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候對每個季節(jié)都公平
悶熱的夏天
沒有春華秋實轿腺,冬雪皚皚
卻有最柔軟的夜两嘴。
關于仲夏夜的記憶,總是很豐富的族壳,比如天幕上流卷的疏云憔辫,比如樹梢間斷續(xù)的蟬歌,比如水泥地上斑駁的月影仿荆,又比如自己身邊的小竹凳贰您、蒲葵扇、冰西瓜……
這其中最浪漫的拢操,莫過于浮于虛空锦亦、點點流轉的螢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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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稱螢火之光為“流螢”令境,不能更美杠园。一個“流”字,把那種稍縱即逝舔庶、不可捉摸抛蚁、如夢似幻的隱約和飄曳,全勾勒出來了惕橙。
大約就是出于這種玲瓏意境篮绿,古人很不舍得用“蟲”來稱呼這提燈的精靈÷榔《古今注·魚蟲》載:“螢火亲配,一名耀夜,一名景天惶凝,一名熠熠吼虎,一名丹良,一名磷苍鲜,一名丹鳥思灰,一名宵燭』焯希”每一個名字洒疚,都美得讓人怦然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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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漫天星斗同光|
《詩經·豳(bīn)風》中有這樣的句子坯屿,“我徂東山油湖,慆慆不歸……町畽鹿場,熠耀宵行领跛》Φ拢” 戍邊的男子思妻心切,急匆匆地在夜色下趕路還鄉(xiāng)。沿路為他照明的喊括,竟是漫山流螢胧瓜,宛如星光墜落。這景致是有多么浪漫郑什。
在那些沒有電力照明的遙遠時代府喳,長夜凝重又漫長,這時候哪怕只有一星半點的螢光蘑拯,能以呼吸一樣的速率縈繞相伴劫拢,已經是自然的饋贈了:這是揉碎了散落人間的星光,怎不讓人喜出望外呢强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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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比起星光舱沧,我更喜歡螢火的靈動。它們在草木上跳躍偶洋,在溪流上飄搖熟吏,在樹影里隨著小獸們的步伐騰挪,創(chuàng)造了仲夏夜山野里一半的意境玄窝。
柳永在他的詞中寫道:“疏篁一徑牵寺,流螢幾點,飛來又去恩脂∶泵ィ”只是幾點流螢,就把一條幽森的竹林小路變成了溫柔仙境俩块。如果說世界上有什么生物可以稱為“童話中的精靈”黎休,螢火蟲一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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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也有不懼人的玉凯,像杜甫詩中所說的那樣“簾疏巧入坐人衣”势腮,簡直就是莫大的驚喜了。此時倘有任何的煩悶不快漫仆,都會隨著點點螢火的“臨幸”捎拯,而變成柔軟。
那樣柔軟的光盲厌,不知道點亮了多少黯淡無聊的夜署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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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頭是童年,一頭是希望|
小時候每天吃過晚飯吗浩,便盼著天黑建芙。等白天的溽熱漸漸消退,蛙聲四起拓萌,螢火蟲就會提著它們的小燈籠岁钓,從草叢里、小河邊悄悄地出現了微王。
那時候大人們總喜歡搬長竹椅坐在屋外屡限,悠閑地搖蒲扇拉家常。孩子們坐不住炕倘,只要看到螢火蟲钧大,就會一躍而起,奔跑著追逐罩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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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螢火蟲并不是那么好抓的啊央,它們一會兒飛高,一會兒飛低涨醋,就像故意逗孩子們玩兒似的瓜饥。有時候跑得滿頭大汗,還是一無所獲浴骂,只留下大人們的一片笑聲乓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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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最深的,是一個酷熱難當的晚上溯警,連竹席都燙人趣苏。我翻來覆去,無法入眠梯轻。這時候母親神秘地走進來食磕,將手伸入蚊帳,放出了幾只螢火蟲喳挑。那一點點嫩黃柔綠的幽光彬伦,看上去輕盈又愜意,簡直像一個奇跡伊诵!
