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常人大概都不會想要波瀾壯闊的一生轴术,我指的是命運的跌宕起伏、逐漸滑進更深的地獄這種類型巫玻。人人都想走上坡路丛忆,那余下一個不斷自毀,不斷往下的人顯然身上總會充滿一些難以言說的苦衷仍秤。松子的苦衷在什么地方呢熄诡?一個齊劉海學生頭的小姑娘,本來有一個規(guī)規(guī)矩矩的人生诗力,還可能有一個規(guī)規(guī)矩矩腦子不太好使的戀人凰浮,最后過上規(guī)規(guī)矩矩的養(yǎng)老生活。怎么后來完全大變樣苇本,一直跌得很低很低袜茧,苦苦掙扎,只如掉進蜘蛛網(wǎng)里的小昆蟲圈澈,找不到生還的路?
人們挖掘她的過往惫周,像是偵探一樣拆解她的過去,他們并不覺得旁觀他人的不幸是一種殘忍康栈,因為松子不過是個銀幕人物递递。從亞里士多德就已經(jīng)確定的一條真理是,旁觀悲劇會讓人獲得卡塔西斯的強大力量啥么。人是敢于行動的個體登舞,即便如此,多少人看過這樣的悲劇悬荣,現(xiàn)實生活中真正遇到菠秒,也少有人敢去救風塵。銀幕外的觀眾包括我是如此氯迂,銀幕內(nèi)設定好的角色也是如此践叠。松子從不明白這個道理,她是一株菟絲花嚼蚀,長不成參天大樹禁灼,于是只能用柔弱和服從充當武器,企圖絡住一段適合的人生轿曙。
男人從來與女人不同弄捕,女人也許以為能夠以弱制強狩獵到完美的獵物僻孝,但男性的思維是,只要你不是強權(quán)守谓,我就永遠擁有主動權(quán)穿铆。也許有人會因為溫柔讓步,卻往往都是弱勢群體斋荞,只有弱小的人才會更珍視情感荞雏,因為他們天然地相信它的威力。然而強弱或許同一平酿,大部分情況下總是對立讯檐,在一個過程式的人生狀態(tài)里,男女就這樣偶爾交錯染服,卻總是互相奔赴,去往對方永遠抵達不了的終點站叨恨。
松子的錯誤在于她弱小而相信情感的作用柳刮,因此她費心做鬼臉討好父親,沒有用痒钝,因為父親有自己的偏好秉颗。在弱者和更弱者之間,父親選擇了更弱者送矩,這種偏好在長年累月對另一個健康女兒的不滿中逐漸根深蒂固蚕甥。無論松子怎么做,父親永遠不滿栋荸,他看松子從來是小女兒視角菇怀,想著如果小女兒健康或許也是這個樣子,而小女兒臥病在床晌块,夙愿難償爱沟,于是有罪的就是松子。
這種奇怪的補償心理觀眾一望即知匆背,而身在此山中的松子惶惶然呼伸,總覺得是自己做的不夠好,因此父親不喜歡自己钝尸。她扮鬼臉括享,做父親要她做的工作,費心揣摩父親的心情珍促,只為了父親一個笑臉铃辖。惶惶然的松子做盡了一個好女兒能做的事情踢星,心里卻未必沒有怨氣澳叉。其實要獲得父親的好感從來簡單又不簡單隙咸,因為父親始終認她是女兒,他會關(guān)心她成洗,卻從來不會只關(guān)心她五督,最關(guān)心她。松子不明白這一點瓶殃,她只是哭充包,對著弱小的妹妹使氣,離家遥椿,在外面跌跌撞撞一圈后回來發(fā)現(xiàn)父親在日記里寫“今日依舊沒有松子的消息”而淚流滿面基矮。本不必如此,松子沒有錯冠场,她只是太小家浇,像馬戲團被小木棍絆著的大象,永遠覺得自己難逃掌控碴裙。松子的人生只有一種選擇钢悲,那就是痛苦的尋找自己的價值,卻永遠難以確定自己的價值舔株。她的面前只有一扇窗子莺琳,所以看不到后面的春天,這也是原生家庭的可怕之處载慈。它惡作劇似的為人生劃下一道裂痕惭等,于是大部分難以自醒的人余生都只能圍著這裂縫打轉(zhuǎn)。
影響松子的幾個男人都是一樣的類型辞做,不過是松子人生里的另外幾個“父親”,這一類人的通病是寡具,自認強大而不承認自己的弱小凭豪,因此默認更弱小者天然就應該被欺凌。教導主任明明知道松子無罪晒杈,仍然潛規(guī)則她嫂伞,出了事情卻不愿袒露真相,根本上還是覺得為松子出頭拯钻,影響自己的生活帖努。
