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年前的一個夏天酪耳,一個五十歲左右的男人浓恳,被醫(yī)院下了通知,放棄治療碗暗。
做出這個重大的決定并不隨意颈将,這是醫(yī)院與家屬商量后的結(jié)果。
當天讹堤,那個人便從鎮(zhèn)上的小醫(yī)院中被抬回了家吆鹤,等待最后的歸期。
同時洲守,家中有幾個年輕的女人疑务,一邊哭哭啼啼沾凄,一邊忙著做壽衣,那是他的女兒和侄女知允、侄媳們撒蟀。女人們邊做邊哭,卻也不敢怠慢温鸽,為了以防萬一保屯,怕是來不及。
那個時候涤垫,物質(zhì)并沒有現(xiàn)在發(fā)達姑尺,一般人在臨終前,都是找會裁縫的人裁剪好壽衣布樣蝠猬,然后自己做切蟋。
我還依稀記得那一身衣服的顏色,是藍色榆芦,很藍柄粹,比天空還要純凈的深藍。
而那個病危的人匆绣,就是我的小外公驻右,外公的親弟弟。
其中崎淳,做壽衣的人里面堪夭,有一個人是我媽媽,還有一個是小姨凯力,她是小外公的女兒茵瘾。我媽年輕的時候?qū)W過裁縫,所以做這些衣服是沒有問題的咐鹤。
那時拗秘,小姨剛生下一個女兒,小女孩還不會走路祈惶,于是帶孩子這個任務(wù)就時常交給了啥也干不了的我和表弟們雕旨。
小外公被抬回家之后,就看到家中有些親戚和鄰居都陸續(xù)地過來了捧请,大多是待了一會兒就走了凡涩。后來,我才知道疹蛉,他們是來跟小外公道別的活箕。
與此同時,我媽急匆匆地回了一趟家可款,然后帶回來了一個瞎子老人育韩。我管他叫大爺克蚂,是我們后村的一個人。
他來的那幾天一直下雨筋讨,路上到處都是泥濘埃叭。天晴的時候可以騎車,下雨天只能靠走悉罕,我甚至都不知道他是怎么走過這十幾里的泥濘道路的赤屋。
瞎子也能治病壁袄?他看不見人又是怎么治的类早?……這一系列的問題在我的腦子中瞬間劃過,沒人給我解答嗜逻,而我也不想去問莺奔。
因為到處都是泥,沒地方可以玩变泄,所以那幾天我只能悶在家中,聽著親人們的嘆息恼琼,看著他們不停地流淚妨蛹,另外還得看管那個小小的妹妹,實在覺得壓抑晴竞,只想著早點回家蛙卤。
我在那個年紀,并不會表達噩死,也沒地方去訴說颤难,因為我媽心情低落且忙里忙外沒時間顧我。這個時候如果我去纏著她送我回家已维,估計也不會有什么好事發(fā)生行嗤。
于是,我就常常待在外婆家垛耳,盡量不去小外公家栅屏。一是我膽小,對這樣的場景有點怕堂鲜,另一個是我真的不想看到大家都在掉眼淚栈雳,太心酸了卻又不會安慰。
我到現(xiàn)在也沒問過我媽缔莲,那時為啥要把我也帶過去哥纫?我一直覺得這種場合對小孩子好像并不太好,除了恐懼外痴奏,并不懂得如何面對生離死別蛀骇。但把我留在家厌秒,估計她又不放心。
瞎子大爺來了之后松靡,整天待在小外公的家里简僧,不知道在干些什么。因為害怕這種病重的將死之人雕欺,所以我一步也不敢過去看岛马,雖然外婆家就在小外公家隔壁。
大約兩天之后屠列,大家的神色好像沒有之前那么凝重了啦逆,流淚的女人們似乎也開始減少了。
又過了幾天笛洛,似乎還看到有人偶爾開始笑了起來夏志。
我一直擔心的事情,后來并沒有發(fā)生苛让,反倒是小外公奇跡般地慢慢好了起來沟蔑。
醫(yī)生最后的通牒,在瞎子大爺面前狱杰,對小外公失效了瘦材。
大約一個星期后,瞎子大爺便被送回家了仿畸。
從那以后食棕,小外公便漸漸好轉(zhuǎn),除了身體有點虛弱错沽。畢竟大病一場損傷了元氣簿晓,需要時間去調(diào)理。
