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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參與飛鳥集讀寫計劃之年代人物
一
昨夜的一場雨,為這個夏日的早晨帶來一絲絲的清涼。窗外的知了經(jīng)歷了雨水的沐浴之后,早早地就扯開嗓子在歡叫了塌忽。
比知了起得早的,是十奶奶失驶。十奶奶原名不叫十土居,因為丈夫在村中同輩分的男子當(dāng)中排行第十,所以年輕時被人稱為十嫂突勇,如今老了装盯,村里的晚輩就尊稱她為十奶奶。時間久了甲馋,她原來的名字也就被人淡忘了。
當(dāng)她睜開雙眼迄损,吃力地從那張破舊的會發(fā)出“吱吱”聲的木板床上坐起來的時候定躏,一眼就看到了飯桌旁邊的地上,那只缺了一小塊邊沿的小膠桶里盛滿了水芹敌。
桶子周圍的地面有水濺過的痕跡痊远,像一朵朵沒有顏色的花正在暗淡地盛開。屋頂上有兩塊瓦片被風(fēng)揭開了氏捞,露出了一條如缺了門牙的嘴縫碧聪,雨水就是順著那個縫隙流下來的。
十奶奶并不知道昨夜里會下雨液茎,只是住的這間屋子年久失修了逞姿,這幾年來過的都是屋外下大雨,屋內(nèi)下著小雨的日子捆等,她便有了經(jīng)驗滞造。那只破舊的小膠桶,是她長期擺放在那里的栋烤。
也許是下過雨的原因谒养,屋里彌漫著一股悶熱潮濕的味道。十奶奶起來以后明郭,將屋子里唯一的一扇窗戶“吱呀”一聲往外推開买窟,一股清新的氣息馬上躥了進(jìn)來丰泊。屋內(nèi)的空氣瞬間被攪動,一陣刺鼻的酸臭味順著氣流始绍,從飯桌的方向飄來趁耗。
“糟糕!那些魚又壞掉了疆虚!”十奶奶匆忙走過去苛败,掀開飯桌上的竹制蓋子,白色的瓦碟里整齊地擺放著三條手指寬的黃花魚径簿。原本潔白的魚肉已經(jīng)變黃罢屈,湯汁周圍也開始冒泡了,散發(fā)出一陣陣濃烈的酸臭味篇亭。
“唉呀缠捌,這魚才煮了兩天,一口都沒吃上译蒂,浪費了曼月!”十奶奶心疼地說著,堆滿皺褶的臉上滿是惋惜柔昼。
村里經(jīng)常有人出海捕魚哑芹,大條的上等品種的魚都賣到鎮(zhèn)上的飯店去了,剩下的小小條沒什么肉的例如黃花魚捕透,就以低價賣給村里的窮人聪姿。十奶奶大約四到五天會幫襯一次,買上兩三條乙嘀。
魚買回來后末购,她將魚煮成湯,第一天她只喝湯虎谢。到了第二天盟榴,她又繼續(xù)加水煮,然后把湯喝掉婴噩。這樣一直煮到第四或第五天的時候擎场,魚沒味道了,她才舍得將魚肉全部吃光讳推。
最近天氣太熱了顶籽,魚肉還來不及吃就臭掉,十奶奶不禁有些懊惱银觅,又有些難過礼饱,眼眶竟?jié)u漸地模糊起來,思緒也隨之而飄遠(yuǎn)了。
這間屋子并不是十奶奶的镊绪。五年前匀伏,老伴去世,那個不肖子將她趕出來以后蝴韭,村里有戶人家看她可憐够颠,就將閑置著的屋子借給她住。屋子雖然簡陋榄鉴,但總算是有瓦遮頭履磨,對孤家寡人的十奶奶來說已經(jīng)是天大的恩賜了。
她現(xiàn)在唯一的愿望就是攢夠錢庆尘,給自己買一口棺材剃诅,在將來兩腳一伸的那一天好走得體面一些,去到下面見了老伴也可以揚眉吐氣一把驶忌。
想起老伴矛辕,十奶奶依舊一肚子的怨氣。老伴是酗酒過度而去的付魔,那天晩上聊品,他一個人喝了兩斤五十度的米酒,第二天起來就一頭栽在地上几苍,瞬間便沒了氣息翻屈。
那個時候,家里沒有收入擦剑,老伴的后事辦得倉促又寒酸妖胀。那個生平脾氣暴躁又愛酗酒的男人,那具高大的身軀最終只用了一床破舊的席子包裹著惠勒,便被埋進(jìn)了黃土里。
老伴生前沒有什么大作為爬坑,就愛喝點小酒纠屋,只要有兩個閑錢,都讓他拿去喝了盾计。喝大了就對十奶奶拳打腳踢售担,所以老伴的離去,她并沒有過多的悲傷署辉。只是老伴下葬那天族铆,她親眼看見,一把又一把夾雜著小石子的黃土像一張綿密的細(xì)網(wǎng)哭尝,往老伴身上罩上去時哥攘,她的喉嚨就像被人掐住了一樣,喘不過氣來。
