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娣接到父親薛金康打來的電話后户辞,就給寶花報信。然后就和招娣一起急忙把堆在床上待整理的衣物卧抗,拼命塞到床底下去藤滥,剛把房間整理好,盛伯義已跨進起居室颗味,他嘴里叫聲“有人嗎超陆?”就直闖臥室,與趕出來接待的蘭娣差點撞個滿懷浦马。他稍一站定时呀,兩只賊眼對臥室掃視,看到放在床邊那個裝著現(xiàn)鈔的大皮箱晶默。他走過去用手拎一拎說:“哦谨娜,好重呀,里面裝的啥磺陡?錢爺準備去旅行嗎趴梢?”蘭娣這時急得胸口“怦怦“地跳著,紅著臉不知如何回答币他。他見蘭娣姐妹兩人一臉尷尬坞靶,也不再追問,就換個話題問招娣:“老爺和寶夫人呢蝴悉?他們去哪里了彰阴?”招娣想得很簡單,希望這討厭的男人快點走拍冠,就說“他們去大書房尿这。”他又接著問:“去多少時間了庆杜!”招娣說:“哦射众,有兩個多小時吧!”蘭娣氣得向她妹妹瞪眼說:“去晃财,去叨橱,忙你的去吧,別在這里瞎咋呼!盛爺快請外屋坐罗洗!”蘭娣一面說一面把賊眉鼠眼到處窺探的盛伯義讓到外間嘉裤。
“盛爺,您請坐栖博,我去倒茶,老爺去大書房算賬厢洞,寶夫人去那里找?guī)妆緯鴣砜闯鹑茫吡藳]多長時間,我打電話叫他們來好嗎躺翻?”蘭娣機靈地圓謊說丧叽。
“不用了,我去大書房找他們公你∮淮荆”盛伯義說著就走。蘭娣為了拖延時間陕靠,就主動為他帶路迂尝,彎彎曲曲走了不少冤枉路,才來到大書房的門口剪芥。
錢萬興一開門垄开,盛伯義就含笑親熱地叫一聲“大哥!”他跨進大書房的門先忙著找寶花税肪,問:“大嫂沒在這里呀溉躲?”蘭娣馬上接口說:“寶夫人不是來拿小說書的嗎?”錢萬興當然聽得懂蘭娣的話益兄,隨口說:“她拿了書回花廳去了锻梳。”盛伯文也無話可說净捅,就在沙發(fā)上坐下打量這書房疑枯,這里他已來過多次,但總覺得今天有點異樣灸叼。聰明的蘭娣早已發(fā)現(xiàn)那多寶架上的許多擺設已經(jīng)搬空神汹,地上有一疊雜亂的報紙和一團麻繩。她裝作為他斟茶敬煙古今,在那里擾亂他的視線屁魏,然后站在他的左側擋住墻壁上的多寶架位置。錢萬興估計盛伯義次這來肯定有什么話說捉腥,蘭娣在這里不方便氓拼,就示意要她回避。蘭娣無奈只得偷偷伸腳把近處的一卷麻線團踢進寫字臺下面,又順手拾起散在地上的舊報紙走出書房間桃漾。蘭娣一走坏匪,盛伯文立即發(fā)現(xiàn)那個嵌在墻壁上的紅木多寶架,里面許多值錢的古玩玉器擺設已搬得一件不剩撬统,見錢萬興衣衫不整适滓,挽袖擄臂,心神不定的坐在那里恋追,這時他已肯定凭迹,錢萬興和寶花馬上要出逃并非妄言。
為了麻痹對方苦囱,盛伯義裝作神秘兮兮的樣子說:“大哥嗅绸,我這次專程來,是為了告訴你一個重要消息撕彤,政府近期對貨幣改革要有一個大動作鱼鸠。這事你應該記得的,早在兩個月前就曾經(jīng)提出統(tǒng)一貨幣羹铅。這次在春節(jié)大年夜2月14日那天蚀狰,工部局奉命宣布所有上繳的捐稅只收‘中儲券’,也稱‘新法幣’睦裳,這就步步進逼了造锅。聽說最多一個月,老法幣要兌換新法幣就會限制數(shù)額廉邑,接下來很快就要2元老法幣只能換1元新法幣哥蔚,甚至更低,這樣凡持有老法幣的就要大大貶值了蛛蒙,我還聽說糙箍,到五月初就要用強制手段停止使用老法幣呢!在這過程中物價肯定會飛漲牵祟,只有黃金才能保值深夯,上海市場又會面臨一場大劫難了。所以我聽到這個重要情況诺苹,就趕來告訴你一聲咕晋,好早作防備∈毡迹”
