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芳文】
“兄弟纽门,從上一次休息到現(xiàn)在,有多久了输钩?“ T盡量控制自己的喘息豺型。
“大概四十五分鐘吧我想,你覺得要不要再休息一下买乃?“ L撥開自己墨鏡上的冰霜回道姻氨。
“我們只剩下垂直約兩百米的距離就登頂了〖粞椋“ T把頭抬向山頂肴焊。
“那也需要大約再兩天的時間,可能再多一點功戚,我的手已經(jīng)沒辦法再使力了娶眷。“ L一手把冰斧嵌進山壁里啸臀,另外五根指頭在空中做抓取狀届宠。
“想辦法繞到你后面那個背風(fēng)的凹壁,我們在那休息乘粒,然后再一鼓作氣爬一百米豌注。“ T吼道灯萍,自己也開始朝L的方向移動轧铁。
剛好是兩個大石塊擠壓成形的三角凹穴,T把遮風(fēng)布釘在兩塊巖石上旦棉,遮住外面刺眼的光齿风。
他摘掉墨鏡后點起媒油燈,從包包底部拉開一個塑料袋他爸,把里面的辣椒拿出來在媒油燈上烘烤到變軟聂宾,隨后拉掉L的手套,把在手心磨擦的碎辣椒均勻地抹在L的手心和手背上诊笤,再把L的手套戴回他手上系谐。
T打開保溫瓶看了一下面的水,把保溫瓶拿給L讨跟,自己則開始準(zhǔn)備扎營纪他。L喝了一大口水,手指稍微恢復(fù)力量晾匠,便跟著T一起把帳篷敞開茶袒。
洞穴不大,在開啟帳篷的過程中兩人的額頭時不時會撞在一起凉馆,接著他們大笑薪寓,笑著自己的狼狽亡资,也笑著自己的幸運。
“不可思議向叉,我們就差一點了锥腻。“ 兩人靠著背包坐下來母谎,T說道瘦黑。
“是呀,K被落石砸到山底下的時候奇唤,我差點就要放棄了幸斥,那是多高的時候?五千米咬扇?還是六千米甲葬?“ L嘆了一口氣。
“差不多快六千米吧懈贺,愿主保祐他演顾。“ T說隅居。
“沒有人覺得我們能成功,連我一開始都覺得自己不可能啊葛虐,我們損失了那么多人胎源,一開始還以為至少會有四個人活下來,現(xiàn)在只剩我跟你了屿脐√樵椋“ L拿出一包壓縮餅干,默默嗑了起來的诵。
“那只禿鷲的肉万栅,有留一點下來就好了,已經(jīng)多少天沒有吃到肉了西疤》沉#“ T看了一眼L手中的壓縮餅干。
“別說吃它了代赁,我們現(xiàn)在不被它們吃掉就不錯了扰她。“ L掰開一半的餅干給T芭碍,后者搖搖頭徒役,從背包里翻出已經(jīng)潮濕泛黃的香煙,就著媒油燈點火窖壕,也不敢太大口吸忧勿,就這么一小口一小口解著煙癮杉女。
風(fēng)把遮風(fēng)布刮得颼颼做響,還伴隨底下幾圈盤旋在空中的禿鷲鸳吸,在山脊間嗷嗷尖嘯熏挎。兩人沒有閉上眼睛,只是透過遮風(fēng)布的隙縫往外看去层释,山洞外的光線時亮?xí)r暗婆瓜,還有一些碎石從山頂或兩側(cè)墜落的影子,有些較大的碎石掉落時贡羔,不僅會讓他們聯(lián)想到同伴掉下去的身姿廉白。
T把L的頭往自己的頭上靠攏,一手環(huán)抱住他的肩膀乖寒,手掌作勢在L的手臂上摩擦猴蹂,讓L覺得更暖一些。
過會兒兩人把對方冰鞋脫掉楣嘁,就地幫彼此按摩了一下腳踝跟腳趾磅轻,也抹了一些碎辣椒在鞋套里,互相檢查一下是否有被凍住的傷口沒有注意到逐虚。
