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電視、游戲把沼、書啊易、牌、夜店……當然不包括旅行饮睬,如果一個人無聊的時間長度達到了可以去旅行租谈,那么就不叫無聊,叫閑捆愁;所以割去,無聊是閑的短期表現(xiàn)。
? 城市里的每個時段牙瓢,每個空間都在持續(xù)不斷的產(chǎn)生無聊——超市里發(fā)型怪異目光飄散的中年男人劫拗,辦公桌前咬著筆桿空當接龍的小職員,地鐵上看手機新聞的乘客……無聊不能打發(fā)矾克,越打發(fā)越無聊页慷;無聊只能打斷,斷的越細越好胁附。所以城市里出現(xiàn)了很多協(xié)會酒繁,比如騎自行車協(xié)會、打麻將協(xié)會控妻、看電影協(xié)會州袒、買衣服協(xié)會、吃素協(xié)會弓候、吃葷協(xié)會郎哭、交朋友協(xié)會他匪、關(guān)系好大家一起玩協(xié)會……誰也不知道最初的協(xié)會是怎么出現(xiàn)的,反正人們開始不斷的制造一個又一個的協(xié)會夸研,在每個時段邦蜜、每個空間,只要有無聊出現(xiàn)亥至,就有協(xié)會悼沈,仿佛硬幣的兩面。
? 我在城市姐扮。我無聊絮供。所以我加入了一個協(xié)會——講故事協(xié)會。
? 協(xié)會的人很多茶敏,分布在城市的東南西北壤靶,但我只和南邊的秦曉路他們幾個會員一起講故事。曉路曾經(jīng)問我睡榆,為什么不去另外幾個方向萍肆。
我怕路上無聊,我說胀屿。
? 南邊講故事協(xié)會有兩個規(guī)矩塘揣。第一個規(guī)矩——不能講別人的故事。第二個規(guī)矩——不能講虛構(gòu)的故事宿崭。
? 就這樣亲铡,南邊講故事協(xié)會的人越來越少,到今天葡兑,易石的三十歲生日時奖蔓,只剩下5個人,我是其中一個讹堤。
? 易石是一個非常無聊的人吆鹤,因為每次協(xié)會搞活動他都是第一個到。
? 今天的活動地點在他家里洲守。我偶爾聽他的生活疑务,但從未親眼見過,所以今天有些興奮梗醇,這種情緒使我一天都不無聊知允。
? 下班后我躲進了衛(wèi)生間,小心翼翼地裝點了一下臉面叙谨,青白色的燈光下温鸽,我的皮膚均勻的泛著瓷面一樣的光,使本來就不突出的五官模糊成了一片手负,兩粒上了美瞳的眼珠越發(fā)的深黑涤垫,像不見底的黑洞姑尺。
? 易石的家不好找。一是遠雹姊,二是新股缸,三是被淹沒。
? 被淹沒在安置區(qū)的茫茫樓叢中吱雏。
? 一模一樣的灰褐色高樓霸占了視界的上下限,并以異次元殺陣的方式向左右兩邊延伸而去瘾境,盡頭被灰蒙蒙的夜幕淡化歧杏、扭曲,像巨人晃動的發(fā)梢迷守。
? 外南新街55號犬绒。沒有樓棟號,也沒有單元號兑凿,因為他的家就矗在安置區(qū)布滿攤販的小街盡頭凯力,一棟有些年代的紅磚二層小樓,藤蔓植物的殘肢從側(cè)墻的地面一直延伸到樓頂礼华,在昏暗的路燈下咐鹤,仿若邪怪電影里凸起在僵尸臉龐上的黑色血管。
? 小樓底層的卷簾門緊閉圣絮,門上貼著一張殘破泛黃的A4紙祈惶,打印著旺鋪招租的粗體字,但沒有留下聯(lián)系電話扮匠。我順著小樓側(cè)面的樓梯爬上了二樓捧请,門開著。易石的家棒搜。
? 我最后一個到疹蛉,什么都不用做,滿桌的酒菜已備齊力麸。
? “今天你一定過的不無聊可款。”齊夏正小心翼翼地勻著五只高腳杯里的白酒末盔,他的聲音穿過酒杯筑舅,似乎引起了玻璃的共振,嗡嗡著響陨舱。我有些發(fā)愣翠拣,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 “咦游盲,你……今天有些不一樣哦误墓?”齊夏抬起了頭蛮粮,眼鏡片閃閃發(fā)光。
? “我看看谜慌,我看看然想。”廚房里的秦曉路吮著手指沖了出來欣范。
? 沙發(fā)上同時飄來易石和老玖的目光变泄,我由發(fā)愣瞬間演變成了發(fā)窘。我不擅長發(fā)窘恼琼,所以我必須打斷這種狀態(tài)妨蛹。
? “易石,你怎么住這么一個破地方晴竞,釘子戶么蛙卤?”