到如今已不記得那晚是否安眠媚朦,但總相信那幾點微弱的光,不僅照亮了我的夢境日戈,亦融入了我生命的軌跡询张。我似乎也因此獲得了一種溫柔的光,照著自己薄薄的飛翔的羽翼浙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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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大后讀到木心先生說:“螢火蟲是會呼吸的鉆石份氧。”覺得實在貼切弯屈。那一顆顆小小的璀璨的光蜗帜,是比鉆石更貴重的希望,是人生之初的純真资厉,是歲月伊始的夢想厅缺,是伴隨一生的能量。
一只螢火蟲,將世界
從黑海里撈起
只要眼前有螢火蟲半只湘捎,我你
就沒有痛哭和自縊的權利
──周夢蝶《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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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擁有诀豁,也可以向往|
那些年也嘗試過用玻璃瓶養(yǎng)幾只螢火蟲,想讓它們陪伴自己讀書寫字窥妇。然而不到一天舷胜,它們不是缺氧而死,就是絕食身亡活翩∨牍牵看著它們凋零的凄涼的尸體,我滿心都是愧疚材泄。
年幼的我至此便知道:螢火蟲沮焕,是養(yǎng)不活的。
只是沒想到拉宗,有些人對此更加毫無意識──又或者峦树,是毫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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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大概有一種美簿废,得付出數以萬計的生命為代價空入。
大約是從2013年起,全國各地掀起了舉辦螢火蟲主題活動的狂潮族檬,每年仲夏之夜歪赢,都會有無數螢火蟲被圈養(yǎng)在公園里,它們被“放飛”单料,被“喚醒”埋凯,被迫閃爍光芒。
然而螢火蟲本身卻是一種嬌氣的動物扫尖。就像童話中的小仙女白对,它們只活在最純凈的自然環(huán)境里,而且必須得沒有城市燈光的污染换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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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為了舉辦這些城市活動甩恼,人們不僅用強光干涉它們的交流,更用盡一切手段將其捕捉沉颂,運送出它們賴以生存的棲息地条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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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運送途中,螢火蟲死亡率約為40%铸屉;剩下的如果被投放到網棚中钉蒲,大約只能存活2-3天;即使放飛到野外環(huán)境彻坛,也將在三五天內全部死亡顷啼。只為了幾張朋友圈的照片踏枣,無數螢火蟲葬身他鄉(xiāng)。
▲ 澎湃新聞:成都城北一公園內放飛了10萬只螢火蟲钙蒙。放飛的10萬只螢火蟲將在3天到一周內茵瀑,全部死亡。
盡管多數商家聲稱其售賣的螢火蟲“是養(yǎng)殖的”仪搔,但實際上瘾婿,“人工繁殖螢火蟲的成本每只在10元左右蜻牢,而野外捕捉的成本僅0.5元烤咧,以盈利為目的的商業(yè)活動怎么可能會去大規(guī)模繁殖螢火蟲?”(引用自華中農業(yè)大學付新華教授抢呆,中國螢火蟲研究保護第一人煮嫌。)
在少年的心里,螢火蟲是翩躚的夢幻抱虐;而在以之牟利的人眼里昌阿,它們是飛舞的鈔票……在商業(yè)利益、觀眾心理和環(huán)境道德的博弈中恳邀,到底誰的夢想更值得尊重呢懦冰?
▲?活動結束后,孩子們上臺撿遺留在舞臺上的螢火蟲谣沸。
不是專業(yè)人士的我們刷钢,也許很難給出最好的答案。但我知道的是乳附,這些小生命曾為我們帶來美妙的體驗和溫暖的回憶内地。
農歷五月至,仲夏夜夢回赋除,當溫柔的晚風吹起阱缓,螢火將與星光爭輝。
如果可以举农,但愿今年的城市不再有流螢荆针,如果惦念,那就去到深山颁糟,不用手電筒照明航背,就遠遠看著它們,似流光飛舞滚停,隨清風入夢沃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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