準(zhǔn)備離開前T又把L最底層的頭套摘掉聋溜,正反兩面觸摸了一下溫度和濕度,隨后又從背包拿出一個干燥的給他換上叭爱,而自己的頭套只有拿下來抖甩兩下撮躁,又繼續(xù)戴回頭上。
收拾好準(zhǔn)備出發(fā)時买雾,兩人在洞口給了彼此一個擁抱把曼,每一回休整結(jié)束他們都會這樣做,有其余同伴時也是漓穿,這是一種打氣嗤军,也算是一種臨別,畢竟這一次出發(fā)到下一次休息晃危,誰也不知道對方那時是否還會在自己身邊叙赚。
一走出洞口,四面八方的冰霜立刻覆蓋住自己的肩背和頭頂山害,T看著L第一刀嵌在上面的巖壁上后纠俭,自己跟在斜后方也開始往上爬行,很快的跟L爬到了平行的位置浪慌,但T并沒有繼續(xù)加快速度超前冤荆,而是照著L的速度,始終和他維持著平視的狀態(tài)权纤。 偶爾L會看向T钓简,兩人互相比出一個大拇指乌妒,然后把腳尖嵌進一巖石跟巖石間的縫隙繼續(xù)往上爬。
空氣已經(jīng)非常稀薄外邓,像兩指捏住鼻子撤蚊,只留一條小小的縫讓空氣進出,胸前如同抱緊一顆大石頭损话,緊緊壓在胸口侦啸,讓肺里的空氣只出不進。
每跨出一步丧枪,在下一步之間光涂,間隔都在三五秒,T的體格本來可以走得更快拧烦,但他選擇緊隨L的左右忘闻,以防再出什么意外。
每當(dāng)L遲遲跨不出下一步的時候恋博,T就在旁邊吼著 “兄弟齐佳,我們就快做到了,快走啊债沮×段猓“ L會抬頭看看覆滿雪的山頂,接著從雪地里沉重地拔出靴上的冰爪疫衩,踏向下一步缺厉。
入夜后風(fēng)勁太強,他們沒有選擇繼續(xù)隧土,而是找了個能夠平搭帳篷的山坳,兩人打算輪流進睡袋休息一陣子命爬。
L吃了幾顆咖啡豆曹傀,T點亮了煤油燈,然后把自己的探照燈取下來饲宛,放在L的手上皆愉,給他溫暖,自己則拿出兩條辣椒咀嚼艇抠。
“還記得珠峰那一次嗎幕庐,那山比這座高多了,我們還爬了七千多米家淤∫彀“ T隔著睡袋,按摩著L的腳踝絮重。
“珠峰人多冤寿,大家都在一起就不覺得那么冷了歹苦,這里天氣太差了,而且就剩我們兩個人督怜,太絕望了殴瘦,更絕望的是你連半具尸體都看不到,這里沒有我們能夠跟隨的人号杠◎揭福“ L拿起熱水瓶,小心翼翼喝了一口姨蟋,喝完立刻把蓋子轉(zhuǎn)緊屉凯,不讓冷空氣跑進去。
“這不就是我們來這的目的嗎芬探,這座山頂只會有我們倆人的名字神得。“ T說道偷仿。
“我還要把K他們的名字也寫上去哩簿。“ L說酝静。
T沒說話节榜,看著帳篷外天空飄下來的雪花。
T把兩個睡袋套疊在一起别智,一同鉆進了一個睡袋里宗苍,好在兩人都很瘦,才有辦法使用同一個睡袋薄榛,他們面對著面讳窟,隔著兩層頭套還是可以吸到對方呼出的熱氣,T把L抱著敞恋,L也順勢借用T的體溫取暖丽啡。
“你睡一下吧,我會把你叫醒的硬猫〔构浚“ T對L說。
“我們現(xiàn)在多高了啸蜜?“ L問坑雅。
“也許明天我們就能登頂了〕暮幔“ T把L的頭套往眼睛下壓裹粤,示意他入睡。
二十分鐘后T把L喚醒蜂林,換自己入睡蛹尝,他們?nèi)绱溯喠餍№笤ィ恢钡綆づ裢獾奶焐忠姽饷ⅰ?
