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兩個舅舅历涝,但我小時候其實一度分不清誰是大舅刮萌,誰是老舅穷缤。盡管他們不是雙胞胎蚓曼,長得也不像俐载。
我后來記住大舅和老舅的區(qū)別涮拗,就是大舅頭頂上有個很明顯的筋包跑芳。聽媽媽說箱蟆,那個筋包是因為大舅年輕時曾經(jīng)由于氣盛默穴,和別人沖突而留下的印記怔檩。
大舅長相憨厚,不善言談蓄诽。茂密的頭發(fā)里隱約有個凸起薛训,好脾氣,總是那么有耐心仑氛。
后來我畢業(yè)工作乙埃,離家很遠闸英,也就只能在春節(jié)的時候和家人見見面。而上一次見到大舅介袜,也就是兩年前的春節(jié)甫何,在外婆家。
大舅依舊不善言談遇伞,只是笑呵呵招呼我坐下沛豌。由于在大學食堂長期高強度工作,每天都很辛苦赃额,大舅的頭發(fā)已經(jīng)幾乎都掉光了加派。但他還是那么好脾氣,依舊那么有耐心跳芳。
沒開燈的客廳中芍锦,大家正坐在一起看電視。電視五彩斑斕的光映襯著沙發(fā)上每個人的輕松和愉悅飞盆,大舅頭上那個凸起也被映射的格外顯眼娄琉。
這也是我最后一次見到大舅。
2020年10月24日吓歇,媽媽剛返回老家不久孽水。晚上我和媽媽打了會兒電話,媽媽的聲音略帶哭腔但又在極力保持鎮(zhèn)定城看,且聽起來似乎已經(jīng)極度疲憊女气。
“孩子,你大舅急性胰腺炎住院了测柠×毒希”
當時一瞬間,我覺得我的腦子都是空白的轰胁。就好像記憶里谒主,那個頭上有個凸起的男人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的畫面突然就消失了,我還沒來得及好好記住赃阀,就突然消失了霎肯。
聽媽媽說,大舅是因為突然腹痛榛斯,發(fā)生得很突然观游,到醫(yī)院檢查確診是急性胰腺炎,就立刻住院治療肖抱。我安慰媽媽既然住院了备典,一切就聽醫(yī)生的安排异旧,要相信醫(yī)生意述。
大舅入院第三天,轉(zhuǎn)入重癥監(jiān)護室(ICU)。我們都期待著醫(yī)學會創(chuàng)造奇跡荤崇,彼此安慰著“大舅能堅持著這口氣拌屏,就是還有希望”,期待著那個老實憨厚的男人會很快就好起來术荤。
可是我們還是沒看到奇跡發(fā)生的跡象倚喂。
沒兩天,媽媽就告訴我“你大舅現(xiàn)在多臟器衰竭瓣戚,上了呼吸機端圈、體外透析等手段,一直在休克子库〔杖ǎ”
“你大舅媽也覺得狀況越來越糟,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給你大舅辦了轉(zhuǎn)院了仑嗅,進ICU了宴倍。”
想起一個人在記憶里的各種畫面仓技,串接成線鸵贬,就好像在回放一盤舊時的錄像帶,每個記憶中的畫面脖捻,每一段音容笑貌阔逼,都會在腦海中逐一浮現(xiàn)〉鼐冢可是這時颜价,我想起記憶中的大舅,腦海中回放著那盤有關大舅的錄像帶時诉濒,那盤錄像帶似乎一邊放映著畫面周伦,一邊不可阻擋的破碎著。錄像帶破碎發(fā)出的聲音刺痛著每個牽掛著大舅的人的心未荒,但每個人又無能為力专挪。
而大舅入ICU前對醫(yī)生說“給我打一針,讓我睡一覺”片排,也是大舅留給這世上的最后一句話寨腔。到此時為止,由于疫情防控率寡,外面的家人一直沒能再見到他迫卢。我想回去見見大舅,但是爸媽說家里疫情防控十分嚴格冶共,所有人都沒法進去見大舅乾蛤,我回去幫不到什么每界。所以我就在這一邊,希望遙遠的那邊家卖,大舅可以早日康復眨层,希望大家能振作起來,希望奇跡會發(fā)生上荡。
可是奇跡還是沒發(fā)生趴樱。
大舅入院搶救第18天,爸爸在微信上告訴我“你大舅病故離世了酪捡∪鳎”
在醫(yī)院搶救了18天以后,大舅還是離開了我們逛薇。
那一瞬間航揉,記憶中的大舅又浮現(xiàn)在腦海中。那些熟悉的場景金刁,印象中的樣子帅涂,都帶著聲音,動態(tài)地再次浮現(xiàn)了出來尤蛮∠庇眩可是那些場景都變成了黑白電影。腦海中那盤記錄著大舅的錄像帶又完好的回到了記憶中那個位置产捞,一一回放著那些熟悉的畫面醇锚。
可是從那天起,那些畫面就永遠只停留在記憶里了坯临,停留在每一個牽掛他焊唬、想念他的人的腦海中。在那天以后看靠,我們不得不接受他的離開赶促,不得不目送他的遠去。我們盡力想留下過他挟炬,他也一定曾經(jīng)努力的想多停留一會兒鸥滨,可是他還是離開了,帶著我們的想念離開了谤祖。他沒有漸行漸遠婿滓,他一直在我們看得到的地方。那些有關于他的溫暖粥喜,親情凸主,五味雜陳的記憶,從那天起也就停留在我們的記憶中那個屬于他的角落里额湘,閃閃發(fā)光卿吐。
我們在以后的日子中會經(jīng)常想念他旁舰,這樣他在另一個世界也會知道我們都一直記得他的音容笑貌,記得他的老實憨厚但两,記得他的不善言辭,記得他的好脾氣和有耐心供置,記得他對別人的包容谨湘,記得他頭上那個凸起。
以后每一年的春節(jié)芥丧,我們都會想起他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的樣子紧阔,想起他不擅講祝福語、只是笑呵呵的拿著罐裝啤酒干杯的樣子续担,想起他每年大年三十晚上吃完飯后都會出去散步鍛煉擅耽,想起他會問我“秦璇兒,跟我出去溜達去啊物遇,走不走乖仇?”
那些有關于大舅的一切,在以后的時光里都將安靜的放在我們的記憶里询兴,就好像我家中書柜里那本大舅在我兒時買給我的童話書一樣乃沙,記錄了我們彼此這一生中相處的時光里所有的點點滴滴。
拜個早年诗舰,新春快樂警儒。
——寫于大舅離開我們的第83天
2021.01.30.星期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