? 易石的神色很平靜,不像老玖還張著嘴噩死。
? “這里……誒……便宜颤难。”易石說已维。
? 安置區(qū)給我的感覺就像矩陣里那些充滿粘液行嗤、用來盛裝人體的容器,我對這個新環(huán)境沒有什么好感衣摩。
? 這種感覺在我踏進易石家的一刻就一直影響著我——易石的家就是個容器昂验,眼睛里能看見的所有物件都是生活必須的,沒有一絲多余的裝飾艾扮,簡單的有些空曠既琴,站在里面的人顯得特別的突出,在并排的四盞白色節(jié)能燈照耀下泡嘴,像是曝光過度的照片甫恩。
? 易石的家和易石的人不配,我有些失望酌予。
? 易石是一年前加入講故事協(xié)會的磺箕,那時協(xié)會里還有9個人,易石屬于故事單調(diào)抛虫、內(nèi)容偏少的一類松靡,但是他傾聽的樣子,和他偶爾發(fā)表的評論建椰,讓我感覺很好雕欺。我喜歡與他相對而坐,講我的故事,并觀察他的反應(yīng)屠列,捕捉他消瘦臉龐上偶爾一現(xiàn)的法令紋啦逆,令我有些迷惘。
? 酒過不知道多少巡笛洛,戰(zhàn)場從餐桌換到了茶幾夏志,酒也從白的變成了紅的。
? 曉路苛让、我和老玖擠在唯一一張可憐的舊沙發(fā)上沟蔑,我靠著曉路,曉路則靠著老玖肥厚松軟的手臂狱杰。齊夏盤腿坐在沙發(fā)前的地板上溉贿。
而易石則坐在我們對面的藤椅中,他似乎不甚酒力的樣子浦旱,臉色緋紅,目光斷續(xù)九杂,消瘦的身體深深地陷在扶手之間颁湖,端著酒杯的右手垂吊在扶手外,深紅色的液體隨著他手腕的輕轉(zhuǎn)在杯中寫意地晃動著例隆,像我的思緒甥捺。
“按規(guī)矩來吧,今天就你一個人說镀层×蹋”齊夏揚了揚下頜。齊夏定的規(guī)矩唱逢,他在半年前過生日時喝醉后定的吴侦。
“不準說工作∥牍牛”曉路附和备韧。
“只能說生活,必須是私密的那種痪枫,嘿嘿织堂!最好能趕超齊夏∧坛拢”老玖一臉的壞笑易阳。
“你……那什么,到底欺騙過幾個良家婦女吃粒?如實招來潦俺。”我用打落水狗的語氣跟著亮了一嗓子,但其實我本來想問“你有沒有女朋友黑竞〔斗ⅲ”
我的直接引來另外三位醉客的激烈呼應(yīng),氣氛頓時變得熱鬧而猥瑣起來很魂,每個人的眼中都閃著偷窺般犀利的光芒扎酷,向孔雀翎一樣招呼到易石的身上。
紅杏出墻遏匆、招蜂引蝶的事出在一個生活作風有問題的女人身上叫生活瑣事法挨,出在一個良家婦女身上就是熱點新聞。
我們想知道易石的熱點新聞幅聘。
易石看著我們凡纳,臉上露出傻傻的笑,他坐直了身子帝蒿,淺淺地抿了一口杯中的紅酒荐糜,然后對我們說:“行,今天就給大家來個勁爆的葛超!”
我們一陣歡呼暴氏,曉路甚至激動的有些發(fā)抖。
“不過绣张,我想先說個規(guī)矩——我說的時候不能問答渔,再好奇也不能問,也就是只能聽不能說的意思侥涵。一旦打斷我沼撕,就沒有下文∥咂”
“好务豺!”
