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文-
單于有太子名冒頓。后有所愛閼氏灭必,生少子狞谱,而單于欲廢冒頓而立少子巍膘,乃使冒頓質(zhì)于月氏。冒頓既質(zhì)于月氏芋簿,而頭曼急擊月氏峡懈。月氏欲殺冒頓,冒頓盜其善馬与斤,騎之亡歸肪康。
頭曼以為壯,令將萬騎撩穿。冒頓乃作為鳴鏑磷支,習(xí)勒其騎射,令曰:“鳴鏑所射而不悉射者食寡,斬之雾狈。”行獵鳥獸抵皱,有不射鳴鏑所射者善榛,輒斬之。已而冒頓以鳴鏑自射其善馬呻畸,左右或不敢射者移盆,冒頓立斬不射善馬者。居頃之伤为,復(fù)以鳴鏑自射其愛妻咒循,左右或頗恐,不敢射绞愚,冒頓又復(fù)斬之叙甸。居頃之,冒頓出獵位衩,以鳴鏑射單于善馬裆蒸,左右皆射之。于是冒頓知其左右皆可用蚂四。
從其父單于頭曼獵光戈,以鳴鏑射頭曼,其左右亦皆隨鳴鏑而射殺單于頭曼遂赠,遂盡誅其后母與弟及大臣不聽從者久妆。冒頓自立為單于。
——《史記·匈奴列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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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
200年跷睦,大同平城以北筷弦,白登山下。
此夜風(fēng)雪呼嘯,鋪天蓋地的劈向空寂的大地烂琴,劈向山上困獸般的漢軍和山下虎視眈眈的匈奴軍營爹殊。山下匈奴營中,略微聽得鐵騎戎裝碰撞之音奸绷,以及狂風(fēng)撕扯穹廬的聲音梗夸。單于王帳前豎著的兩支火把,此時也在疾風(fēng)的吹襲下?lián)u曳著明滅不定号醉。
匈奴單于冒頓此時正靜靜坐于賬內(nèi)反症,地灶溫暖的火光映襯著他亞麻色的長卷發(fā)和深翡翠色的眸子,他面前的幾案上鋪著一張簡陋的羊皮地圖畔派,但此時他已無心再研究下去铅碍。毫無頭緒地起身,他披上狼皮大氅线椰,在氈帳內(nèi)踱步胞谈。
“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對『┯洌”冒頓緩慢踱步時烦绳,暗自思忖著。匈奴大軍圍困漢軍于白登山已有六天六夜莱衩,雖令漢帝劉邦如網(wǎng)中之魚作困獸斗爵嗅,但卻無論如何也攻不上山。而隨著時間推移笨蚁,原本打算速戰(zhàn)速決的匈奴軍的處境變得益發(fā)危險,不僅糧草所剩不多趟庄,且如若漢軍援兵趕到括细,那么匈奴軍反就變?yōu)槔ЙF了。
真是進退兩難的局面戚啥。他暗暗嘆了口氣奋单,手指無意識地攥住狼皮氅的邊緣,忽然指尖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猫十,冒頓下意識握住那個帶有些許涼意的鋒利的物事览濒,心中立即了然——那是一只藏在袖間的骨鳴鏑。
冒頓將那只鋒利的骨鳴鏑從袖口取出拖云,托在掌中無意識地看著贷笛,思維仍停在關(guān)于此役該如何進退的考量中。但那白色的鋒利邊緣上一抹模糊的暗紅吸住了他的思緒宙项,顯而易見乏苦,那是陳年的血跡,并且大約只有他一人直到這血跡的來源以及它屬于誰。
冒頓看著沾染陳年血跡的骨鳴鏑汇荐,心中暗道:此物不是早已丟失了么洞就,怎會藏于衣袖里?難道有什么不同尋常之事將要發(fā)生了么掀淘?
匈奴人篤信神明旬蟋,更加看重月相盈虧,認為月盈即祥瑞革娄、月虧即陰邪倾贰,因此總在滿月時出征而在月虧時退兵。今夜恰好又是月虧之夜稠腊,如鉤的暗月懸于夜空中躁染,再加上風(fēng)雪如晦,冒頓也無端地感到陰冷異常架忌。但奇怪的是吞彤,在看到這只沾血的鳴鏑時,他的心里卻莫名的安定下來叹放,不由得憶起許多年少時的事情來饰恕。
……
那是作為匈奴王子的冒頓,呆在自己的旃帳中雕刻著雪白的狼骨鳴鏑井仰,這是他發(fā)明的一種會在飛行中發(fā)出嘯音的箭矢埋嵌。這時,一位同他相貌近似的少年掀帳而入俱恶,帶著好奇的神色打量著冒頓手里的物事雹嗦,問道:“這是什么?”
