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朦朧中聽到有人喊“沈丘到了衡楞,要下車的旅客請抓緊時間下車”吱雏。以為是在睡夢中,記憶中不曾有過這樣的地方瘾境,直到模糊中看到外邊的站臺名才清醒過來歧杏。下意識的看了手表,八點零四分:下午六點多出發(fā)迷守,這才剛剛過去一個小時——這列始發(fā)于我家鄉(xiāng)小城的火車犬绒,終點到我現(xiàn)在工作的城市——還有漫長的十幾個小時。
我隔壁這位背著雙肩包兑凿、一上車就開始講普通話的小哥正趴在自己的背包上睡得酣甜凯力。他的對面是一個正在玩游戲的姑娘茵瘾,諾大的白色will’s背包放在腳邊,在她的左手邊是一個剛上車就將身體埋在外套下靠窗睡覺的女孩咐鹤,二十幾歲拗秘,除了后來上過幾次廁所,她這一路都藏在外套下面祈惶。
帶will’s背包的姑娘雕旨,留著長長的劉海,她的右手邊坐著一個略微精致的男孩兒捧请,不時地探頭看她玩游戲凡涩,時不時還偷笑幾下。起初我以為他們是一起的疹蛉,后來她趴在桌子上睡著后活箕,才曉得不是。
精致男孩的右手邊氧吐,隔著一條過道讹蘑,是一個戴帽子的女孩兒,我瞥見的時候筑舅,她正捧著一本《查泰萊夫人的情人》紙質(zhì)書在看座慰,顯然不是很專注,每隔幾分鐘總要翻看下手機翠拣。男孩與女孩之間僅隔著一條過道版仔,但他顯然沒有注意到右手邊有一個愛看書的姑娘,更注意不到她戴著米黃色的帽子误墓、梳著馬尾蛮粮,頗有幾分《情人》中簡的樣子——他的注意力全被玩游戲的女孩吸引了去。
周圍很多人都是初次相識谜慌,但多半是從同一個站臺上車然想,所以基本上都是老鄉(xiāng):
......
“今年收成咋樣?”
“還行欣范,差不多合一千斤呢”
“噢变泄,那還不錯,賣了么恼琼?”
“賣了賣了妨蛹,前段時間貴,想攢著漲價晴竞,哪知道又跌了下來蛙卤。廠里也不好請假,等不急了,只能先賣了”
“賣了就值颤难,放著往后還要曬神年,費事兒著呢”
“那倒也是,曬一遍就掉層皮行嗤,折了斤稱”
......
“你在那邊做啥嘞瘤袖?”
“搞機床啊”
“厲害,技術活兒啊”
“不比以前了”
“唉昂验,我們廠近幾年效益也不好。加班也少了艾扮,掙不了幾個錢”
“那可不既琴,咱老百姓除了種地,也就只能出來打打工泡嘴,娃兒還要上學”
……
這是一列從家鄉(xiāng)開往他鄉(xiāng)的列車甫恩,為了生活、夢想酌予,每一個人離開自己的家鄉(xiāng)磺箕、親人,去另一個陌生的地方打拼抛虫。而今常年在外松靡,一年怕只有年中和年末才能回家,每次也只有區(qū)區(qū)一個星期建椰,這中間除去探親訪友的應酬雕欺,真正留在家中的時間更是少之又少,細細想來棉姐,多少有些無奈屠列。
不知道對于別人是怎樣的,但對我而言伞矩,每一次坐車離開的時候我都會想笛洛,如果時光倒流,不用太多乃坤,哪怕只是倒流到離開的前一天便已滿足苛让。
下午05:00:“是馬路東側那家新開的超市,別再走錯了”
我騎車去鎮(zhèn)上買菜之前侥袜,母親叮囑了好幾次蝌诡,總是擔心我像上一次那樣去另外一個超市:父親上次在那兒買的鴨蛋都是壞的,便決定不再去那家超市買東西枫吧。而且再三囑咐我別忘了給會員卡積分浦旱,說是以后可以換些東西,我滿口答應著九杂,卻在結賬的時候依然忘記了颁湖。
小時候宣蠕,家里的蔬菜都是自己種的,每家都在農(nóng)田中劃出來一塊菜園子甥捺,離家不遠抢蚀,走路約摸幾分鐘。我經(jīng)常在中午放學后被母親賦予“摘菜”這樣一個艱巨的任務:有時是一把豆角镰禾,有時是幾個西紅柿皿曲、一把小蔥。后來吴侦,母親在奶奶門前開墾了一塊小菜地屋休,除了種些時令蔬菜,還有好幾棵果樹备韧。夏天的時候菜園子郁郁蔥蔥劫樟,蔬菜多到吃不完,經(jīng)常分給左鄰右舍织堂。今年家里比較忙叠艳,這菜園子便荒廢了、裸露著堅硬的黃土地易阳,去看的時候多少有些失落药蜻。
晚上06:30:“以前一毛錢兩只阐滩,現(xiàn)在都漲到五毛錢一只了”
父親邊說邊把冰箱里冷凍的知了(我們方言中叫做爬蚱)全拿了出來邑滨,炒了一盤菜捷泞。知了是父親夏天晚上在村里樹林里捉的。以前小的時候黑竞,每到夏天晚上吃過晚飯捕发,我便拎著小鐵桶,桶里裝上三分之一的水很魂,打著手電筒在村里的樹林里晃來晃去扎酷。運氣好的時候一晚上能捉上幾十只,運氣差的時候也能捉上十幾只遏匆。那個時候舍不得吃法挨,捉了之后賣給別人,一毛錢兩只幅聘,我童年為數(shù)不多的零花錢就是靠賣知了賺來的凡纳。
這幾年,每次回家都有這樣一道菜帝蒿,不比以前荐糜,知了也是越來越少,這一盤基本都是父親一個夏天的戰(zhàn)利品。他自己自然是舍不得吃暴氏,全都收拾干凈延塑,放在冰箱里冷藏起來,只等那一天我回來答渔,便做來這一道菜:有時候是十一放假关带,有時候便是過年了。
晚上08:00:“這是付款碼沼撕,是你要給別人付錢的時候用的宋雏;別人要給你付錢,得用收款碼”
我有些不耐煩的說务豺。父親在外做些小生意好芭,平時電話里無意中會提及因為不太熟悉網(wǎng)絡支付而導致幾單生意白白流失。他大部分時候收的還是現(xiàn)金冲呢,而在他這個年紀的人看來,現(xiàn)金還是唯一可以信賴的東西招狸。即便是在移動支付如此發(fā)達的今天敬拓,我們鎮(zhèn)上的一些小店仍然還是只收現(xiàn)金。
父親上了年紀裙戏,對新事物的接受能力顯然沒有那么快乘凸。教了好多遍還不明白付款碼和收款碼的區(qū)別,弄得旁邊的母親都忍不住數(shù)落起來累榜。我自己基本也快喪失了耐心营勤,言語中似有生氣之意∫挤#回想起來著實不應該葛作,如果連我們自己都對我們的親人沒有耐心,那還指望誰會對他們心存耐心和善心呢猖凛?
