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地行記|朝圣的路丐黄,是修行的路【如果我來拍《岡仁波齊》完整修訂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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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朝圣只是決心斋配,紅塵才是實修

當蜿蜒而清越的拉薩河唱著歌出現(xiàn)在眾人眼前,楊培老人的心中灌闺,“唿”地松了一口氣艰争。

他心中的朝圣壯舉,就要完成了桂对。

我們的隊伍中甩卓,有一位憨厚而害羞的少年——我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正在這條朝圣路的最后幾公里處,學著路上見過的那位大哥蕉斜,規(guī)規(guī)矩矩地磕著頭逾柿。

他不知道的是,在拉薩宅此,愛情在等著他机错。


大部隊依舊緩慢而有序地向前推進,從想著布達拉宮父腕,到望見布達拉宮弱匪,再到真正到了布達拉宮里頭,一行人經(jīng)歷了太多璧亮。

但萧诫,這些在那個當下,都早已不重要枝嘶,每個人帘饶,都沉浸在自己成功來到圣地的喜悅中。

在拉薩住下的第二個晚上群扶,大家從布達拉宮回來尖奔,聚在一處,熱熱鬧鬧嘰嘰喳喳穷当,都開心得不得了提茁。就連平日不那么參與年輕人聊天的楊培,都樂呵呵地跟著開了幾個玩笑馁菜。

幫忙拖車的司機小伙想了半天茴扁,終于開口:“那個,大家接下來要去岡仁波齊汪疮,我就不能跟著去了峭火。明天,我去問問保險處理得怎樣智嚷,看看能不能把拖拉機賠給你們卖丸。”

空氣驟然凝結(jié)盏道,大家好似現(xiàn)在才想起來稍浆,自己最初想要去到的目的地,不是自己腳下的拉薩猜嘱,而是距離拉薩1200公里的岡仁波齊衅枫。而從大家出發(fā)的芒康到拉薩的距離,也是1200公里朗伶。也就是說弦撩,這場朝圣,才剛剛完成了一半论皆。

楊培眼睛里的光弱了下去益楼,捻著念珠的手動作也快了起來〉闱纾“岡仁波齊”四個大字感凤,好像一盆三伏天的冰水,從眾人的頭上臉上觉鼻,緩慢而不可避免地澆下來俊扭。

尼瑪扎堆想了一想,抬頭對司機小伙說:“這樣也好坠陈,明天我跟你去辦保險萨惑。”又低頭把纏在腰里的錢包拿出來當眾點了點仇矾,抬頭又說:“咱們的錢不夠了庸蔼,要想繼續(xù)朝圣,咱們得在拉薩待一段時間贮匕,打打工姐仅,攢到錢了才能繼續(xù)走。”

大家紛紛點頭掏膏,楊培深深吸入一口氣劳翰,又緩緩吐出來,好像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馒疹。


保險理賠處理還要等些時日佳簸,但給出的賠償金額還算可觀,司機小伙與尼瑪扎堆商定保持聯(lián)系颖变,大家一邊打工一邊等保險生均,不提。

旅店的老板娘一直想去大昭寺磕頭腥刹,但腿腳不好马胧,幾乎起不了身,又看這一批人斷了糧衔峰,要長住打工佩脊,于是拜托他們?nèi)タ氖f長頭,用以抵消房費朽色,亦不提邻吞。

大家順利地找到了一處在工地的工作。

白天葫男,男人們都去工地干活抱冷,女人們在家里洗洗涮涮縫縫補補,為接下來的朝圣做準備梢褐。

晚上旺遮,大家仍舊聚在一起念經(jīng),再去八角街轉(zhuǎn)經(jīng)磕頭盈咳,最后耿眉,到大昭寺門口磕那十萬個長頭。

與此同時鱼响,這些從鄉(xiāng)村鸣剪,一路風餐露宿到了城市的人們,在拉薩游人如織丈积、遍地交易的街頭筐骇,也學到了除了打工之外的,賺錢新本領(lǐng)江滨。

年輕一些的女人可以去大昭寺外的廣場上拎著花花綠綠的絲線幫游客編類似藏人的小辮子铛纬,一個人的頭上只要編上3~5個就可以賺到10元錢;年長一些的就可以提著酥油茶擺地攤唬滑,2~3元錢賣一杯告唆;男的干不動活的棺弊,就可以找一個不被管束的地方,擺攤賣貨擒悬。

很快地模她,他們就見到了一些,讓他們意外的事情茄螃。

八角街里缝驳,轉(zhuǎn)經(jīng)的人群中,常有些孩子归苍,他們亦滑著磕頭,且运怖,滑得非常遠拼弃。站起來之后,如果正好見到迎面走來一位年輕而面善的女性游客摇展,他們就會張口說:“阿姨吻氧,給我錢!”

