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常回想起那一年的夏天英支,四方的小院兒里佩憾,大泡桐樹遮天蔽日,陽光不時撥開葉子罅隙干花,窸窸窣窣的四下游移妄帘。
那一年似乎發(fā)生了一些不平常的事〕仄啵或許你覺得我在胡言亂語抡驼,就連我自己也不止一次懷疑,定是一場夢吧肿仑,抑或是回憶穿過時間洪流時出了岔子而誕生的幻象婶恼∩=祝可當(dāng)它每每襲來柏副,真切的似是能抓住一般勾邦,這使我欣喜又困擾,不得不將它和盤托出割择。
—1—
高中時眷篇,班里有一個女孩叫苗苗,生的和我一般小巧荔泳,情感豐沛蕉饼,愛笑愛鬧。說來也算親戚玛歌,大概是我媽媽的爸爸的兄弟的兒媳婦的老家村里的一個什么七大姑八大姨家的姑娘昧港,為了顯得近些,我就喚她大表妹支子。
我們姐妹倆是班上的兩朵奇葩创肥,正常時一起唱歌說笑玩鬧,瘋癲起來沒人知道我們在干什么值朋。其中就包括——一本正經(jīng)地說自己有一條隱形的尾巴叹侄,除了我們倆沒人能看得到。那尾巴既能如綰發(fā)般盤起昨登,又能像猴子一樣放下趾代,但是耷拉著拖地而行會磨得生疼,所以還是盤著時居多丰辣。
“嘖撒强,你有沒有覺得最近咱這尾巴特別容易炸毛兒?”苗苗表妹皺著眉頭笙什,一臉擔(dān)憂的樣子飘哨,配上一頭及肩短發(fā),顯得格外俏皮可愛得湘。
“天干吧杖玲,我的也這樣,早晨起來拿水梳梳就好點兒了淘正“诼恚”我回應(yīng)道。
“哎鸿吆,”她嘆了口氣囤采,繼續(xù)道,“越長越長惩淳,我都夠不著了蕉毯,還好它會自動盤起來乓搬。”
周圍人的目光灼灼地打過來代虾,似乎在打量兩個神經(jīng)病进肯,因為我們從沒特意放小過音量。存在的就是存在棉磨,沒有就是沒有江掩,何必遮遮掩掩呢?
我不清楚苗苗是否同我一樣見過那些乘瓤,不然她何以配合我說這些似是而非的話环形?別人以為我們在胡言亂語,可我卻覺得這就是命中注定衙傀,除此之外抬吟,別無選擇。個中緣由统抬,且聽我娓娓道來火本。
—2—
那時候我住鄉(xiāng)下,梳小抓鬏兒的年紀(jì)蓄喇。家里有個四方大院兒发侵,幾排平房,一畦菜地妆偏,赤裸的黃土地刃鳄,風(fēng)起時揚塵,陰雨時濕腳钱骂。
晨時有公雞昂首鳴叫著催起叔锐,回家有狗子汪汪跑著來接;春末紅寶石般的櫻桃一串串掛滿枝椏见秽,摘下一大碗送給左鄰右舍愉烙;寒冬大雪漫過膝蓋,不忍心掃起來只想堆個白胖胖的大雪人解取,再拿胡蘿卜當(dāng)鼻子步责,黑煤塊兒做眼睛,活靈活現(xiàn)的禀苦,只待人們熟睡后進(jìn)屋陪我玩耍蔓肯。
當(dāng)然,我最愛的振乏,仍是院子中央那棵參天的大泡桐樹蔗包,樹干有好幾個人都抱不過來那么粗。夏日里茂密如蓋慧邮,遮天蔽日调限,拿個小板凳坐在樹下乘涼舟陆,隨便撿起一片葉子就能當(dāng)蒲扇;若是開起花來耻矮,一樹粉嘟嘟的小喇叭秦躯,一眼望去如同漫天的彩霞,如夢似幻淘钟;秋天葉子落了一地宦赠,黃赤赤的,踩在上面吱嘎吱嘎的響米母;到了深冬,雖是寥落毡琉,卻總覺得院子里有了它铁瞒,能擋去不少寒風(fēng)。
有這么個樂園桅滋,許多飛鳥和蟲兒們就樂意光顧慧耍,藏身其中,好不自在丐谋,也包括——那兩只小精靈芍碧。
這是我兒時最大的秘密,在枝繁葉茂的深處号俐,住著兩只猴子泌豆,一大一小,我曾不止一次見過的吏饿。雖然只是照面之緣踪危,我卻欣喜無比,緊守著寶藏一樣猪落,不敢告訴任何人贞远。
直到有一天,距離上一次看見它們已經(jīng)隔了我數(shù)都數(shù)不清的那么久笨忌,我像往常一樣放學(xué)回家蓝仲,卻被眼前那一幕驚傻了眼。
只見老猴子懷抱著小猴子官疲,蹲坐在齊窗高的樹枝上袱结,小猴子手里滿拉著一張樹枝做成的粗糙的弓,而箭頭正對的袁余,分明是背坐在窗前的弟弟擎勘!
我難以置信又一腦空白,瘋了也似的飛奔過去颖榜,竟沒頭沒腦的對著它們說起話來棚饵,“你在干什么呢煤裙?那是我弟弟啊,你不記得我了么噪漾?”
