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端著一杯牛奶,又來哄我睡覺了灯帮,我知道崖技,那個女孩又要被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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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不清這是第幾個了钟哥,每到一個地方不久迎献,爸爸媽媽總會帶著一個小女孩回家,開心地向我介紹家庭的新成員腻贰。
這些孩子有的目露膽怯吁恍,有的興奮張望,可當她們想要過來牽我的手向我示好時,我總會冷漠地甩開冀瓦,記憶中的她們總呆不了多長時間伴奥,又何必浪費我的感情呢?
我的父母翼闽,或許跟你們的都不一樣拾徙,他們不喜歡總是待在一個地方看同樣的風景,總是帶著我到每個地方轉(zhuǎn)悠肄程,也擁有著人人羨慕的工作——旅行作家锣吼。用爸爸的話來說,就是走到哪玩到哪寫到哪賺到哪蓝厌,身心和錢包共同愉悅玄叠。
因為沒有相熟的朋友,我總是一個人待在房間里拓提。媽媽說我的名字很溫柔——“卿卿”读恃,她每次叫我的時候,都格外地輕柔憐惜代态,連帶著這個名字寺惫,都有了讓人留戀的魅力。
他們很少吵架蹦疑,平時有事也都是在臥室商量西雀。但我們也有固定的親子活動,每周六他們都會下一盤棋歉摧,我喜歡安靜地坐在旁邊看空蕩的棋盤被冷峻的黑白一點一點填滿艇肴。
盤上的棋子看起來并不光滑,日光照在棋盤上叁温,總是泛出清冷迷離的光再悼。
爸爸喜歡用指腹慢慢撫摸,放在鼻下輕輕聞嗅膝但,可奇怪的是我并沒有想去觸碰的欲望冲九,只是近近看著心底都升起詭譎的念想。
不管我們走到哪里跟束,有一個地方是絕對不允許我進出的莺奸,那個平時總是緊縮著的門是我一個人的禁區(qū)。本就模糊的記憶中冀宴,依稀還存留著那一部分碎片憾筏。
日光昏黃的午后,爸爸媽媽出門工作花鹅,我又被鎖在家中,到處瞎鬧的我從他們的臥室跑出卻撞上了剛剛回來的父母枫浙。
平時語調(diào)輕柔對我疼愛有加的媽媽在那一刻突然像換了一個人一樣刨肃,歇斯底里沖我拳打腳踢古拴,嘴里嘶吼著像一頭野獸。
嘶吼著什么真友?我說不清黄痪,
很多事情我都不太想的起來,就像記憶那里細小的閥門被一團黏黏的泥巴堵住盔然,里面的東西將出未出桅打,惱人得很。
“卿卿愈案,你看挺尾,這次是誰贏了?”媽媽的話在耳邊響起站绪,把我扯回現(xiàn)實遭铺。
又是一盤棋。
新來的女孩像之前的那些孩子一樣恢准,剛來時的膽怯早已被興奮與好奇所替代魂挂,正在花園里撒歡似的跑。我看了一眼棋盤馁筐,實在說不出誰贏誰輸涂召,不過,媽媽的棋盒卻已經(jīng)空了敏沉,纖細的手指搭在桌上若有若無地敲打著果正。
“媽媽沒有棋子可以下了呢”我看著她的眼睛淺淺一笑。
爸爸看著棋盤默不作聲赦抖,“是呀舱卡,棋子又不夠了,得再添些了队萤÷肿叮”媽媽望著那個女孩說∫“還是卿卿懂事舍杜,愿意陪著爸爸媽媽下棋,看看妹妹赵辕,正是愛玩的年紀既绩,跑來跑去都停不下來』够荩”
風吹過來饲握,帶著一絲涼意,我不禁打了個寒顫。媽媽的眸子深邃明亮閃著光救欧,仿佛多看一眼就會把人吸入未知的世界衰粹。
“棋子不夠了”。
這句話笆怠,之前好像也聽說過不止一次铝耻,是在哪里呢?我又想不起來了蹬刷。
“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哦瓢捉,我們要去新的地方玩了!明天一早就出發(fā)喲办成∨萏”
“耶!”這個新來的女孩顯得十分開心诈火,就連臉頰上若隱若現(xiàn)的幾粒雀斑都顯著興奮的光芒兽赁,爸爸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眼中有情緒一閃而過冷守,說不清道不明刀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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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晚飯,星星剛剛零零散散飄上深紫色的天空拍摇。我抱著兩件裙子走到他們臥室門外亮钦,想讓媽媽幫我挑挑明天穿哪件更好。
其實我不喜歡穿裙子充活,繁瑣沉重蜂莉,像一套束縛著我的枷鎖』炻眩可是媽媽喜歡看我穿映穗,她說:“我的卿卿穿裙子最好看了”。于是我的衣柜里幕随,滿滿當當都是蓬蓬的裙子蚁滋,雖然它們已經(jīng)早已不適合我的年齡。
還沒來得及伸手敲門赘淮,里面的談話聲就先一步傳來辕录。
“這次要選哪個呢?小孩子的鼻子和嘴巴很像她呢梢卸∽叩”?
