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聽公眾號的時候,突然讓我想起隔壁王二爹(在我的方言里茎辐,爹是爺爺的意思)宪郊。
他個子不高,身材勻稱拖陆,膚色白皙弛槐,有酒窩,只是那酒窩在歲月的作用下漸漸拉長依啰,變成兩條深溝乎串。
他常年戴著像玻璃瓶底一樣厚的眼鏡,因此我認為他是一個滿腹經綸的人速警。但其實叹誉,他目不識丁。估計只認識象棋和麻將牌里的字坏瞄,小時候我爸爸經常和他下棋桂对,外婆是他的固定牌友。
從我記事起鸠匀,他就是獨居狀態(tài),我以為他從未娶過妻逾柿。他守著一間小房子缀棍,幾棵桃樹,數只羊机错,半畝薄田爬范。
小時候我喜歡去他的小房子里玩,有時我爸爸會去找他下棋弱匪,棋桌就支在門前的桃樹下青瀑。有一次我看見他桌子上放著一個剃須刀,便拿起來有模學樣,剃自己嘴邊的絨毛斥难,然后就掛彩了枝嘶,下巴上劃了一條血口子。
每到種玉米的時候哑诊,沒人幫他丟種子群扶。于是一到周末,我外婆就差我去幫他镀裤。
我到底是孩子心性竞阐,丟了兩行,就把裝玉米種子的水瓢放在田埂上暑劝,跑到剛犁過的散發(fā)著香氣的疏松土壤上翻筋斗骆莹。有時還把水瓢打翻,再一粒粒把種子撿起來担猛。
他也不惱幕垦,等我翻騰夠了,再拿起他的鋤頭毁习。
那一小方田小半天就種完了智嚷。中午怎樣都要留我吃飯的,便問我想吃什么纺且,我翻著跟頭大聲道:吃肉盏道。
他就騎著那輛二八杠自行車去買肉。我外婆知道了载碌,還批評我不懂事猜嘱,怎能問人要肉吃。
我妹妹也給他丟過種子嫁艇。他給了我妹妹厚厚一沓毛票子朗伶,就是剛建國時發(fā)行的上面印有肩扛鋤頭頭扎白毛巾的勞動人民和穿戴著不同服飾的少數民族同胞的一分,一毛步咪,兩毛论皆。聽說有幾張如今具有收藏價值。
后來他就搬走了猾漫。據說是替舉家去大城市打工的弟弟家看門了点晴。好多年之中,他只回來過一回悯周,在我家吃的午飯粒督。而我已經從一個在地上翻筋斗的泥孩子變成了文靜害羞的姑娘。
等他重新搬回來時禽翼,我已經上了大學屠橄。
有一次不知國慶還是五一放假族跛,我回老家看外婆。某一天锐墙,突然看到一群人抬著他從我家門口經過礁哄,聽說是吐血了。
經過檢查贮匕,胃癌晚期姐仅。
沒有人告訴他得了什么病。我和外婆去看他刻盐,他拿了一堆藥給我掏膏,問我每種葯的劑量和功效。
我不記得那些葯名敦锌。也不知道當時是怎么回答他的問題馒疹。我心里堵得慌,感覺死亡向他步步緊逼乙墙。還好他不識字颖变,我把每頓吃的量用圈圈畫在葯盒上。一天兩次听想,每次三粒腥刹,就畫兩排圈圈,每排三個……
我強顏歡笑汉买,不敢看他的眼睛衔峰,怕他看到我眼神中的不忍與躲閃。
不久之后蛙粘,他就去世了垫卤,他沒有子嗣,由兩個侄子替他送終出牧。
后來我才知道穴肘,他是娶過妻的。據說他曾有個童養(yǎng)媳舔痕,不過他不喜歡评抚,他母親待人家也不善,于是就遣回家去了伯复。
之后又說了一門親事盈咳,據我外婆講各方面不如那個童養(yǎng)媳。后來他妻子難產死掉了边翼,留下一個女兒。本想著能和女兒相依為命鸣剪,沒想到女兒12歲時得急性病也走了组底。此后他未再娶丈积,鰥居到老。
這就是一個無比普通甚是有些卑微的人的一生债鸡,在我這個旁觀者眼里江滨,三言兩語便將其一生說盡。我們每個人的一生在別人眼里也許都只是幾個片段厌均。
謹以此來紀念他唬滑,感謝那年請我吃過的肉和每年春天送我們的無數桃子。順便緬懷逝去的童年和回不去的故鄉(xiāng)棺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