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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聽說過一個人坐火車去北京薄嫡,卻買了兩張車票的事嗎失仁?
? 當然胳泉,有人會說拐叉;那有什么岩遗!也許是人太胖了,一個人要占用兩個人的座位凤瘦,自然是要買兩張票了宿礁。還會有人猜測,肯定是原本是兩個人要坐火車的蔬芥,結果其中一個人由于某種原因不走了梆靖,票又沒法退掉,自然那人拿著兩張票了笔诵》滴牵或者很籠統(tǒng)的說上一句,買錯了嗤放。
? 可是我要說思喊,上面給出的答案都不對,你又該作何猜想呢次酌?
? 這個買了兩張進京車票的人恨课,就是我的鄰居老程頭。
? 你問我為什么知道的這么清楚岳服?因為老程頭前些天就來找過我剂公,向我打聽一件事:沒有身份證怎么買火車票去北京仑鸥?
? 當我聽到這個問題后纫雁,不禁啞然失笑,對他說:“這很簡單嘍您觉!可以用戶口本璃搜⊥虾穑”
? “沒有戶口本呢?”
? “那用工作證这吻〉醯担”
? “沒有工作證呢?”
? “那用退休證唾糯〉∨穑”
? “沒有退休證呢?”
? “那去派出所開個臨時證明移怯∠懔В”
? “那要是開不出來呢?”
? “不會的舟误,派出所一定會開出來的葡秒。因為這是他們的業(yè)務之一。”
? “開不出來的同云,因為這個人已經(jīng)死去三十多年了糖权《赂梗”
? 我笑不出來了炸站。
? 老程頭一個月前剛剛辦理完退休,不會就精神失常了吧疚顷?
? 看到我的眼神旱易,老程頭掏出旱煙盒,一邊不緊不慢的卷著旱煙腿堤,一邊用責備的語氣說:“我還以為你能想出什么好點子來呢阀坏!誰知道出的都是餿主意“侍矗”
? 聽到老程頭失望的語氣忌堂,我撓撓頭,不服的辯解:“不是我出的是餿主意酗洒,而是您老人家給出的條件也太苛刻了士修;哪兒有死人去坐火車呀?”
? “國家哪條法律規(guī)定死人不能坐火車了樱衷?”老程頭理直氣壯棋嘲。
? 我想了想,也確實是矩桂,法律中還真沒有這一條規(guī)定沸移。
? 看到他這么理直氣壯,我才放下心來侄榴;老程頭并沒有精神失常雹锣。
? “那你是要帶著一個人的骨灰去坐火車嗎?”我問道癞蚕,“要是帶著骨灰去坐車蕊爵,就容易得多了,只消把骨灰塞進包裹中就可以了涣达。列車上是不會因為你帶了骨灰而罰錢的在辆。”
? 誰知他抽了口旱煙度苔,不緊不慢的說:“沒有骨灰匆篓,只有一張照片】芤ぃ”
? 我一拍大腿鸦概,說:“那更好辦了,你只要自己買一張票不就得了!”
? 老程頭執(zhí)拗的搖著頭窗市,連連說道:“那不行先慷!那不行!那怎么得了咨察?那不成了我自己去北京了嗎论熙?”