現(xiàn)在回想起當時的點點滴滴,那聲“好”就像午夜的驚雷一樣燃箭,當我一想起易石時就在耳邊炸開冲呢,震的腦袋一陣一陣的痛。那晚之后招狸,我再也沒有見過易石敬拓。
“我是一個時間的漂流者!”易石面帶微笑吐出了第一句話裙戏。
易石沒有繼續(xù)往下說乘凸,他保持著微笑看著我們,屋里至少保持了5秒鐘的靜寂累榜。
第一個打破靜寂的是老玖营勤,他強忍的笑像漏氣的皮球一樣嗤灵嫌、嗤的冒了出來,并迅速傳染了大家葛作。
曉路左手捂著嘴寿羞,盡力控制自己扭曲的面部肌肉和不斷溢出指縫的笑聲;右手向著易石高高舉起——易石點了點頭赂蠢。
曉路迫不及待地說道:“易老绪穆,雖說今天是你的生日,但是你也不能打破咱們的規(guī)矩啊虱岂,我們可不是詩歌協(xié)會玖院。”
齊夏舉手第岖,似是而非的正色說:“易老你可別敷衍我們哈难菌,我可是要執(zhí)行家法的哦∶镒遥”
我什么也沒有說郊酒,心里有一絲莫名地顫動,像蛛絲抖動一般輕微键袱,但卻傳遍了全身猎塞,使我有些微微發(fā)冷。
易石咧嘴一笑杠纵,擺了擺手,說道:“規(guī)矩我清楚钩骇,但是沒關(guān)系比藻,我講完了再說,好么倘屹?”
我們四人面面相覷银亲,氣氛有些尷尬。
“我繼續(xù)往下講纽匙,但希望大家現(xiàn)在開始遵守不打斷的規(guī)矩务蝠。”
“我是一個時間的漂流者烛缔,這不是詩歌的名字馏段,這是我對自己這類人的定義。因為我們確實是在時間里漂流践瓷,以你們無法想象也不可能想象到的方法院喜。”
易石
1952年晕翠,我開始在時間里漂流喷舀。
我生于民國二十九年,也就是1940年爸邢,在一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小山村杠河。村里的人過著自給自足的生活赶掖,常年提防著外人的進入奢赂。雖然經(jīng)常有村里人突然離開膳灶,但一段時間以后仍然是孤身一人回來轧钓,以至于到我10歲時序厉,村里只剩下50來戶人毕箍,日子清苦而單調(diào)而柑。
也是在我10歲那年,父親告訴了我一個關(guān)于村子的秘密——村子里的人都得了一種怪病。
這種怪病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有的他也不知道顽耳,爺爺沒有告訴他射富,爺爺?shù)母赣H也沒有告訴爺爺辉浦,總之只要是村里出生的小孩過了10歲都會得這種病——丟魂癥宪郊。
父親說弛槐,得了丟魂癥的人會突然在某個夜里消失掉乎串,過一段時間叹誉,有時是幾個月长豁,有時是幾年甚至十幾年匠襟,又回到村子里來酸舍,衣著樣貌什么都沒有變忽舟,但就是不知道消失的時間里去了哪里萧诫,干了什么枝嘶,甚至不知道自己曾今消失過群扶。村里人從來就沒有說清楚這件事情的原因竞阐,但按照祖訓骆莹,這件事情絕對不能外傳丢氢,也不能找人來治疚察。據(jù)說十多年前村里有個膽大的人仇奶,悄悄的到村外很遠的一個道觀去請那里的一個老道士給他看病岛抄,幾年以后他回來告訴村里人夫椭,老道士看了他的病后就瘋了益楼。至此感凤,再沒有人外出尋醫(yī)陪竿。