來的人便是亞頓合是,冒頓同父異母的弟弟了罪。亞頓的發(fā)色偏向黑色,是和他生母一樣的顏色聪全,但不論身形或氣質(zhì)泊藕,他都同異母兄長冒頓極為相似。
“是一種會發(fā)出響聲的箭难礼⊥拊玻”冒頓看見亞頓進來,碧色的眼中溢出神采蛾茉,迫不及待地向他介紹著自己的發(fā)明讼呢,“在狩獵的時候,這種箭可以作為攻擊的信號臀稚×吡耄”
“有意思,借我看看吧〈芄埽”亞頓一聽狩獵便興奮起來散劫,迫不及待地想看這件新奇的物什。
“給幕帆』癫”冒頓欣欣然將手中一枚剛剛打磨完畢的鳴鏑箭頭遞給亞頓。
亞頓接過失乾,愛不釋手地在手里把玩常熙,他對于狩獵的興趣比冒頓更甚,對于用以狩獵的器具的興致也異常之高碱茁。當(dāng)然裸卫,每回外出狩獵,這對兄弟倆必然是在一起的纽竣,相互配合追逐獵物墓贿,每回都可滿載而歸。
“對了蜓氨,亞頓聋袋,”冒頓想起什么似的側(cè)首看人,“父王剛剛令我出使月氏國穴吹,我明日便要出發(fā)幽勒,大約要過兩三月方能回來。所以今年的秋獵就不能和你一起參加了港令∩度荩”
“這樣嗎?那么明日我送你一程吧顷霹「梢悖”亞頓聽說不能一起參加秋獵,不免有些失望泼返,但他并沒有再多說什么,畢竟這是大單于的命令姨拥。許是分了神的緣故绅喉,他突然“哎呦”一聲,手指不慎被鳴鏑鋒利的邊緣劃出一道口子來叫乌。
冒頓一怔:“怎么了柴罐?”
這邊亞頓早把流血的手放入口中輕吮起來,掩飾道:“唔憨奸,沒什么革屠。”
冒頓拾起那枚沾了血的鳴鏑,隨手置于一旁似芝,低笑說道:“你很笨誒那婉,拿著都能受傷〉澄停”
亞頓一臉無話可說的神情详炬,他承認自己沒有哥哥聰明。
亞頓的母親原本只是單于頭曼帳內(nèi)的侍女寞奸,名喚月柔呛谜。她擁有一頭卷曲的黑發(fā),生得美貌異常枪萄,故偶然得到單于的寵幸而生下了亞頓隐岛。那時太子冒頓的母親華云閼氏尚在,身為匈奴國母的她因厭惡月柔那副狐媚做派瓷翻,便將她連她尚在襁褓的孩兒一起逐出單于王庭聚凹。月柔只好孤苦伶仃地在匈奴各部族間輾轉(zhuǎn)流浪,四處投靠垂涎其美貌的男人逻悠,帶著孩子艱難求生元践。直到三年后,頭曼單于終于找到了她童谒,便不顧華云閼氏再三阻攔將她帶回單于庭单旁,并立為妾室。
亞頓和冒頓的初次見面便是在那時饥伊。那時亞頓四歲象浑,冒頓七歲,同樣是單純懵懂的孩童琅豆,兩人之間似乎有著與生俱來的親切感愉豺,沒兩下子便玩在了一起。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太子冒頓好奇地打量著這個身材瘦小茫因、時常面露怯意的弟弟蚪拦,聽他講述跟著母親四處漂流的艱辛生活,便煞有其事地說:“放心冻押,那種日子你不會再過了驰贷,你現(xiàn)在有我了。我是你哥哥洛巢,我會照顧好你的括袒。”冒頓說著稿茉,從自己的氈房里取出一個精致的檀木盒锹锰,遞與亞頓:“這是父王前日賞賜的中原的瓷器芥炭,我把它送給你∈鸦郏”
亞頓驚喜地打開盒子园蝠,看到鋪著柔軟綢緞的盒內(nèi),安然放著一只精美的青瓷碗糕伐,光滑的瓷壁薄得近乎透明砰琢,黃褐色的暗紋栩栩如生。他喜出望外良瞧,興沖沖地抱著這件禮物跑回自己的帳內(nèi)拿給母親看陪汽,母親卻只勉強地笑了笑便別過頭去不再言語。