? 我很困惑。從老程頭經(jīng)歷風霜摄狱、滿是皺褶的臉上脓诡,隱隱的窺見一些端倪。
? “你把整件事情告訴我媒役,我以這些年的交情擔保祝谚,肯定給你找出個好辦法『ㄖ裕”
? 老程頭被我的誠意打動交惯,一邊抽著旱煙,一邊把這件稀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出來穿仪。
? 老程頭大名叫程煥年席爽,沒來大興安嶺之前,是在小興安嶺伊春開拖拉機牡借。1975年時拳昌,正是開發(fā)大興安嶺的緊要關頭,這里急需大批懂得機械使用的人才钠龙。于是他便報了名炬藤,跟隨著五百多人的隊伍,一同來放到了大興安嶺北坡碴里。
? 來到大興安嶺后沈矿,他仍舊干他的老本行,開拖拉機每日起早貪黑的進山拉運木頭咬腋。為了能夠更快的培養(yǎng)出后備力量羹膳,組織上給他配了名助手,讓他盡快的把駕駛拖拉機拉運木材的技術傳授給助手根竿。
? 助手叫吳為國陵像,也是不久前剛從內蒙古來到這里,年齡只比他小六歲寇壳,剛剛十八醒颖。小吳很勤快,也很好學壳炎∨⑶福看到拖拉機時,喜歡的不得了,不是看看這兒腰耙,就是摸摸那兒榛丢。收工回來后,別的人都躺在帳篷里休息了挺庞,他還鉆進車庫里晰赞,把拖拉機到處擦得油光锃亮,玻璃更是擦得一塵不染挠阁。
? 程煥年很喜歡這個助手宾肺,從小吳的身上溯饵,仿佛看見了當年的自己侵俗。他傾盡心力、不遺余力的教導著小吳丰刊,從插索帶隘谣,到密林間絞運木材的方法,他都毫無保留的教給了小吳啄巧。
? 一年后寻歧,小吳出徒了,接手了一臺嶄新的拖拉機秩仆,成為林業(yè)局里最年輕的拖拉機駕駛員码泛。和他曾經(jīng)的師傅同在一個小工隊。兩人亦師亦友澄耍,工作中相互學習幫助噪珊,收工后常常坐在帳篷的火爐子前,喝上一杯齐莲。
? 小工隊的夜晚生活是很枯燥的痢站,發(fā)電機只有在維修機械的時候,才會發(fā)動起來选酗,帶來短暫的明亮阵难。更多的時候,是點燃馬燈芒填;那東西靠燃燒柴油呜叫,冒出黑煙,常常讓早上起來的人殿衰,一鼻子的黑灰朱庆。
? 在到了1984年時,這種境況得到了改觀播玖。林業(yè)局為了改善山里小工隊的生活工作條件椎工,給各個小工隊不但配置了省油的小型發(fā)電機不說,還給配置了黑白電視。
? 這是一件破天荒的大事维蒙。自此掰吕,每晚帳篷中比天上的月亮還要明亮,收工后工友們也不閑得去喝酒颅痊,而是擠在桌子前殖熟,看那比一本書大不了多少的黑白電視。只是山里信號很不好斑响,常沉馐簦看一會就沒有了信號。這時大家就會喊:
? “小吳師傅舰罚,出去弄弄電視信號桿子去纽门。”
? 說來真是奇怪营罢,那根高高的電視木桿子赏陵,誰去都弄不好,只會越弄電視上的雪花越多饲漾,直至沒了信號蝙搔,把帳篷里的工友們急的直蹦。只有小吳出去考传,隨意的踹上兩腳吃型,或是使勁的搬弄桿子,換個方向僚楞,很快就來了信號勤晚。
? 大家給小吳起了個外號,叫“信號指導員”镜硕。
? 那時的電視只能收來一個臺运翼,中央電視一臺。每天收工后兴枯,洗漱完畢吃完飯血淌,正是新聞聯(lián)播開始的時間,大家就坐在偏遠的山林里财剖,聽著帳篷外呼嘯的北風悠夯,看新聞聯(lián)播,看國家大事躺坟。
? 有一次看新聞聯(lián)播的開頭時沦补,當雄偉壯觀的天安門伴隨著國歌一閃而過,程煥年產生了個疑問咪橙,他問道:
? “這天安門到底是啥顏色的夕膀?黑白電視也看不出來靶榈埂!”
? 大家轟堂大笑产舞,有人說:
? “我知道魂奥,是紅色的,我是從報刊上看到的易猫〕苊海”
? “不對!我咋看是藍色的呢准颓!我是從我兒子畫的圖片上看到的哈蝇。”
? “不對攘已、不對炮赦,是黃色的才對。那才威武大氣贯被⊙畚澹”
? 面對眾人的莫衷一是、議論紛紛彤灶,小吳說了一句:
? “有機會去看看就知道了∨”
? 小吳的話讓程煥年眼前一亮幌陕,他自言自語的說:
? “對呀!咱們還從來沒有去過北京汽煮,沒有看見過天安門搏熄,那咱們就去一趟唄!”
