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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透過窗簾緩緩灑在房間里乐纸,投下柔和的金色光斑。窗外的世界似乎充滿活力摇予,但卻不屬于這個小小的病房汽绢。病床上坐著一位20歲的小姑娘,雖然穿著鮮艷的碎花裙侧戴,但裙擺上點點鮮紅宁昭,卻如同凋零的花瓣,一如她漠然的臉酗宋,讓人感受不到一絲生機积仗。
穆天身為她的主治醫(yī)師,也很無奈蜕猫。病床上的夢夢是一名精神分裂和雙向情感障礙的患者寂曹,但這次住院,并不是來治療她的精神疾病回右,而是因為她在家輕生隆圆,被家人發(fā)現得及時,送來了醫(yī)院翔烁。
詢問病史的時候渺氧,穆天驚訝地發(fā)現,夢夢患病已經十來年了蹬屹,但都沒有住過院來系統地治療過她的精神疾病侣背。當問到原因時,她的媽媽眼神閃躲慨默,支支吾吾地回了句贩耐,“家里沒錢∠萌。”
“不是哦憔杨,我報名學鋼琴要花掉很多錢,媽媽很辛苦蒜胖,就管不了姐姐啦∨自椋”一直坐在角落里玩手指的小女孩抬起頭撲閃著大眼睛台谢,嬉笑地朝穆天說道。
穆天愣住了岁经,還沒等他反應過來朋沮,就看到站在一旁的夢夢媽媽沖跑過去將小女孩抱了起來,并一把捂住她的嘴,有些慌亂地朝他笑笑樊拓,“小孩子不懂事纠亚,亂說話〗钕模”說完還朝小女兒瞪了一眼蒂胞。
這個不到5歲的小女孩,是夢夢的妹妹条篷,兩個人差了將近15歲骗随,自從二胎放開之后,兄弟姐妹之間的這種年齡落差也不算少見赴叹。只是鸿染,穆天不明白,夢夢媽媽看向小女兒的眼里滿是溫柔與愛意乞巧,看向夢夢的卻是冷漠與無情涨椒。
穆天了解到,夢夢被確診之后绽媒,家里人并沒有怎么重視蚕冬,那時候,父母忙著做生意掙錢些椒,陪她的時間就很少播瞳。平常都是將她送到老家,讓奶奶照顧免糕。
夢夢在村里的學校上小學赢乓,那時候村里的學校學生還算多,一個班都是周圍的鄰居朋友石窑,大家的情況伙伴們都清楚牌芋。
夢夢家里只有一個奶奶,自然少不了被一些小男孩的惡作劇松逊。當她總是滿臉傷痕地回到家躺屁,并且委屈地和自己的奶奶哭訴其他小孩的野蠻粗爆時,奶奶并沒有怎么在意经宏。小夢夢的傷口都沒有處理犀暑,都是隨意暴露著。奶奶告訴她烁兰,忍一忍耐亏,退一步,總會過去的沪斟。有一回广辰,夢夢的頭破了個口,流了很多血。她哭著回到家择吊,奶奶只是將她送到村衛(wèi)生站縫了幾針李根,就帶了回來,還訓斥她小小年紀不學好几睛,開始打架房轿,弄得一身傷回來。
夢夢看著奶奶冷漠的眼神枉长,心涼了半截冀续,也沒了哭訴的勇氣。她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間必峰,從那以后洪唐,她變得不愛說話,只默默低著頭干活吼蚁,連學校也不愿意去凭需。就這樣,夢夢輟學了一年肝匆。7歲的時候粒蜈,她被父母接回了城里,轉到城里的學校旗国。但夢夢媽媽并不知道夢夢已經休學了一年枯怖,學校里的課程根本跟不上。他們常常吵她能曾,覺得夢夢很笨度硝,成績在班里永遠墊底。