年幼的亞頓打心眼里喜歡這位聰慧的哥哥褥蚯,兩個孩子總是玩在一處挚冤,無話不談、形影不離赞庶。隨著兄弟倆日漸長大训挡,他們之間益發(fā)心有靈犀,甚至甚于孿生兄弟歧强。每每練習(xí)騎射或圍獵之時澜薄,兩人便各騎一匹駿馬,在廣袤的草原或林莽之中如閃電般穿行摊册,聲東擊西肤京,里應(yīng)外合,配合得天衣無縫茅特。他們仿佛有著與生俱來的默契忘分,從來無需事先約定,也無需用言語交流白修,只是遠遠的一個眼神或一聲口哨妒峦,便立刻知曉相互的意思。如此驚人的默契常使參與圍獵的匈奴貴族們驚嘆不絕兵睛。
然而肯骇,單純美好的時光總是太過短暫,隨著頭曼單于日漸老邁祖很,單于庭中風(fēng)云暗涌累盗,閼氏之間的明爭暗斗也漸漸激烈。只是這兩個少不更事的小王子突琳,仍以為這無憂無慮騎在馬背上的日子還長得很,仍以為這屬于他們的年華能夠永存符相。
時光在草原的風(fēng)里漸漸流逝拆融,頭曼單于的年紀也漸漸大了蠢琳,身居權(quán)力中心的人們也都開始心照不宣地考慮起繼承人的問題。單于庭的兩位王子都生得十分健壯優(yōu)秀镜豹,長兄冒頓更加聰慧多才謀傲须,幼弟亞頓則果敢機敏過人,不管哪一位當(dāng)上了未來的單于趟脂,對于匈奴而言都是一大幸事泰讽。當(dāng)然,早在亞頓出生前昔期,匈奴的太子就已經(jīng)確立為冒頓已卸,可是隨著亞頓一天天益發(fā)強健地成長,單于庭內(nèi)逐漸翻涌起不為人知的暗濤來硼一。
亞頓十一歲那年的夏天累澡,在頭曼單于面前越發(fā)得寵的月柔跟隨單于去游獵,亞頓原應(yīng)留在單于庭般贼,不知怎的這一次月柔卻要求他跟在自己身邊愧哟。亞頓便跟去了,卻沒有在游獵隊伍中見到冒頓哼蛆。
待一個多月的游獵結(jié)束蕊梧,單于一行人返回位于龍城的王庭,才知庭內(nèi)發(fā)生了大變故腮介,匈奴的國母肥矢、冒頓王子的生母華云閼氏忽然暴病去世。頭曼單于自是傷心不已萤厅,但在舉行盛大祭祀厚葬了國母之后橄抹,他似乎很快就將這悲傷拋卻了,只過了一個多月便扶正了愛妃月柔惕味。
月柔登上匈奴的后位以后楼誓,就變得妄為起來,她仗著年老的單于對她的百般寵愛名挥,不動聲色地在單于庭內(nèi)清除了許多華云閼氏的母族勢力疟羹,逐漸孤立了冒頓王子。她因為懷恨華云閼氏當(dāng)年對她的驅(qū)逐禀倔,所以此時便再容不下她的孩子榄融。
然后,月柔又向頭曼單于進讒言救湖,勸其送一位王子去月氏為質(zhì)愧杯,以換取兩國之間的和平。年老昏聵的頭曼竟允諾了鞋既。這要送去的王子自然不會是月柔的孩子力九,頭曼單于便以“出使”之名將冒頓騙去了月氏耍铜,待他一抵達月氏就立刻被月氏人軟禁起來。
此時握著血鳴鏑跌前,坐在帳內(nèi)出神地回憶著的冒頓單于棕兼,不由得在心里自問著:是不是從那時起,他們兄弟倆的命運就已經(jīng)注定了呢抵乓?或許伴挚,又是更早以前?
對灾炭,許是更早以前……是亞頓出生的時候茎芋,他一生的命運就已定盤。那么咆贬,那個孩子生在世界上到底是為了什么呢败徊?
冒頓再次回想起他一生中最可怕的日子。那時匈奴單方面撕毀和平契約掏缎,出兵急攻月氏皱蹦。事情發(fā)生得太過突然,震驚的不止冒頓眷蜈,還有以為高枕無憂了的月氏人沪哺。但最快從震驚之中回過神來的還是冒頓,他盜取了月氏的良馬酌儒,九死一生地逃了出去辜妓,倘若再遲一步,他的頭就會掛在月氏人的城樓上了忌怎。
在茫茫漠北之中冒著嚴酷的風(fēng)雪拼死逃亡的時候籍滴,在狂烈的沙塵暴之中迷失方向而奄奄一息的時候,在月氏人的箭矢擦身而過榴啸、胯下的馬卻已經(jīng)有氣無力的時候孽惰,冒頓都不禁會想,假如此時亞頓在身邊的話就好了鸥印,兄弟二人一起配合勋功,甩掉月氏人一定會容易得多!