? 聽到這番話暇赤,小吳也來了興致心例,高聲說:
? “好。等今年冬季生產結束了鞋囊,咱師徒倆就親自去一趟北京止后,看看天安門到底是啥顏色的×锔”
? 計劃就這樣定下來了译株,甚至當晚,兩人躺在被窩里挺益,半宿沒有睡覺歉糜,小聲的討論著去北京的計劃,甚至連一路上吃啥都計劃好了望众。
? 在以后的整個冬天里匪补,兩人不斷的修補著這個宏偉的計劃伞辛,憧憬著這一天的到來。
? 冬季生產結束后夯缺,兩人的計劃還未得以成行始锚,就又投入到緊張的夏季生產任務中。而后就是維修機械喳逛,采伐楞場瞧捌,直到下一個冬季來臨,兩人的去北京計劃都沒有時間去實施润文。
? 無奈姐呐,兩人只好約定來年春天再去北京。
? 只是這個冬天典蝌,成為了程煥年心底永遠的痛曙砂;小工隊裝車場的架桿倒了,帶著一車的原木砸在小吳駕駛的拖拉機上……
? 自此骏掀,程煥年再也不提去北京的事鸠澈。但忘卻并不等于沒有,他把這件事埋在了心底截驮。直到退休后笑陈,終于有了時間,他要完成這件埋藏心底多年的心愿葵袭,他要帶著小吳的照片一同去北京涵妥,去看看天安門。否則坡锡,他入土那天都不會瞑目蓬网。
? 聽完老程頭的訴說,我沉默了半晌鹉勒,從心底里為這位老人肅然起敬帆锋。歲月染白了他的須發(fā),卻沒有撼動心底里埋藏多年的心愿禽额。
? 我說:“這樣吧锯厢!我用我的身份證去買張票,然后你帶著這張票坐上車绵疲,不就可以了嘛哲鸳!”
? 我自認為這是個好主意,完全可以解決一個人帶著兩張票的難題盔憨。但老程頭依舊不滿意徙菠,他認為這張票是我的,上面有著我的印記郁岩。雖然這是個沒有辦法的辦法婿奔,但很不……很不完美缺狠。
? 聽到老程頭的抱怨,我一時之間也沒有了主意萍摊。就在老程頭失望的要離開時挤茄,一個念頭驀然從我心底里跳出來,我攔住他冰木。
? “等等穷劈,我有了主意了。不過踊沸,你要等我三歇终、兩天,這回逼龟,我肯定會讓你滿意评凝。”
? 老程頭半信半疑的離開了腺律。
? 事不宜遲奕短,我馬上去找一個老同學,他在檔案室上班匀钧。
? 在檔案室里翎碑,我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在密密麻麻碼垛的資料中找到了吳為國的檔案和事跡榴捡。在檔案中杈女,我看到吳為國的妻子叫馮娟,有個兒子叫吳兵吊圾。馮娟在吳為國因公犧牲三年后,帶著兒子改嫁到了另外一個林業(yè)局——雙峰林業(yè)局翰蠢。
? 我這位老同學聽完我的一番訴說后项乒,大為感動,他說:
? “這可比俞伯牙摔琴還感人哩梁沧!”
? 老同學立即用他的關系檀何,用手機聯(lián)系到了雙峰林業(yè)局的勞資科,向那頭打聽吳兵這個人廷支。
? 半個時辰后频鉴,那頭來了消息,說雙峰這里確實有個叫吳兵的人恋拍,現(xiàn)在在雙峰林業(yè)局防火辦上班垛孔。在確定他的母親叫馮娟后,我再也等不了了施敢,立即喚來一輛出租車周荐,趕往雙峰林業(yè)局狭莱。
? 三天后,我親自送著老程頭踏上了去往北京的火車概作。他對我這次出的辦法很滿意腋妙;我是用吳兵的身份證買了來回的火車票。
? 半個月后讯榕,老程頭回來了骤素。他對我說;火車每次陀奁ǎ靠在一個站臺時济竹,他都會掏出吳為國的照片,對著窗外集绰,讓他也看一看规辱。同時在心底磨叨著:小吳,又到一個站了栽燕,咱們距離北京越來越近了罕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