就在夢夢8歲的時候寿冕,她常常在夜里哭蕊程,白天躲在房間里,說什么也不愿意上學驼唱。夢夢媽媽以為她在鬧情緒藻茂,一次又一次地拿棍子打她,還罵著難聽的話玫恳。但每次打完辨赐,夢夢的情況只會更糟糕,在家除了哭鬧京办,還開始偷偷拿小刀劃傷自己掀序。這時,夢夢媽媽才意識到了什么臂港,他們將夢夢送到醫(yī)院,被確診患有精神分裂癥。
他們在醫(yī)院住了一段時間审孽,看到夢夢的情況好轉县袱,就出了院。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佑力,他們計劃再要一個小孩式散。
穆天只能治好夢夢身上的傷,那些縈繞在她潛意識和內心里的痛苦的根源打颤,他治不了暴拄。他想要說服夢夢媽媽,將夢夢轉到精神科编饺,接受系統專業(yè)的治療乖篷,這樣她才能恢復正常。但夢夢媽媽都以一句“家里沒錢”敷衍過去透且。而夢夢的妹妹撕蔼,自那一次之后,再也沒有來過醫(yī)院秽誊。
穆天告訴夢夢媽媽鲸沮,夢夢目前手腕上的傷口已經沒有大的影響了,如果不考慮轉到精神科治療锅论,就可以考慮辦理出院了讼溺。原以為這么心疼錢的她,會很爽快地答應最易,但沒想到怒坯,她當場拒絕了。她說耘纱,希望再留夢夢住幾天敬肚,因為夢夢這件事,有些嚇著妹妹了束析,而且害怕接回去她又想不開艳馒,做傻事,更重要的员寇,不能死在家里弄慰。
穆天愣住了,不知道怎么接下夢夢媽媽這些話蝶锋。她能給得了小女兒如此細致溫柔的愛意陆爽,卻分不了一絲一毫給夢夢。寧愿花著住院的錢扳缕,卻不愿意讓她回家慌闭,只是因為她若是死在家里别威,會很晦氣!
夢夢成了醫(yī)院里被遺棄的人驴剔,而家里人來看望她的時間越來越少省古,有時候一周一次,有時候一月一次丧失,基本上來的都是夢夢媽媽豺妓,給她續(xù)上住院費就看不到人影了。
穆天請了自己在精神科的好友來會診布讹。他不希望夢夢只能這樣琳拭,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般活著。
“她的情況很不好描验,藥物治療只是一方面白嘁,還需要家里人配合,給予她精神上的療養(yǎng)挠乳。她的家里人都已經放棄了权薯,我們也做不了什么未状〗锻簦”
好友的話給穆天來了一記重擊,夢夢在媽媽那邊成了棄子节沦,在醫(yī)院也被判了死刑卖怜。維持生命體征很簡單屎开,只是想要防住一個想死的人輕生,卻很難马靠。
夢夢住院的時候奄抽,就曾有過三次輕生的行為。她很聰明甩鳄,先是乖巧地服從醫(yī)護人員的安排逞度,乖乖配合。等到醫(yī)院這邊有所松懈的時候妙啃,就開始實施她的計劃档泽。
穆天見過她千瘡百孔的傷口,密密麻麻地爬在身上揖赴,像蜘蛛織起捕獵的大網馆匿,一橫一豎錯雜紛亂,困住她那脆弱的靈魂燥滑。
“我想去外面曬曬太陽渐北,可以嗎?”