剩下不到九十米的距離,昨晚有了輕微的睡眠之后突那,倆人今天進程很快挫酿,中間只休息過一次,補足了食物還有熱水愕难,T把L的頭套又換新了一次早龟,還有鞋套跟手套里的碎辣椒也換了新的。
中午過后沒多久又延續(xù)了夜晚的惡劣天氣猫缭,L的冰斧嵌進被凍住的石壁里太久葱弟,一時間拔不出來了,背風(fēng)面的他很難拉住冰斧向后使力猜丹,強拔了幾次已經(jīng)用去了他大部份的氣力芝加,如果再遲遲不走,連鞋子的冰爪都會被地面牢牢凍住射窒。
L一度想要放棄眼前的冰斧藏杖,暫時只用拐杖和繩索爬行,等休息時再取出另一把比較短的冰斧代替脉顿。他示意T不用管他蝌麸,繼續(xù)往前走,他很快會跟上艾疟。
T緩緩?fù)强拷捶裕瑑扇舜蠹s只距離四、五步的距離蔽莱,走過去卻也花了快一分鐘弟疆,他用自己的冰斧小力敲擊著被冰凍的冰斧周圍,告訴L一邊使力將冰斧拔出盗冷,沒多久被冰凍住的冰斧能夠左右搖動了兽间,L順勢一下便將冰斧拔出冰面。
T轉(zhuǎn)身回到自己的位置正塌,卻沒注意到腳后跟踩在一塊已經(jīng)脫落的滑冰上面,脫落的滑冰被他的腳跟一踩恤溶,隨即斷裂乓诽,T還沒能將鞋子固定在冰面上,他的身體就往前撲倒咒程,之后便順著滑冰咻一下就要往山緣下滑鸠天,而手中的冰斧根本來不及去固定任何一塊石壁。
L一手離開了冰斧帐姻,另一手實時抓住了T的背包稠集,在背包快要掙脫肩膀滑落的時候奶段,T急忙間也找到了一個可以擠進刀鞋的巖縫,穩(wěn)住了自己的身體剥纷。
L把T用力拉到了自己身邊痹籍,兩人給了對方緊緊一個擁抱,L用力吻了一下T的額頭晦鞋,拍拍他的肩膀蹲缠,而T還沒有緩過神來,雙腿隱約有些顫抖悠垛。
“沒事线定,兄弟,我們會撐過去的确买〗锛ィ“ L在T的耳邊大聲地說。
T沒有回答湾趾,只是看著L點點頭芭商,隨后兩人看向山頂繼續(xù)爬行。
幾個小時之后撑帖,他們來到登頂前的最后一個憩息地蓉坎。接下來的冰巖會更崎嶇,他們只能選擇在寒冷的半夜前進胡嘿,否則白天的氣溫會把一些巖壁上的冰層溶化蛉艾,那對他們之后的爬行將會非常不利,也更危險衷敌。
“怎么啦勿侯?你的魂被雪女勾走了?“ 帳篷搭好之后缴罗,L見T仍然心有余悸助琐。
“我差點就要和K他們永遠(yuǎn)待在這里了∶婷ィ“ T感到很沮喪兵钮。
“兄弟,別想了舌界,看看眼前吧掘譬,我們就要成功了∩氚瑁“ L靠到T的身邊葱轩,緊緊摟住T的肩膀。
“我不得不說,這一切太難了靴拱,很抱歉之前我一直過度自信了垃喊。“ T握著L摟住他的那只手袜炕。
“嘿本谜,要不是你之前的過度自信,我們應(yīng)該連五千米都爬不到妇蛀「唬“ 這次換L脫掉T的手套,看看他有沒有在剛才的墜落中受傷评架。
T捧住L的臉眷茁,在L的頭頂上很用力的一吻。 “ 剛才謝謝你救我纵诞,真的上祈,兄弟,謝謝你浙芙!“T誠摯地看著L登刺。
“是你先來救我的,不是嗎嗡呼?“ L握著他的手腕左右轉(zhuǎn)了幾圈纸俭,然后把T的手套一層層戴回去。
T轉(zhuǎn)身把L緊緊抱住南窗,L掀開T耳邊的頭套揍很,在T耳邊緩慢呼著熱氣,熱氣讓他們互相溫暖万伤,隨后倆人在睡袋里緊緊相擁窒悔,交換彼此的體溫,把外頭的風(fēng)雪拋之腦后敌买。
后半夜倆人收拾帳篷準(zhǔn)備出發(fā)简珠,出發(fā)前T把周圍影像都拍了照片,在L把帳篷束緊時也給自己來了張自拍虹钮,戴上探照燈前他們慣例給了對方一個擁抱聋庵,且互相在彼此額頭親親一吻,充滿祝福和鼓勵的一吻芙粱。
“回去之后祭玉,我覺得我們可以一起生活≌梗“ L對T說道。
“如果我們成功回去了,那我們下輩子都不分開拐迁〔渑“ T說。
“也許直到下一次再挑戰(zhàn)哪座神山线召?“ 倆人相視而笑铺韧。
接下來的路倆人靠得很近,因為結(jié)凍的冰巖參差不齊缓淹,有些地方還是必須靠對方協(xié)力支撐才能爬行哈打,兩人依靠彼此的身體爬向最高處,最后L率先登頂讯壶,他伸出手把T拉到了頂上料仗,倆人看著對方眼淚含著的淚水,看著眼下白茫茫的雪世界都泡在了水里伏蚊。
一時間立轧,兩人都激動無語,攔住彼此的肩膀躏吊,靜靜看著面前被他們踩踏在腳下的綿延山峰氛改。