后來逝淹,那個畫面一直深深地刻在她的腦海里耕姊。她無法想象,在將來的某一天栅葡,自己也會有同樣的遭遇茉兰。就是在那個時候,她生出了要攢棺材本的愿望欣簇。
二
要是在早幾年前规脸,十奶奶覺得自己的愿望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奢想,根本沒有實現(xiàn)的可能熊咽。生產(chǎn)隊分下來的那一畝三分地莫鸭,她整日忙活下來也僅僅只能糊口而已。畢竟人老了网棍,手腳也不利索黔龟。
老伴走了以后,她本來以為日子會比之前好過一些滥玷。然而沒過多久氏身,那個不成器的兒子就將她趕了出來。老伴沒有給她留下任何有用的東西惑畴,卻將他那火爆的脾氣蛋欣,分毫不差地遺傳給了兒子。
十奶奶還有一個女兒如贷,只是女兒沒上過學(xué)陷虎,大字都不識一個。成年以后杠袱,嫁給鄰村一個無父無母的窮小子尚猿,日子過得緊巴巴的,也是指望不上楣富。要不是村里有好心人將舊房子借給她住凿掂,她早就流落街頭了。
大概在一年前纹蝴,改革的春風(fēng)終于吹進(jìn)了這個偏遠(yuǎn)的小漁村庄萎,村里便有人開起了第一家塑料掃把廠。十奶奶的心里又燃起了一絲希望塘安。
終于糠涛,她憑著一張老臉和一個攢棺材本的理由,在掃把廠剛開業(yè)的時候兼犯,就討到了人生中的第一份活計忍捡。從那之后集漾,她的心里終于有了些許的底氣。
她逢人就說:“我得攢棺材本嘞锉罐!”漸漸地帆竹,全村人都知道十奶奶的愿望了。
塑料掃把的制作過程并不復(fù)雜脓规,就是個“手扳眼見工夫”栽连,只要手指夠靈活就行。工錢是按件計算的侨舆,做得快秒紧,做得多才能賺得多。
但十奶奶老了挨下,那十根手指頭如同干枯的樹枝一樣熔恢,每動一下,她似乎都能聽到“咔嚓”的一聲臭笆,速度自然就比別人慢了好幾倍叙淌。就算她起早摸黑的,每天也才賺那么幾毛錢愁铺。但是一年下來鹰霍,她硬是攢了將近五十塊錢。
鄉(xiāng)公所旁邊有一家棺材鋪茵乱,前兩天茂洒,她偷偷去打聽過了,一口棺材得賣將近一百塊錢瓶竭。按照她的速度督勺,至少還要一年的時間才能攢得夠。
可是斤贰,一年的時間何其漫長呀智哀,過了六月底就滿七十了,身子骨越來越弱荧恍,她開始擔(dān)心自己等不到那一天了盏触。
想到這里,她趕緊掏出藏在床底下的舊鐵盒块饺,掀開銹跡斑斑的蓋子,然后抽出一個灰色的小布袋來雌芽。布袋里裝著好幾捆一毛兩毛卷起來的錢幣授艰,那是她全部的積蓄,每一張都含著辛酸與汗水世落。
十奶奶拿起小布袋的時候淮腾,發(fā)現(xiàn)綁在袋口的繩子竟然不翼而飛了。她一陣疑惑,明明自己每次都會緊緊地綁住袋口的谷朝,這是怎么回事洲押?她顫巍巍地掏出里面的錢幣,鋪開在床上圆凰,數(shù)了一遍杈帐,又再數(shù)一遍,越數(shù)她的眉頭就越皺得緊专钉。
數(shù)目不對挑童!她記得很清楚,自己為了方便計數(shù)跃须,每五塊錢就卷成一小捆站叼。她昨天才數(shù)過,一共有十小捆了菇民,當(dāng)時她還激動了一會兒尽楔。
如今卻只剩下四小捆了,足足少了三十塊第练!她心里一驚阔馋,思來想去,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复旬,然后拔起雙腿就踉蹌著往兒子家里趕去垦缅。
五年沒踏進(jìn)這個家了,里面一片狼籍驹碍,空的酒瓶壁涎、吃物殘渣灑滿了一地,渾濁的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腐爛的氣味志秃。十奶奶的兒子怔球,此刻還躺在那片狼籍里睡得跟豬似的,鼾聲如雷浮还。
一看到這個情形竟坛,十奶奶就氣不打一處來,她走上前钧舌,掄起拳頭就往兒子臉上揮去担汤。
“死仔,快起來洼冻!是不是你偷了我的錢崭歧?”