可是他又想起库说,如果沒有亞頓狂鞋,自己也不會在這里了。
……
他終于在即將失去意識的時候甩開了追兵潜的,得以在背風(fēng)的山下生起一堆火來取暖骚揍,用凍得發(fā)青的指尖顫抖著處理滿身的傷口。撕下里衣來包扎的時候啰挪,他看見藏在衣服里的那只亞頓玩過的骨鳴鏑疏咐,火光中仍可看見隱隱的鮮血痕跡纤掸。
他輕嘆口氣,將冰冷的鳴鏑攥在手心里浑塞。
他仍是無法想象沒有亞頓的日子,他已經(jīng)沒有了母親政己,此時竟又被父親背叛酌壕,而一直以來最親近的弟弟卻從來沒有傷害過他分毫。如果連亞頓也不在了的話歇由,他就真的是孤獨一人了卵牍。
冒頓下定決心要復(fù)仇,要報復(fù)那背叛他拋棄他的人沦泌。他盯著手中的鳴鏑暗想糊昙,這件事情我一定要做到。
這邊匈奴單于庭內(nèi)谢谦,月柔閼氏已經(jīng)迫不及待地想要單于冊立新太子亞頓了释牺,雖然還未得到證實,但她確信冒頓王子肯定已經(jīng)死于月氏人的刀下回挽,沒有什么可以阻擋她的孩子當(dāng)太子了没咙。
頭曼單于如今已經(jīng)年邁昏庸,對月柔閼氏幾乎是百依百順千劈,此時他早將冒頓的死活拋之腦后祭刚,便把亞頓召到帳前,在左右賢王及文武百官面前準備立他為太子墙牌。
“父王涡驮,冒頓他會回來的!”仍然蒙在鼓里的亞頓一聽這事喜滨,忙大驚回絕捉捅。此言一出,底下的匈奴朝臣皆紛紛點頭稱是鸿市,長子繼承王位是祖宗立下的規(guī)矩锯梁,怎能說改就改?
頭曼單于的臉色有些難看焰情,月柔閼氏急忙從座上站起陌凳,大聲道:“他已經(jīng)死了!”
亞頓震驚地望向母親:“您說什么内舟?這不可能合敦!”
“亞頓殿下,這是真的验游。就在十天前充岛,左大都尉在沒有得到陛下準許的情況下保檐,貿(mào)然突襲月氏國邊境。如此一來崔梗,冒頓殿下定性命難保了夜只!”一旁的匈奴左賢王忽然抬起頭來,對亞頓說蒜魄。
“你住口扔亥!”頭曼單于忽然大怒,喝道谈为,“那該死的左大都尉旅挤,給我砍下他的頭來,丟去喂狗伞鲫!”
月柔閼氏又矜持地坐回位置上粘茄,慢慢地說:“單于陛下,既然冒頓王子已經(jīng)不在了秕脓,那還是快些冊立我們的兒子亞頓吧柒瓣。”
亞頓呆站在原地撒会,漸漸的淚水就盈滿了眼眶嘹朗。他走到單于面前單膝跪下,哽咽道:“父王诵肛,請容許孩兒帶兵攻打月氏屹培,為兄長復(fù)仇!”
月柔閼氏打斷了他的話:“那也該等冊立完太子再說怔檩!”
亞頓明白一切都無可挽回霹菊,他的哥哥不會再回來启上,而他也必須擔(dān)負起未來單于的重任筑舅。在所有人寂靜無言的凝視下辈毯,他緩緩地站起在父親的面前,從胡巫手中接過了象征繼承權(quán)的金指環(huán)乙埃。
忽然遠方傳來一陣急迫的馬蹄聲闸英,聲音由遠至近,停在單于大帳前介袜。一名匈奴侍衛(wèi)急匆匆地下馬甫何,不顧禮節(jié)闖入帳內(nèi),向頭曼單于急報道:“報告陛下遇伞,冒頓殿下回來了辙喂!”
剎時百官皆如炸鍋般沸騰起來,月柔閼氏的臉色立刻變得煞白,頭曼單于倏地從王位上站起巍耗,大聲叫道:“我的兒子回來了秋麸!這是真的嗎?他是如何逃出來的炬太?快灸蟆,快帶他來,我要看見他亲族!”
亞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次乓,此時一種失而復(fù)得般的喜悅徹底將他淹沒了,他全然忘了自己指上剛帶上去的太子的指環(huán)孽水,不顧一切地掀帳沖了出去。
他看見虛弱已極的冒頓遠遠地從馬上下來城看,搖搖晃晃地向單于的大帳走來女气。亞頓沖上前去緊緊地握住他的雙手,眼淚又不受控制地掉落下來:“我以為再見不到你了……我以為……”
冒頓虛弱地笑了笑:“我也以為测柠,不會再見到你了……”他垂下頭炼鞠,目光卻順勢落到了不該落到的地方——那是一枚戒指,金閃閃的轰胁,鑲著象征權(quán)力的紅石谒主,正戴著他弟弟的手指上。他頓時心下一凜赃阀,卻沒有力氣說話霎肯。
頭曼單于在冒頓平安返回匈奴以后大為震驚,認為這個孩子太不簡單了榛斯,在慶祝宴上一時高興許下諾言观游,撥給了他一萬精騎。只是驮俗,盡管大家都不說懂缕,冒頓心中卻也清楚,他不再是太子了王凑。太子之位已被弟弟亞頓奪走搪柑,不管是出于什么緣由。冒頓不禁這樣想:父王竟想要借月氏人之手殺掉我索烹,而這么做卻只是為了讓他寵愛的亞頓繼位工碾。這樣狠毒的父親我難道可以原諒嗎?不…決不术荤!