我的失魂癥來得比較晚,12歲才遇到第一次锐墙,但這一次我消失了7年溪北。那是一個夏天的晚上茉继,月亮很大烁竭,父親上個月發(fā)病消失了派撕,還沒有回來马胧,家里只有我一個人佩脊。我躺在堂屋的草席上威彰,望著撒在院墻上的月光,嘴里回味著隔壁李嬸家的酸菜土豆湯,夜風輕輕地穿過我赤裸的胸脯慨代,涼悠悠的氮惯,甚是舒服,迷迷糊糊間我似乎睡了過去,但沒過多久我就被凍醒互婿。屋里黑漆漆的模她,堂屋的門不知什么時候關(guān)上了尊勿,但可以清楚的聽到外面淅淅瀝瀝的雨聲躯保,我摸黑向里屋走去途事,想馬上跳上床,縮進被窩召烂,但床竟然沒有了,冷風裹著雨水從窗洞直撲向我的后背,凍的我牙齒打顫,睡意全無碟婆,腦袋一陣一陣的發(fā)蒙,恐懼像潮水一樣涌上心頭。我連滾帶爬的回到堂屋蜷縮在角落里大哭起來,直到殘破透風的窗洞變白,我才戰(zhàn)戰(zhàn)巍巍地走出堂屋,細雨中的殘墻像臨終的老狗一般無聲地臥在我的眼前灾前,那一刻扑浸,我知道,我的丟魂癥終于發(fā)作了榴鼎。
后來平项,已經(jīng)變成老嫗的隔壁李嬸告訴我悍及,父親在我消失后的第五年就去世了闽瓢,現(xiàn)在村里只剩下二十幾戶人家。就在去年心赶,外人進了村扣讼,從他們的口中得知現(xiàn)在的村已經(jīng)不叫村了,叫公社缨叫,人們在公社里一起勞作椭符,一起吃飯,日子過得很好耻姥。他們說我們的村里人戶太少销钝,要我們遷出去,大家都開始做這個打算琐簇。
就這樣蒸健,我跟隨村里人走出了大山。之后,我每隔一年就要發(fā)作一次丟魂癥纵装,最短的一次只有兩個月,最長的一次有五年据某,但都沒有超過12歲那一次的時間橡娄。
出了山的村里人,死死的隱瞞著丟魂癥的秘密癣籽,但還是很快就有人被發(fā)現(xiàn)挽唉,他們相繼被革委會以“敵特”、“反革命分子”筷狼、“變節(jié)分子”、“叛徒”、“內(nèi)奸”等罪名打倒并處決痛单,沒有被發(fā)現(xiàn)的要么逃回了山里恤浪,要么遠走他鄉(xiāng),各自四散保命去了俏险。李嬸在舉家出走之前叮囑我严拒,千萬不要一直呆在一個地方,不要讓別人熟悉我竖独,不要讓別人看清我的樣子裤唠。于是,我在1961年的時候開始了我的流浪生活莹痢。而那時候种蘸,席卷全國的饑荒也開始爆發(fā),沒有人留意一個流浪的小子竞膳,更沒有關(guān)心我的生活狀況航瞭,我在討飯?zhí)踊牡暮榱髦衅孥E般地活了下來,直到遇到林老師顶猜。
1976年沧奴,我是在一個小縣城的農(nóng)場邊上遇到林老師的。遇到他時长窄,他正面朝下地趴在一汪泥水坑里滔吠,好幾天沒吃上飽飯的我立即沖了上去,把他拖出水坑開始在他的衣兜里翻找可吃的東西挠日,也許是我翻動的動作太大疮绷,他猛地嗆了幾口水,竟然睜開了眼睛嚣潜,我嚇得連忙縮到一邊冬骚,他緩了好一陣才慢慢坐起身來,向我伸出手。于是只冻,我扶著他走向了農(nóng)場庇麦。一路上他問了我一些問題,當說到我的年齡時喜德,我說不知道山橄。我確實也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算多大,按年份來說我已經(jīng)36歲了舍悯,但實際上我應(yīng)該不到二十歲航棱,加之長時間的營養(yǎng)不良更顯得矮小瘦弱。林老師說萌衬,我看你就16饮醇、7歲。
回到農(nóng)場秕豫,林老師向那里的人介紹我是他的救命恩人朴艰,于是我舒舒坦坦的吃了一頓飽飯,包谷面和土豆混移。林老師感激我的救命之恩呵晚,叫我留在農(nóng)場生活,我害怕我的丟魂癥被人發(fā)現(xiàn)沫屡,但我實在受不了有上頓沒下頓的流浪生活了饵隙,就答應(yīng)他留了下來。那段時光里沮脖,天是藍的金矛,陽光是暖的,每個人都像墜落凡間的天使勺届,親切驶俊、友善,我仿佛又回到了12歲以前的山中小村免姿。期間饼酿,我也從其他人那里得知,林老師是縣城里一種叫學校的地方教人學問的人胚膊,而且知道了他教的那種學問叫物理故俐。