有人真的會給咏连,有人會略表詫異盯孙。

擺地攤的楊培和仁青晉美(腿腳不好不能干活),在聽了幾天隔壁擺攤大叔的“銷售說辭”之后祟滴,面面相覷目瞪口呆:他對每個人都說振惰,自己一天還沒開張,請你幫幫忙垄懂,我一定便宜一些賣給你骑晶。而,這樣說的人草慧,不在少數(shù)桶蛔。

工地里干活兒的尼瑪扎堆和其他年輕的小伙子們,則見識了為了多算一點工錢大打出手的場面漫谷。

這些事情仔雷,每天都在發(fā)生。

而這些來自鄉(xiāng)村的人們舔示,每天都在經(jīng)受著來自城市的沖擊碟婆。

終于有一天,小女孩跟著楊培與父親去擺地攤斩郎,聽了幾輪之后脑融,問道:“楊培爺爺,他們難道不是在騙人么缩宜?”

老人與父親面面相覷肘迎,不知道該如何作答甥温。小女孩又問:“拉薩不是圣地么?為什么這里的人也騙人妓布?”

孩子提出的問題姻蚓,并沒有得到回答,只等來了楊培重重的嘆息匣沼。


一天的勞累之后狰挡,我們那位害羞的少年,終于受不了霓虹燈的吸引释涛,走進了一家理發(fā)店加叁。

理發(fā)店的老板,是個姑娘唇撬,漂亮的姑娘它匕。

少年一進門,兩只眼睛一撞見姑娘的臉窖认,自己那張被風吹得黝黑的臉豫柬,就變得滾燙。

“來啦~扑浸!剪剪頭發(fā)烧给?”姑娘沒有發(fā)現(xiàn)少年的局促,笑著招呼喝噪。

“按〉铡?啊……跋陕摺驰吓!那個,我就洗洗就行……”

“洗頭啊系奉,好呀檬贰!外套脫了過來吧!”姑娘麻利地拿起兩條毛巾缺亮,眼睛笑得彎彎的翁涤,盯著他。

少年尷尬地動了兩下萌踱,才慢吞吞脫了外套葵礼,拖拉著鞋子,慢慢蹭到姑娘眼前并鸵,躺在洗頭專用的椅子上鸳粉。

溫熱的水流淌到自己的頭上的時候沿腰,他聽見最好聽的聲音:“水涼么物独?要不要再熱一點?”少年趕忙搖頭,又馬上想起來自己的頭在對方手里枫慷,不再敢動序调。

姑娘一看他的樣子涣仿,咯咯地笑了起來赦颇。少年壯著膽子張開眼,看見天花板上標著不同洗發(fā)水的價格曙搬,認真研究起來摔吏。

看他在看價格,姑娘適時問了一句:“用哪個洗發(fā)水纵装?”少年小聲回答:“最征讲,最便宜那個就好……”姑娘哈哈一樂,痛快應下搂擦。

涼涼的香波在姑娘指尖和少年的頭發(fā)里慢慢被搓打成雪白的泡沫稳诚,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朝圣的見聞,說啊說啊瀑踢,我們這位也曾櫛風沐雨、粗枝大葉的懵懂少年才避,慢慢閉上了眼睛橱夭,再也不敢張開。

從這一天起桑逝,除了白天的打工棘劣、深夜的轉(zhuǎn)經(jīng)與長頭外,少年總要在隔幾天的傍晚楞遏,生生擠出一些時間來茬暇,去見這個姑娘。

每一次寡喝,他都是打著洗頭發(fā)的旗號糙俗,卻一進屋就再也不想走。

常常是要靠到人家店鋪打烊预鬓,少年才會慢吞吞地站起身來巧骚,望著姑娘的臉:“那,那我先走了格二∨耄”

這時姑娘就會呵呵一笑:“走吧!”

這是個皮膚白皙顶猜、腰身輕盈的美麗的姑娘沧奴。她總是默默眨著大眼睛聽著少年興奮地講自己在朝圣路上的見聞,講到得意處长窄,他還要跳起來滔吠,伸手去摸一下理發(fā)店的棚頂纲菌。偶爾店里有別的客人,少年就又變得很安靜屠凶,總是垂著頭驰后,兩只腳不斷交疊在一起,自顧自玩著自己的鞋尖矗愧。


日子就這樣灶芝,辛苦、平靜唉韭、青澀而又快樂地進行著夜涕。

當一行人答應旅店老板娘的十萬個長頭馬上磕完,拖拉機的保險也終于解決属愤,去往岡仁波齊的路費和準備女器,終于全部完成。

少年一夜沒睡住诸,輾轉(zhuǎn)反側(cè)間驾胆,始終是張著他一雙灼灼的眼睛,銅鈴一般在漆黑的夜空中瞪著贱呐,思慮萬千丧诺。最終,他熬到了天亮奄薇,挨到了理發(fā)店開業(yè)的時間驳阎,也見到了美麗的姑娘。

