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她沒有很深的交情,因為我認(rèn)識她的時候辫樱,她就已經(jīng)老了峭拘。我們沒有辦法暢快地聊天,她甚至都聽不懂我說話狮暑,盡管我說的是普通話鸡挠;我聽她說什么也很吃力,因為她只會說方言搬男,雖說我們是一個市的人拣展,但方言是極大的不同。
我的爺爺奶奶在我上大學(xué)的時候相繼過世缔逛,很長一段時間备埃,我都為這個空缺感到可惜。我會常常想起和他們呆在一起的畫面褐奴,我喜歡跟爺爺聊天按脚,分享一些快樂的事兒,講一些新學(xué)到的知識敦冬;吃奶奶做的菜辅搬,看奶奶挽起的頭發(fā)。
第一次去愛人家的那年脖旱,他的爺爺就病逝了伞辛,留下奶奶孤零零的一個人烂翰。她不是個討喜的老人,在婆婆眼中她很懶惰蚤氏,從年輕到老都如此甘耿,不做飯不幫忙帶孩子。愛人一聽到婆婆這么抱怨時竿滨,就急忙更正說奶奶有帶過他佳恬。
是的,奶奶喜歡她的大孫子于游。有時愛人因為工作毁葱,沒有和我們一起回去看她時,她就會問“我的大孫子呢贰剥?”為此小姑子還抱怨說:“你看倾剿,不管我們回來的有多勤,她眼里心里都是她的大孫子”蚌成。
愛人說前痘,昨晚與家里視頻,他喊奶奶担忧,奶奶的眼神在尋找芹缔,但是不知道他在哪里。他在跟我們告別回家時對孩子說了一聲“我沒有奶奶了瓶盛!”雖然知道這一天遲早會來最欠,但我的心還是沉甸甸的。
我不想說我很悲傷惩猫,我一定沒有愛人悲傷芝硬。
在老人身體還行的時候,婆婆吩咐她帶我去遠(yuǎn)一點的菜地里摘毛豆轧房。我看到一片似茅草的植物拌阴,我問她那是什么,她說那是茭白锯厢,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完整的茭白長什么樣子皮官。
到了地里脯倒,她告訴我哪些地是家里的实辑,并很麻利的幫我采摘。那一刻藻丢,我對她刮目相看剪撬,因為她并不像婆婆平時嘮叨的那樣。我們依然沒有很多的交流悠反,但是我覺得我很幸福残黑,因為我又有奶奶了馍佑。
因為不住一地,我們見面的日子屈指可數(shù)梨水。她喜歡一個人坐在大門邊拭荤,也從來不串門,為家里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疫诽,多半是摘菜、幫忙燒火之類的。她幾乎沒有什么存在感匠楚,只收獲那一聲聲的奶奶偿乖、太奶奶、老奶奶摩钙。
她也曾為我和愛人多年未育而擔(dān)心罢低,有一次她特別跟我聊天,問我生理周期可正常胖笛。我很驚訝网持,我當(dāng)時的反應(yīng)是這是誰教她說的呢?她好像是并不會問出此類問題的人匀钧,難為她了翎碑。我回答說一切正常,她也就再沒問過之斯。
不過更令我驚奇的是她很信任我日杈,一次她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個紅色的證件。她說那是爺爺給她留下的佑刷,說到什么時候就可以拿錢了莉擒,她不認(rèn)識字,讓我給看看是不是瘫絮。我說是涨冀,她說那她就放心了。
她是一位糖尿病人麦萤,總是餓的快鹿鳖,我們每次回家時都會給她帶一些零食,或是回家后再上街給她買一點壮莹。她從來也沒有告訴我哪樣的好吃翅帜,哪樣的不好吃。得知她喜歡吃油條命满,我就去超市專門給她買了油條涝滴。
當(dāng)然那個時候我還不知道糖尿病人不能吃油膩的東西。當(dāng)我有過親身經(jīng)歷后就特別注意這些,我想給奶奶買一些無糖食品歼疮。一旁的婆婆說別買杂抽,奶奶不會吃的,不甜的她不吃韩脏,還會罵人缩麸,再說她80多歲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赡矢。
我竟一時語塞匙睹,只能笑笑了事,我說還是你來選吧济竹。這個世界就是這樣痕檬,有時我們不能去抱怨別人,因為我們自己不也是幫兇嗎送浊?
她很敏感梦谜,一次因為兩個兒媳的不當(dāng)言論,說要用老鼠藥把她毒死了事袭景。在一個雨天唁桩,在我們都外出時,一個人離家出走耸棒。我和愛人發(fā)現(xiàn)后荒澡,開車到處尋找,甚至不放過一個水溝与殃,因為那時她的腿已經(jīng)不好了单山。
找到她時,她已經(jīng)坐在三姑家里了幅疼。路程很遠(yuǎn)米奸,她硬是拄著拐杖一個人走到了∷瘢“怎么一個人跑了呢悴晰,想過三姑這里來可以叫我們送你啊,這地上到處都是濕的逐工,多危險罢∠!”愛人嗔怪她泪喊。
“她們說要把我毒死呢棕硫,老鼠藥都買好了!”奶奶一邊哭著一邊說窘俺,我們是又好氣又好笑饲帅。“那是買了毒老鼠的呢瘤泪,怎么會害你呢灶泵,你就是我們家的寶,哪個敢動你呢对途?”愛人笑著說道赦邻。
老人是家里的寶,我一直都是這樣認(rèn)為的实檀。在為數(shù)不多的回老家的日子里惶洲,我最想看的人也是奶奶。不管她是什么狀態(tài)膳犹,只要她在恬吕。我會去給她打打洗臉?biāo)⑾茨_水须床,做做扶她進(jìn)房間铐料,扶她上廁所之類的小事。
每當(dāng)我們回城時豺旬,她早早的就從大門邊的凳子上站起來钠惩,望著我們收拾東西。當(dāng)我們坐進(jìn)車?yán)飼r族阅,她就竄到跟前篓跛,兩眼泛著淚光,問下次何時回來坦刀。越來越脆弱愧沟,最后就真的淚水掉下來,愛人只好走下車再抱抱她鲤遥。
她的敏感央渣、不舍和發(fā)自內(nèi)心的疼愛,是出于人的本能渴频,是因為爺爺先她而去芽丹,她沒有了依靠,她沒有了精神支柱卜朗。她希望天天看到的人拔第,又天天不在她身邊。她本身就很少說話场钉,她更不會去表達(dá)這些蚊俺。
雖然我也應(yīng)該叫她奶奶,但是我們的交集不過如此逛万。相比去磕一個響亮的頭泳猬,去大哭一場這些外在的孝心,還不如我哀嘆一個人的生命就此消失而真實。
她是真的消失了得封,那么多年我心里慢慢被填起來的空白又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