冒頓殫精竭慮地用他所發(fā)明的骨鳴鏑訓(xùn)練騎兵倚喂,他下令鳴鏑射向何處,他的將士們也要將箭射向何處。他近乎狂熱地使用著這樣的方式端圈,將所有的一切都作為他的靶子焦读,瘋狂地射出他的鳴鏑箭,仿佛在泄恨又仿佛在毀滅舱权。
也許毀滅的成分更多些吧矗晃。十年后的冒頓單于,大約會在回首往事的時候如此解釋:他確實想要宴倍、也必須毀滅掉一些東西张症,用他的弓箭或獵物的鮮血。當(dāng)他在某一天發(fā)覺鸵贬,所有該被毀滅的都已經(jīng)毀得一干二凈俗他,到了那時他就可以邁著輕快的步伐去奪取他想要的了。
于是一天一天阔逼,一年一年就這樣過去兆衅。
頭曼單于開始專心培養(yǎng)亞頓為繼承人,人們發(fā)現(xiàn)冒頓對此似乎沒有任何表示嗜浮,他看起來滿不在乎羡亩。亞頓起先自覺愧對哥哥,但是漸漸的——尤其是當(dāng)他初嘗了權(quán)力之滋味時危融,他的愧疚感就淡薄如霧了畏铆。
“亞頓當(dāng)上了單于之后,一定會像雄鷹那般勇猛吉殃〈蔷樱”有時候,冒頓甚至?xí)幸鉄o意地在人前這樣說寨腔。亞頓聽見這樣的話速侈,臉上總會露出無比興奮和滿足的表情,連如此優(yōu)秀的哥哥都看好他迫卢,他還有什么可擔(dān)憂的呢倚搬?
“等你當(dāng)上單于,你想做什么呢乾蛤∶拷纾”有一回,只有他們兄弟兩人在的時候家卖,冒頓仿佛好奇般問道眨层。
“唔…我想,”亞頓歪著頭上荡,一臉向往地回答趴樱,“我想去馬蹄能到的地方馒闷。”
冒頓安安靜靜地在偽裝著從前的幸福叁征,但他有時也會想纳账,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學(xué)會了說違心的話呢?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連弟弟都可以欺騙了呢捺疼?是仇恨改變了自己疏虫,還是欲望?
于是啤呼,那一天終于到來了卧秘。冒頓準備好了一切。那是秋獵的第一天官扣。
這一天冒頓和亞頓依然像往常任何時候那樣默契地配合著翅敌。兄弟兩都騎著黑色的駿馬,仿佛兩道黑色閃電在風(fēng)中猛烈而靈巧地穿梭追逐惕蹄。冒頓忽然覺得他的耳畔只剩下風(fēng)聲哼御,只剩下無窮無盡的風(fēng)聲,除此之外便是仿佛要延伸到宇宙盡頭的馬蹄聲焊唬,還有這蒼茫的荒原】纯浚荒原的盡頭是落日赶促,一縷孤煙在地平處飄向被晚霞綴滿的天際。
亞頓的速度慢了下來挟炬,冒頓便也輕勒韁繩鸥滨,放緩了步伐。兩人現(xiàn)在是并排著前進了谤祖,為的是細細觀賞那壯美無比的夕陽婿滓。這是屬于二十歲的冒頓和十七歲的亞頓最后的夕陽。
“亞頓粥喜,不管以后發(fā)生什么凸主,我們永遠都是兄弟,對不對额湘?”冒頓忽然出聲問道卿吐。
“這是一定的呀》婊可為什么要這么問呢嗡官?”
冒頓握著韁繩,舉目眺望著漸漸沉入夜色的草原毯焕,輕輕回答:“如果現(xiàn)在不說衍腥,以后或許就再也不能說了。”
亞頓擔(dān)憂地問:“冒頓婆咸,你不會又要去月氏吧竹捉?”