時間一天天地過去千埃,小外公的生活也回歸了正常憔儿,每天走到哪都會唱些什么,后來才知道他唱的是贊美詩镰禾。也就是說皿曲,在那場病之后,他開始有了信仰吴侦。
小學(xué)時屋休,有一年的冬天,我媽把他接到了我家备韧,照顧了一段時間劫樟,每天給他做好吃的。他還是依舊唱著歌,偶爾問我一些上學(xué)時的情況叠艳。
而我每次去外婆家奶陈,他都會過來說話,精神狀態(tài)還不錯附较,只是不能干體力活吃粒。
從死神手中活過來,能這樣平平安安地生活拒课,大家都很知足徐勃。
原以為這種平淡的生活會持續(xù)很久,沒想到就在上個月早像,突然接到小外公去世的消息僻肖。老媽從中午聽到消息后,估計一直哭到晚上卢鹦,在回去的火車上也沒有止住悲傷臀脏。
小外公這一次走得很突然,只有半天的時間冀自,所以沒有受太多的苦揉稚。
那天早上,小外婆去鎮(zhèn)上醫(yī)院給他拿前一天檢查的報告單熬粗,他一個人在家覺得沒事干窃植,于是搭上別人家的三輪車也去了鎮(zhèn)上。
從家到鎮(zhèn)上不過一公里的路荐糜,卻在這么短的路途中發(fā)病。鄉(xiāng)鄰發(fā)現(xiàn)后趕緊送到醫(yī)院葛超,搶救了一會了就沒了呼吸暴氏。
小外公到底是出了什么問題?老爸也回答不上來绣张,只是說當時他覺得身體不舒服而已答渔。
這次,老爸老媽都去參加了葬禮侥涵,回來后我才得以了解當年的一些情況沼撕。
那次,瞎子大爺是用針灸的方法芜飘,把小外公的病醫(yī)治好务豺。所以,他才會一直待在小外公床邊嗦明,因為要不停地插針和拔針笼沥。
而那幾天,想必也是耗費了他不少的精力,能把一個人從死神那里給奪回來奔浅,這代價著實巨大馆纳。
瞎子大爺當年治好了小外公后,只提了一個要求:去信基督教汹桦。
于是鲁驶,小外公由一個無神論的高級知識分子,開始認真地信仰舞骆,并每天唱詩歌的原因钥弯。正是這個信仰,支撐他又活了二十多年葛作。
不要問我為什么不信佛教寿羞,因為老家的寺廟在解放前已經(jīng)被破壞殆盡,后來到處都是新建的小教堂赂蠢,所以大家的信仰幾乎都是基督教和天主教绪穆。
幾年之后,瞎子大爺便去世了虱岂。他是個孤寡老人玖院,沒有兒女,走的時候很平靜第岖,甚至都沒有聽我媽說起過难菌。
說起瞎子大爺,我還有點印象蔑滓,忘記了是因為什么事情郊酒,還到他家中坐過一會兒。他兩眼緊閉键袱,留著一撮山羊胡子燎窘,說話語速有點慢,聲音不算低蹄咖,說到開心時還特別愛笑褐健,然后露出一口殘缺不全的牙齒。
也是那一次澜汤,我才知道他一直信仰基督教蚜迅,每周都會去教堂做禮拜。而我們村那時沒有教堂俊抵,所以我媽那是也是去的那個教堂谁不,聽說他治病很厲害,才認識了他徽诲。
沒想到拍谐,他這一出手烛缔,就真的救回了一條人命。
按照現(xiàn)在的說法轩拨,瞎子大爺算得上是個神醫(yī)了践瓷,具有起死回生的真本領(lǐng),這跟當今網(wǎng)絡(luò)上傳說的那種“神醫(yī)”卻又并不相同亡蓉。
而瞎子大爺作為神醫(yī)的另一面晕翠,也是一個普通的要生活的人。
他一個人之所以能生活這么多年砍濒,一是他自己的生活自理沒有問題淋肾,二是同樣信教的那些遠村近鄰,經(jīng)常到他家里幫助他處理一些他做不了的事情爸邢。
恍如隔世樊卓,繼瞎子大爺去世多年后,如今小外公也走了杠河。
我現(xiàn)在還記得他們唱歌的模樣碌尔,還有那帶著虔誠的歌聲,溫婉而又熱情券敌。
如今唾戚,這兩個帶有傳奇色彩的老人都已西去,愿他們在天國里繼續(xù)唱歌待诅、禱告叹坦,歡笑永存。