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的距離,有多遠呢庆揩?
公路843公里俐东,高鐵五個半小時,半年未見订晌,一天之隔虏辫。
去年六月底回國,七月初匆匆回鄉(xiāng)锈拨,蜻蜓點水似的停留了幾天砌庄,又匆匆返回北京找工作。幸運的是奕枢,我的工作找得很順利娄昆,美中不足的是,假期從此成了奢望缝彬。對于半年未曾見過的故鄉(xiāng)萌焰,我雖不至于魂牽夢繞,可也時不時會在心中牽掛著谷浅。
盡管很小的時候就隨媽媽來到北京生活杆怕,可說到底我還是個地道的東北姑娘,聽到平卷舌不分的鄉(xiāng)音會激動壳贪,看到地鐵口的烤冷面會忽然停下腳,傷心了暴脾氣壓不住寝杖,高興了一個人能挑起群口相聲的大梁违施,矜持?不存在的瑟幕。
春節(jié)回家是情理之中的事磕蒲,沒有多余的欣喜留潦,可總歸懷有一份期待±蓖火車站里人頭攢動兔院,嘈雜不休的人語聲里聽得出各種情緒,我往嘴里丟了塊巧克力站削,靜靜地等待著回鄉(xiāng)的旅程坊萝。
02.
五個多小時的旅途顛簸后,我拖著沉甸甸的行李箱走進了童年生活過的大院许起。
鐵門推開十偶,一雙矍鑠的眼睛盯住我,幾秒的沉寂后园细,那雙眼睛眼角處的皺紋忽然延展成好看的形狀惦积,熟悉的招呼聲傳來,我在心中長舒了一口氣猛频。
呂奶奶是我對樓的鄰居狮崩,山東人,今年保守估計年齡七十多鹿寻,頭發(fā)斑駁了一半睦柴,可是人看上去依舊很精神。小的時候父母工作忙不能時常照看我烈和,于是從幼兒園開始我就混跡于“奶奶圈”中爱只,像個小大人一樣跟在小腳偵緝隊身后,神氣十足地指點江山招刹。
十歲那年恬试,我隨母親去到北京讀書,后來的十年里疯暑,每到了寒暑假都會回鄉(xiāng)探親训柴,而每次最先迎接我的除了父親便是大院里的各位奶奶們。
“甜甜回來過年啦妇拯,轉眼都長成大姑娘了幻馁!”呂奶奶彎著腰,大聲向我打著招呼越锈,小而有神的眼睛笑成一條縫仗嗦。
“嗯,回來了甘凭!您看著身體還是那么硬朗稀拐。”我同樣笑著回應道丹弱。
“不硬不硬,我現在蒸包子蒸的可好,那面皮可勁道附帽,一點兒都不硬犀填,一會兒給你拿一盆嘗嘗,酸菜餡兒的,可好吃。”奶奶這是聽差了摇天,半年不見,聽力好像不勝從前刚操。
我心中有些泛酸闸翅,面上卻依舊微笑著,大聲應了句菊霜,“好坚冀!”。
“哎呀鉴逞,這姑娘可真是越長越俊记某。”奶奶自顧自地夸贊构捡,我在心中暗暗開心液南。
“小時候長的那個丑啊勾徽!”奶奶接著說滑凉。
“哈哈哈哈,謝謝奶奶……嗯喘帚?畅姊!”
03.