“嗯馁蒂,那個呵晚,”少年又站在那里垂著頭玩鞋尖,“我們明天又要開始朝圣了沫屡,去岡仁波齊饵隙。”

“八ⅰ癞季!很好啊~!”姑娘一邊收拾東西倘潜,一邊高聲回話绷柒。

“那個,要不涮因,你跟我一起去废睦?”小伙子把頭垂得更低,偶爾抬頭看一眼姑娘养泡,又迅速底下嗜湃。

“這……我怎么去呀……”姑娘有些為難奈应。

“這有什么,跟我們一起走就是了呀购披!”一聽姑娘沒有直接拒絕杖挣,少年迅速抬起頭,雙眼發(fā)亮刚陡。

“唉惩妇,我是想去的,可是我實在走不開呀……”姑娘把手里的活兒都停下來筐乳,認真回答歌殃。

“你這店,必須得開么蝙云?或者回來再開呢氓皱?”傻傻的少年,依舊不肯放棄勃刨。

“是呀波材,我沒辦法呀∩硪”姑娘皺起了眉頭各聘,實在犯難。

“這樣啊……那抡医,好吧……”少年又一次垂下頭,往外邁了一步早敬,忽然又回過身來:“要是忌傻,要是我請你去呢?”說完這話搞监,少年就把自己的兩道目光都鎖在了姑娘的臉上水孩,好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于是再也沒有力氣移開琐驴。

“嗨俘种!你看你,不是本來也是你在邀請我么……”姑娘顯得有些莫名其妙绝淡,“再說宙刘,我要是真能去朝圣,我可不早就去過啦~牢酵!”

“哦悬包,也對……”少年最后一次垂下了頭,再也沒抬起馍乙,“那布近,我回去收拾東西了垫释。”

“嗯撑瞧,注意安全啊棵譬,再見!”姑娘笑著道別预伺。

“嗯订咸,再,再見扭屁∷闾福”


朝圣的隊伍,一一告別了旅店料滥、大昭寺然眼、布達拉宮,唯獨被刻意漏掉了那家小小的葵腹,不起眼的理發(fā)店高每。當隊伍又一次經(jīng)過拉薩河畔,我們的少年再也不是當初的意氣風發(fā)的模樣践宴。他垂著頭鲸匿,一個一個頭磕下去,再一次又一次地站起來阻肩,滿心不舍——他甚至在想带欢,自己為什么沒問問她,如果烤惊,自己想為了她留在拉薩乔煞,她會不會歡迎呢?

又一想柒室,為了一個女孩中斷朝圣渡贾,實在不應該⌒塾遥可是自己卻又實在放不下空骚。于是,少年滿心糾結(jié)擂仍,垂頭喪氣囤屹,雖然身體仍然在規(guī)規(guī)矩矩地磕頭,但一顆心防楷,卻早就不知道飛到了哪里牺丙。

直到,隊伍的前方傳來了老人充滿滄桑的歌唱——

“我往山上一步一步地走

雪從天上一點一點地下

在和雪約定的地方

我想起我的母親

要為了更多的人去磕頭朝圣

我們都是同一個母親

但我們的命運卻不一樣

命運好的做了喇嘛

我的命運不好

去了遠方”

少年慢慢在前進中抬起了頭,黝黑的臉上緩緩揚起笑容冲簿,也跟著大聲唱起來:

“我的命運不好粟判,去了遠方÷吞蓿”


07決心顯現(xiàn)之后档礁,方得見真正的道路

從拉薩到岡仁波齊,要順著318國道一路往西吝沫,路過羊卓雍錯呻澜、日喀則,在拉孜轉(zhuǎn)入219國道惨险,繼續(xù)往西羹幸,最終到達瑪旁雍錯旁邊的普蘭縣巴嘎鄉(xiāng)的塔爾欽。

這一路海拔不斷攀升辫愉,雖然路程都是1200公里栅受,但與芒康到拉薩相比,拉薩到塔爾欽的一路長頭恭朗,磕起來幾乎要命屏镊。

好在,大家都生長在藏區(qū)痰腮,并不會因海拔的緩慢攀升而感到過于不適而芥,只是曲珍要多花出精力來照顧剛出生的孩子,因此拖慢了不少進度膀值。

楊培本就少言語棍丐,在體力越發(fā)吃緊的情況下,便更少說話沧踏。


出發(fā)一周后骄酗,婉約而美麗的羊湖出現(xiàn)在他們眼前。蔚藍的湖水靜而不死悦冀,微波粼粼,遠遠望去睛琳,圣湖如同一位高貴的天神一般盒蟆,溫和地發(fā)出奪目的光彩。