雖然十奶奶的拳頭脆弱無力,但這樣一番折騰后撞牢,那個不肖子很快就醒過來了率碾。當(dāng)他一睜開眼叔营,就看到自己的老母親正站在跟前興師問罪的樣子,瞌睡蟲全跑光了所宰。
“大清早的吵什么吵绒尊!還讓不讓人睡覺!”
“睡睡睡仔粥!你就知道睡婴谱!錢是你偷的吧?要花錢自己賺去件炉,那是我的棺材本勘究!你偷了去就不怕被天打雷劈嗎?”十奶奶說得痛心疾首斟冕,眼淚也嘩嘩地流了下來口糕。
“錢是我拿的又怎么樣!我是你兒子磕蛇,你賺的錢給我花也是應(yīng)該的景描,我沒拿完你該偷著樂了吧!”
看著不肖子那一副爛泥扶不上墻的樣子秀撇,十奶奶氣得心口發(fā)疼超棺,她忍不住撲了過去,卻被他一個反推呵燕,差點就要摔倒在地上了棠绘。
這時,門外跑進(jìn)來一個人再扭,及時扶住了十奶奶氧苍。原來是掃把廠的老板娘李嫂,剛好路過就看到了這一幕泛范。對于十奶奶家里的那些事让虐,她是知道一些的。但清官難審家庭事罢荡,她也不好說什么赡突,只是問了一句:“沒摔著吧?”
十奶奶搖了搖頭区赵,嘆了口氣說:“唉惭缰,作孽啊笼才!算了从媚,我們走吧!”然后拉著李嫂的手落寞地走了出去患整,那個不肖子罵罵咧咧的聲音拜效,在身后隱隱約約地傳來,由大變小各谚,最后消失在掠過耳邊的微風(fēng)中紧憾。
三
村里每過段時間就會傳出有老人去世的消息,十奶奶每次聽了昌渤,總會悶悶不樂上好幾天赴穗。大概人越老就越怕死吧,但十奶奶并不怕死膀息,她怕的是死后沒能躺進(jìn)棺材里般眉,就像老伴那樣。她始終無法接受潜支,最后的歸宿只是一床破舊的席子甸赃。
她其實很久沒想起過這件事了。
自從上次不肖子偷走了她辛苦攢下的三十塊錢之后冗酿,她整個人頹廢了很多埠对,在后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內(nèi),她都不敢奢想棺材本的事了裁替。三十塊呀项玛,拼死拼活地攢,也得大半年的時間弱判。她還花了一塊錢去換了一把鎖呢襟沮,小布袋里的錢就更少了。
十奶奶依舊起早摸黑地去掃把廠里干活昌腰,但是手指越來越僵硬了开伏,產(chǎn)量也越來越少。
最近剥哑,十奶奶感覺自己越來越老了硅则,口里已經(jīng)沒有一顆完好的牙齒,幸好也吃不上肉株婴,不然是不大可能咬得動了怎虫。味覺似乎也在減退,新鮮買的魚煮的第一口湯困介,她也嘗不到鮮味了大审。
“怕是日子要到頭了!”十奶奶如今逢人就說這一句座哩。
“瞎說徒扶!您老日子還長著呢!”每次聽到對方這樣回答根穷,十奶奶都笑得合不攏嘴姜骡。似乎別人這樣一說导坟,她的日子就真的會變長一樣。
踏入十月圈澈,秋風(fēng)送爽惫周,小漁村也迎來了豐收的季節(jié)。抬眼望去康栈,整個村子都沐浴在一片金色之中递递。家家戶戶忙著秋收,連掃把廠里的訂單也越發(fā)多了起來啥么。
老板娘李嫂還帶來了一個好消息:“最近的產(chǎn)品都是要賣到珠三角地區(qū)去的登舞,可以賣個好價錢。所以我決定給鄉(xiāng)親們漲工錢了悬荣,就在原來的基礎(chǔ)上加多一倍菠秒。”
這確實是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隅熙!十奶奶聽了稽煤,那雙渾濁的眼睛瞬間變得清亮起來。多一倍工錢是多少囚戚?她哆嗦著掰開手指頭酵熙,數(shù)來數(shù)去都數(shù)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李嫂笑著對她說:“十奶奶驰坊,您的棺材本有望了!”