“不會的,不再會了擅耽』詈ⅲ”冒頓回答。此時夜幕已然低垂乖仇,草原上的星星開始一顆一顆地浮現(xiàn)出來憾儒。殘月如鉤,散發(fā)出微弱和冰涼的寒光乃沙。
那一夜起趾,就在這如鉤般的殘月下,冒頓用鳴鏑和他訓(xùn)練已久的騎兵警儒,殺死了他的父親頭曼單于训裆,發(fā)動了一場驚天動地的匈奴王室政變。
那一夜蜀铲,亞頓的父親頭曼單于死了边琉,被萬箭穿心,死狀凄慘记劝;亞頓的母親月柔閼氏也死了变姨,被白綾吊死在單于庭前的柱子上,尸體被烏鴉飛來啄食厌丑。
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啊定欧,對于亞頓來說,一夜之間他的世界全部坍塌了怒竿,不僅失去了父母砍鸠,還徹底地失去了他的太子之位。并且耕驰,這一切都是他最親近的哥哥所做的爷辱。
年輕單純的亞頓自然不知道,這幾年來朦肘,冒頓暗中發(fā)展的勢力已經(jīng)超乎所有人的意料托嚣。匈奴貴族之中有許多輔佐他擁護他的人,他們先發(fā)制人厚骗,連夜包圍了支持亞頓的大臣們的氈房示启,當(dāng)然也包括亞頓本人的帳篷。
一場大血洗在殘月之夜下開始了领舰,那些支持亞頓夫嗓、不服從冒頓的大臣被一個接一個地斬殺迟螺,那些大臣所管理的部族立刻就有冒頓派下的大臣來接管。
東方的天際開始初露霞光舍咖,事情的結(jié)果已見分曉矩父。
短短的一夜間就失去了一切的亞頓,站在被包圍的嚴嚴實實的穹廬中排霉,呆呆地望著從遠處走向他的冒頓窍株。擁護冒頓的大臣們向他問道:“冒頓殿下,亞頓殿下該怎么處置攻柠?”
冒頓此時卻沉默著球订,實際上他已經(jīng)沉默了整整一夜。不管是刺殺單于瑰钮,還是誅殺逆臣冒滩,他都冷靜地、不露聲色地做著浪谴,這些都是他準備已久的事开睡。但有一件事他卻仍未準備好,他沒有準備好如何面對他的弟弟苟耻。
“冒頓殿下篇恒,務(wù)必除掉亞頓殿下!”一位冒頓最信任的手下低聲說凶杖,之后便是簇擁在他身邊的匈奴貴族和大臣們婚度,都開始異口同聲地對冒頓說著同樣的話。
亞頓不能留官卡,這是一定的。一山不容二虎醋虏,一國不容兩君寻咒,一個曾被冊立為繼承人的王子的存在,將會是匈奴往后最棘手的問題颈嚼,是一種極危險的不穩(wěn)定因素毛秘。畢竟,擁護亞頓的大臣和部族不可能一時殺盡阻课,如果留下亞頓的性命叫挟,那難保沒有他東山再起顛覆政權(quán)的一天。
冒頓感到越來越心驚限煞,他也確實太過年輕抹恳,竟以為只要廢亞頓太子之位,亦或是將他軟禁起來就可以署驻》芟祝可是當(dāng)殘酷的事情已經(jīng)徹底地展露在眼前健霹,當(dāng)他徹底看清了這殘酷的事實時,什么都太遲了瓶蚂。
冒頓下意識地想到逃避糖埋,他想,我要的復(fù)仇已經(jīng)完成窃这,如今不一定非要獨占單于大位瞳别,就算留下亞頓,二人一起治理國家也未必不可……
只是杭攻,就在零點零一秒的瞬間祟敛,有一道名為“權(quán)欲”的閃電擊中了他,就在他看著面前簇擁著他的大臣朴上,和遠處廣袤無垠的匈奴的土地時垒棋,他的靈魂就被那閃電徹底地懾住了。他的心稍稍地掙扎了一下痪宰,然后便順理成章地迎接了這個欲望叼架。
眾親信正滿懷期待地望著年輕的冒頓王子,等待他走完通往王冠的最后一步衣撬。年輕的冒頓自然沒有令任何人失望乖订。
冒頓冷靜地指示道:“殺之【吡罚”
立刻三名士兵手持彎刀逼向了亞頓乍构,冒頓的侍衛(wèi)長則端來了一壺鳩酒,放在亞頓面前的桌上扛点。
亞頓露出了極度絕望的神情哥遮,那是人類宿命之中最深的絕望擊倒了他,他黑色的瞳孔倏然蒙上了一層白茫茫的霧陵究,這使他仿佛整個兒墜入了深不見底的云霧里眠饮,他便什么都看不見了,看不見持刀的士兵铜邮,也看不見沉默的冒頓仪召,他只看見一壺酒在案上放著。他站起身松蒜,他的身體抖得厲害扔茅,仿佛怕得要命似的,但其實他一點都沒覺得害怕——他從掛著羊頭裝飾的柜子里取出珍藏多年的青瓷碗秸苗,一只帶著中原的文明氣息的精致的瓷器召娜。他把碗放在案上,端起酒倒了下去惊楼。
碗中的酒呈一種凝固血般的暗紅色萤晴,滿滿一碗的絕望呵吐句。青瓷碗依舊光亮如新,黃褐色的暗紋依舊清晰可見店读,亞頓兩手端起碗嗦枢,憋上一口氣,死命地將酒全灌進嘴里屯断。