前些天赂蠢,村里統(tǒng)一裝了無線網(wǎng)絡,家家戶戶都有辨泳,索性就沒有設置密碼虱岂。母親覺得不妥,便再三催促我設置下密碼菠红,剛回來那天我就滿口答應——明天就要離開了第岖,今晚再不弄好怕只能等過年回來了。倒也十分簡單试溯,幾分鐘便設置好了蔑滓。母親很是開心,我卻有些慚愧:自認是一個言出必行的人,承諾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烫饼,只是這承諾都給了別人猎塞,卻忽略了親人。
凌晨01:00:“他家撿了好幾捆杠纵,另一家撿了一小車呢”
睡意朦朧中被尿意憋醒荠耽,已是深秋,庭院里的絲絲涼意讓我清醒了幾分比藻÷亮浚空氣中夾雜著玉米秸稈焚燒的味道,遠處的機器隆隆作響:應該是別人家在趁著夜色收大豆银亲。蒼茫的夜色中慢叨,準還有父親說的那些撿豆子的人,這些名字在我腦海里還很熟悉务蝠,只是偶然碰到的時候拍谐,心里猛的一驚:竟比我腦海中的樣子老了好幾歲。
我上小學的時候馏段,家里的小麥還會收起來放在打谷場上晾曬轩拨,打谷場平日里也種些莊家,只等需要的時候提前收拾好院喜,跟柏油馬路一樣硬實亡蓉、干凈。那個時候大型聯(lián)合收割機還不普及喷舀,大多人使用的是一種小型收割機:只能將小麥從田地里割掉砍濒,不能打籽,村民再將割好的小麥拉回打谷場硫麻,晾曬爸邢、碾壓、晾曬拿愧、再碾壓甲棍、翻場等多道工序后,才能將小麥籽裝袋拉回家(哦赶掖,那個時候還要交公糧呢)感猛。地里經(jīng)常會散落一些帶穗的小麥,星期天我跟奶奶她們一群老年人撿過幾次奢赂,總能將我那個小小的蛇皮袋裝的滿滿的陪白。
早上08:00:“倒不如吃撈面條,順順利利膳灶,保佑你能上一個好大學”
母親將昨晚買的芋頭煮了煮咱士,不用蘸糖立由,味道已是極好。我小時候曾經(jīng)從別人家的地里挖了兩個芋頭種在我家的菜園子里序厉,當個寶貝似的锐膜,隔斷時間就去看看它長大了多少。它倒也果真沒有令我失望弛房,收貨的時候摘了滿滿一盆道盏。自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喜歡上吃芋頭文捶。無論蒸的荷逞、煮的,都好粹排。
提前問了母親中午吃什么种远,她本打算包頓餃子,我說倒不如吃撈面條——那年快高考的時候顽耳,母親來看我坠敷,問我中午想吃什么,我說餃子射富。母親說常拓,倒不如吃撈面條,順順利利辉浦,保佑你能上一個好大學。哪知后來竟真的蒙得一個九八五院校茎辐,還有幸學了一個不錯的專業(yè)(盡管我現(xiàn)在的工作跑偏了我當時的專業(yè))宪郊。母親的信仰竟然這般的靈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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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奶拖陆、花生弛槐、八寶粥......”,這叫賣聲猛地把我拉回現(xiàn)實依啰,一瞬間竟忘了思緒剛剛飛到了那里乎串。
后排有一個小孩在哭鬧,我扭頭看速警,看起來是一個挺乖巧的小孩叹誉,穿著藍色的小襯衣,左側的胸口上繡著一只貓咪的頭像闷旧,小辮子垂在后腦勺上长豁。他被抱在一個年輕女人的懷里,女人的手不停的在他背后有節(jié)奏的輕拍忙灼。在她的旁邊匠襟,一位上了年紀的阿姨在急急忙忙的剝一個橘子钝侠,嘴里還不停的說:寶寶不哭,寶寶不哭酸舍,馬上就好了帅韧,嗯,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