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睜開眼已經快8點,看了下手機,母親說衣柜里有毛衣讓我穿上华烟。我打開窗戶宿稀,外面的天半明半暗,鄉(xiāng)村的早晨還是很涼的。
吃完早餐,我收拾了東西就出發(fā)。我要上山去冰沙,去我們家的”山莊“。
出發(fā)前我在腦子里過了一遍执虹,在想走哪條路倦淀。一開始挺想走經過奶奶家的那條路的,因為那條路在我的夢里一直都是鬼怪出沒的地方声畏,很恐怖撞叽,我想挑戰(zhàn)一下姻成。可是那條路走出去之后就是爸爸經常帶我走的大路愿棋,沒什么意思科展。后面選了一條直線距離更短、更陡的路糠雨,還有一個原因是在這條路上我曾希望有神仙來救我才睹。那時候還是小孩子,割麥的天氣甘邀,特別熱琅攘,我和弟弟去地里送中午飯,太陽烤的身上都要起火了松邪,我抬頭看了看天坞琴,看見一朵云彩飄過來,就想著有個白胡子老爺爺從天而降把我們帶走就好了逗抑。
我走上了走過無數(shù)次的小道剧辐,穿過一個村莊,村莊很安靜邮府,槐花垂在枝頭荧关,暗香隨風浮動。一只狗臥在路中央褂傀,遠遠地看見我就吠忍啤,我徑直在它身旁走了過去,它躲開了我仙辟。村莊變化很大同波,有兩戶人家鑿穿了城墻,建了兩層小樓欺嗤。樓房被夾在高高厚厚的城墻中間,看起來很怪卫枝。村里新修了服務中心煎饼,還建了小廣場,里面有健身器材校赤。好像全中國的村委會辦公點都是一樣的風格吆玖,倒也很好辨認。
天上的云很多马篮,被風吹著來來去去沾乘,太陽偶爾露一下面。山上人挺多的浑测,果園里的翅阵,莊稼地里的歪玲,我都是起太晚了的,就我一個人上山掷匠,碰見的阿公阿婆都已經下山來了滥崩。我要是生活在農村,肯定會因為懶而說不到婆家讹语,哈哈钙皮。
小麥要抽穗了,山上的油菜花才開的正盛顽决。越往高走短条,云彩越低,烏黑的云彩就在頭頂才菠,觸手可及茸时。山上的風從東邊吹來,舒爽輕盈鸠儿。我一個人安靜地行走屹蚊,時不時回頭看看山腳下的村莊,村莊靜謐安詳进每,鑲嵌在綠樹和花海中汹粤,剛好有一束陽光在云縫里投下來,像打了聚光燈田晚。去哪里尋找放松和安寧嘱兼,這里不就是么?沒有人山人海贤徒,沒有舟車勞頓芹壕,想要的風景一樣不少。
母親說她在油菜地里接奈,我到了地頭卻看不見她踢涌,地鄰家種的也是油菜籽,花開的有半人高序宦,我便扯開嗓子喊:“媽睁壁、、互捌、”沒有聽到回應潘明,我想著進去看看吧。地里好多瞎瞎(haha)洞秕噪,我已經很小心了钳降,但還是防不勝防,一腳一個窟窿腌巾。我一瘸一拐地走過去遂填,看見母親在只有幾株油菜花的地里鋤草铲觉,我又驚又覺得好笑。驚的是父親常說瞎瞎把莊稼吃光了城菊,我總覺得瞎瞎么备燃,能吃多少,也就是莊稼稀一點凌唬,不影響啥并齐。可是看到眼前的景象客税,我驚呆了况褪,我覺得我們家地里每一寸應該都有瞎瞎吧,要不然會把莊稼吃光更耻?地鄰家的雖然也被吃了测垛,但是比起我們家的那是好太多,至少他們家還能收一點秧均,我們家的二畝地估計都收不了50斤吧食侮!好笑的是偌大的地里稀稀拉拉長長著幾棵油菜籽,就像一個禿頭上的幾根長頭發(fā)目胡,搞笑又滑稽锯七。母親說她鋤一下草,要不然變成荒地了誉己。
媽媽給了我鑰匙眉尸,讓我先回去。我還得再往上爬巨双,過一個山坳噪猾,才能到達“山莊”。這個山莊的本名叫“焦家山莊”筑累,是我們村的一部分袱蜡,是焦姓人家的所在地,所以被稱為“焦家山莊”慢宗。山莊距我們村走路要一個多小時坪蚁,像我這種走路慢的我都不看時間。因為交通不方便婆廊,山莊上的人在我小的時候就已經搬到山腳下迅细,跟大部隊會合了巫橄。幾年前爸爸養(yǎng)羊看中了這個地方淘邻,給主人家說了一聲,就在僅有的兩間還沒拆的房子里安頓了下來湘换,開始了他們的山居生涯宾舅。