“有人說‘友誼的光如同螢光掌呜,周圍越黑,顯得越亮’坪哄。伯義呀质蕉,好势篡!到底還是你有情有義,把這樣的絕密情報告訴我。”錢萬興聽了非常感動鼓择,向盛伯義伸伸大拇指夸贊,心里一激動想把出逃的計劃告訴他碍侦,“今后自己在窮鄉(xiāng)僻壤也能通過他打聽上海的消息×ジ猓”但寶花一次次的叮嚀在耳畔響起祝钢,“我們這次出逃必須絕對保密,才能換來絕對的安全若厚,外人一個不能告訴,包括盛伯義蜒什!”所以他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测秸。
奸詐的盛伯義已捕捉到錢萬興欲言又止的神情,他并不想聽灾常,因為對方如果告訴他出逃的計劃霎冯,萬一被抓,第一個懷疑告密人就會是自己钞瀑。于是他推托有事匆匆告別而去沈撞。來客一走錢萬興叫出寶花笑著對她說:“英國有句諺語‘疑心是友誼的毒藥’。你總是對他疑神疑鬼雕什,今天他又來告訴我有關貨幣變動的重要消息缠俺,又幫了我大忙〈叮”寶花聽了一時無語壹士,但心里還是不信。認為大節(jié)不端的人偿警,必是心術不正之輩躏救。可是又不敢向丈夫揭發(fā)盛伯義游園戲嫂的事螟蒸,怕再起波瀾盒使。她內心忐忑地勸告丈夫說:
“我們現(xiàn)在是虎口逃生,智者千慮尚有一失七嫌,必須千萬謹慎才有成功的希望少办。我考慮,是否我倆今天晚上帶一些重要文件和財物抄瑟,先乘火車離開上海凡泣,然后再到銅陵會合枉疼。”
“這兵荒馬亂的局勢鞋拟,我們帶著財物出門非常危險骂维,而且將來匯合也很不方便,再說贺纲,這里的準備工作也只做了一半航闺,丟下哪一件都是寶,實在舍不得猴誊。再有一天時間就大體收拾好潦刃,能帶的盡量多帶一點吧。寶貝懈叹,再忍一忍乖杠,還有二天半時間我們就遠走高飛了!”錢萬興安慰她說澄成。
多年的商場沉浮經(jīng)驗胧洒,錢萬興預計貨幣大變動,必將帶動百物飛漲墨状,只有黃金才能保值卫漫,帶著十兩的大金條在邊僻地區(qū)也無法兌換使用,必需換一些小金戒肾砂、小耳環(huán)之類列赎,使用方便也不顯眼。他就又拿出二十根大條帶著來福去銀樓兌換小飾物镐确,用一箱老法幣兌換一些“儲備票”以防萬一包吝。午飯后他打電話告訴好友嚴谷清,叫他通知其它董事有關貨幣變動的消息源葫,希望早作防備減少損失漏策。
這時崔土雄來稟報租船的情況,商定年初十凌晨五時開船臼氨。船主提出當前最大的困難是柴油配不足掺喻,市面上又禁買。一語提醒錢萬興储矩,在兩個多月前家里曾經(jīng)搶購許多汽油和大米感耙,就命崔士雄和三寶馬上給船主送去四桶汽油、二石大米和一些咸肉干魚之類的食品持隧。三人去大花園秘密庫房取貨時即硼,被花匠丁老頭發(fā)現(xiàn),薛金康要求他嚴守機密屡拨。崔士雄把汽油只酥、大米和食品用小車送到船上褥实,船主和船員一見都歡呼雀躍,十分感激裂允,因為用汽油去換小輪船上使用的柴油要方便很多损离。一致表示“要竭盡全力,保證安全順利地完成這次航行任務绝编!”