所有人都張大了嘴巴师骗,小心翼翼地放緩了呼吸历等,四周的空氣稀薄而安靜,只聽見湖水有規(guī)律地拍打岸邊卵石的聲音辟癌。

楊培望著那蔚藍的湖面寒屯,心里只覺得整個人簡直要被祂吸到水中央去。直到一聲突兀的號哭,把老人從幻境中喚醒寡夹。

那是一位打扮時髦的女游客处面。她背著相機,披著長發(fā)菩掏,戴著墨鏡魂角,露出精致的下巴。我們不知道她從哪里來智绸,甚至不知道她何時出現(xiàn)在羊湖邊上野揪,只知道,她此刻癱坐在湖岸邊瞧栗,大張著嘴巴斯稳,仰面朝天嚎啕大哭,她哭得非常用力迹恐,就像剛出生的嬰兒一樣挣惰。

湖邊還有其他游客,但好像都不是與她一道來系草。亦有一直呆在湖邊做生意的藏民通熄,也驚愕地看著她。我們的隊伍中的人找都,因為見識過屠夫的嚎啕大哭唇辨,遂對一個女子的哭泣不是很驚訝,大家只是禮貌地站在原地能耻,關(guān)切而好奇地望著她赏枚。

那女子哭了一會兒,就收了聲晓猛,轉(zhuǎn)成小聲啜泣饿幅。她低下頭摘了墨鏡來擦眼淚,讓我們得以看到戒职,她把一雙特別漂亮的大眼睛哭得通紅栗恩。大家暗暗松了口氣,可她卻在擦完眼淚之后洪燥,再一次望向羊湖磕秤,又哭了。

只不過捧韵,女子這次哭得沒有那么大聲市咆,楊培仔細一看,她竟然是中一邊抹眼淚再来,一邊開心地笑蒙兰。

望著這位遠方的女子,看著她哭了又笑笑了又哭,竟是那樣地坦然而旁若無人搜变,老人那早就如同一顆干蘋果的心采缚,如三月的天空一般,響起了春雷痹雅。


一定要與她說句話仰担。

老人不由自主地哆嗦著,甚至不明白這種感覺绩社,是為何——絕不是年輕時見到漂亮姑娘的膚淺心動摔蓝,那甚至是一種靈魂深處的向往與吸引,好像連接著某種致命問題的答案愉耙。

于是贮尉,不顧內(nèi)心的遲疑,楊培從朝圣的隊伍中顫顫巍巍地朴沿,緩慢走向那個哭泣的女子猜谚。

“小姑娘,你哭什么岸脑魏铅?”為了盡量讓自己的表現(xiàn)顯得不那么緊張,楊培走到女子身邊坚芜,慢慢蹲下身體览芳。

女子顯然沒想到會有藏民來與自己攀談,趕快胡亂抹了把臉鸿竖,不好意思地笑起來:“哎呀沧竟,我也不知道我哭什么~”

楊培心里又是莫名其妙地“咚”了一聲,他用大笑掩飾過去缚忧,然后又問:“怎么可能哭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哭拔虮谩?”

女子把臉轉(zhuǎn)向左邊闪水,朝著楊培糕非,剛要說話,右邊的眼睛里又流出一串淚珠球榆。她慌忙擦去了峰弹,笑著說:“對啊,我也很納悶芜果,你看它根本不受我控制呢~!”

“不受控制啊……”楊培看著女子那被淚水洗得很干凈的笑臉融师,更加不能懂得這是怎樣一回事右钾。

如果說是因為悲傷,可她臉上的笑容卻跟眼前的圣湖水一樣明亮;如果說是因為感動舀射,可眼前除了一汪湖水窘茁,什么事情也沒有發(fā)生,她到底在感動什么脆烟?如果說是因為喜悅山林,那同樣,眼前除了一汪湖水邢羔,什么事情也沒有發(fā)生驼抹,姑娘甚至連個手機都沒握在手里。一切都沒有拜鹤,她只是在這里框冀,看著湖水。

那樣強烈的情感敏簿,到底是從何而生呢明也?楊培百思不解。畢竟惯裕,大哭大笑温数,真情真性,都是裝不來的蜻势。

女子拍拍臉頰撑刺,長嘆一口氣,望著湖水咙边,不再說話猜煮。楊培就坐在她身邊,很努力地學著女子的樣子败许,望著湖水王带,卻找不到答案。

尷尬在楊培的心里慢慢升起市殷,一刻不停地搖著轉(zhuǎn)經(jīng)筒的老人愕撰,開始有些如坐針氈。

“老人家醋寝,你真是有福氣搞挣,生長在這么好的地方∫粜撸”楊培正想著是不是應該離開囱桨,女子卻開口攀談起來。

楊培很愕然嗅绰。他一直覺得自己和身邊的人日子過得貧苦舍肠,除了放牛就是種青稞搀继,吃的東西也不好,眼睛里一望無際的都是山啊山啊山翠语,從來沒有想過叽躯,自己生長在藏區(qū)、生為藏人肌括,是有福氣的点骑。女子卻沒有發(fā)現(xiàn)老人眼中的不以為然,自顧自說道:“城市有什么好谍夭,一眼望出去黑滴,全是樓』劭猓”說著跷跪,她低下頭,揉了揉被湖光刺痛的眼睛齐板,笑起來吵瞻,“哪像這兒啊,有山有水的甘磨,天還這樣藍~哎橡羞,大叔,你知道么济舆,我們那邊啊卿泽,天都是灰色的!”