青杏有指頭肚那么大了统阿,我摘了兩個放嘴里,有點苦筹我,倒不是很酸扶平。毛桃樹上的果子密密匝匝,整個樹枝都看起來毛茸茸的蔬蕊〗岢危槐樹還沒有開花,嫩黃的葉子頂在樹冠上稀稀拉拉岸夯。楊樹葉被風吹的嘩嘩響麻献,在陽光下翻著銀光,想起了中學時操場上的白楊猜扮,睜著它的大眼睛看著我們這些懵懂的少年勉吻,在校園里奔跑,在自行車上耍著雜技旅赢,在它的綠蔭下大笑齿桃。野草莓開了白色的小花,明晃晃的亮眼煮盼,等它的果實成熟了短纵,可不是這么好找。一汪山泉在山坳里映著天空孕似,讓這厚實的大山也有了靈動之感踩娘。
院子里有新鮮的掃痕,羊圈里也被打掃干凈了喉祭,大大的杏樹下還剩半架玉米养渴,廠房下的玉米粒就那么堆著,沒有裝起來泛烙。雞被關在竹柵欄圍成的菜園里理卑,咯咯咯叫個不停。偶爾有野雞飛過蔽氨,叫兩聲不一樣的藐唠,五彩斑斕的羽毛在陽光下閃著絲綢的光芒,美麗異常鹉究。樹上的鳥兒成群結隊宇立,呼的一下飛到這棵樹上,呼的一下飛到那棵樹上自赔,再嘰嘰喳喳一番妈嘹,挺會玩的么。
看了下時間已經是十點多了绍妨,我該去做飯了润脸。廚房門口的柴垛碼的整整齊齊柬脸,山泉水裝滿了水桶,香椿和槐樹芽焯了水冰在盆里毙驯,苜蓿倒堕、五月丁、蒿菜等各種時令野菜都有爆价。我切了豆腐拌香椿垦巴,炒了青椒肉絲,涼拌野菜铭段,熗了苜蓿漿水魂那,炒了韭菜,吃漿水面稠项。我覺得我也老了涯雅,開始喜歡吃漿水啊這些小時候經常吃但不喜歡吃的東西了,味覺像個固執(zhí)的老頭展运,你不可能改變他活逆。
木柴在灶膛里劈里啪啦,飯還沒做好拗胜,父親就回來了蔗候。羊群轟隆隆地竄進來,看見我這個陌生人一股腦擠進羊圈埂软。父親說奶羊生了3只小羊羔锈遥,還沒回來,要給喂奶勘畔。母親問現(xiàn)在就去還是吃完飯再去所灸,父親說吃完再去。吃完飯父親和母親兌了鹽水去照顧生產的奶羊炫七,我洗碗鍋提了籃子去找他們爬立。
退耕還林的山坡上沒多少樹,地荒了万哪,變成了草坡侠驯,只有山溝里的槐樹一年比一年多。我看不見羊在哪里奕巍,也看不見父親母親吟策,順著彎彎曲曲的羊腸小道走向泉眼,在泉水旁看見了一只離群的小羊的止,看見我有點驚慌檩坚,想站起來但是沒有站起來,這就是父親說的那只腿不好的小可憐了吧,我問它:“你怎么一個人在這里效床?”它用掙扎起身的動作回答了我,我繼續(xù)往前走权谁。
風很大剩檀,來來去去的亂吹,像一個任性的孩子旺芽,吹的云彩飄過來飄過去沪猴,吹的我得用一只手緊緊抓住帽檐。草地很漂亮采章,開著白的黃的紫的各種小花运嗜,像地毯一樣,就是有點滑悯舟,在城市里待久了担租,我在這地上走路維持平衡都覺得吃力,腿腳沒有那么靈便的感覺抵怎。小時候如走平地的山坡我得手腳并用地爬奋救,雖然姿勢不好看,但是我遇到了屎殼郎搬糞球反惕,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見呢尝艘!首先是我看見一個糞球比別的大,我心想這個羊糞蛋怎么這么大姿染?還會動背亥?我湊近了一看,哈悬赏,是屎殼郎在運糞球敖坪骸!兩個小家伙闽颇,一個在下面推轴猎,一個在上面拉,不知道它們?yōu)槭裁匆M勁巴拉的從這么陡的坡上往上運进萄,還被草擋住了捻脖。我的湊近顯然是打擾到它們了,它們一陣慌亂之后就停了下來中鼠,我看清楚了就滿意地走了可婶。
我聽見狗吠的聲音,朝著那個方向走過去援雇,看見苜蓿就蹲下來摘一點矛渴。還沒走到父親母親跟前,就見他們忙完了,朝我走過來具温。
父親說:“你在干什么蚕涤?”
我說:“掐苜蓿啊∠承桑”
父親說:“你就這樣掐苜蓿嗎?"
我不明白什么意思揖铜,“要不然呢?”