愛慕松子的男人更薄涼,基于外貌的好感不足以讓她為松子求情粪般,他壓根沒想到自己要為這個未來可能成為自己妻子的女人承擔一點責任拼余。他像喜愛山上的一株白山茶一樣愛著松子,可是白山茶被碾在地下亩歹,臟了匙监,他于是再去找另一株白山茶凡橱。喜愛松子的學生也不是什么好貨色,看似是喜歡松子亭姥,不過是喜歡松子身上穩(wěn)定安詳?shù)纳罴诠常饧右稽c點外貌,因為自己沒有达罗,內(nèi)心生了破壞欲坝撑,又付諸實踐。成年后與松子再重逢粮揉,或許是一點憐憫加一點美色的垂涎巡李,松子撞到他手上,順便在一起了扶认,因此就一直在一起侨拦。他的愛是荒原上燃燒的烈火,未必知道自己燒的是什么東西辐宾,只是他享受這種強大阳谍,因而忘卻了自己的弱小和不甘。哪怕他最后為松子身上強大的愛所折服螃概,心甘情愿承認自己的卑屑,也是無用鸽疾,松子的愛如同河蚌吊洼,她費心將生活的尖粒磨成珍珠,世人驚羨它的光芒制肮,然河蚌卻早已奄奄一息了冒窍。
后續(xù)兩段戀情的可笑之處在于,兩個作家都清醒地知道自己的弱小豺鼻,反而更肆無忌憚地傷害更弱小者综液,他們多么可憐啊,理想難以實現(xiàn)儒飒,人生惶惶不知所以然谬莹,可是一旦有更弱小的存在,便于麻痹中暫時忘卻了一切桩了,把痛苦短暫地轉(zhuǎn)移給他人附帽。然而一切不過是徒勞,劇里松子朋友說的那句話用在此處也相當貼切“不要跟這種人在一起井誉,他們會拖著你下地獄蕉扮,再踩著你的肩膀自己逃出來的】攀ィ”
后面幾段實在不想多講喳钟,一望即知的悲劇有時候看多了也麻木屁使。命運有錯,而松子未必就全然單純奔则,她執(zhí)著地將他人看成自己的救贖蛮寂,從來不曾想到自己到底喜歡什么樣的人生。大部分時間她不過是命運的幫兇应狱,或許弱小共郭,卻不是全無攻擊性。她討厭妹妹疾呻,看不起作家的妻子除嘹,貿(mào)貿(mào)然和關(guān)心她的朋友斷了聯(lián)系甚至十七八年不再見面,看似是自保岸蜗,內(nèi)里繼承的也是父親那一套尉咕。弱小者也有選擇的自由,松子的無私下是全然的自私璃岳,她所有的選擇和行動出發(fā)點基于獲得她認可的愛年缎,屬于更強者的支配性的愛。這些愛狂暴而張揚铃慷,于是她以為愛本身就是傷害单芜。另外一些細細的藤蔓試圖牽起她,沒有用犁柜,她沉溺在深海之中洲鸠,明明是自己不愿往上逃生,卻以為無人救援馋缅。
電影結(jié)尾松子還是釋然了扒腕,她握住了朋友給的名片,好像握住一根細細的藤蔓萤悴,握住一段新的人生瘾腰。只是命運從來無情,一切還沒開始就已經(jīng)結(jié)束覆履。松子躺在草坪里蹋盆,妹妹的臉出現(xiàn)在面前,留著松子給她剪的硝全,和自己幼時一樣的短發(fā)怪嫌,我把這看做是松子對妹妹的愧疚,也是松子自我的坦誠柳沙。她一輩子渾渾噩噩岩灭,為了愛東奔西走,其實最初不過是出自于對妹妹的嫉妒赂鲤,成年后她在只有自己的出租屋里黏起父親為妹妹做的小風鈴噪径,卻從不曾親口和父親聊起那些壓抑的往事柱恤。
松子的人生比誰都單純找爱,也比誰都復雜梗顺,為了得到愛,她拼命付出愛车摄,整個人生宛如失控的火車只往地獄里撞寺谤,把松子本人撞得粉身碎骨,只留下一顆心吮播,歪歪扭扭变屁,然而又閃閃發(fā)光。
那顆心里站著一個紅裙子的小女孩意狠,她唱著歌粟关,偶爾臉上會有滑稽的鬼臉,常常微笑环戈。她知道自己值得被愛闷板,不需要太多妥協(xié),不需要太多傷口院塞,小姑娘往前走遮晚,面前是拾級而上直達天際的臺階。她回頭拦止,父親看著她县遣,露出笑容,好像很久以前创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