這邊冒頓已經(jīng)看呆了文虏。此時亞頓飲盡了酒,丟下碗殖演,跪倒在地氧秘,兩手揪扯著胸口的衣服,發(fā)出撕心裂肺的高亢的喊聲趴久。那喊叫聲慘烈而絕望丸相,帶著破碎的血腥味,仿佛撕扯著整個草原彼棍。
突然灭忠,這聲音戛然而止,亞頓的身體像一只沉重的麻袋座硕,無聲無息地滾落在地上弛作。所有人都驚呆了,此時竟沒人敢上前去觸碰這具尸體华匾。
冒頓無聲地后退了幾步映琳,退出了亞頓的帳篷,轉(zhuǎn)身接過親信遞來的王冠和權(quán)杖蜘拉,面對著東方初升的朝陽高高地將它們舉起萨西。在他的身后,支持他的大臣和貴族們齊齊單膝跪下旭旭,高呼:
“單于陛下——”
九年后谎脯。
冒頓當(dāng)上單于之后,南征北戰(zhàn)您机,所向披靡,不斷地擴大著匈奴的版圖年局,建立著他強大的帝國际看。他甚至還可以南下去到那片富庶的中原大地,肆意地去掠奪財富和土地矢否。他那閃電般的匈奴鐵騎靈巧而又強悍仲闽,在廣闊的西域大地上暢通無阻。
但他對于狩獵的興趣卻徹底沒有了僵朗,在一年一度的匈奴秋獵時赖欣,他總是騎著自己的馬靜靜地立于高地上屑彻,俯視彪悍的匈奴騎手奔騰著追逐獵物。他漠然的想顶吮,有誰還能同我有完全默契的配合嗎社牲?那些只會聽從鳴鏑的命令的騎兵,是否能夠聽得懂那聲劃破天際的箭嘯背后他冷寂的心聲悴了?
正如萬籟俱靜的此時搏恤,冒頓單于獨自一人置身王帳之中,傾聽著呼嘯的風(fēng)聲而無眠地思索著湃交。此時這偌大一片軍營之中熟空,除站崗的衛(wèi)兵以外,所有的人都在沉睡搞莺,因此也就出奇地孤寂息罗。在殘月之夜里回想著同樣在殘月之夜中死去的亞頓,冒頓又不禁再次自語著問出那個問題:那孩子生在這個世界上才沧,到底是為了什么呢迈喉?
這個問題既然已在心頭盤繞,那就不可能再將它壓下去了糜工。也許冥冥之中亞頓的靈魂也是這樣想的吧弊添,就在冒頓無意識地將手里的骨鳴鏑往旁邊一丟時,鳴鏑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火盆里捌木。
冒頓并沒有上前把它取出來油坝,這早已不知所蹤的物件又重新出現(xiàn)不知是什么回事,那既然如此就讓它再消失掉好了刨裆。
但那火盆中的青煙澈圈,卻仿佛忽然吹來一陣狂風(fēng)似的,猛烈地斜向氈門外去帆啃。冒頓不由得吃了一驚瞬女,因為這像是祭祀之中的情形,胡巫們用牛頭骨燒出的煙努潘,會被引向有亡魂在的地方诽偷。
難道說……有什么東西在門外?這念頭一閃過疯坤,冒頓便不顧其他报慕,立刻站起身來,跟著那青煙引去的方向往外走压怠。在這世上他沒有什么可懼怕的眠冈,就連鬼神之事他也不怕,他走到氈門前菌瘫,青煙聚在這兒未曾散開蜗顽,他便一把拉開氈門布卡,向外走去。
夾雜著雪和冰雹的狂烈之風(fēng)撲面而來雇盖,冒頓絲毫不顧忿等,只注意著青煙的動向。青煙在狂風(fēng)中打了個旋刊懈,又縹緲著向遠處卷去这弧,冒頓緊跟著那煙所指引的方向,走出了匈奴的營地虚汛,來到一座冰封的湖邊匾浪。
倏時他的草原停了風(fēng),好似落入了無比寂靜的洞穴里卷哩。此刻夜色漆黑蛋辈、大雪蒼茫,觸目一片模糊的灰白将谊,仿佛根本就沒有過什么青煙冷溶。
冒頓忽然看見一個朦朧的身影在冰湖上行走,那是他很熟悉很熟悉的影子——是亞頓尊浓,他絕不會認錯逞频。他早已預(yù)感到今夜會發(fā)生不同尋常的事情,但他還是沒有想到竟能同亞頓重逢——并且還是他的靈魂栋齿。
那個身影向湖邊走來苗胀,冒頓看清了他的臉,那是張多么年輕的臉龐瓦堵,他仍年輕著并且永遠如此了基协。他們靜默地對望著,時間幾乎都像這冰冷的大湖一樣凝固了菇用。冒頓卻在這時不合時宜地想起澜驮,這座冰湖正是九年前他們圍獵的地方,是埋葬了他的父親和弟弟的地方惋鸥。
他又不合時宜地想杂穷,如果當(dāng)年的事情再重來一次,他還是會做出一模一樣的選擇來的卦绣。
命運如刀耐量。但殘酷的從來都不是命運,而是被命運戲弄著的人迎卤。
“你要去哪里拴鸵?”良久玷坠,冒頓低問蜗搔。
“去馬蹄能到的地方劲藐。”
“你去了嗎樟凄?”