到了臘月底拳芙,年味越來越濃,廠里也開始放假了舟扎。十奶奶領(lǐng)著自己的那份工錢分飞,還有李嫂給她的“獎金”譬猫,匆忙地往家里趕。厚厚的一疊五元紙幣羡疗,被她揣在懷里,感覺沉甸甸的叨恨。
回到家關(guān)上門,她就忙不迭地掏了出來,再將鐵盒子里的錢也一并鋪開放在床上痢毒。她先數(shù)了一遍,雙手開始微微顫抖站宗。再數(shù)一遍,一共一百零二塊五毛錢梢灭,還多出了兩塊五毛!她有些不敢相信蒸其,心怦怦怦跳得厲害敏释。又再數(shù)一遍,是真的摸袁!沒數(shù)錯钥顽!她臉上的兩行老淚就再也止不住嘩嘩地往下掉了。
“夠了靠汁!棺材本終于夠了蜂大!”
“謝天謝地!”
十奶奶語無論次的聲音在屋內(nèi)回蕩著蝶怔,聲音里有喜悅奶浦、有希望,更多的是如釋重負(fù)踢星。她決定澳叉,明天就去棺材鋪下訂,先把押金交了沐悦,心里也踏實一點成洗。
四
十奶奶興奮得一夜沒睡好,第二天天還沒亮透就醒來了藏否。她算準(zhǔn)了棺材鋪開門的時間瓶殃,然后才將那一百塊錢藏在里衣的口袋里出了門。
到了外面她才發(fā)現(xiàn)天氣有些異常副签,昨天還暖洋洋的遥椿。但今天似乎有種一秒入冬的感覺,呼呼的北風(fēng)刮得人臉頰生疼继薛,天空陰沉得可怕修壕,空氣中還隱約飄來一股燒焦的味道。
十奶奶因為心懷喜悅遏考,天氣的好壞絲毫沒有影響到她慈鸠。當(dāng)她一想到自己多年的愿望馬上就要變成現(xiàn)實,那松垮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揚。
經(jīng)過村口那棵大榕樹下的時候青团,燒焦的味道越來越濃譬巫。十奶奶感到一陣疑惑,往日這個時候督笆,榕樹下至少有三兩個不用干活的老家伙在拉家常了芦昔,今天為何人影都見不到一個?難道是因為太冷了娃肿?想到這里,她忍不住將上衣的領(lǐng)子往上拉了拉凭豪。
突然晒杈,一陣驚呼聲夾雜著零碎的哭聲拯钻,從榕樹旁邊那一排荒廢了的瓦屋后面?zhèn)鞒鰜怼J棠瘫緛硐胫苯永@過去的拼余,畢竟現(xiàn)在天大的事都沒有她自己的事重要姿搜。
就在這時捆憎,一個人影慌慌忙忙地從瓦屋旁的小巷子里跑了出來,那不是村長嗎致份!怎么這副模樣氮块?
十奶奶忍不住問:“村長诡宗,跑那么快干什么去塔沃?”
“李強家昨夜里遭火燒了,什么也沒了螃概,我急著去找人來幫忙⊙得玻”
李強递沪?那個矮矮實實的青年综液,家里有四個很小的孩子呢意乓!十奶奶的一顆心瞬間被提了起來届良,“人沒事吧圣猎?”
