的鋪蓋以及攜帶的大米歇父、面粉,以及軍用罐頭再愈、壓縮餅干等干糧榜苫。
那時候,火車最高時速只有六翎冲、七十公里垂睬。哐當(dāng)---哐當(dāng)---哐當(dāng),行進中的車輪撞擊鐵軌發(fā)出的噪音不絕于耳抗悍。白天還可以驹饺,瞭望外面的風(fēng)景分散了大家注意力。但到了夜晚缴渊,倔犟而緩慢的哐當(dāng)---哐當(dāng)---哐當(dāng)聲音赏壹,如影隨形,使人煩躁不安衔沼。開始時大家都不適應(yīng)蝌借,可二天以后田柔,這種聲音竟變成了美妙的催眠曲,能讓人很快安然入睡骨望。后來住到兵站時反而有一絲不適應(yīng)了。
中國的地勢西高東低欣舵,火車像老牛一樣擎鸠,喘息著向西艱難地前行。離開車站一小時后缘圈,一個老兵班長站起來劣光,走到車廂門口,掏出家伙糟把,向車廂外面撒尿绢涡。然后回過頭向大家打招呼說,小便可以這樣遣疯,要大便怎么辦呢雄可?誰想大便?來做個示范缠犀。
新兵沒有人敢出頭数苫。這時,一個矮個子班長站起來說辨液,我來虐急。于是拿背包帶捆在腰部,由兩個人從車廂里面拉著滔迈,矮個子班長悠然自得地解開褲子止吁,在車廂門口蹲下,將屁股伸到車廂外燎悍,大起便來敬惦。全然不管火車外是否有人看見。噢间涵!新兵們?nèi)堪l(fā)出一聲驚嘆仁热。緩慢前行的火車,十幾節(jié)車廂門口勾哩,全部由白花花的屁股構(gòu)成了頗為新奇的一幕抗蠢。見到的老百姓或哈哈一樂,或掩面而過思劳。
火車從徐州到烏魯木齊共走了七天七夜迅矛。
我生平第一次在河南省商丘兵站見識并吃了又白又松軟的蒸饅頭,一口氣吃了五個潜叛。有一個新兵狼吞虎咽吃了九個秽褒,居然蹲下站不起來了壶硅。這種精白面粉制成的圓形的蓬松柔軟的饅頭,吃到嘴里時感覺噴香可口销斟,口感極佳庐椒。我們一個班蹲在地上圍一個圈,在中央放一個菜盆蚂踊。也就一個菜约谈,大白菜燒牛肉。
我們這一批兵犁钟,年齡都是六十年代初生人棱诱。大多數(shù)是六三年,極少數(shù)是六二年涝动、六一年迈勋。八十年代前的蘇北農(nóng)村,農(nóng)作物以小麥醋粟、大麥靡菇、玉米、紅薯為主昔穴。一日三餐镰官,離不開地瓜干煮玉米粥。好吃一些的就是炕小麥面餅子吗货。小麥面是用自家的石磨磨出來后泳唠,用細篩子篩去麩皮后的粗加工面粉。用水調(diào)和生面后發(fā)酵宙搬,然后將大鐵鍋里的水燒開笨腥,將發(fā)面揉成薄面餅,貼在鐵鍋內(nèi)側(cè)勇垛,成熟后就成為背面焦黃的粗面餅了脖母。口感不好闲孤,不過吃下去倒是十分耐餓谆级。因此,當(dāng)這些從小到大沒有出過遠門的年輕后生讼积,第一次吃到香甜可口的白饅頭時肥照,出現(xiàn)上述現(xiàn)象也就不足為奇了。
火車到了終點站烏魯木齊勤众,開始分兵舆绎。接下來,我們這支隊伍乘坐十幾輛篷布卡車们颜,浩浩蕩蕩吕朵、向北疆出發(fā)了猎醇。
新疆大地白雪皚皚。
車隊行進在白雪茫茫的原野上努溃,新兵們才感覺到徹骨寒冷硫嘶。我們?nèi)渴乔逡簧蚱ご笠隆⒀蚱っ蔽嗨啊⒀蚱な痔滓舭搿⒀蚱ご箢^鞋。
我透過篷布門簾的光線贡蓖,觀察大家的表情,看到每個人羊皮帽的上沿煌茬、護嘴露毛的地方斥铺,以及眉毛和眼睫毛上,全都是一層哈氣凝成的白霜坛善。