楊培目瞪口呆滋觉,趕快抬頭看看签夭,天湛藍湛藍的,還飄著白云椎侠,自己活了72年第租,天都是這個樣子,怎么可能是灰色的我纪?

“天是灰色的慎宾,空氣也悶悶的,也就偶爾下場雨能覺得舒服些浅悉,但雨也是臟的趟据。”女子自顧自嘟囔著术健,嘆了口氣汹碱,“還是你們這兒好啊~!”

“哪能呢荞估!”楊培禮貌性地笑笑咳促,“大城市多發(fā)達呀色难!想要什么都有!”

“大叔等缀,你不知道〗筷迹”女子托著下巴望著湖水尺迂,一刻也不肯挪開視線,“我在城市里冒掌,連覺都睡不著噪裕。也就這幾天來了高原,才能睡個安穩(wěn)覺股毫∩乓簦”

72歲的楊培,又一次铃诬,像個孩子一樣祭陷,目瞪口呆。


“大叔趣席,你們是住在這湖邊上的么兵志?”女子問。

“不宣肚,我們是來朝圣的想罕。從芒康到了拉薩,現(xiàn)在要從拉薩霉涨,去岡仁波齊轉(zhuǎn)山按价。”楊培搖著轉(zhuǎn)經(jīng)筒笙瑟,慢悠悠回答楼镐。

女子第一次把視線從湖面轉(zhuǎn)向楊培:“真的?我居然遇到了磕長頭朝圣的人逮走?”

楊培被她盯得有些不好意思:“嗨鸠蚪!這有什么,我們藏地多得是朝圣的人笆Α茅信!”

女子深深望了望楊培,又越過楊培去看一直默默注視自己的朝圣的隊伍墓臭,又長嘆一聲蘸鲸,等那口氣出得已經(jīng)沒了聲息,她才轉(zhuǎn)過頭又盯著湖水說了一句:“大叔窿锉,你們了不起酌摇,我羨慕你們膝舅。”

說完窑多,竟又捂著臉哭了起來仍稀,任楊培怎么手忙腳亂,也無濟于事了埂息。


空忙了半晌技潘,楊培決定結(jié)束這場尷尬。于是緩緩站起身來千康,把自己手腕上戴著的一小串念珠塞給了女子享幽,徒勞地說了一句“扎西德勒”,而后拾弃,便匆忙回到了自己的隊伍里值桩,閉緊口舌,不發(fā)一言豪椿。

直到朝圣的隊伍離開羊湖很久奔坟,遠遠地望見卡若拉冰川,楊培也未曾再開口砂碉。

但蛀蜜,他開始學著那女子的樣子,不再單純行走增蹭,而是認真觀察腳下的每一寸土地滴某,遠方的每一座山川,以及空中的每一朵白云滋迈。

高原的山川霎奢,秀麗又雄奇,特別是到了后藏地區(qū)饼灿,更是有藏龍臥虎之勢幕侠。很多山峰與土丘,甚至都沒有名字碍彭,但不知道為什么晤硕,你望著它們,就是能夠感覺到那看似普通的石頭和土堆里庇忌,有著神一樣超凡的存在舞箍。

楊培邊走邊看,越看越驚覺自己在高原上生長了70年皆疹,竟從未仔細看過這里疏橄,也從未仔細想過,為什么,那么多城市里來的人捎迫,他們哪怕全副武裝晃酒、如臨大敵,也要進藏窄绒。

原來自己的家鄉(xiāng)贝次,竟如此壯美。

楊培第一次彰导,作為藏人浊闪,感到滿心驕傲。


由于要到羊湖邊上去螺戳,一行人從318國道下到了307省道,半個月后折汞,他們到達江孜倔幼。在宗山古堡的對面,楊培在海拔4020米的山風中默默佇立許久爽待,最終损同,老人除了幾聲咳嗽,什么都沒說鸟款。又過了十天膏燃,他們到達日喀則。在扎什倫布寺何什,他們默默轉(zhuǎn)經(jīng)组哩,磕頭,楊培依然咳嗽著处渣,但還是什么都沒有說伶贰。從日喀則出發(fā),他們又回到了318國道罐栈。隨著海拔的升高黍衙,隊伍的速度越來越慢,20天后荠诬,他們才到達拉孜縣琅翻,并由此轉(zhuǎn)入219國道。而這時柑贞,老人已經(jīng)再也不能走在隊伍的最前方方椎,而變成遠遠地墜在隊伍的最后方。尼瑪扎堆幾次提議要他乘車凌外,他都搖頭拒絕了辩尊。就這樣,用更加緩慢的速度康辑,沿著219國道摄欲,我們的隊伍把這一路長頭磕了整整3個月后轿亮,終于抵達了沒有統(tǒng)一供電的塔爾欽。