“你忘了她的眼睛跟卿卿一模一樣嗎?性格也像她一樣安靜蛤高,那個孩子有點鬧騰了蚣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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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留下大的那個吧∫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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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枕赵?他們是要把我留在這里嗎?
明明不理解這話中的意思位隶,卻很怪異地感覺到莫名的慶幸。
我抱著裙子走回房間开皿,坐在窗邊想了好久涧黄,這情節(jié)如此熟悉,像是在夢中排練過很多次赋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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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面前媽媽端來的牛奶笋妥,記憶又開始交織錯亂。
這次我無論如何都得知道他們說的到底是什么窄潭,那些曾經(jīng)被我叫做妹妹的女孩又被送去了哪春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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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我覺得牛奶味道好怪哦嫉你,吃顆糖再喝可以嗎月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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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皺了皺眉頭,沉沉望著我的眼睛幽污,過了好一會終于沒有再說什么起身走了出去嚷辅,回到房間之后,看著我遞過去的杯子距误,流露出些許詫異簸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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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喝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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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皺著眉頭張開嘴准潭,她頓了一下笑著把糖喂進我嘴里趁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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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乖,睡吧刑然。睡醒了我們就去更好玩的地方啦寺擂。”親了親我的眼睛之后闰集,轉(zhuǎn)身出去沽讹,也不忘替我關(guān)上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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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乖乖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武鲁,等到只能看見窗戶外的月光爽雄,等到那聲音在樓梯間響起,慢慢來到了我的房間外沐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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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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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閉著眼睛盡量使呼吸平緩下來挚瘟,被子下的手心早已滲出一層細密的汗珠叹谁。時間仿佛定格了很久,直到一只修長的手覆上了我的臉乘盖,細細在我的雙眼上來回摩挲焰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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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jīng)睡過去了《┛颍”?是爸爸的聲音析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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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等待我的將會是什么,也不懂他們到底要做什么穿扳。
花盆里慢慢下滲著的牛奶進入土壤衩侥,也不知帶去的是滋養(yǎng)還是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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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著眼的每分每秒都格外煎熬矛物,但聽覺卻變得格外靈敏茫死。
直到腳步聲又漸漸傳向了樓梯盡頭,我慢慢睜開眼履羞。
樓梯盡頭峦萎,那是那個女孩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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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再等了忆首,我必須知道他們藏起來的一切爱榔。光腳走在地板上,心跳聲在耳邊響起雄卷,無比清晰搓蚪。再往前走是什么,我有點不想面對丁鹉,卻又不得不面對妒潭。
強忍著內(nèi)心深處的恐懼,我抬起手揣钦,將面前閃著微弱燈光的那扇門推開一條狹小的縫隙雳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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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底的涼意似乎瞬間長出了觸角,從小腿往上密密麻麻蔓延侵占全身冯凹。
眼睛會騙人嗎谎亩?或許吧,當時的我宇姚,也只能如此祈禱匈庭,祈禱那杯牛奶早已被我乖乖喝下,現(xiàn)在的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場夢浑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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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jīng)慈祥溫厚的爸爸蹲在地上阱持,那個之前他十分寵溺的女孩就在他面前,如同一只巨大的蜘蛛匍匐在地魔熏,她的下半身以一種怪異的姿勢扭曲著衷咽,就像……被人隨意拉扯擺放在冰柜里等待出售的肉品鸽扁。
而平日里高貴溫柔的母親背對著我,雙手不知在忙碌著什么镶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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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身體就在我眼前逐漸分崩離析桶现,我想跑,卻發(fā)現(xiàn)我的雙腿像是被凍結(jié)在那里鼎姊,僵硬無法挪動一步骡和。
頭痛欲裂。
這個場景此蜈,我好像并不是第一次目睹即横,這個夜晚如此熟悉,熟悉到整個世界都破碎扭曲裆赵。劇烈疼痛的大腦似乎想要告訴我什么,難以忍受的我蹲在地上抱住頭迫使自己忽視眼前的一切往深處回想跺嗽。
那層粘稠的泥巴就像是被太陽炙烤變干战授,終于一點一點被我忍痛和著血肉撕扯剝下。? ? ? ? ? ? ? ? ? ? ? ? ? ?