小猴子似是驀地一愣硼砰,松了手中的弓,垂頭耷拉腦地看著我欣硼,像個受氣的小孩兒一般题翰,竟一臉委屈的說起什么來,含含糊糊我聽得不太真切诈胜,卻也能聽懂百分之九十豹障,仔細(xì)琢磨,它說的似乎是“記得啊焦匈⊙”
“我可以抱抱你嗎?”我不由得溫柔起來缓熟。
“不要了吧累魔,你不懂抱我的姿勢,會沾你一身濕氣够滑】研矗”小猴子哼唧著說了一大串,我努力腦補著來理解彰触。
“我不怕梯投,來吧】饰觯”言語間晚伙,小猴子縱身一躍,輕盈地落入我懷中俭茧,我趕忙輕輕的抱住它咆疗,小小的身體煞是可愛。
“剛才怎么了呢母债,這么久不見午磁,會想我嗎?”我撫摸著它的圓乎乎的小腦袋毡们,小聲道迅皇。
懷里的小猴兒微不可覺地點了點頭,似乎用可憐兮兮的小聲兒哼了一個“想”字衙熔,我喜不自勝登颓,剛想說些什么,小家伙縱身一躍红氯,連同老猴子一齊跳進(jìn)茂密的葉海框咙,瞬間沒了蹤影咕痛。
我似是做了一場大夢,恍惚著走進(jìn)了屋喇嘱。
一切一如往常茉贡,日子不緊不慢的繼續(xù)過著,那天的場景卻留在我腦海中揮之不去者铜,又不敢當(dāng)真腔丧,生怕說出來被當(dāng)成瘋子。
—3—
若不是后來又發(fā)生的一些事令我疑惑作烟,這個故事恐怕我一輩子也不會說出來愉粤。
偶遇猴子的瘋狂事件沒過多久,大泡桐樹就被砍了俗壹。我回到家科汗,院子里只留下個大游泳圈那樣的樹樁,鋸斷處可見疏疏密密的年輪绷雏,一圈又一圈,疊起了歲月的痕跡怖亭。
我懵了涎显,走進(jìn)屋,剛想問怎么了兴猩,只見媽媽坐在床頭期吓,一臉愁容。
這我才知道倾芝,我們村要拆遷了讨勤,所有人都要搬家,是為公家修路晨另,條件不好潭千,可沒法拒絕。
我突然想起那兩只小猴子借尿,趴在媽媽腿上刨晴,哭著說我們可不可以不搬家啊。
媽媽別了下耳邊的亂發(fā)路翻,嘆了口氣說道:“你對面的爺爺家狈癞,還開著小飯館,不愿意簽字茂契,你沒看見已經(jīng)被拆的爛蛋了么蝶桶,老太太坐在門口想攔著,被架走了掉冶,我們前院你海龍哥哥真竖,拿手機拍照來著脐雪,被公安局的帶走了,現(xiàn)在還沒回來疼邀∥菇”
我有種直覺,我的童年旁振,就此結(jié)束了获询。我甚至覺得,身后不知什么時候長出了一條尾巴拐袜,毛茸茸的吉嚣,越來越長,不可抑制蹬铺。
我?guī)缀跏锹槟镜目粗笕税峒颐β党⒍撸瑥囊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礙事的沒用的東西都被丟掉了甜攀,能用的直接拉走秋泄。
臨行前一晚,我躺在家里僅剩的床上规阀,望著黑乎乎的天花板恒序,小小的心臟里只覺得無比絕望。
終于谁撼,我們過上了租房生涯歧胁,初高中幾年,都是在搬來搬去的記憶中度過的厉碟。童話般的過去似乎是被抹去了一樣喊巍,就連唯一見證回憶的一本小相冊也在一次又一次搬家中搞丟了。
后來長大了箍鼓,我才知道崭参,我們村大概是比較早的一批趕上拆遷的,那時候拆遷法還不完善袄秩,基本形同虛設(shè)阵翎,鄉(xiāng)親們沒經(jīng)驗也不知為自己爭取。給了多少錢呢之剧?反正是不好意思說出口的那么少郭卫,連我一個小孩都覺得少。
可有什么辦法背稼,家已經(jīng)沒了贰军。
—4—
兒時有大院,如今有高樓。
我們都住上了高樓大廈词疼,我卻無比懷念曾經(jīng)的大院兒時光俯树。我不止一次回到過那個地方,起初是一片破磚爛瓦贰盗,我抱著幻想许饿,或許還能有機會找到那兩只有緣的猴子,結(jié)果一無所獲舵盈。后來修起了寬闊的馬路陋率,路邊蓋起了高樓,我再沒見到期冀的畫面秽晚。
我一度認(rèn)為瓦糟,這些都是一場夢吧,不然何以全家好幾口人卻只有我自己看到過赴蝇?可回憶它真真切切菩浙,一波跟著一波,不分白天黑夜地倏忽而來又倏忽而去句伶,讓我摸不著頭腦劲蜻,理不清思緒,不敢相信又無法懷疑考余。
過去沒了斋竞,尾巴還在。在人群中擁擠著的時候秃殉,我總有意無意地避開,生怕誰踩到我的尾巴浸剩,哪怕我小心翼翼的神情令人覺的有些神經(jīng)質(zhì)钾军,也絲毫不以為意。
若你要問绢要,這些都是編出來騙人的吧吏恭?我會無比真誠的告訴你,是真的重罪,在我心里全是真的樱哼。
若你果然當(dāng)真了,我只能嘿嘿一笑剿配,這樣的鬼話搅幅,你也敢信啊呼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