“回去之后,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比伏?“ T問L胜卤。
“好好睡上一覺,然后告訴我父母赁项,我遇到了我覺得可以生活一輩子的人葛躏?“ L看著T的眼睛說道。
T微笑著看著L肤舞,一邊撥開他臉上的冰霜紫新。
“那你呢,在我們成為這座神山唯二的征服者之后李剖,你最想做什么芒率?“ L期待地看著T。
“是唯一篙顺∨忌郑“ T收回臉上的表情看著L,原本在L臉上的手德玫,一發(fā)力把L往后推匪蟀。
L來不及伸手抓住,一只腳已經(jīng)滑下山崖宰僧,他用另一只腳死死釘住冰塊材彪,用一種驚懼和困惑的眼神看著T。
然而T并沒有給他詢問的機會,抬起刀鞋用力的往L的肚子上踹去段化,L順勢滑下山谷嘁捷,他并沒有發(fā)出驚叫或是辱罵,風(fēng)雪聲也默契地掩蓋住了他墜地的聲音显熏。
“對不起了L雄嚣,登頂?shù)闹挥形乙粋€,我才是世界上唯一征服這座山的人喘蟆』荷“
T沒有在L掉下去的位置有過多的留戀,而是轉(zhuǎn)過身準(zhǔn)備在山頂上留下記號蕴轨,做為自己登頂后的證據(jù)港谊。
由于已經(jīng)沒有了目擊證人,T拿出預(yù)備的無人機試著環(huán)繞自己拍照尺棋,但風(fēng)雪實在太大封锉,他無法準(zhǔn)確控制無人機的飛行軌跡。接著他又拿出一根折疊拐杖膘螟,插在山頂成福,接著很快用冰雪凍住,再用一條紅色的長型毛巾綁在上面荆残,替四周和拿著高度計的自己都拍了環(huán)境影像奴艾。
如果風(fēng)力允許,他會先以滑雪的方式下到直升機可停載的位置内斯,然后以衛(wèi)星電話撥打救援蕴潦,畢竟現(xiàn)在周圍完全沒有適合他落腳休憩的平面。
也許到時再和直升機上到頂端俘闯,以直升機的角度絕對可以看到這根拐杖和上面的紅色長巾潭苞,這樣他也有了證人可能證明他是唯一爬上山頂?shù)娜恕?
又從包包取出一些用不到的個人物品放在山頂后,T取出滑雪設(shè)備準(zhǔn)備自行下山真朗,他相信只需要等到風(fēng)雪稍微平靜之后此疹,便可以通知直升機前來接他了。
才開始滑行幾分鐘遮婶,他就發(fā)現(xiàn)山體的震動蝗碎,為了確定不是風(fēng)力影響,他刻意停下來感受旗扑,確定是山體本身在晃動蹦骑,也許是冰面產(chǎn)生了錯位。
“該死臀防,要雪崩了嗎眠菇?“ T正想著边败,自己腳下的這塊冰面已經(jīng)開始向下滑動,他試圖在周圍找到任何可以固定自己的地方捎废,但距離他最近的凸出石柱放闺,也大概要橫移十步左右的距離,現(xiàn)在根本來不及缕坎。
為了怕自己摔倒失去控制,他順勢躺下來篡悟,決定跟著雪面滑行谜叹,減低自己受傷害的程度,直到他看到L插在半山上的冰斧搬葬。
冰斧可能是L掉落間慌忙固定在巖壁上的荷腊,但L并沒有因此得救,否則也不會只有冰斧插在那了急凰,現(xiàn)在那根冰斧在幾秒鐘后可能殺了T女仰,也可能讓T得救。
下降的速度太快抡锈,T很難改變自己身體的方向疾忍,他只能雙手一邊觸摸周圍有沒有可供抓住的石壁,一邊不讓自己的頭臉去靠近冰斧上方凸起的刀刃床三。
慌忙間一個硬物打在他的臉上一罩,幾乎把他打得暈厥過去,這是他插在山頂上的枴杖撇簿,紅色長巾依舊綁在上面聂渊,跟著這根拐杖掉下來的還有他放在周邊的物品,這些東西都隨著山頂上的滑冰滑落下來四瘫,自T的身邊滾落汉嗽。
T在暈眩之中無法再控制自己的身形,直接頭上腳下的插進嵌在山壁上的冰斧找蜜,T終于不再往下墜落饼暑,而他周圍的東西仍然不斷從他的身邊經(jīng)過。
T的尸體就停在L上方不遠(yuǎn)處锹杈,死前的他心里想著撵孤,如果他只要把L打暈,然后把他帶到山頂再下一點點的位置讓他等死竭望,而不是把他從山頂上丟下來邪码,是不是雪崩也不會發(fā)生了?
而這座藏民稱之為白色雪山的神山咬清,最終還是滿足了T登頂?shù)脑竿兆ǎ€有L想永遠(yuǎn)在一起的愿望奴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