我凝神遠方晾蜘。只見車隊綿延幾公里,行駛在覆蓋著厚厚積雪的遼闊原野上眠屎。一眼望不到頭剔交,到處是樹冠上面積滿冰雪的白楊,胡楊改衩,紅柳岖常,駱駝刺,以及芨芨草的殘棵葫督。極目之處竭鞍,隱隱約約能看到白霧蒙蒙的山巒。到了山地公路才發(fā)現(xiàn)橄镜,很奇怪的偎快,只有在山的背陰面,才有此起彼伏洽胶、綿延不絕的茂密的松濤晒夹。而在眼前,被過往車輛和狂風(fēng)掃凈了積雪的黑亮亮的柏油路面上姊氓,飛旋舞動著一層薄薄的雪霧丐怯。
在接近村莊的地方,可以看見被積雪壓得挺不起腰的低矮的沙棗樹他膳、桑樹和榆樹旁邊响逢,有一些散養(yǎng)的馬、牛和駱駝棕孙,在悠然自得地啃食露出雪被的少許枯草舔亭。
在路的兩側(cè)些膨,挺立著一排排高大英武的白楊。這些不畏嚴冬钦铺,在大西北最普通常見樹的樹梢订雾,在寒風(fēng)下發(fā)出呼呼的叫囂聲。
逶迤而行的車隊矛洞,終于駛?cè)肴藗冋勚兊睦巷L(fēng)口路段洼哎。
所謂老風(fēng)口,其實是巍巍天山山脈沼本,在此地突然放下高傲的身段噩峦,逶迤匍匐幾十公里,給北方強冷空氣形成的強大氣流進入準葛爾盆地留下的一處山脈縫隙抽兆。那些來自遙遠北高加索的傲慢無禮的強冷氣流识补,一路浩浩蕩蕩,萬里奔襲辫红,突然遇到上千公里的天山山脈無情阻擊凭涂,本已惱羞成怒,當(dāng)?shù)玫街胁刻焐接锌沙酥畽C的訊息后贴妻,就全部向老風(fēng)口這個地方集結(jié)切油。于是,在找到突破口一瞬間名惩,將滿腔怨恨全部地發(fā)泄出來澎胡。
車廂外面,呼嘯的狂風(fēng)伸出的無形大手娩鹉,將披在大地上面厚厚的雪被肆無忌憚地掀起來滤馍,然后拋向天空,露出雪被下面瑟瑟發(fā)抖的駱駝刺底循,以及可憐巴巴的黑黢黢的巖石巢株。
好一場風(fēng)攪雪!
臨近傍晚熙涤,車隊在一個叫廟爾溝的兵站休息阁苞。房屋內(nèi)有燒煤的火爐,用鐵皮制成的圓筒連接在一處二米見方的火墻旁邊祠挫。通紅的火炭火苗在爐塘里呼呼作響那槽,燒得房屋里面溫暖如春。一個班擠在一個大通鋪上等舔,終于扎扎實實睡了一個舒服覺骚灸。
……
我在額敏炮營當(dāng)兵四年。然后一路向南慌植,用二十年漫長歲月甚牲,走過烏蘇义郑,在北疆軍區(qū)報訓(xùn)隊和教導(dǎo)大隊任學(xué)員。走過全國最熱地方火州吐魯番丈钙,走過全國最低點艾丁湖非驮,在某紅軍師通信營任技師,在十一師某紅軍團政治處任宣傳干事和組織干事雏赦。走過新疆首府烏魯木齊劫笙,在師警衛(wèi)連任指導(dǎo)員,師政治部任干部干事星岗,在師直修理營任幾年教導(dǎo)員填大。走過南疆重鎮(zhèn)喀什,走過萬山之祖昆侖山和喀喇昆侖山俏橘,在聯(lián)勤分部某部任協(xié)理員栋盹,在全國最高也是最冷的地方,喀喇昆侖深處海拔四千多米某戰(zhàn)略倉庫任政治委員三年敷矫。曾經(jīng)和南疆軍區(qū)前指,南疆軍區(qū)邊防十三團官兵汉额,翻越新疆西藏交界處的海拔六千多米高的界山達坂曹仗,在生命禁區(qū),手撫白云蠕搜,進入藏北高原無人區(qū)怎茫,住海拔五千多米甜水海兵站,走過新藏線上美麗的班公湖妓灌,走過天文點和西藏阿里邊防哨所轨蛤,巡防在中印克什米爾邊防線。成為一名名副其實的邊防軍人虫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