除夕的前一天照例是祭祀的日子,我們一家人早早便出發(fā)到鄉(xiāng)下祭拜過世的親人吹由。天氣有點冷若未,呼吸間有白色的霧氣氤氳在眼前,讓人漸漸看不清前方的路倾鲫。我順著田間小徑向目的地緩慢移動著腳步粗合,思念的情緒一點點涌上心頭。
時間匆匆過乌昔,轉眼間姥爺已經走了十二個年頭隙疚,墓碑前鮮花水果擺放得滿滿當當,啤酒也依舊是他愛喝的那個牌子磕道,只不過甚淡,我在這頭,他在里頭。
小時候在姥爺身邊長大贯卦,最愛做的就是跟在他后面“姥爺姥爺”地叫著,然后等他回頭時焙贷,再一臉傻笑地撲向他張開的懷抱中撵割,眼神狡黠地望著他,換來他一句寵溺的“好寶兒”辙芍。
那時候膽子小啡彬,半夜不敢一個人去衛(wèi)生間,每次起夜總要姥爺陪著才能少些慌張的情緒故硅。無數個夜晚庶灿,暖橘色的夜燈里,小小的影子被大大的影子牽著吃衅,那有些粗糙的手掌溫暖而踏實往踢,我跟著他的腳步,一步一步邁得很安心徘层。
姥爺的智商很高峻呕,動手能力也強,清華大學核物理系畢業(yè)的他是我的驕傲和榜樣趣效。
聽媽媽說瘦癌,她小時候家里的電視機、收音機都是姥爺自己買了零件組裝的跷敬,西服讯私、襯衫也都是自己剪裁自己做,這一點直到姥爺年紀大了也沒變西傀。常常我回到家斤寇,墻上就又多了個釘子或多了個洞,上面掛著姥爺自己鼓搗發(fā)明出來的小玩意兒池凄。
那個時候覺得他的破壞力就像他的人一樣強大抡驼,可現在想想,墻上的每一個洞洞都是溫暖的回憶肿仑。
現在老房子裝修了致盟,家里的格局早就變了樣子,可我坐在新買的沙發(fā)上還能回憶出每一個釘子和洞洞的位置尤慰。只要我閉上眼睛馏锡,紅色地板上細小的裂紋兒就還在那里,棕色皮面沙發(fā)上的小熊坐墊也還在伟端,記憶還在杯道,只是那個微笑著叫我“好寶兒”的人不在了。
過年了责蝠,今年的除夕党巾,禮花和姥爺一起缺席萎庭,春節(jié)不再熱鬧,我好想你齿拂。
墓碑上石刻的名字親切卻陌生驳规,我在心里說了好多話,也不知道你聽沒聽到署海。
唯愿吗购,在各自的世界安好。
04.
在北京生活得久了砸狞,我見慣了外賣軟件上頻繁更新的餐飲店排名捻勉,也對每月一新的商業(yè)區(qū)街景習以為常。周圍的每個人都在大踏步地往前走刀森,日子過得越來越快踱启,我自覺跟著不停更迭的節(jié)拍變換著生活的節(jié)奏,將“改變”視作理所當然撒强。
回到家鄉(xiāng)的小城禽捆,我走在十年前鋪好的街道上,記得起下雨時要躲開哪塊磚頭才不至于被濺上一身泥點子飘哨。左右兩旁的店鋪還是熟悉的招牌胚想,只不過在風吹日曬的幾千個日子里,顏色不似過去那般鮮艷了芽隆。
我適應于這世界快速地運轉浊服,忽然一個急剎車,好像還有點不習慣胚吁。
步行街走到一半牙躺,道路的左手邊是小時候常去的炸串店,春節(jié)期間小店沒有開門腕扶,鋁制的卷簾門上貼著毛筆手寫的“春節(jié)快樂”孽拷,看上去笨拙又可愛。
炸串店的對面是一家名叫“三味書屋”的小書店半抱,記得小時候常鉆進去脓恕,一呆就是一個下午。夏天的時候回來窿侈,路過書店時又進去逛了一圈炼幔,書墨香仍在,可原來品類繁雜的社科小說卻被各種花式習題集所取代史简。小城市的競爭大乃秀,學習像打仗,家長們本著“學習要從娃娃抓起”的戰(zhàn)略指導思想,以“不能讓孩子輸在起跑線上”為學習戰(zhàn)斗宗旨跺讯,不惜一切代價枢贿,要給孩子買最好的習題集,報最多的特長班抬吟。? ? ? ? ? ? ? ? ? ? ? ? ? ? ? ? ?
有點心疼萨咕,有點慶幸,有點感慨火本,有點不知所措。
步行街走到頭聪建,只看到一家小賣店開門钙畔,小小的門臉兒外掛著兩個紅紅的燈籠,有一種“很努力地在營造節(jié)日氣氛”的感覺金麸。今年的春節(jié)擎析,沒有了鞭炮聲,寂靜的街道上冒出一點新年的味道挥下,這讓我忽然有一種激動的情緒涌上心頭揍魂。
五分鐘后,我左手提著一兜零食棚瘟,右手捏著剛找回來的九十二塊錢现斋,心滿意足。
家鄉(xiāng)還是原來的樣子偎蘸,改變的只是我們而已庄蹋。
05.
我坐在回京的火車上,望著窗外匆匆閃過的樹影迷雪,想著過去幾天的時光限书。車上與我同行的人們臉上帶著三分滿足,三分疲倦章咧,還有剩下不知道對生活的熱忱奔回自己的主戰(zhàn)場倦西。
春陽已至,我還沒有等來一場雪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