“沒有聘芜,我一直停留在這里》炝洌”
“你為什么不去汰现?”
“因為我還沒有和你告別∈迦溃”
冒頓心底突然狠狠地一抽瞎饲,似乎被冰封了眼角,他已許久未嘗落淚的滋味了炼绘。他一時竟不知道該轉(zhuǎn)身離開嗅战,還是該去和那個人說一聲再見。
難道九年來俺亮,那個人都一直等在這里驮捍,等著殺死他的兄長回來向他作告別?
“對不起脚曾《遥”冒頓說。
“我要的不是道歉本讥,是告別珊泳。”那魂靈執(zhí)著地說囤踩,他眼眸深邃旨椒,凝視著面前的生者。
冒頓卻害怕了堵漱,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综慎。一直以來,他從未害怕過什么勤庐,不管是作為質(zhì)子示惊、被追殺、亡命天涯愉镰、乃至是親手殺父米罚,他都并不害怕≌商剑可是今天他卻怕了录择,他怕那雙漆黑的眼睛,怕那句溫柔而堅決的告別。他又恨極隘竭,他恨殘酷命運在他們面前耀武揚威的樣子塘秦,恨自己的疼痛和懦弱。因為他知道那句話一旦說出动看,亞頓將會永遠離開尊剔。
但是,這是必須要說出的話菱皆,就像當(dāng)年必須要毀滅掉的根須一樣须误,他必須斬下那應(yīng)當(dāng)斬斷的,回憶再不容定格仇轻。冒頓想京痢,當(dāng)年的是非紛爭永遠也解不開了,那就把它斬斷篷店,把它斬斷历造!他要給他一個成全,就像兒時給他那個定會照顧好他的諾言船庇。他要面對那耀武揚威的命運吭产。
冒頓狠下心,道:“亞頓鸭轮,再見臣淤!”
對面的亡魂也跟著一同說道:
“冒頓,再見窃爷!”
“那你現(xiàn)在可以走了嗎邑蒋?”
“可以了“蠢澹”
“那么医吊,我也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卿堂?”
“我也——”冒頓沉吟片刻,說懒棉,“要去馬蹄能到的地方草描。”
“那你就去吧……可別忘了我們永遠是兄弟策严∷肽剑”
冒頓終于轉(zhuǎn)身走了,在得到那句他等待已久的寬恕以后妻导,他沒有再回頭逛绵。不知道在這殘月冰冷的光下怀各,在這停了風(fēng)聲的冰湖上,是否有一個孤獨的靈魂在緘默地凝望著他的背影术浪,而后悄然隱去渠啤?
也許他生在這個世界上的目的,就是為了向最終擊倒他的“人類宿命中最深的絕望”去宣戰(zhàn)添吗,然后等待今天的這句告別》菝……誰知道呢碟联?
冒頓走回他的王帳時,殘月已經(jīng)將要落下去了僵腺,他在心里已經(jīng)做出了一個決定——放棄繼續(xù)圍攻白登山鲤孵,回去吧。他不想再死死地被拖在一個地方辰如,也不想要再一次次進犯中原去掠奪那一點蠅頭小利普监,他知道這一戰(zhàn)以后,他想要的琉兜,漢帝自會主動送來凯正。而他現(xiàn)在要向北去,要往更遠的地方去豌蟋,要到馬蹄所能到達的地方去廊散。
在冒頓做完了這個決定的時候,剛好過了黎明前最黑暗的光景梧疲,天邊一抹暗紅的曙光浮了出來允睹。他掀開氈門走回王帳內(nèi),發(fā)現(xiàn)那架火盆不知何時已然熄滅幌氮,而盆底尚未燃盡的碳絲之間缭受,一小簇灰白的狼骨灰燼正靜靜地飄搖著裊裊余煙。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