父親:“從這下去达皿,核桃樹地里天吓,羊沒吃過,你去直接割峦椰×淠”
“哦√拦Γ”
母親把手頭的東西給了父親物邑,說要把我領過去。
我說:“不用了滔金,我自己去拂封。”
母親說:“你不知道鹦蠕∶扒”
母親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著钟病,我果然不知道在哪里萧恕。
沒有被羊吃過的苜蓿好長啊,都能被風吹動了肠阱,我說:“這老了吧票唆?不過腌酸菜倒可以∫倥牵”
母親說:“嫩著呢走趋,你掐一點尖尖就可以了≡胍粒”
母親回去剪羊毛了簿煌,我一個人在地里掐苜蓿。太陽很耀眼鉴吹,我蹲在地上的影子只是一個點姨伟,風很大,天氣不是很熱豆励。風吹的樹梢嘩嘩響夺荒,很吵,吹的我手邊的苜蓿來回搖擺,有時候它會溫柔一會技扼,再接著來一陣急的伍玖,真是自由的風啊,我的心也跟著這風自由自在起來剿吻,漫隨天上云卷云舒窍箍,愜意極了。
采了滿滿一籃子和橙,我成就感也滿滿。我穿過槐樹林造垛,樹底下是厚厚的落葉魔招,還有掉落的枯枝,怪不得說到山里撿柴呢五辽,看到這些滿地的枯枝才知道办斑。回到家杆逗,父親問我滿了沒的時候乡翅,我大聲說:“滿了!”
父親母親拿著長長的剪刀在小羊身上咔嚓咔罪郊,小羊們躺在地上一動不動蠕蚜,我說“這羊怎么這么乖?”
“綁著呢悔橄,能不乖嗎靶累?”
“幾點了?”
我:“四點了癣疟≌跫恚”
傍晚時分,父親趕了羊出去睛挚,母親打掃羊圈邪蛔。母親說晚上要烙洋芋餅,我洗菜切菜扎狱,準備東西侧到。母親剛把面揉好,就見父親急匆匆進來淤击,說小羊羔吃不上奶都餓的站不起來了床牧,打電話沒一個接的。母親看了看我遭贸,說“那你弄”就走了戈咳,我還沒來得及說話,因為我覺得這件事對我來說有困難。是的著蛙,這次回家來删铃,我發(fā)現(xiàn)我不會做飯了,也不是徹底的不會踏堡,就是做什么都覺得難猎唁,炒菜還好,尤其做面顷蟆,我不知道面怎么樣就是揉好了诫隅,怎么把它搟成薄厚均勻,又怎么樣裹餡它才不會漏帐偎,更不會把握火候逐纬,讓它的皮金黃適當,不至于焦也不至于發(fā)白削樊,太難了豁生!我都想不起來我最近多少年沒做過飯了,從6歲起開始學做飯漫贞,也做了好多年了吧甸箱,反正是再也不想做飯了,幸好城里有外賣迅脐。
天黑透了父親才趕著羊回來芍殖,天陰了,沒有星星谴蔑,山野很黑围小。吃過晚飯。父親還得把我送下山去树碱,山上沒地方擠肯适。母親在廚房一邊收拾東西一邊喊我再穿件衣服,我沒理成榜。她見我沒吱聲框舔,過來堵在我面前讓我穿衣服,說坐摩托車冷的很赎婚。
我忍不住笑了刘绣,我說:“媽,我都這么大了挣输,我能不知道我冷不冷嗎纬凤?”
父親和母親都笑了,父親是得意的笑撩嚼,母親是不好意思的笑停士。
父親說:“你還小挖帘,在你媽眼里你永遠都長不大×导迹”
母親笑著走開了拇舀。父親給我小聲地說“我剛剛才給她說了,都大了蜻底,她還著么操心骄崩,剛說完她還過來給你說”「ǎ”我笑笑沒說話要拂。
出門的時候母親又叮囑父親慢點騎車,讓我出去了再坐站楚,門口有坡脱惰,父親說“就坐”,我就一步跨上去了源请。
高速公路沿著西漢水而建枪芒,公路上的車燈宛如霓虹彻况,在山谷里蜿蜒沒有盡頭谁尸,村莊里都裝了太陽能路燈,再加上人家燈火纽甘,村莊被燈光勾勒出了形狀良蛮,一片璀璨,跟我們小時候漆黑的村莊截然不同悍赢。
把我送到家决瞳,父親又上山你去了。我還要燒炕左权,沒有熱炕晚上還是會冷的皮胡。母親還讓我把發(fā)面,她明天下山來烙餅赏迟。干完這些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屡贺,我去關各處打開的燈和門戶,一個人走在院子里覺得好孤單锌杀。怎么到哪都是我一個人甩栈?小的時候還有弟弟作伴,我們拿著地圖爬上屋頂找星座糕再,北半球的都找齊了×棵唬現(xiàn)在我眼睛近視的厲害,城市的星空也很暗突想,能看見北斗七星就不錯了殴蹄。今晚沒有星星究抓,不知道弟弟想我了沒。
這一天下來我累的手機都玩不動了饶套,洗了臉就睡漩蟆。
半夜聽見風疾雨驟,也就是知道下雨了妓蛮。早上被嘰嘰喳喳的鳥鳴吵醒怠李,睜開眼一看,門洞大開蛤克,我在想是不是母親已經下山來了捺癞,聽了半天也沒什么動靜,沒有人构挤,那就只有風了髓介。廚房的門也吹開了縫,可見昨晚的風有多大筋现,而我竟睡的那么沉唐础,門被吹開的聲音都沒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