眼前的場景慢慢模糊桨嫁,與記憶中的某處重合植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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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來了,缺失的一切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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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初來到這個家的我楣导,跟那個孩子一樣,都從福利院被他們看中并領(lǐng)養(yǎng)畜挨。他們微笑著夸我的眼睛很美筒繁,蹲下來摸著我的頭讓我喚爸爸媽媽,牽著我的手走到了一個姐姐面前巴元。
“卿卿”毡咏,他們這樣喚她。
“這是我們家的新成員逮刨,以后就是你的妹妹了”呕缭。
那個女生很開心,拉著我的手帶我參觀他們的新家修己,她的臥室很漂亮恢总,有好多可愛美麗的洋娃娃整齊地擺放在柜子上。她偷偷告訴我睬愤,其實她并不喜歡洋娃娃片仿,可是媽媽總是會給她買各種各樣的放在臥室。那時的我真的好羨慕戴涝,我問她那個最大的房間里是不是放滿了玩具滋戳,可是姐姐卻告訴我那是爸爸媽媽的臥室钻蔑,“不要去那里玩,爸爸媽媽會生氣的”奸鸯。
幾天后吃過飯咪笑, 我又被獨自一人留在房間,那個警告已經(jīng)被拋在腦后忘得一干二凈娄涩。
等我反應(yīng)過來窗怒,眼前已經(jīng)是從沒有踏足過的新世界——房間一塵不染,幾乎沒什么擺放的物品蓄拣,靜立中央的床與周遭的一切顯得格格不入扬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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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簾緊緊拉上,散發(fā)空氣清新劑味道的空間里只有床頭那一個白色的小盒子顯得格外突兀清晰球恤。
好奇心作祟辜昵,我爬上了床,盒子沒有上鎖咽斧,很容易就打開了堪置,里面只有一張老舊的照片,上面的人看上去像是很幸福的一家三口张惹。
準確來說舀锨,是我的爸爸媽媽和一個小女孩,女孩是我從未見過的女孩宛逗,卻跟那個姐姐有種說不出的相似坎匿。
她穿著漂亮的蓬蓬裙,抱著洋娃娃燦爛地笑著雷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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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腳步聲漸漸傳來替蔬,我終于想到了姐姐提醒我的話,趕緊把照片放回盒子侥锦,慌亂之中看見背面寫著兩個字进栽,可當時的我并不認識那是什么。匆匆忙忙跑出了臥室恭垦,卻迎面撞上了剛好走來的媽媽快毛。
想起來了
那兩個字我現(xiàn)在無比熟悉——卿,卿番挺。
是我的名字唠帝,也是那個姐姐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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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我一眼玄柏,又看了看房間襟衰,原本溫和的笑容瞬間被暴怒所替代佑力。
記不清那天被打成了什么樣仲智,幸而是活了下來。躺在床上休息了半個多月,姐姐老是陪著我撕蔼,講故事逗我笑爹谭,安慰我只要以后聽話爸爸媽媽就會很喜歡我介时。
那是我最后一次見到她报咳,她告訴我那天下棋時,爸爸的棋子不夠了玖详。
晚上把介,我喝了媽媽送來的牛奶,第二天就發(fā)現(xiàn)又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蟋座,姐姐不在那里拗踢,他們告訴我她被接到了外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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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在新家對我說:“你的眼睛太像了向臀,比她更像巢墅。以后,你就叫卿卿券膀,記住了砂缩?”
回憶至此戛然而止,大腦快要爆炸三娩,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
卿卿妹懒,卿卿雀监,到底誰才是那個卿卿?是我眨唬,是姐姐会前,還是別的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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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里還在繼續(xù)著匾竿,那個不久前還活蹦亂跳的小女孩正在被媽媽一點一點裝進袋中瓦宜,爸爸在旁邊用工具細心地打磨著什么,時不時舉起來仔細端詳岭妖。
是一顆棋子临庇。
有那么一瞬間,我想沖進去問問他們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昵慌,可是我怕假夺,怕自己也變得這個女孩一樣。
不能再待下去了斋攀,不知道是怎么回到房間的已卷,我閉著眼盡力忽視那些奇怪的聲音,迫使自己冷靜下來淳蔼。
可能下次見到她侧蘸,就是在棋局中了吧裁眯。
極度絕望的恐懼之中居然泅出了一絲變態(tài)似的得意』浒看來穿稳,這次又是我贏了,我比這個女孩更像那個所謂的卿卿析桥。
不司草,我就是卿卿!
現(xiàn)在的我必須是她泡仗!
只有這樣埋虹,我才能活下去,不用變成一顆被他們捏在手中把玩的東西娩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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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顆搔课,什么呢?
(原創(chuà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