一年后的夏天,丟魂癥如期而至紊婉,當我從夜里醒來药版,發(fā)現(xiàn)自己一直居住的農(nóng)場工具棚變了樣子時,我知道自己一定又消失過了喻犁。倉皇中槽片,我在雷雨交加的夜里跑出了農(nóng)場何缓。第二天到縣城我才知道,那時已是1982年还栓,這次消失了5年碌廓。站在插滿紅旗但沒有標語和大字報的縣城廣場上,我不知道應(yīng)該再往哪里去剩盒,林老師成了我心里唯一的掛念氓皱。我決定去找他。
我不敢回農(nóng)場去問那里的人勃刨,只得在縣城里一間學校一間學校的找,索性縣城不大股淡,只有兩所小學身隐,一所初中和一所高中,不久我就問到了林老師所在的學校唯灵,最令我感到驚奇的是贾铝,他居然已經(jīng)回來繼續(xù)教學問了。
林老師看到我出現(xiàn)在他面前時埠帕,驚訝了好一陣垢揩,之后連聲問我遇到了什么事,怎么會突然失蹤了這么長時間敛瓷,我在抽泣中斷斷續(xù)續(xù)的把丟魂癥的事情和村里人的遭遇從頭到尾地講了出來叁巨。聽完后,林老師目瞪口呆的望了我很久呐籽,然后對我說锋勺,既然你說的丟魂癥要隔一年才發(fā)作一次,那你先在縣里住下來狡蝶,我給你謀個生計庶橱,等要發(fā)作的時候你來找我,我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贪惹。后來苏章,在林老師的安排下,我在校辦工廠里當起了臨時的小工奏瞬,酬勞很低枫绅,勉強夠吃飽肚子,但我已經(jīng)很滿意硼端,特別是林老師又讓我成了掃盲班的蹲聽生撑瞧,我開始第一次接觸到學問,那時我已經(jīng)42歲显蝌。
一年很快過去预伺,離丟魂癥發(fā)作的時間又臨近订咸,林老師特意安排我睡在學校新修教學樓的頂層,要我這段時間每天晚上睡覺時都在衣兜里裝一個饅頭酬诀,為了保險起見脏嚷,他還用毛筆在饅頭上寫了一個“林”字,并用他的黑白照相機照下來瞒御。當拍到第三十七張照片時父叙,丟魂癥發(fā)作了。醒來的第二天肴裙,我一大早就到我們約定好的操場籃球架下站著趾唱,因為那里正對林老師家的窗口。不一會蜻懦,穿著背心甜癞,頭發(fā)蓬亂,光著一只腳的林老師就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宛乃,他什么也不說悠咱,直接開始翻我的衣兜,拿出里面的饅頭仔細觀察征炼,上面的“林”字在雨后的晨光下鮮亮如新析既。林老師一把把我抱住,我感到他渾身在微微地顫抖谆奥,他告訴我說眼坏,好小子,你這一走酸些,又是2年空骚。
之后,我一直跟在林老師的身邊擂仍,直到2006年他去世囤屹。期間,我的丟魂癥發(fā)作了4次逢渔,兩次4年肋坚,一次7個月,一次5年肃廓,林老師都像第一次一樣讓我攜帶了他的實驗工具智厌,當然不會再用饅頭,都是些儀器或是試劑盲赊。在他離世前铣鹏,他告訴我,我并不是得了什么丟魂癥哀蘑,更可能是因為某些特殊的原因诚卸,在我周圍激發(fā)了一個時間的空泡葵第,而空泡內(nèi)的時間遠遠慢于外面的時間,又或是我掉進了時間的縫隙合溺,并從時間的另一頭冒了出來卒密,就好像……他用顫巍巍的手指著電視里正在播放的體育節(jié)目說到,漂流者卷入時間長河的漩渦棠赛。