圣湖瑪旁雍錯與鬼湖拉昂錯并列在塔爾欽之外胸墙,兩湖身后的是海拔7694米的納木那尼峰我注。而在納木那尼的對面,就是岡仁波齊迟隅。


08 ?卸下一切保護骂租,方為天地赤子

岡仁波齊轉(zhuǎn)山,走路快的需要一天崇裁,慢的則需要2~3天础拨。磕長頭的話吼野,則需要15天以上校哎。隊伍中的其他人都可以磕頭走,只有72歲的老人瞳步,需要選擇走路闷哆。

轉(zhuǎn)岡仁波齊,有外圈也有內(nèi)環(huán)单起。外圈需轉(zhuǎn)滿13圈抱怔,才能去轉(zhuǎn)內(nèi)環(huán)。老人并不打算轉(zhuǎn)內(nèi)環(huán)嘀倒,因為那條路對于他來說屈留,太難走。這一路過來测蘑,楊培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大不如前绕沈,因此也不敢托大,甚至不敢發(fā)愿帮寻,生怕自己體力不支不能完成乍狐,反而不好。

于是固逗,大家分頭行動浅蚪。尼瑪扎堆把拖拉機和一應物資都放在塔爾欽安置,背上一些吃喝和行李烫罩,跟老人一起步行轉(zhuǎn)山惜傲。其他人把必要的東西背在身上,曲珍把兒子牢牢捆在丈夫背上贝攒,磕頭拜山盗誊。

出發(fā)前,大家站在色雄的經(jīng)幡廣場上,相互約定哈踱,半個月后荒适,在塔爾欽,不見不散开镣。至于半個月中刀诬,老人能將岡仁波齊轉(zhuǎn)上多少圈,那就全憑他的體力了邪财。

曲珍其實很想背著兒子去內(nèi)環(huán)的十三金塔處朝拜陕壹,但被丈夫和妹妹勸阻了。仁青晉美本來也擔心自己的腿树埠,想跟老人一起步行轉(zhuǎn)山糠馆,轉(zhuǎn)念一想,來都來了怎憋,也不差這一點榨惠,也就作罷。他女人倒是掙扎了一陣想要讓女兒跟老人步行轉(zhuǎn)山盛霎,奈何小姑娘自己脆生生地回絕:“我要磕頭!”

于是耽装,隊伍正式分成兩段愤炸。在大家的三步一扣中,老人搖著轉(zhuǎn)經(jīng)筒掉奄,一步一步地规个,朝著順時針的轉(zhuǎn)山路方向,走遠了姓建。


其實诞仓,岡仁波齊的轉(zhuǎn)山并沒有路。實在是天長日久速兔,無數(shù)前來朝拜的信徒們用馬蹄墅拭、腳印乃至自己的肉身磨出了一條路。這條路的平均海拔有3900米涣狗,最高處的卓瑪拉山口則有5630米谍婉,一路上皆是冰雪怪石,且風化嚴重镀钓,一不小心就會摔進亂石崗中去穗熬。每一年,來轉(zhuǎn)山的游客和信眾丁溅,都有永遠留在這里唤蔗,再也不能回去的。

這是一條,對于年輕人都很有挑戰(zhàn)的路妓柜。

72歲的楊培走在山里箱季,搖著轉(zhuǎn)經(jīng)筒,眼望著路邊從未停歇的奔流的河水领虹,在自己的腳一步一步往前挪動之時规哪,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疲憊。

每走一步塌衰,海拔都在攀升诉稍,空氣都在變得更稀薄,而楊培那兩片蒼老的肺葉最疆,正在進行著超負荷的運轉(zhuǎn)杯巨。

不斷有內(nèi)地的、藏地的努酸、苯教的甚至印度的人服爷,從后面趕超或迎面擦肩而過,老人亦偶爾趕超零星磕長頭的人获诈。山里空氣干燥仍源,陽光熾烈,照在積雪上再反出來舔涎,就成了一道道割眼的刀子笼踩。

楊培渾濁的眼睛里不斷流出淚來,而他一邊抹著眼淚亡嫌,一邊在想嚎于,自己這一番眼淚流得,與羊湖邊上那位放聲哭笑的女子是否是一回事挟冠。

正想得入神于购,不料腳踩在一個下坡結(jié)冰處,“嘩”一聲知染,老人幾乎就要栽倒肋僧。好在尼瑪扎堆在旁邊立刻扶住,那也微微閃了一下控淡,腰腿中間也不知是哪里色瘩,疼得利害。