盛伯義從錢府出來后僻澎,一刻也不敢耽擱,直接去梅機關找到花谷十饥,告訴他錢萬興夫婦準備出逃的種種跡象窟勃。花谷聽后向他豎起大拇指說:“伯義君逗堵,你的對大日本帝國很忠心秉氧,良心大大的好!”盛伯義受此嘉獎真是受寵若驚蜒秤,連說:“應該谬运,應該】巡兀”
花谷高興了過后又發(fā)起愁來,因為一時找不到立即逮捕錢萬興的理由伞访,就不停地在抓耳撓腮掂骏,苦苦思索。盛伯義一見就心知肚明厚掷,認為又是一次立功的機會弟灼,而且一箭雙雕,可以把錢萬興一棍子打死冒黑。他建議花谷盡早下達逮捕令田绑,理由有兩條,一是假造物資登記賬冊抡爹,隱匿資產(chǎn)掩驱;二是有謀殺76號特工小隊長錢來富的嫌疑。
淫賊花谷聽了大喜冬竟,他興奮地站起來欧穴,拍著盛伯義的肩膀許愿說:“伯義君,你的足智多謀泵殴,人才難得涮帘,你的商務參贊太小,我的向汪主席的介紹笑诅,給你的弄個部長大大的官调缨,哈哈……”盛伯義頓時兩眼放光疮鲫,大喜過望,不由感激涕零弦叶,連聲應諾:“要希俊犯,要希⊥迓”
年初八清晨瘫析,薛金康因為昨晚在門房間代班,他拿了把掃帚去掃大門外那片水磨石地默责。這時路上還沒有行人贬循,卻發(fā)現(xiàn)有四個青壯年穿著大棉襖,戴著鍋灶帽桃序,兩手籠著袖在錢府臺階下面跑步取暖杖虾。心思慎密的薛金康突覺情況異常,他一面掃地媒熊,一面偷偷察看這伙人的行動:這些虎背熊腰奇适,人高馬大的壯漢,為何在天寒地凍一清早到這里來轉圈芦鳍?肯定不是什么好兆頭嚷往。他匆匆掃了一遍地就拿著掃帚進門去,關上門柠衅,從門縫里往外看皮仁,見這幾個人在一起鬼鬼祟祟商量著什么事。薛金康這時心里猛地一沉菲宴,趕去后門觀察贷祈,那里也有幾個人在蹲守,這才確準錢府早已被監(jiān)視喝峦,出逃計劃已是落空势誊。他趕緊奔向花廳,先到偏房叫醒蘭娣去通報谣蠢。
從睡夢中驚醒的錢萬興粟耻,聽說有情況立即從床上跳起,就在屋里聽完薛金康報告眉踱,斷定錢府已被包圍勋颖,這一晴天霹靂使他手腳冰冷臉色發(fā)青。寶花坐在床上勋锤,混身如進冰窟饭玲,一陣顫抖,兩眼一黑就向后倒去叁执。錢萬興抱住寶花茄厘,連哭帶喊才把她喚醒矮冬,寶花這時哭得哽咽難言。錢萬興定了定神次哈,叫蘭娣火速通知崔士雄胎署、來福、三寶來花廳商量要事窑滞,人員到齊后他含淚對大家說:“看來我今天難逃這一劫琼牧,可惜我昨天沒有聽從寶花的勸告,她要我昨夜先離開上海哀卫,我沒想到形勢如此險惡巨坊,以致錯失良機,悔呀此改!既然刀已架到脖子上趾撵,伸頭縮頭都是一刀,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事共啃。