夢夢帶著些許哀求的語氣铭拧,望著穆天赃蛛,希望他能解下她手中的束縛帶恃锉。
穆天望著窗外明朗的陽光,暖洋洋的呕臂,確實值得曬一曬淡喜。他解了夢夢的束縛帶,與她并肩走著诵闭,陪著她穿過滿是消毒水味道的長廊。
夢夢站在柔和的陽光下澎嚣,臉上終于露出了久違的笑容疏尿。在微風下,她額前的頭發(fā)散亂飄著易桃,蒼白的臉上也多了些陽光的紅暈褥琐。
“我原來,談過一個男朋友晤郑,也有一段甜蜜時刻敌呈。”夢夢坐在長凳上造寝,望著前方磕洪,淺淺說道。
穆天震驚極了诫龙,從夢夢媽媽的嘴里析显,說的是她幾乎不交際,上學也沒有上幾天签赃,大多數時間都是關在家里度過的谷异。想來夢夢還有很多秘密是家里人不知道的。
“我不愛笑锦聊,他總會想辦法逗我笑歹嘹。我不愛出去,他總會找來各種理由孔庭,帶我去外面亂逛尺上。我不愛說話,他便陪著我去寫生史飞,一筆一畫畫下我們見過的風景尖昏。那一段時間,是我人生最快樂的時候构资。
后來我們搬到一起住抽诉,我沒有和他說過我的事,每一次做的時候吐绵,我都會關著燈迹淌。我知道我的身上河绽,很難看。我以為只要我小心翼翼守著這個秘密唉窃,我們就能長久耙饰。可是沒想到纹份,在一個夜里苟跪,趁著我熟睡,他偷偷拉起我的衣服蔓涧,用手機手電件已,將我身上的傷疤看了個遍。
真是可笑元暴,那天晚上他似是見了鬼那般驚叫了起來篷扩。我被吵醒之后,只看到在漆黑中一寸光亮照著的可怖的臉茉盏,當天晚上他就搬走了鉴未,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但在學校里鸠姨,我?guī)缀蹩床坏剿选:髞砦野l(fā)現我懷孕了⊙惹ǎ”
穆天聽到這羽峰,震驚地望著眼前這個女孩。他還反復問過她媽媽添瓷,關于她的情感問題梅屉。得到的回應都是單身,不可能談戀愛鳞贷。
“一個有精神疾病的人坯汤,連我自己都沒找到生的方式,更不可能替他尋一個未來搀愧,所以這個孩子不能要惰聂。我喜歡畫畫,可是媽媽不讓我碰咱筛,說是畫畫沒前途搓幌,不掙錢⊙嘎幔”
穆天聽完溉愁,雙手早已緊握成拳,指尖因過度的用力而泛白饲趋。夢夢的話如同針尖一般拐揭,無聲地刺入他的心房撤蟆,帶來一陣尖銳的疼痛。心中泛起的心疼如潮水般翻涌堂污,他卻不知道怎么安慰這個脆弱的姑娘家肯,她本可以有雙翅膀,卻生生被自己的親人折斷盟猖。
第二天清晨讨衣,查房的時候,穆天送了一本畫本和一盒畫筆給夢夢式镐,并告訴她值依,想要解開束縛帶,那么請每天畫一幅畫碟案。
夢夢接過穆醫(yī)生遞過來的畫本和畫筆,有些錯愕地望著抬頭颇蜡。她看見穆醫(yī)生臉上柔和的笑意价说,才緩慢低下頭注視著畫本。
她抬起微微顫抖的手风秤,撫摸著這些久違的工具鳖目。她小心翼翼地翻開畫本,每一頁都如同珍貴的寶藏一般缤弦。她望著一張張干干凈凈的白紙领迈,哽咽著笑著,“謝謝碍沐±晖保”
夢夢的畫本快要畫完的時候,終于等來了一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累提。她拄著拐杖拉著夢夢的手尘喝,一起辦了出院手續(xù)。那是夢夢的奶奶斋陪,雖然還是沒能等來她的爸爸媽媽朽褪,但夢夢也知足了。穆天那天正好在手術无虚,等到再回到病房的時候缔赠,看到的是另外一張陌生的面孔。
聽護士說友题,夢夢是笑著離開的嗤堰,她還給自己留了一張畫。
畫里的女孩坐在一塊被歲月打磨得圓潤光滑的石凳上笑得開懷度宦,如同初升的太陽梁棠,燦爛而溫暖置森。她的身上穿著最初那件艷麗的紅色碎花連衣裙,裙擺隨著微風輕輕擺動符糊。周圍是開得正艷的桃花凫海,灑落的花瓣在陽光下顯得更加嬌嫩,散發(fā)著淡淡的香氣男娄,仿佛連空氣都彌漫著甜美的味道行贪。
穆天看著這樣的一幅畫,笑著笑著就哭了模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