尼瑪扎堆把自家叔叔小心扶到路邊一塊大石上坐了歇息逸寓,又噓寒問暖地檢查了一番居兆,發(fā)現(xiàn)實在無什么大礙,方才放心竹伸。

楊培驚魂未定泥栖,坐在石頭上暗自后怕簇宽,不禁小聲告誡自己,一定要專心看腳下吧享,千萬不能再大意魏割。念了幾遍經(jīng)文之后,老人的冷汗才消钢颂,抬頭一望钞它,遠遠地已經(jīng)可以見到曲古寺。

楊培出發(fā)之前就有決斷殊鞭,此番轉(zhuǎn)山遭垛,只轉(zhuǎn)山不進廟,他要專心侍奉這座神山操灿。

因此锯仪,老人稍事休息之后,仍舊搖著轉(zhuǎn)經(jīng)筒慢慢上路趾盐,在路過一座座小橋之后庶喜,曲古寺被楊培遠遠甩在了后面。

上山的路雖然難走救鲤,但只要不停在動久窟,就總能走完。楊培轉(zhuǎn)山的第一天本缠,夜宿在哲日普寺的營地里斥扛。晚上,侄子尼瑪扎堆為他想盡辦法搞到了一盆熱水來泡腳搓茬,叔侄倆又聚在一處念了一回經(jīng),而后各自睡去队他。


那天夜里卷仑,在神山的懷抱中,楊培做了一個夢麸折。

他夢見自己白天不知道看了多少次的岡仁波齊锡凝,那山頂上放出光來。更神奇的是垢啼,那光竟好像知道有人在看它一樣窜锯,徑直沖向楊培,直直刺入老人的胸膛芭析。金色的光瞬間在楊培的胸腔中充滿锚扎,那感覺溫暖、祥和馁启、安全驾孔、滿足芍秆。好像心底深處,什么東西被這道金光給激活了翠勉,暖洋洋的妖啥,別提多舒服了。老人那一張黝黑的褶皺的臉对碌,在夢中樂開了花荆虱。


第二天一大早,老人就醒了朽们。他叫醒了侄子尼瑪扎堆怀读,兩個人吃了些東西,就重新上路华坦。這一天愿吹,72歲的老人,要翻越海拔5630米的卓瑪拉山口惜姐。

初初上路的時候犁跪,楊培覺得自己狀態(tài)頗好,步履甚至有些輕盈歹袁。高處坷衍,岡仁波齊端方的形象始終閃著奪目的光芒,河水和瀑布的水聲亦顯得很歡騰条舔。遠處的岸邊枫耳,是剛剛披上鞍子要開始勞作的牦牛的身影。

尼瑪扎堆望著這樣的情景孟抗,心情也甚是爽朗迁杨。他笑著與自己的叔叔攀談起來,步子走得飛快凄硼。

繞過拉曲的小橋铅协,卓瑪曲河谷綿長而持續(xù)爬升的河床出現(xiàn)了。

叔侄倆的好時光一去不復返摊沉。

這里的坡度雖緩狐史,但卻仿佛永遠走不到邊。高原上的山坡用它那無聲卻堅定的態(tài)度说墨,默默審視著前來朝圣的人們骏全,要把他們心里的一切雜念,全部磨光尼斧。

楊培起初來朝圣姜贡,其實是憋了一口氣的。過了拉薩之后棺棵,又開始覺得自己漸漸了不起起來——是了鲁豪,這樣大的年紀潘悼,朝圣到拉薩,又從拉薩到岡仁波齊爬橡,有這個想法治唤,都很值得被稱贊了。等真到了岡仁波齊糙申,楊培心里就又在想宾添,自己這樣辛苦,是否真的會如同傳說一樣柜裸,在藏歷馬年缕陕,轉(zhuǎn)一圈等于平時轉(zhuǎn)十三圈,洗凈自身罪孽疙挺,并在五百次輪回中扛邑,免受地獄之苦。他甚至開始想铐然,自己如果能走上十圈蔬崩,則相當于平時的一百三十圈,那是不是搀暑,就如傳說一般沥阳,可以今世成佛了。

但這時自点,在這條坡道上桐罕,老人的心里再難有任何想法。他的全部力氣桂敛,都被用來對抗好像越來越強大的重力功炮,和自己越來越干燥的肺葉了。

日頭從低到高术唬,楊培臉上的汗水不斷滴在冰雪和泥水交織的地上薪伏。他甚至已經(jīng)不能再轉(zhuǎn)自己的轉(zhuǎn)經(jīng)筒,只好把它別在了腰里碴开。老人兩只手叉著腰毅该,一步一步地博秫,艱難前行潦牛。終于,日上三竿之后挡育,天葬臺巴碗,出現(xiàn)在老人眼前。


這是一處象征死亡的地方即寒,山坡上零散地遍布著高高低低的瑪尼堆橡淆,上面參差不齊地掛著衣服召噩、鞋子,甚至頭發(fā)逸爵。

楊培望著眼前的這一處景致具滴,長著口劇烈地喘著氣。尼瑪扎堆望著老人的背影师倔,趕忙過去查看构韵,并勸說道:“叔叔,咱們走吧趋艘∑;郑”