我叫大家來只是拜托諸位占调,如果萬一我一去不能回,希望大家要創(chuàng)造機會盡速保護寶夫人出逃移剪,我就是死究珊,也死得安心了……”這話一出,滿屋的人都痛哭起來纵苛,爭著寬慰和表態(tài)剿涮,寶花更是哭得肝腸寸斷。眾人散去后赶站,錢萬興乘無人時,將身邊一把密室鑰匙交給寶花纺念,要她千萬保管好贝椿,又囑咐一定要把這價值三百萬的財富運出去,并善待那些拼死相助的忠誠朋友陷谱;將來仁孝回國烙博,他們夫妻倆自立門戶,可分五十萬家產(chǎn)助其創(chuàng)業(yè)烟逊。又說:“你年紀輕輕渣窜,不要為我守節(jié),再找一個誠實的男人重新開始新生活……”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宪躯,寶花哭得悲痛欲絕乔宿,再次昏厥,大家聞聲趕來访雪,亂成一團把她救醒详瑞。
眾人正在忙亂時掂林,崔士雄匆匆趕來說,倉庫管理員打電話來說坝橡,市政府工商部門派人來核查倉庫泻帮,要求企業(yè)負責人和主管人員一同到場陪同檢查。錢萬興聽說工商部門來檢查计寇,心里不覺一寬锣杂,他想到盛伯義在上海偽政府里有許多熟人,只要花點錢還不至于送命番宁,就安慰寶花說:“看來問題比預想的要好元莫,如果我不能回來,你馬上去找盛伯義商量解救贝淤!”說完就去梳洗更衣柒竞,早飯已是來不及吃了,寶花去拿了兩件大衣和兩條圍巾親自給錢萬興和崔士雄穿戴好播聪,又包了幾塊糕餅叮囑在車上吃朽基,她一直送到大廳前看著他們上車而去。門口那些蹲守的人見錢萬興的汽車出來离陶,他們也立即跳上自己的吉普車稼虎,跟著駛離錢府。
全家都在中廳焦急地等待招刨,一個小時后霎俩,三寶駛車回來,他氣急敗壞地奔到中廳報訊:“不好了沉眶!錢爺和崔經(jīng)理被日本憲兵帶走了……”說完竟蹲在地上吁吁地直喘氣打却,一邊用手抹著眼淚,大家一時都驚得目瞪口呆谎倔。
“小子柳击,穩(wěn)著點,說說清楚片习!剛才不是說工商部門派人來查庫嗎捌肴?怎么現(xiàn)在變成是日本憲兵來抓人呢?”薛金康急得臉色紫漲藕咏,兩眼圓瞪状知,拉高著調門,好似吃人一般地斥責三寶說孽查。
“那是一個騙局饥悴,是日本憲兵拿槍逼著倉庫管理員叫他用工商部門查庫的名義往這里打的電話。錢爺和崔經(jīng)理一到庫房,日本憲兵問‘倉庫物資有沒有弄虛作假铺坞?有沒有移動變賣’起宽?錢爺和崔經(jīng)理都說‘沒有’。他們就沒有再問什么济榨,也沒有開庫房查看就貼了封條坯沪,后來又去公司貼上封條,就給錢爺和崔經(jīng)理戴上手銬推進鐵罐子車開走了擒滑「溃”三寶抹著淚嘎聲說。
寶花和秦媽等人聽說是日本憲兵隊出面抓人丐一,都認為“情勢危急藻糖,兇多吉少!”一時急得六神無主库车,大家在中廳哭成一團巨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