他去世以后哮奇,我又經(jīng)歷了兩次時間的漂流。按照他的說法睛约,我這種人能夠活到現(xiàn)在就是個奇跡鼎俘,以前在小山村封閉的環(huán)境里,只要不出現(xiàn)大的地質(zhì)災(zāi)害辩涝,物理空間的變化很小贸伐,加上祖訓的威懾,使得一大群人能夠在時間的長河里緩慢的減少膀值,但現(xiàn)代社會的變化讓這種可能性變得微乎其微,除非我再回到人跡罕至的群山中误辑,否則我將在未來的某一次漂流中陷入不可生存的環(huán)境沧踏,等待我的只有死亡,因為在我漂流結(jié)束醒來時巾钉,可能原來所在的位置已經(jīng)變成鋼筋混凝土或是煉鋼爐翘狱。所以,我必須選擇一個經(jīng)得住時間考驗的場所棲身砰苍。
這里是我按他的意思在2007年買下的有產(chǎn)權(quán)房潦匈,原本以為在城市的最邊緣,能夠較為長久的隱于人世間赚导,但是沒想到僅僅10年的時間茬缩,這里就變了模樣,拆遷動員令上個月已經(jīng)送到我手里了吼旧。其實凰锡,現(xiàn)代城市才是最厲害的時間漂流者,他在不知不覺中把人們裹挾進他的懷中圈暗,把歷史和記憶碾壓的支離破碎掂为,留下的只是人們恍如隔世的感嘆。
易石停止了講述员串,他把臉深深地埋在兩手之中勇哗,消瘦的背脊微微顫動,像一只受傷的魚寸齐。
“倒數(shù)開始欲诺,滴答滴抄谐,滴答滴,滴答滴……”
曉路慌亂地掏出手機瞧栗,直接掐斷斯稳,“對不起,我的鬧鐘……”
屋里沒有人說話迹恐,大家都靜靜地看著眼前這個講故事的人挣惰,一種詭異氣氛慢慢地蔓延開來。
這時殴边,齊夏干咳了一下憎茂,說道:“易老,誒……能提個問題嗎锤岸?”
易石點了點頭竖幔。
“這么說,你已經(jīng)77歲了是偷?你的這個故事……你就不怕我們認為你是精神踩狻?”
“精神驳懊馋评?我寧愿自己真的是精神病刺啦!你知道嗎留特,每一個夏天的夜幕降臨都是我夢魘的開始,我根本不知道自己醒來后會出現(xiàn)在未來的哪個時間玛瘸,我不知道曾今熟悉的人是否已經(jīng)離去或是死去蜕青,我不敢建立正常的人際關(guān)系,也不敢養(yǎng)小動物糊渊,甚至連同一個小餐館都不敢去三次以上右核。你無法想象,與你相愛的女孩在你一覺醒來時已嫁做人婦的痛徹心扉渺绒,你也無法體會蒙兰,一夜之間物是人非你必須選擇遠走他鄉(xiāng)的無奈。這么多年了芒篷,我沒有再遇到過一個同樣的人……”
“邏輯上講……”齊夏打斷了易石搜变,“你也有可能是得了間歇性失憶癥!這在電影里有演過啊针炉∧铀”
老玖附和著點了點頭,憨憨的說篡帕≈城郑“不管怎么樣贸呢,你這個故事還真不錯!”
“失憶癥也好拢军,故事也罷楞陷,我也沒打算要說服你們相信我的意思,只是按照咱們協(xié)會的規(guī)矩講個故事給大家聽茉唉」潭辏”易石的酒勁似乎已經(jīng)過去了,消瘦的臉龐顯得愈加蒼白度陆,他起身走到窗邊艾凯,推開半掩的窗戶,“你們看懂傀,夏天已經(jīng)來了趾诗。”
一個月以后蹬蚁,易石的電話停機了恃泪。我獨自來到外南新街55號,夕陽余暉猶在犀斋,孤獨的小樓籠罩在安置房巨大的陰影中贝乎,在夏日的晚風中瑟瑟發(fā)抖。我在易石家門上留了一個字條闪水,上面有我的電話糕非,并附言蒙具,“無聊了記得聯(lián)系我球榆,五年內(nèi)不換號〗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