“不,在這呆會兒瓷胧∠匀”楊培說著,竟在一處紅色的巖石上搓萧,坐下了杂数。

老人在這里坐了許久,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矛绘。只是見他閉著眼睛耍休,搖著轉(zhuǎn)經(jīng)筒,嘴里念念有詞货矮,但念得到底是什么羊精,卻又無從分辨。終于囚玫,老人收了聲喧锦,張開眼睛,扶著地面抓督,緩緩站了起來燃少,尋了一處堆了一個瑪尼堆,又把自己頭上的帽子摘下來扣上铃在,置備停當后阵具,又向前走了。

尼瑪扎堆愣了一愣定铜,反應過來之后阳液,立馬把背包衣服什么的一把抓了,快步跟上揣炕。


許是因為休息充分帘皿,許是因為道路開始顯得有些平緩,老人這次走起來畸陡,顯得沒那么吃力了鹰溜。尼瑪扎堆的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過楊培虽填,看他走得越來越輕松,自己也暗暗松了口氣曹动。

短暫的輕松之后斋日,又是艱難的爬升。兩人都是第一次來轉(zhuǎn)山墓陈,路線并不熟桑驱,偶爾甚至連路都找不到。且跛蛋,越往高處熬的,冰雪越盛,尼瑪扎堆不得不尋了兩根木棒赊级,削尖了一頭押框,一個給楊培,一個自己拿著理逊,兩個人一左一右橡伞,互相攙扶著向上走。

老人的體力又一次瀕臨枯竭晋被,幾乎每走幾步就要停下來歇一歇兑徘。尼瑪扎堆幾次想要蹲下來把楊培背在背上走,但看著眼前的山路又都做罷——那樣只會更危險羡洛。

而此刻挂脑,楊培的眼里,心里欲侮,腦子里崭闲,已經(jīng)什么都沒了。他唯獨能接收到的信息威蕉,就是自己異常努力的呼吸聲刁俭。山消失了,河水消失了韧涨,云彩消失了牍戚,連身邊的尼瑪扎堆也消失了,他只能聽見自己尖銳的呼吸聲虑粥,也只知道讓自己機械地向上運動著如孝。

終于,在不知道經(jīng)歷了多久之后舀奶,楊培的眼前暑竟,出現(xiàn)了碩大的斋射、布滿彩色經(jīng)幡的卓瑪石育勺。


那些艷麗的色彩但荤,和其他朝圣的在此處朝拜祈福的人們口中的經(jīng)文聲,一點點奪回了楊培的意識涧至。

望著眼前的景象腹躁,又回望身后的山川,楊培全身脫力南蓬,“撲通”一聲纺非,跪在地上。

尼瑪扎堆趕忙上前去扶赘方,卻沒有扶動烧颖。楊培張了張嘴,忽然感到昨夜夢里的那道金光又從山頂傾瀉而下窄陡,直插入他的胸口炕淮。而這一次,那道光在進入他的身體之后跳夭,仿佛變成了一只手涂圆,掐住了人心里最脆嫩的那一處,輕輕一扭币叹,好似一顆枯死多年的蓮子突然被敲破润歉,內(nèi)里的生命力勃然迸發(fā),從里往外地颈抚,一股讓人覺得又酸楚又安全的熱流踩衩,竟從那光的手心處,噴薄而出贩汉。

剎那間九妈,人心里的光,與山頂上激射而來的光雾鬼,“咄”一下融為一體萌朱,年邁的老人只覺得自己輕盈而溫暖,竟好似可以毫不費力地直直飛到岡仁波齊的頂峰上去策菜,但那一雙肉眼晶疼,分明還能望見,山與人之間的萬里之遙又憨。

這種強烈的震撼翠霍,完全無法用語言和任何其他東西來表達。老人在這樣強大的共振之下蠢莺,別無他法寒匙,唯有像個孩子一樣,哭起來。

尼瑪扎堆嚇壞了锄弱,慌忙問:“叔叔考蕾,你怎么了?会宪!”楊培緩過神來肖卧,擦了擦眼睛,想起羊湖邊上的哭笑女子掸鹅,“噗”一聲又笑了塞帐。他看著一臉懵懂的侄子,大笑道:“我終于懂啦巍沙!”

尼瑪扎堆還要再問葵姥,楊培已經(jīng)起身前行,把一干在卓瑪石上用酥油粘錢幣的人們拋在腦后句携。尼瑪扎堆前后望望牌里,唯有快步趕上。

下山的路很是險峻务甥,老人走得小心卻又輕松牡辽。倒是尼瑪扎堆踩碎了幾塊風化的石頭,差點滾到山崖下面去敞临。兩個人在托記錯休息了一會兒态辛,就又往前走。天快黑下來的時候挺尿,他們距離可以過夜的尊哲普寺的旅館奏黑,還有一個多小時的路程。

下篇



驚鴻

20170731修訂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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