“沒事!幸好他們一家昨晚在娘家吃喜酒慢显,到今早上才回來的荚藻。不過洁段,家里什么都燒光了,唉疾呻!也是可憐岸蜗!不跟你嘮叨了叠蝇,我先去找人』蘅睿”村長說完枚冗,腳底生風(fēng)一般地走了赁温。
人沒事就好,十奶奶心里呼了一口氣袜匿,雙腳也忍不住往小巷子里走進(jìn)去居灯。穿過幽深的小巷子内狗,她一眼就看到了李強家那間被燒得禿了頂?shù)姆孔樱锩婀皇裁匆矝]了岩灭,只剩下四面漆黑的墻在風(fēng)中顯得格外蒼涼噪径。
地上一片凌亂数初,有水灑過的痕跡妙真。門前擠滿了人,透過人群练般,十奶奶看到李強的妻子在掩面痛哭薄料,四個從兩歲到八歲的孩子圍在她的身邊泵琳,眼神中透露著茫然與驚慌誊役。
“太可憐了蛔垢!這挨年近晚的該怎么辦呀迫悠?”
“可不是嘛,這都要過年了艺玲!”
“幸好人沒事鞠抑,也是大幸了搁拙。”
“沒事的端幼,村長說去找人來商量捐錢的事宜弧满。放心吧庭呜,大伙都會幫你們的募谎!”
眾人的安慰一字不漏地傳進(jìn)了十奶奶的耳朵里阴汇,當(dāng)她聽到捐錢兩個字時,竟忍不住捂緊了懷里的口袋拐纱,然后悄悄地從小巷子里退了出來哥倔。
她心事重重地往棺材鋪的方向走去咆蒿,到了那里蚂子,才發(fā)現(xiàn)店鋪老板和幾個路過的人也在討論著李強家的事食茎。
“那幾個孩子可憐别渔,聽說衣服都沒得換田巴,全燒光了〕椋”
“是呀管宵,聽說村長召集大家捐錢了箩朴,等會兒多少我也捐點吧!快過年了钱床,大伙兒都不容易查牌±暮荆”
“這個年绎橘,難過呀!”
又是捐錢称鳞!十奶奶不禁又再次捂緊了懷里的那一百塊錢冈止。要捐一點嗎?大家都捐苫亦,我不捐點是不是過意不去?但這錢攢得多辛苦呀润匙,捐了以后我還拿什么買棺材呢唉匾?要不,把家里剩的那兩塊五毛捐了厂财?好像又太少了峡懈。
十奶奶亂糟糟地想著,心里面有兩個小人在不停地打著架荚恶,連懷里的那一百塊似乎也變成了燙手山芋一樣谒撼。
店鋪門口放著一口剛做好的棺材廓潜,清新的木材香順著寒風(fēng)飄揚在空氣中善榛,大多數(shù)人看到這樣一口黑黝黝的大東西锭弊,心里都會莫名地發(fā)慌味滞。
但十奶奶不會钮呀,因為那是她多年來的愿望爽醋。她用力地呼吸著那一股獨特的香味蚂四,然后想象著自己走的那天躺在里面會是什么樣的光景哪痰。雖然到那時自己也看不到了晌杰,但肯定比老伴那床破舊的席子要強得多肋演。
突然爹殊,她的腦海里閃過李強家那幾個孩子的茫然眼神奸绷,那么無助那么驚慌健盒,她瞬間像被電擊了一下。
五
大榕樹下惰帽,捐錢的人龍排到了小巷子里去了该酗,十奶奶纖薄的身子站在人群中顯得格外的弱小。
不知道什么時候呜魄,天空中的烏云早已散去爵嗅,柔和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斑駁地灑落在長長的人龍中睹晒。也照亮了十奶奶那張歷經(jīng)滄桑的臉伪很。
當(dāng)她顫巍巍地從里衣口袋里掏出那熱乎乎的一百塊時锉试,人群中響起了驚呼聲呆盖。
“十奶奶,你怎么捐這么多江兢,那不是你的棺材本嗎杉允?你舍得叔磷?”
“嘿奖磁,怎么舍不得!我有手有腳秕狰,再攢過啦鸣哀!”
“那可是你的愿望呀!”
十奶奶輕松地擺擺手吞彤,嘴角上揚的弧度像月牙一樣溫柔我衬,“唉呀,我的愿望不重要啦饰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